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4年恩爱有加,可父皇驾崩这天,他用从龙之功,抬青梅做了平妻

发布时间:2025-06-22 07:27  浏览量:14

我替父皇挡了毒酒,伤及容貌。

成了京中人人戏称的东施公主。

父皇无法,只能让我嫁给了出身寒门的状元郎。

成婚四年,我上奉高堂,下执中馈。

将裴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父皇驾崩,新帝登基。

裴云书用从龙之功,换他的青梅进府做平妻。

我这才知,他从未放下与青梅的纠葛。

我问他,「你既不愿娶我,为何一开始不拒绝?」

他语气嘲讽:「天子开口,我是何身份,焉敢不从?」

他不知道,那日我躲在屏风后。

亲耳听到父皇问了他两次。

他的回答都是,愿意。

01

裴云书归府时,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绢帛。

这是他用半生军功换来的恩典,允陆青青以平妻之身入府的圣谕。

他斜倚在檀木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始终不曾正眼相看。

"托你的福,我与青青平白蹉跎四载韶华。"

"平妻之位终究委屈了她。"

"你多年未诞下子嗣,已触七出之条。若还顾念旧情,便主动请旨和离,也好给彼此留些体面。"

他言辞凿凿,仿佛站在道德制高点。

字字句句皆是为对方考量。

我却听出弦外之音——他在逼我就范。

按大周律例,公主可提和离,驸马却无权休妻。能为陆青青争得平妻名分,已是这位新贵能做的极限。

好一段感人肺腑的佳话。

青梅为守情郎苦等四载春秋。

竹马功成名就后,用半生功名换取红颜入府。

若非我是局中苦主,怕也要为这痴情泪湿罗帕。

可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是这场情爱里被献祭的祭品。

我抬眸望他:"若你当真不愿,何不当初就拒了这桩婚事?"

他像听见什么荒谬言论,嗤笑出声:

"圣上赐婚,我区区寒门子弟,岂敢抗旨?"

他不知,那年圣旨降下时。

我就躲在重重锦绣屏风之后。

亲耳听他说,愿娶我为妻。

父皇曾许诺,绝不以权势相胁。

京中权贵最重颜面,若被逼着娶了丑妻,明面上恭敬有加,背地里不知要使多少阴毒手段。

是以我择婿不看门第,只求品性端方,能与我相敬如宾。

父皇捻须而笑:"吾儿若为男儿身,必是经世之才。"

偏生我是女子。

纵为金枝玉叶,仍要受礼教桎梏。

殿试放榜那日。

父皇相中了寒门学子裴云书。

他生得丰神俊朗,家世清白如纸。

若我下嫁于他,既可远离权谋漩涡,又能安享岁月静好。

我躲在鎏金屏风后。

听父皇与他叙话。

"可愿娶朕的三公主?金榜题名时,红妆十里迎。"

大殿骤然寂静。

须臾,裴云书朗声答道:

"臣蒙圣恩,得尚公主,实乃三生有幸。"

"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父皇抚掌大笑,又问:

"你若真心愿娶,自是美事一桩。"

"若心有不愿,朕亦不勉强。凭你的才学,他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那日,我分明听见他表了两次忠心。

可四年后,他却说:

"圣命难违,岂敢不从?"

我望着他侧脸,轻声提醒:

"那日屏风后,站着的人是我。"

他何等聪慧,瞬间便懂我言下之意。

"那又如何?"

"当初娶你,不过怜你孤苦。"

"我许你正室尊荣,免你流言缠身。"

"和离后,你仍是尊贵的三公主。"

"可青青呢?她平白蹉跎四载芳华!"

裴云书越说越激动。

有那么一瞬,连我都恍惚觉得自己才是拆散鸳鸯的恶人。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父皇子嗣单薄,唯二子六女。

我生母不过是潜邸时不得宠的侍妾。

诞下我后,也只封了个从四品和嫔。

七岁那年,我误饮外邦进献的毒酒。

太医抢救整夜,虽保住性命,余毒却浸入肺腑,令容貌渐毁。

自此,京中盛传"东施公主"的戏称。

父皇心怀愧疚,晋生母为和妃。

那年秋雨绵绵,生母油尽灯枯。

她枯枝般的手抚过我布满青紫纹路的脸颊:

"若非那杯毒酒……"

我含笑拭去她眼角的泪:"都是女儿心甘情愿。"

当偷听到外邦密谋毒害父皇时,我便知机会来了。

以命相搏换来的恩宠,总比坐以待毙强。

幼时在深宫,我学会为自己谋食果腹。

及笄时,我劝谏父皇莫要强人所难。

我始终在为自己筹谋生路。

原以为终得上天垂怜。

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父皇驾崩得突然。

太子谋逆,二皇子仓促继位。

若真和离归宫,这吃人的深宫可还有我立足之地?

02

我不敢深想。

裴云书已三日未归。

他迁居别苑时,那里早已住进了陆青青。

婆母差人唤我前往正厅,执起我的手轻拍两下,语调绵里藏针:"书儿与青青自幼订下婚约,那日他捧着赐婚圣旨回来,在滂沱大雨里站了整宿。"

"次日便将定情玉佩还了回去。"

"青青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竟在别苑空耗了四载春秋……"

老妇人絮絮说着,句句未提及我,然字字皆含责备之意。四年来头一回,我抽回被攥得发麻的手,嗓音淬了冰碴:"自嫁入裴家,我扪心自问从未行差踏错。"

"三番五次张罗着给夫君纳妾,是他执意不从。"

"如今陆姑娘要当平妻,我并无二话,可诸位为何步步紧逼要我让出正室之位?"

烛火在婆母面庞投下阴影,她捏着佛珠的手顿住:"正因我同为母亲,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云书绝后。"

"他如今官拜宰辅,多少宴饮应酬等着周旋?你这般病恹恹的身子,能替他挡得几回酒?"

记忆如潮水倒灌。往昔她总将我当亲生女儿疼惜,从不在晨昏定省上苛责,会温声唤我"容安丫头"。知我畏寒怕见人,便常请戏班子到府上唱堂会。那年她突发心疾,是我跪在太极殿前,用额角鲜血换来父皇的御用太医。

彼时她攥着我的手泪流满面:"云儿能娶到你,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而今却嫌我这残躯败体,成了夫君仕途的绊脚石。原来最懂如何伤人的,恰是那些曾捧着真心待你之人。

"莫非娶了陆青青,便能保他坐稳相位?"我攥紧袖中帕子。

婆母长叹:"至少能得个知冷知热的人,他这些年……太苦了。"

我忽然想笑。若当真情深似海,当年又怎会轻易舍弃?不过是功名利禄前,总要寻些漂亮说辞。

乔贞的帖子恰在此时送到,邀我醉仙楼一叙。戴着竹篾帷帽赶到雅间,便见她拍案而起:"早说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那裴云书看着清风霁月,骨子里还不是个混账!"

"要不要我配副虎狼药,废了那混账的子孙根?"她指尖把玩着青瓷茶盏,眼底泛着医者特有的冷光。

我险些被茶水呛到,忙按住她手腕:"当初嫁他本就是权宜之计,这些年……不过是互相利用。"

"互相利用?"乔贞猛地站起,茶水溅湿我裙裾,"五年前雪夜是谁单骑闯阵,从乱军堆里扒拉出奄奄一息的他?"

"你当时怀着身孕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赶路,回来就见了红,要不是我拼死保胎……"

茶盏在掌心碎成齑粉。我望着指缝间蜿蜒的血珠,忽然尝到咸涩滋味。那年裴云书奉旨赈灾,太子与二皇子暗中较劲,将求救奏折扣在宫门。

03

我跪在父皇寝殿外直至昏厥,最终只得持御赐宝剑闯出京城。

勍州刺史府前,我以死相逼调来三千精兵。看着士卒们踏着齐腰深雪开路,才敢纵马返京。太极殿外,荆条刺入皮肉也抵不过心口剧痛——父皇收走的不仅是宝剑,还有我最后的倚仗。

"圣上说……让公主安分守己。"善大监的话犹在耳畔。

那时我尚不知有孕,只当是月信紊乱。直到乔贞搭上我脉搏,才惊觉腹中骨血已化作一滩血水。我攥着她衣袖哀求:"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母亲……"

她哭着点头,我却在昏厥前望见裴云书猩红的眼。原来他早被召回京中,原来他什么都知晓。可他什么都没说,就像我此刻攥着和离书,却迟迟落不下笔。

心口骤然传来一阵绞痛,一阵紧似一阵。

我闭目深吸一口气,对乔贞道:"给我备一副假死药。"

"什么!"她惊呼着捂住檀口,压低嗓音,"你莫不是魔怔了!"

指尖掐进掌心,我保持着镇定。这恰是我今日踏足此地的因由。

若不如此,待和离书至,我便是断了生路的困兽。既是绝境,便该搏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活路。

回府时暮色四合,书房漏出暖黄光晕。

裴云书竟在府中。

行至廊下,雕花木门吱呀而开。他臂弯里倚着位素衣女子,眉眼如画,唇间胭脂晕染成霞,正仰面望着身侧男子娇嗔。

这该是陆青青了。

四目相接刹那,裴云书陡然蹙眉:"你来作甚!"

我勾起唇角:"大人放心,不过是路过。"

既已决意抽身,纠缠便是徒劳。

"姐姐莫恼,奴家只是陪大人取些物件,顺道认认府中路径。"那女子声若莺啼,字句间却暗藏机锋。

我佯作未闻,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站住!"裴云书突然暴喝,"青青与你说话,你聋了么!"

我驻足转身,平视那女子:"好,你自便。"

陆青青贝齿轻咬朱唇,眸中水光潋滟:"奴家绝无觊觎正室之位的心思,只要能伴在大人身侧,便是为奴为婢也甘愿。若因奴家令姐姐与大人生了嫌隙,青青万死难辞其咎。"

原以为是什么出淤泥不染的清荷,如今看来,不过是俗世常见的娇花。

这般伎俩在深宫见得多了,委实提不起兴致与她周旋。

"哦。"我颔首应道。

"你放肆!"裴云书再次厉声喝止,"纳青青是本官的主意,要撒气冲我来!"

我垂眸压下翻涌的怒意:"裴大人哪只眼睛见本宫发怒了?你要纳谁要休谁,悉听尊便。"

当夜陆青青便住进了主院。

裴云书命人将我的妆奁细软尽数搬至后院偏厢:"青青喜阳,你先委屈几日。北苑正在修葺,过些时日再迁过去。"

我默不作声拨动算珠,核对账册。乔贞配药尚需十日光景,暂且忍耐又何妨。

如今最紧要的,是理清账目。

暗中将些不起眼的嫁妆变卖,余下珍品权作身后之资。待假死脱身后,这些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仆从们见势不妙,将物件胡乱堆在阴湿的偏厢。我打发了贴身侍女,独自收拾到月上中天。

妆台最底层躺着支白玉簪,通体羊脂玉雕成并蒂莲,正是成婚首年生辰时裴云书所赠。

"侍女说今日是你生辰。"他执起簪子插入我发间,月光如银纱披落,"愿卿事事顺遂。"

母亲离世后,再无人记挂我的生辰。彼时心如擂鼓,面上却只作淡然。

"你我夫妻,何必言谢。"他指尖拂过我发间簪花,月华映得眉目温柔如水。

那刻的怦然心动,此刻想来竟如隔世。

"姐姐怎的独坐幽室?"甜腻嗓音刺破回忆。裴云书拥着陆青青立在门口,烛火将二人身影投得老长。

我蹙眉:"二位有何贵干?"

陆青青倚在裴云书怀中,眼波流转:"见姐姐未至前厅用膳,云郎放心不下,特来探望。"

我抚平裙褶:"有劳挂心,本宫安好。"

"既看过,二位请便?"

裴云书面色骤沉:"青青入府后日日念着你,堂堂公主怎如此无礼?"

我执起茶盏:"本宫承先帝教养,裴大人此言是质疑皇家礼教?"

陆青青暗中扯了扯他衣袖。

「姐姐头上的莲花簪,是我十六岁生辰时,云郎送给我的礼物。」

「当时我还生气,嫌这只簪子太过素净。」

「云郎便带我去彩蝶轩,亲手选了其他首饰。」

「幸好这支簪子到了姐姐手里,不然真是浪费了呢。」

寒意蔓延,我下意识看向裴云书。

他却避开我的目光。

原来,真相是这样啊。

陆青青弃之如敝屣的东西,我却当个宝一样。

他们二人从未切断联系。

只是我被蒙在鼓里,以为被人关爱。

陆青青眼中闪过笑意。

我知道她的心思。

她在等我发火,等我歇斯力竭。

并没有。

我淡淡一笑,「是吗,这支簪子我很喜欢,谢谢你。」

上好的羊脂玉,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犯不着跟钱过不去。

陆青青面色一滞,「姐姐喜欢,便是这只簪子发福气了。」

我问她,「还有事吗?」

陆青青欲言又止。

裴云书将她护在身后,「你既不欢迎我们,那便算了。」

背影中,他一只手将陆青青搂着。

视若珍宝。

陆青青在她怀中娇嗔说什么。

他偏过头,看着她笑。

干净又和煦。

04

婚期定在九日后。

倒是与我『逝世』的日子撞了。

我偏安一隅,将东西一点一点清除。

直到我发现,放置嫁妆的库房门被撬开,换了锁。

母妃亲手绣的凤褂不翼而飞。

管家弓着身子,说是裴玉堂吩咐。

时间紧迫,先让青夫人用我的成婚时穿的。

我的凤褂,是母妃封妃后,求了父皇,用最一匹万金的苏绣制成的。

她绣了整整一年。

小到凤凰的羽毛,都要力求栩栩如生。

只可惜,她未曾看见裴云书娶我。

观音像前,她祷告了千百次。

希望她的安安能平安顺遂。

大抵求神的人太多了,还未曾排到她的心愿。

我推开门,陆青青正穿着我的凤褂。

在镜子跟前转圈。

我扒住她的领口,「你便那么喜欢别人的东西吗?」

她没我力气大,一下被我推搡在地。

我控制不住,将凤褂从她身上扒下来。

她捂着胸口,如泣如诉,「姐姐,别这么对我。」

我将凤褂抱在怀里,这才注意到,

她耳朵上戴的南珠,手腕上的玉镯,头上的鸽血额饰品。

都是成婚那日我所穿的。

我伸手,将南珠从她耳上狠狠扯下。

她痛呼一声,捂着耳朵。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祝容安,你干什么!」

身后,是裴云书的爆喝。

他从身后推开我,上前将陆青青搂在怀中。

「婚期紧张,是我让管家开了库房,拿出先给青青用。」

「不过是些玩意儿,也值得你如疯妇一般?」

他看我的那双眼,充满憎恶。

似在看仇人。

我咽下所有委屈,眼中盈起水雾。

「裴云书,这是我母妃为我准备的,你凭什么给她用!」

他面目寒冷,「你不愿意,可以来跟我说,」

「对不起你的是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我手里握着那对南珠,银钩嵌入皮肉。

我却不觉得痛。

若她无辜,我算什么。

算罪魁祸首吗?

陆青青哽咽,泪水晕染鬓角。

平添几分怜爱。

裴云书为她拭泪,柔声哄着他,

「乖,明日我求了皇上,亲自为你请封诰命。」

他斜睨了一眼一旁的我,

「届时谁敢欺负你,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我将所有东西抱回了偏房。

细细展平,收纳。

这才发现,原来凤褂早就破了。

翱翔的金凰,被剜去了眼睛。

上面的珍珠摇摇欲坠。

远看还是美极。

近看,已然面目全非。

原来,她并非存心要我的东西。

她只是想将我所珍视的,一一毁掉。

是在报复被我偷走的这几年吗?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身形宽大,貌若无盐。

美人落泪,令人心疼。

而我落泪,犹如罗刹。

可我不曾害过任何人。

我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难道就是因为我丑,便不配得到幸福吗?

秋雨梧桐,空阶到明。

还有三日,我就能脱离这里了。

05

红绸翻飞,整个府邸被扎眼的红色浸染。

我在偏房也能听到外面的热闹。

不用看,也知道很是盛大。

今夜洞房花烛,盖头揭开,便是如花美眷的一张脸。

我又想起,四年前的夜晚。

灯火葳蕤,他揭开盖头,

眉目温润,眼中含笑,朝我拱手。

「夫人,有礼了。」

这只是他的君子之迹。

是可怜,是利用。

是我见多了憎恶和奚落。

错把鱼目当荆山玉,闹了笑话。

乔贞已将假死药送来。

只要吞下,便能当即发作。

外面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都与我无关了。

裴云书,我祝你们,

生生世世,不成其好。

......

作为新皇座下第一宠臣。

裴云书的娶妻礼很是盛大。

有头有脸的世家纷纷来贺喜。

裴云书一身喜服,站在厅堂外迎接宾客。

四年前娶祝容安时,他还只是五品官。

并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一开始,他是想跟祝容安好好过日子的。

她虽是公主,却因容貌有瑕,不得人欢喜。

先皇问他是否想娶祝容安时。

他瞬间想起,春日宴时,

众人对她的调侃和嘲讽。

她难堪地站在人群外,任由他人打量,奚落。

他知道,祝容安得了皇上喜爱。

若娶了他,自己便可再受重用。

顷刻,他便做出选择。

这些年,众人皆说他光风霁月。

是难得的君子。

只有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祝容安。

母亲不善中馈,入不敷出。

她进来不过半年,就使得公中盈余。

娶妻娶贤。

他甚至想过,与祝容安好好过日子。

尽力弥补她。

他断了与陆青青的联系。

可陆青青的不肯。

她闹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便心软了。

母亲看着青青长大,也不忍见。

暗地里劝他,将青青好生安抚。

再一见,他便再也不能割舍。

清醒时,他也知道祝容安无辜。

可男人不都这样。

都想要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更何况,祝容安面容丑陋。

每次看到她那张黝黑的脸,他刚升起的柔情便顷刻泯灭。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和离。

只是看到祝容安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便觉得恼火。

于是,那句自请和离便脱口而出。

他笃定祝容安不会离开他的。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

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看向他时,常含爱慕

他只是装作不知。

甚至觉得,被丑陋的人喜欢。

自己也变得丑陋了起来。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

待娶了青青,她们二人平起平坐。

一个执掌中馈,一个红袖添香。

旁人三妻四妾。

而他只娶两个。

甚至算得上专情。

陆青青穿着凤冠霞帔,满头珠翠,朝他缓步而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一刻,他应该是满心欢喜的。

可他眉头一跳,心骤然紧缩。

好像这一瞬,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失去。

他说不上来。

夫妻对拜的一刹那,宾客高呼,满堂喝彩。

管事急急跑来,满脸惊骇,

「不好了,夫人服毒身亡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

一口朱红便已呕出。

祝容安静静躺在床上,神色安详。

桌上放着她的书信。

里面交代了账本,点清了物品。

甚至连西门那条大黄狗都叮嘱到了。

就是没有半分,提到他裴云书。

一连七天,他都是浑浑噩噩的。

新皇暗地苛责他,嫌他闹得太难看。

他不想这样的。

成婚前一日,他在祝容安的窗外站了很久。

烛火氤氲,映照出她模糊的身形。

他想,如果祝容安再漂亮些,

他们便不会走到这一步。

没准能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也说不定呢。

06

我醒来时,已是半个月后。

施完最后一针,乔贞长长出了一口气。

「天菩萨,你要再不醒来,我真得给你收尸了。」

假死药有风险。

她说过的。

搞不好会一睡不醒,假死变真死。

幸而,我醒来了。

假死这件事,是在我知道陆青青要当平妻时,就开始谋划的。

我放任自己用一个晚上,流干了所有眼泪。

泪干了,便要为自己而活。

乔贞咋舌,「要是让裴云书知道,他家祖坟被挖了。」

「血估计能吐一箩筐。」

我摆摆手,表示不想听这些。

他什么样,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里离京郊不远,我和乔贞都不能待太久。

她将换好的银票和路引给我,匆匆走了。

我日夜兼程,来到了怆洲的边陲小镇。

这里地处交界,盛产玉石往来贸易的商贾很多。

民风淳朴,很是安逸。

我盘下了一座客栈。

不过一年时间,我的小金库便翻了一番。

我身形高大,皮肤黝黑。

乔装成男人一年多,也没人看出来。

在这里,我叫余茂。

他们都叫我茂茂老板。

帮厨的库大娘是这里的原住民。

热心肠,总想替我说门好亲事。

我多次回绝,她越发来劲。

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悄悄告诉她。

我有龙阳之好。

她哦了一声,然后问我,「啥是龙阳之好?」

我扶额,「就是喜欢男人。」

库大娘一拍大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男人说你整天用手绢,看起来不正常,原本我还不信嘞。」

我干笑两声,不做回复。

镇子上没有秘密。

恐怕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我喜欢男人。

我的名声算完喽!

哎,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打发这些人。

只不过我想得太简单了。

知道民风淳朴。

原来淳朴的外表下,是赤裸裸的奔放。

库大娘将昏迷的男人扛进我房间时。

我人都傻了。

「大娘,你干啥?」

库大娘吁吁喘气,「这男的欠了三天房钱了,我去敲门,他还装死。」

「我寻思送过来给你玩玩,刚好顶房钱了。」

「啊?」

「啊什么啊,大娘都懂。」

库大娘捂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待我反应过来时,库大娘已经把门拉上了。

我看向床上的男人。

一把脉。

什么装死,这不快死了吗!

我赶忙叫来大夫。

把脉,施针,开药。

一气呵成。

大夫说男人受了内伤,五脏受损,需要静养。

该死,三天房费没结,又多了二十两药钱。

待他醒后,我将账单和房费拿给他。

他摇摇头,清瘦的脸上写满窘迫。

「我没钱。」

好家伙,原来是吃白食的!

我当即表示,没钱可以留在如意居当跑堂的。

一个月二钱银子。

「抛去零头,一百个月就还完了。」

男人掰开指头算,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他说自己叫胡珂,是个江湖剑客。

因为跟人比武,被敌手下阴招。

「这么说来,你是输了?」

他沮丧点头。

我扫了一眼他的右手,笑道:

「既如此,那便留下来好好还债吧。」

「一百个月还完了,才能走哦。」

胡珂在我这里当了一年的店小二。

平日里劈柴烧火,不在话下。

很是老实。

库大娘也是绝,隔三岔五拉我去看胡珂劈柴。

「哎呦呦,看他屁股多大,俏生生的。」

「这小子有劲儿,肯定能伺候好你。」

库大娘挤眉弄眼告诉我,

胡珂这小子,悄摸画我的小像。

大娘一把年纪,龙虎精神,整得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扶额,「他没准是在监视我呢。」

库大娘跳脚,「什么!他都在监视你了,还不是对你有想法!」

「茂茂老板,你可得把握住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来年四月,如意居的生意正红火。

衙门的官差来了。

说钦差大臣不日将至,要在我的如意居下榻。

我将银两塞到官差手里,问:「大人可知来的是谁?」

官差悄声说,「不知道,只说要来钦差,其余一概不知。」

乔贞的书信来了,

信上说,京中风平浪静。

末了还问我,怆洲的风大不大。

我收起书信。

将如意居交给库大娘后,便不再出门。

07

时至四月,春和日暖。

我在院子里晒太阳。

摇椅一晃一晃,怀中的橘奴眯着眼打呼噜。

我闭着眼假寐,盘算今晚要不要炖肘子吃。

铜锁响了,有人敲门。

我抱起橘奴,懒洋洋开门。

入眼便是裴云书青绿色的官服。

他含笑,「容安,好久不见。」

橘奴闻到生人气息,从我怀里挣扎跑了。

我愣愣看着他。

他的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虚弱地笑笑,

「从前竟然不知,你还喜欢猫儿。」

我退后一步,警惕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

裴云书自顾自进来,环望我的小院儿。

窗台上放着怆洲独有的沙棘花。

屋檐垂着来几束辣椒。

「你爱吃辣?」他疑惑。

小时候在宫里吃不饱。

夜里的御膳房只有辣椒和大蒜。

我多啃些辣椒,胃里暖暖的。

就不会疼了。

后来嫁进裴府,裴云书喜欢清淡。

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我也甚少吃辣了。

他躺在我的躺椅上,双手枕着头,惬意摇晃。

他的青绿官服,只有三品以上官员能穿。

柔软的料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纵面色苍白,可眉眼中没有半分从前寒门破落户的样子。

更胜从前光风霁月。

半晌,他睁开眼,「离开裴府,你似乎过得不错。」

当然不错。

这里没有虚情假意,尔虞我诈。

有山风,有清溪,有朴实的百姓和慵懒的橘奴。

单拎出一样,都比你裴云书好。

他笑容和煦,又道,「此次来,一为办差,二为接你回去。」

「我已为你寻得圣手,可使容貌回复如初。」

「待回到京城,必定让你惊艳四方。」

他说得缱绻,字字句句为我着想。

仿佛从未与我发生龃龉。

「够了!」我打断他。

「从祝容安身死那日,我与你便没有任何关系。」

「你走吧。」

裴云书依旧对着我笑,「祝容安身死,那你又是谁?」

陆青青没出现前,我与他算相敬如宾。

他看着我时,总是眉目淡淡。

少有的笑意也只是客套。

从未如今日一般,眼睛弯成月牙儿。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籍册,姓名那一行写着——李忆容,

「李家是我母家,忆容二字是我亲自取的。」

「回京之后,你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再不会有人疑你。」

「你若舍不得如意居,回京后我给你开一间一模一样的,你还能继续当你的老板。」

我与他认识以来,他从未对我这般周全。

我惊讶于他的转变,开口却是嘲讽,

「你做的这些,陆青青知道吗?」

裴云书一顿,语气倏然冰冷,

「我已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其他的,她无权过问。」

往后时日,他回想起来,总会悔恨自己当时脑热,不顾一切娶了陆青青。

陆青青与母亲一样,不善中馈。

偏还嫉妒祝容安在时,安排好的管事和掌柜。

陆青青将这些人一一裁撤,换上自己的人脉。

不到一年时间,这些铺子又开始亏空。

为官者处处需要打点,竟使得他有些捉襟见肘。

陆青青整日只知涂脂抹粉打首饰。

回到府后又痴缠自己。

从前闲暇时与她相处,只觉得温柔小意。

后来却只觉得她浅薄,聒噪。

那一刻,他竟然开始怀念祝容安在的时候。

她很安静,从不吵闹。

也不会缠着他要珠宝首饰。

就连他随手送的,陆青青不要的白玉簪。

她都会视如珍宝。

她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盈余全部归在公中。

他可以随时抽出银两打点。

要不是他费尽心思查明废太子的踪迹,缴获了一些余党。

恐怕到现在还在受新皇冷遇。

漫漫长夜,他甚至开始悔恨,自己当初太过仓皇,娶了陆青青。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定然不会如此武断。

祝容安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

至于陆青青。

那日他呕血昏厥,婚礼未成。

陆青青便算不得主母。

往后当个贵妾,也算全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08

这样无情的话。

是裴云书能说得出口的。

白月光只适合怀念,到手之后,便和衣服上的黏米饭没什么区别。

「从前你为娶我,抛弃青梅。后为娶青梅,逼死了我。」

「现在,你又要以我为借口,要将青梅贬妻为妾。」

「裴云书,你真是个不知足的癞蛤蟆,」

他面色更加苍白,听到我的话剧烈咳嗽。

捂住的嘴角渗出朱红。

「咳咳,容安,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有你。」

「这两年,我遍访名医,终于找到能医治你的人。」

「待你恢复如初,我们便重新开始,可好?」

我呸了一声。

「遍访名医?别搞笑了,你是专门为我去找大夫的吗?」

「不过是皇帝遣你办差,你在路上顺道找了一下而已。」

我神色鄙夷,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什么心里有我,不过是看我还有利用之处。」

「你的爱是有条件的,是要等我恢复容貌,届时带我回去,便不丢你的脸面。」

「裴云书,你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我每说一句话,裴云书的眼神就凄凉一分。

温柔不过假象,真相才是快刀。

「不,不是的。」他摇头,口中一片猩红。

「你曾经舍命救过我,还失了我们的孩子。」

「世间女子万千,只有你能为我舍生,你让我如何能够弥补,如何能不心动。」

我愕然,接着便是滔天的愤怒,

「你把乔贞怎么了!」

「你放心,她没事,我只是找她问你的行踪而已。」

他说得风轻云淡。

可乔贞的性子宁折不弯,裴云书定是以家人威胁。

不然乔贞绝不会说半个字。

我狠狠给了裴云书一巴掌。

「裴云书,你真是臭水沟里的王八上岸,给你装上了。」

「什么光风霁月,正人君子,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我一口气将这两年学的粗话,骂了个遍。

裴云书歪着头朝我笑,

「也许像你所说,我穷极一生都在追求已经失去的。」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爱夹杂着些许条件,就像寻常人家嫁娶,要讲究门当户对一样,这无可厚非。」

「你从未享受过美貌带给你的便利,除却我,谁还会为你做这些?」

乔家不过五品典御。

他只需要稍微威胁,就撬开了乔贞紧闭的口。

乔贞气急,将往事抖落了干净。

他这才知道,昔年马尧山剿匪,是祝容安狂奔出京,提调人马来救他。

甚至为此流掉了他们的孩子。

他的愧疚达到顶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只有祝容安这个傻姑娘,愿意为她搭上性命。

他从乔贞口中知道了祝容安的下落。

又让胡珂假扮成剑士,先一步去怆州。

这几年,新帝一直遣他外出,奉命剿废太子一党。

他殚精竭虑,还为此染上咳疾。

原本他还苦恼,自己如何要与她相见。

岂料密报传来,怆州正好有废太子的踪迹。

他奉旨前来查探,实为来见她。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他想,祝容安见到他的一刹那,估计会愣神。

接着便欣喜若狂,泪眼蒙眬扑进他怀里。

那年他去见陆青青,她便是如此感动。

他穿上了最气派的官服,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可她没有欣喜。

眼中全是戒备、怀疑、厌恶。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祝容安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下一刻,祝容安便说,「裴云书,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在意的不是你娶了陆青青。」

「我在意的,是你从始至终的欺骗。」

「在你眼里,能喜欢上我这个丑女,便是我天大的福分。」

「可曾经娶我这个丑女,所带来的便利,何尝不是你的福分?」

「就当我们扯平了,放过彼此吧。」

09

裴云书没走。

甚至安心住在了如意居。

他点了名要让老板来伺候,否则便不吃饭。

县令老爷差点给我跪下来,哭丧着脸求我过去。

他笃定我不会殃及池鱼,才会有恃无恐。

库大娘啧了一声,「我咋感觉钦差大人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嘞?」

「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天哪,他位高权重,到时候你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我赶紧捂住库大娘的嘴,让她不要乱说。

裴云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身后,

「大娘想知道,告诉她又何妨,届时自然是本官在上。」

我皱着眉,手不自觉锤了裴云书一下。

「别胡说!」

打完后,我瞬间意识到不太妥当。

裴云书看着我一脸局促,很是开怀。

我还不想与他多说,一甩袖走了。

是夜,厢房里的咳嗽声持续了大半宿。

三更天,我推开门,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他跟前。

「喝药。」

裴云书从案牍中抬头,眼神温润。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将脸撇去一边,并不应答。

须臾,他叹气,「好好好,容安亲自煎的药,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我横了他一眼,端起药碗走了。

一连几日,我都在深夜断去一碗汤药。

他的咳嗽已然好多了。

直到第九天,在我转身出门之时,他拉住了我。

「容安,今夜别走。」

我挣脱他,「放开我。」

他并不松开,反而将我搂住,「别走。」

我嗫嗫道,「这样无名无分的,算什么。」

他将头窝在我的脖颈间,语气哀求,像条被风雪淋湿的狗儿。

我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床榻上,我与他和衣而睡。

他抱着我,说明日就让大夫来为我诊治。

我问他,「大夫有几成把握?」

「罗大夫师承医鬼,若他出手,有七成把握。」

「得多久恢复?」

「顺利的话,只需要一个来月。」

「那意思是,一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裴云书看向桌案,原本纷乱的桌子已然摆放整齐。

桌案上放着明黄手谕,还有几本密报。

他语气轻快,「是,这次回去,为夫用功绩给你换个诰命。」

我期待点点头,又问他,「若是治不好,你还愿意带我回去吗?」

他迟疑一瞬,「会的。」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们明日就成亲!」

「明日?」

「怎么,你不敢吗?」

他轻笑,「好,明日就明日。」

天还不亮,裴云书便谴了随从去买一应物品。

出门前,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容安,你说得对,今生有你,是我的福份。」

「真期待,医鬼治好你的那一日。」

我低头赧然。

裴云书,我也很期待,

你从天堂到地狱的那一刻呢。

10

如意居,热闹非凡。

裴云书是钦差,纵婚礼匆忙,当地士绅听到消息大多也赶来了。

这些人笑容淳朴,和京城虚伪靡丽气息不同。

让他前所未有地放松。

吉时已到,库大娘将新娘子一步步牵到厅堂正中。

「新娘子来喽!」

众人纷纷喝彩,起哄。

裴云书面色缱绻,伸手拉过绣球另一端,

「容安,这一次,我们重新来过。」

盖头下的人儿抖了一下,似是回应。

县令展开婚书,洋洋洒洒开始念。

直夸得二位新人天上有,地上无。

到了拜天地环节,县令高喊,

「一拜天地!」

先谢苍天,予我转机。

再感厚土,掩没朱红。

「二拜高堂!」

父皇,你曾说我若是男儿,必有一番造化。

今日我便告诉你,女子的杀伐之心,不输男人。

「夫妻对拜!」

笑话,既已决裂,何来夫妻?

......

裴玉堂躬身时,忽然闻到一股臊臭气。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弯腰之人的红盖头便缓缓滑下。

他一把抓住红盖头,欲重新盖上。

抬头,看见的却是一鹤发鸡皮的丑老妇。

老妇抖着身子,下身淅淅沥沥。

众人只觉得骚臭一片,原来是这老婆憋不住。

竟然尿在裤裆里了!

宾客啊的惊呼,瞬间炸开了锅。

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这就是新娘子。

「不是,新娘子长这么丑啊,咱这钦差大人的口味蛮独特啊。」

「哈哈,京城来得果真变态。」

裴云书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是谁,李忆容呢!」

这老妇智力不正常,拖着臭烘烘的喜服就往裴云书身上扑。

「相公,我在这里呀相公。」

「亲亲老公快疼我,人家要给相公生十个孩子!」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大笑起来。

裴云书避无可避,被老妇亲个正着。

湿答答的下摆蹭到他的衣服上。

连带着他也骚臭了起来。

「李忆容,你在哪里!」

「你出来,给我个解释。」

裴云书几乎在崩溃边缘。

这几年,他官做得越来越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我推开雅间的窗,居高临下朝他微笑,

「裴大人,恭喜恭喜啊!」

裴云书抬头看着我,双眼阴鸷,

他已然明白了所有。

「你这是在报复我?」

我道,「对呀,怎么样,被人欺骗戏耍的滋味,你可喜欢?」

他冷笑,「你如今孑然一人,而我是正二品钦差,你可知报复的代价?」

我朝他眨眨眼,无辜道,「那怎么办,不如你杀了我好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裴云书后槽牙几乎快咬碎,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你若现在下来,与我拜堂,我便既往不咎。」

「啧,我说你能不能别做梦了。」

什么爱我,想娶我。

不过是因为废太子的势力越来越强。

他怕了。

怕废太子夺回政权,对他赶尽杀绝。

于是,在知道我是假死后。

一个绝妙的计划,便在他脑中形成。

废太子在位时,对我这个庶妹多有关照。

他可以将我找回,改变容貌,戴在他身边。

若废太子能成,便表明我的身份,当护身符。

若不能,那更好了。

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还能替他打理后院。

多好的算计。

见我不为所动,裴云书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我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金卫何在,将这里团团封锁,连只苍蝇也不要留。」

裴云书潇洒转身,端的是大官气魄。

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皆在他一念之间。

11

我叫住他,「裴大人,你的金卫呢?」

众人有一瞬间的惶恐,听到我的话,纷纷张望。

我笑,「你说的金卫,不会是他们吧?」

话音刚落,我身后齐齐出现一排精兵。

各个穿金甲,戴面具。

威武肃穆。

只一眼,便让裴云书大骇。

我玩味地看着他,「这时候,太子哥哥只怕要登基了吧。」

他的表情一寸一寸裂开。

从愤怒到阴鸷,从怀疑到震惊。

聪明如他,应该是想通了其中关窍。

放在他桌案密报上说,怆洲有废太子的党羽。

为废太子输送银钱,供他招兵买马。

那夜他神情舒朗,自以为找到了幕后之人。

实际上,那是我早就安排好的诱饵。

怆洲盛产的不止玉石,还有金矿。

我替太子接手了这座金矿,秘密运作。

如意居,便是我们的联络据点。

跟他玩了这么多天的欲擒故纵,不过是牵制他的把戏。

事成之后,才是我真正的报复。

库大娘站在我身后,亮出虎符,

「新皇登基,二皇子等逆党已经伏诛。」

「怆洲一切事宜,由余大人提调。」

见虎符如见圣上,堂内众人纷纷下跪,高呼吾皇万岁。

裴云书站在人群中,与我遥遥相望。

我仰头,举起手朝他碰杯。

他忽然笑了起来,「容安,别闹了。」

「乖乖等着,我这就上来接你。」

他边走边说,「你不是喜欢怆洲吗,今后我就陪你留在这里,可好?」

我摆摆手,接过金卫手中的弓箭。

对准。

咻的一声,羽箭破空,射向他的膝盖。

他倏然跪地,痛呼一声,再不能起身半步。

「这一箭,是报你欺我之仇,明明有心悦之人,却为了攀附权贵,答应这门婚事。」

说完,再度拉弓,射向他的臂膀。

「第二箭,是报你辱我在后,你小人得势,伙同陆氏一起对我奚落构陷,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

箭入皮肉,他闷哼出声,彻底瘫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箭,我对准了他的眉心。

「这一箭,是报你小人之心,从未正眼看我。」

「我是在深宫里活下来的公主。」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让你再三利用?」

箭羽蓄势待发。

裴云书仓皇抬起头,撕心裂肺道:「容安,不要!」

话说完,一支箭羽咻地射来。

正中裴云书眉心。

「六年前你骗了父皇,六年后,便用性命来偿还。」

裴云书瞪大眼睛,一道鲜血从眉心流下。

他嘴唇嗫嗫,死不瞑目。

我看懂了他的唇语。

他问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不会回答他了。

少女心事,早在他娶陆青青那日,便被掩埋。

若说不爱,昔日为他烈马出京,逼迫刺史,又算什么?

当日我救下裴云书时,太子讳莫如深,

「你的智谋用在男人身上,既可惜,又多余。」

或许从那时,太子便看出了此人不深交。

假死计划,除却乔贞的配药。

还要有一支挖隧道的精兵。

我联系上逃匿的太子,愿意供他差遣。

只要他能将我从裴家祖坟救出去。

而后,我又告诉精兵,填埋隧道时,不必太夯实。

那时候,我便存了心思。

若是裴云书以此找来。

那便是他自己找死。

知道我没死后,裴云书先派了胡珂来监视我,看我有无问题。

乔贞信件上说的那句,怆洲风大不大,就是我们之间的暗号。

这就代表,裴云书要来了。

裴云书,我原本想与你相忘江湖。

可你太不知足了。

今日叫你死在我手中,

才算是对我的曾经,有个交代。

我扔下弓箭,转身向外走去。

金卫上前禀报,问我剩下的裴家人该如何处置。

我坦然一笑,「该贬的贬,该杀的杀。」

话本上总写男人抛妻弃子,而后浪子回头。

大团圆下的结局,总埋藏着女子的苦难。

无情的是男人,咽下苦楚的却是女人。

我不确定今后的日子里,我会不会再爱上别人。

唯一肯定的是,

若有负我者——

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