玫瑰与怪兽（小小说）

2月14日，这组数字对小区保安回大道来说，特别敏感，他想在这一天找个女的，尽管他已成家。他下载了几个聊天软件，都是骗人的，没有聊几句就要续费，他厌倦了这番操作。一个穷屌丝。他又微信里附近搜索，精准定位美女，发了几十个问候，只有一个通过的。这个通过的微信名叫夜来香，微信照片是一个美女傍晚坐在海边喝红酒的背影，长发翩翩，令人想入非非，关键是朋友圈晒几张艳照勾魂。回大道觉得这个有门。

他原本不记得那一天是情人节，抖音视频告诉他的。最近比较躁动，血管里的欲望海水一样澎湃着。当他坐在小区门岗里值班时，他的目光一触到美女，就像亢奋的公牛遇见了一头丰乳肥臀的母牛一般。

回大道和老婆的关系并不好，从一年了不跟他同床这件事就能看出端倪，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比如，不爱洗头，不爱换衣服，一件工作服能穿一个月。但有一个原因，既不怨回大道，也不怨他老婆，而是怨狗日的生活——值夜班。

人要是长前后眼，像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回大道也不会如此懊恼。回大道不是诸葛亮。诸葛亮也不是回大道。都是那朵该死的玫瑰花惹的祸。

那天，不知谁放在门岗桌子上一朵玫瑰花，上面还沾着水，不知是露水，还是自来水。总之，鲜艳欲滴，像一朵微笑。回大道自言自语道，谁放的玫瑰花，他用手拿起来，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又放在那了。四周没有回应，因为四周根本没有人。

回大道想，这朵玫瑰花绝不是送给我的。我还没有情人呢，更不可能是那个家里的黄脸婆送的，她才不会给我送花呢。她已不给我同床好久了。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反正是很久了。回大道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回大道之前是不会喊自己的老婆——黄脸婆。因为他气恨她。天底下谁的老婆不跟自己的男人同床，天底下谁的老婆不给她心爱的男人养家糊口的男人洗衣做饭。没有！绝对没有！回大道在心里自问自答。

回大道今天不用值夜班，这就意味着他可以七点半交班，七点半交班这就意味着天已经黑了，剩下的时间就属于他自己的了。想到此，他又对着那朵玫瑰花笑了一下。那朵玫瑰花就像一个朝他伸过来的美女的手。

他愉快地等着他的同事来接班，刷着视频，哼着歌。也许是他看视频太过投入，同事站在面前喊他的名字，他就没听见。大道，同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大道一哆嗦。快起来，快起来，你可有听说，咱小区闯进一头野兽，群里都传疯了。同事火急火燎地说道。大道有点不信，他说，别胡吊扯了，哪来的的野兽？你在这看着，我去小区里看一遍。同事认真地说。

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大道就等着交班呢，他想去享受属于自己的夜晚。他哪有心思去思考野兽的事。同事过几分钟回来的，满脸一无所获的模样。同事说，没找到，他会藏到哪呢？

滚，赶快，我等着约会呢。大道笑眯眯地说道，说完，他瞄了一眼那朵玫瑰花。同事也看见了，问，你买的？大道答，那还许。约会哪有不带花的。

大道骑着电动车就要走，手机微信上接到一个短信：有空见面吗？微信头像是“夜来香”。大道的心就要蹦出肚皮了。他回复，可以。大道就在想要找个隐蔽又浪漫的地方。他给老婆发个短信撒了个谎说是今晚回去晚，同事聚会。发这个短信就意味着孩子不用自己看了。在他过红绿灯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黄脸婆”也没回。手机根本没装进兜里，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像攥住他的砰砰乱跳的心。

等他骑到第十九个路口时，他看见一个洗脚店门口围了很多人。他想还是去看看吧。反正现在还早。晚一点，说不定约完饭，还能开房呢。警车在门口闪着灯。照着人们的脸和行道树的叶片。几个男的女的，衣衫不整，抱着头陆续走出门外。大道对那些男人不感兴趣，他的目光箭一样射到美女雪白的腿部和光光的后背上。

这时，大道的手机响了。是黄脸婆打来的：在哪？赶紧死回来！她的怒吼几乎要跳出手机屏幕。大道顿时还没有想好对应的措辞，他迟疑了那么一小会儿。想立即挂断，但又怕母老虎跟他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离婚。他还是说话了，为了显示他没有撒谎，他提高分贝大声说，在吃饭，吼什么吼？他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看见刚才抱头弯腰走出来的男士中有一个特别熟悉，他的个头，他的背影，甚至他的衣服。恍惚中，他尖叫一声，哦，天啊，那不是我吗？我什么时候也在他们的行列中去的？他一遍遍在内心里反问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时，大道的手机响了，打的微信视频电话，迟疑了十几秒他才接，他正要发火，一看镜头里出现女儿的画面，他的火被女儿扑灭了。爸爸，你在哪呢？我同桌，还有其他同学都有爸爸陪着写作业，你天天也不陪我。大道还想接着对他的老婆撒谎呢，看到他心爱的前妻的女儿，他——心——软——了。

眼睛酸酸的大道停留了九秒钟，扬了一下脖子，闭了一下眼睛，完了他屏住呼吸对着镜头说，爸爸正往回赶呢，好女儿等着爸爸。你看，你看，他让手机镜头对着路上的行人。他调转车头，一道闪电一般的庞然大物在他身后怒吼着，他立即想起了那头闯进来的怪兽。他将手中的玫瑰花扔进身后的怒吼中，加快速度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作者：‬ 张抱岩，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阜阳市作协副主席，享受市政府特殊津贴，2007年参加全国第七届散文诗笔会，组诗和小说散见于《诗刊》《青年文学》《草堂》《诗潮》《诗歌月刊》《西湖》等，出版作品集5部，现居阜阳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