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作死后,京圈大佬逼我假戏真做

发布时间:2025-06-25 15:41  浏览量:10

江城名流圈传我攀附京圈大佬邱肃晋,被前男友当众嘲讽。

慌乱中我随口认下绯闻,却不知邱肃晋就坐在主位。

他挑眉示意我坐他身边:“既然公开了,以后都坐这儿。”

众人眼中,我成了邱肃晋默认的女友。

我战战兢兢解释:“邱先生,我乱说的。”

他淡淡打断:“明天我生日,来我家吃饭。”

后来邱肃晋生日许愿,竟是为我:“希望文莱得偿所愿。”

发小们起哄:“情书是你写的?不像你风格!”

他坦然回复:“是我写的。”

——他竟一笔一划,为我写了封表白信。

01

江城顶级的“云顶”私房菜馆,最大的包间“揽月阁”里,水晶灯流光溢彩,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雪茄和年份红酒的醇厚气息。文莱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她是被临时叫来凑数的,据说有个重要人物临时缺席,需要个懂点酒的人陪席。她家以前开过酒行,勉强算沾边。

包间里坐着的男男女女,非富即贵,衣香鬓影,谈笑间都是她听不懂的、动辄牵动江城经济命脉的话题。文莱脚步放轻,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走向那个空位——主位右手边隔了两个座位的地方。刚一抬眼,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倒流。

陆子铭。

她的前男友。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侧头和旁边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士低语,嘴角噙着那抹文莱无比熟悉的、带着点轻佻和优越感的笑。他似乎感应到目光,抬眼看了过来,视线在文莱身上顿住,先是意外,随即毫不掩饰地浮起一丝嘲弄。

文莱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还是在这么狼狈的、作为陪衬的场合。

饭局主人姓陈,做地产的,大家都叫他陈董。他显然也没打算费心介绍文莱这个小角色,只在她坐下时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招呼。席间推杯换盏,话题天南海北。文莱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低头小口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味同嚼蜡。

“哟,这不是文莱吗?”一个略带夸张的女声响起,是坐在陆子铭旁边那位珠光宝气的李太太,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朝文莱一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半桌人都听见,“最近圈子里可都在传你的好消息呢!听说……攀上高枝了?跟京圈那位神秘大佬?”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陆子铭一眼,带着明显的看戏意味。

陆子铭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文莱,眼神里的轻蔑和审视毫不掩饰:“哦?是吗?文莱,那可得恭喜你了。”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隔空朝文莱虚虚一举,“来,敬你一杯,庆祝你……得偿所愿。”

那语气,那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文莱心上。他是在提醒所有人,她文莱,文家破产后一文不名的孤女,曾经如何被他陆子铭甩掉,如今又是如何“处心积虑”地想要攀附更高的枝头。桌上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文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等着看笑话的凉薄。

02

李太太立刻来了劲,身体前倾,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亢奋:“哎呀,到底是哪位大佬啊?子铭你消息灵通,快说说!也让我们开开眼界,是哪位贵人慧眼识珠,看上了我们文莱?” 她刻意咬重“慧眼识珠”四个字,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文莱的脸颊火烧火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陆子铭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巨大的难堪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不忿在胸腔里冲撞。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被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嘲笑?她脑子一热,那个最近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的、被媒体渲染得无比神秘强大的名字,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邱肃晋。”

声音不大,但在一片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却清晰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咚”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没拿稳,磕在了桌沿。

文莱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邱肃晋?她连人家面都没见过!她疯了吗?怎么就敢扯出这尊大佛?她下意识地抬眼,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猛地撞上了主位上投来的一道视线。

那目光,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幽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就那么落在她身上,没有丝毫波澜。男人姿态闲适地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指尖夹着半支雪茄,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过于立体的下颌线,却丝毫无法削弱他身上那种迫人的矜贵和疏离。正是她刚才进门时没敢细看的主位之人。

桌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眼神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从文莱脸上,转向了主位那个男人——邱肃晋。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连空气都忘了流动。

陈董脸上的笑容僵得像戴了面具,他看看一脸煞白、眼神慌乱如小鹿的文莱,又看看主位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邱肃晋,额角似乎有冷汗渗出。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夸张和恍然大悟的惊喜:“哎——呀!我说呢!我说肃晋你怎么突然亲自来江城考察那个项目!原来……原来是来看女朋友啊!”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台阶,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热络和笃定,仿佛在为自己的“聪明”喝彩:“文莱,你这孩子,跟肃晋在一起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还藏着掖着?早说嘛!来来来,快,快坐到肃晋身边去!” 他热情地指挥着,仿佛在安排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文莱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邱肃晋……邱肃晋?那个传闻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景深不可测的京圈大佬?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拆穿她?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她求助般地、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看向主位那个男人,希望他能开口否认,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邱肃晋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文莱脸上,那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慌。他唇角似乎极淡地向上牵了一下,若有若无,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他用一种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声音开了口,是对着文莱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都公开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旁的空位,下颌微抬示意,“过来坐。”

文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03

文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又是怎么顶着几十道含义各异的目光,机械地挪动脚步,走到那个象征着全场焦点的位置——邱肃晋右手边的空位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她甚至不敢去看陆子铭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后背被他的视线刺得生疼。

坐下时,她的腿软了一下,差点撞到椅子扶手,幸好及时扶住了桌沿。侍者眼疾手快地为她拉开椅子,她僵硬地道了声谢,声音细若蚊蚋。她能清晰地闻到邱肃晋身上传来的、极淡却极具存在感的冷冽木质香调,混合着雪茄的余味,无形中形成了一道高压气场,将她牢牢笼罩。

“文小姐看起来很紧张?” 邱肃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传遍了整个安静得过分的包间。他侧过头看她,距离很近,文莱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水晶灯细碎的光,也映着她自己苍白惊慌的脸。

文莱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尤其是在陆子铭面前!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得体的笑容,尽管嘴角的肌肉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邱先生,初次见面,幸会。刚才……刚才是我口不择言,胡说的,给您造成困扰非常抱歉!我……”

她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撇清关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无妨。” 邱肃晋淡淡地打断了她,仿佛她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手边干净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修长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和掌控感。擦完后,他将毛巾放回侍者及时递上的托盘,目光重新落到文莱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明天的天气:

“正好,明天是我生日。”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桌,最后定格在文莱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晚上七点,我在‘云栖苑’设了家宴。文小姐,务必赏光。”

不是邀请,是通知。

文莱彻底石化。大脑里只剩下轰鸣声。

陆子铭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死死盯着文莱,眼神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当众狠狠打脸的羞恼。他不信!文莱怎么可能攀上邱肃晋?这女人在搞什么鬼?

李太太和其他人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看吧我就说”的表情,看向文莱的眼神瞬间从之前的轻蔑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探究和敬畏。陈董更是红光满面,仿佛促成了一段金玉良缘,连连笑道:“哎呀,恭喜恭喜!肃晋,文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家宴好,家宴好!够温馨!”

文莱张了张嘴,想拒绝,想逃跑。可当她撞上邱肃晋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戏谑,只有一种平静的、不容置喙的力量。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后果绝对不是她能承担的。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文莱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疼。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面前精致的骨瓷碟边缘,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好。”

04

那顿令人窒息的饭局终于结束。文莱几乎是逃离般地第一个冲出了“云顶”。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在滚烫的脸上,她才找回一点真实感。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闺蜜程玥炸雷般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莱莱!怎么回事?!群里都炸锅了!说你和邱肃晋?!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天哪!那可是邱肃晋!邱家的二公子!京圈顶头那几位之一!你怎么……”

“假的!” 文莱打断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惊惶,她把包间的遭遇飞快地讲了一遍,声音都在抖,“……我完了玥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撒了弥天大谎!邱肃晋就在那儿!他不但没拆穿,还……还让我去参加他明天的家宴!他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玥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莱莱,你真是……太勇了!不过……” 她语气变得凝重,“邱肃晋这个人,圈子里都说他手段厉害得很,心思深不可测。他当时没拆穿你,反而顺着你演下去,还邀请你去家宴……这绝对不简单!他肯定有目的!你千万要小心!”

目的?文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江对岸璀璨却遥远的灯火,心里一片冰凉。她有什么值得邱肃晋图谋的?文家早已破产,她除了一身债务和这张还算过得去的脸,一无所有。难道……真的是因为陆子铭?邱肃晋和陆子铭有过节?所以借她来打陆子铭的脸?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无比屈辱,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合理的解释。

第二天傍晚,六点五十分。文莱穿着一身保守得体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外面罩了件浅灰色薄羊绒开衫,站在了“云栖苑”低调却气势磅礴的黑色雕花大门外。这里远离市区喧嚣,背靠青山,环境清幽得近乎冷寂。她按响了门铃,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门很快开了,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面容和善的中年管家。“是文小姐吧?请进,邱先生在茶室等您。” 管家的态度恭敬有礼,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疏离感。

跟着管家穿过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庭院,走进灯火通明、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质感的别墅内部。茶室的门虚掩着,管家轻轻推开:“邱先生,文小姐到了。”

文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茶室里弥漫着清雅的茶香。邱肃晋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文件,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只穿了件简单的深灰色羊绒衫,褪去了昨日饭局上的锋利气场,显得沉静而专注。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文莱身上,深邃依旧。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声音平静。

文莱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腿上,掌心全是汗。她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解释:“邱先生,昨天的事,我再次向您道歉。我真的是一时情急……”

“我知道。” 邱肃晋放下文件,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浅啜了一口。他的动作优雅而沉稳。“陆子铭是你前男友?”

文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是。”

“他想看你的笑话。” 邱肃晋陈述道,语气平淡无波,却直指核心。“你不想让他看。”

文莱的脸颊又有些发烫,她垂下眼:“……是。”

“利用我,是最直接有效的反击。”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效果不错。”

文莱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理解?还是别的什么?她看不懂,只觉得心慌意乱。

“邱先生,我……”

“昨天的事,翻篇。” 邱肃晋再次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听你道歉。”

文莱愣住了,那……是为了什么?

邱肃晋身体微微前倾,双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这个姿态让他少了几分居高临下,多了几分专注的压迫感。他看着文莱,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文莱,告诉我,你现在最需要什么?”

05

“最需要……什么?” 文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懵了。她设想过无数种邱肃晋可能的反应:警告、嘲讽、甚至羞辱……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近乎关切的询问。

她需要什么?

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填补家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债务窟窿,让妈妈不用再夜夜失眠,愁白了头发。

需要尊严,需要不再被陆子铭之流当众羞辱,需要挺直腰杆走在曾经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目光里。

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和妈妈重新站稳脚跟的机会。

可这些,她怎么能对一个初次见面(虽然是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权势滔天、心思难测的邱肃晋说?

她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裙摆,指节发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茶室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茶香氤氲。

邱肃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她强装的镇定下所有的窘迫和挣扎。

“我……” 文莱终于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需要……一份能真正立足的工作。一份……能让我不再被人轻易看轻的……资本。” 她没有提钱,提债务,那是她最后的、摇摇欲坠的体面。她只提了“资本”。

邱肃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看穿了她的避重就轻,但并未点破。

“江城商界,最核心的圈子在哪里?” 他忽然换了个问题,声音依旧平稳。

文莱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云顶会?”

那是江城乃至周边几省最高端的私人商务俱乐部,会员制,门槛极高。据说能进入那里的,才是真正掌握着资源和话语权的人。她父亲风光时曾是会员,破产后,资格自然被取消了。

邱肃晋点了点头,从沙发旁拿起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文件夹,推到文莱面前的茶几上。

“打开看看。”

文莱迟疑地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打印得整整齐齐的合同,标题清晰醒目:《云顶会高级会员推荐及特别助理聘用协议》。

甲方:肃晋资本(邱肃晋个人投资公司)。

乙方:文莱。

职位:邱肃晋先生在江城期间的特别助理(云顶会挂职身份)。

工作内容:协助处理邱肃晋先生在江城期间的商务信息整理、行程协调(名义上),具体工作由甲方指派。

待遇:月薪……文莱看到那个数字时,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个远超江城任何高级白领、甚至足以让她在短期内看到还清债务希望的金额。

特别条款:乙方需配合维护甲方指定的必要社会形象(包括但不限于昨日饭局所建立的关系)。

期限:一年。

文莱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邱肃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邱先生……这……为什么?”

邱肃晋端起茶杯,目光透过袅袅的水汽看向她,眼神深邃难辨:“我需要一个熟悉江城本地情况、有一定基础、且能足够‘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你恰好符合。昨天的事,正好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契机。”

他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进沙发,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疏离:“签了它,昨天的‘公开’,就是真的。你在云顶会的位置,就是你的新起点。你的‘资本’,我给你。”

“当然,” 他补充道,声音冷了一分,“你也可以拒绝。后果是,昨天你撒的那个谎,我会让它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陆子铭会很高兴看到这个结果。”

06

空气仿佛凝固了。文莱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合同,纸张边缘被捏得起了褶皱。合同上冰冷的条款和诱人的数字在她眼前晃动,邱肃晋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拒绝?让昨天的一切成为陆子铭的笑柄?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生活彻底坠入深渊?

接受?成为邱肃晋的“特别助理”,一个挂名的、需要扮演他女友的助理?这意味着什么?是机遇,还是一个更华丽的陷阱?他口中的“名正言顺”和“必要社会形象”,像蒙着一层迷雾。

邱肃晋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无澜,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耐心地等待着她的选择,仿佛笃定她会做出他预期的决定。

文莱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她想起了母亲愁苦的脸,想起了债主冰冷的催收电话,想起了陆子铭那嘲弄的眼神……尊严?在生存和至亲的安稳面前,似乎变得有些奢侈。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喘口气、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而这份合同,就是邱肃晋抛到她面前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无论这根稻草后面连着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她似乎都没有选择不抓住的余地。

“……好。” 文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拿起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乙方签名处,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文莱。

签完最后一个笔画,她仿佛虚脱般,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邱肃晋的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伸出手,文莱下意识地将签好的合同递过去。

“很好。” 他扫了一眼签名,合上文件夹,递给一直静立一旁的管家,“刘伯,安排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带文小姐去云顶会办理入职手续,身份是我的特别助理。另外,准备一份正式的会员推荐函。”

“是,先生。” 刘伯恭敬地接过文件。

邱肃晋的目光重新落回文莱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文助理,从今天起,记住你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云顶会’,你是我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我的脸面。”

“我明白,邱先生。” 文莱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坚定。

“嗯。” 邱肃晋似乎还算满意,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回去。明天准时到云顶会。”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文莱也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好的,谢谢邱先生。”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刘伯离开了这间让她几乎窒息的茶室。

直到坐进邱肃晋安排的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夜景,文莱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她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精疲力竭的仗。合同签了,身份变了,前路却更加迷茫未知。邱肃晋……他到底想做什么?自己这步棋,究竟是走对了,还是彻底踏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漩涡?

07

云顶会坐落在江城最寸土寸金的滨江核心区,独占一栋造型现代、线条流畅的玻璃幕墙大厦顶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若有若无的雪茄气息。

文莱跟在刘伯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审视的,像无形的探照灯。前台小姐穿着剪裁完美的制服,妆容精致无瑕,看到刘伯时立刻露出无比恭敬的笑容:“刘管家,您来了。”

刘伯微微颔首,将一份文件递过去:“这位是文莱小姐,邱肃晋先生的特别助理。这是邱先生的推荐函和文小姐的入职文件,请尽快办理会员及助理身份的相关手续。”

“邱先生”三个字如同有魔力。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热情,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她双手接过文件:“好的,刘管家,文小姐,请稍等,我们立刻为您办理!”

办理过程异常顺利高效。不到半小时,一张印有云顶会独特LOGO、边缘镶嵌着暗纹金属的纯黑会员卡,以及一张标有“特别助理”字样的身份识别卡,就交到了文莱手中。卡片冰凉坚硬,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文小姐,您的办公室在A区3号,紧邻邱先生的专属休息室。邱先生交代过,您日常的工作主要是协助他处理在江城期间的信息汇总和行程协调,具体事务邱先生会直接指派。另外,您可以使用会所内除董事会议室外的所有公共区域。” 一位穿着深色西装、气质干练的行政经理亲自为文莱引路并介绍,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推开A区3号办公室的门,文莱有些恍惚。空间不算特别大,但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奔腾的江水和繁华的都市天际线。办公家具简约而高级,桌上已经摆放了崭新的电脑、电话和一应办公用品。这环境,比她家破产前父亲的办公室还要好上数倍。

“谢谢。” 文莱对行政经理道谢。

“您客气了,文助理。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按铃叫我。” 行政经理欠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文莱一个人。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渺小的车流和行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昨天她还是个在陆子铭面前需要靠谎言撑场面、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今天就站在了江城金字塔顶端的交际圈里,拥有了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邱肃晋的特别助理。

这个身份,像一层华丽又易碎的水晶铠甲。她知道,这办公室里的每一道目光,每一句恭敬的称呼背后,都藏着无数猜测和审视。她必须尽快适应,也必须时刻谨记邱肃晋那句“代表我的脸面”。

她坐回宽大的办公椅,打开电脑,试图整理一些江城本地近期的重要财经信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助理”该做的事情。然而,纷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邱肃晋那张深邃冷静的脸,那份充满交易意味的合同,还有未来不可预知的风浪,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08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得让文莱有些不安。邱肃晋似乎很忙,很少出现在云顶会。偶尔来了,也只是在专属休息室里处理文件,或者与一两位看起来身份同样不凡的人进行极其简短的会晤。文莱的工作内容少得可怜,无非是刘伯送来一些江城本地的经济简报、项目资料让她整理归档,或者在她坐在办公室时,会有侍者送来精致的下午茶点心。

她更像一个被精心安置在玻璃罩里的摆设。

这天下午,文莱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枯燥的行业报告走神,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文莱立刻坐直身体。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刘伯或侍者,而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他有一张极其俊朗阳光的脸,嘴角天生微微上扬,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明亮而锐利。他手里随意地转着车钥匙,姿态放松地倚在门框上。

“哟,看来我没找错地方。” 他上下打量着文莱,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你就是文莱?邱二金屋藏娇的那位?”

“金屋藏娇”四个字让文莱瞬间蹙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她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职业化:“您好,我是邱先生的助理文莱。请问您是?” 她注意到对方称呼邱肃晋为“邱二”,显得非常熟稔。

“贺屿川。” 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很自来熟地拉开文莱对面的椅子坐下,长腿随意交叠,将车钥匙“啪”地一声丢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肃晋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他笑嘻嘻地补充道,目光依旧饶有兴致地在文莱脸上打转,“啧啧,邱二这家伙,眼光是真不错。难怪藏着掖着,昨天在群里问他还死活不吭声。”

文莱被他过于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他话语里明显的误会。她不得不再次强调:“贺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邱先生的助理,负责处理他在江城的一些事务性工作。”

“助理?” 贺屿川挑了挑眉,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得了吧妹妹,邱肃晋是什么人?他缺助理?缺的是给他整理文件、端茶倒水的助理吗?他身边能靠近三尺内的‘助理’,除了你,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女的。更何况,”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云顶会’挂职的特别助理?这身份,懂行的都明白是什么分量。邱二这是给你抬轿子呢!”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文莱刻意维持的平静上。她当然明白这个身份的含金量,也明白邱肃晋的用意绝非仅仅是工作。但被贺屿川这样赤裸裸地当面点破,还是让她感到难堪和一丝恼怒。

“贺先生,如果您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文莱的语气冷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摆出送客的姿态。

贺屿川却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笑得更欢了:“哟,脾气还不小。行行行,助理就助理。”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文莱,“不过妹妹,提醒你一句。邱二那个人,心是冷的,血是冰的。他给你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别太当真,更别……陷进去。不然,会很难看的。”

说完,他吹了声口哨,转身潇洒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文莱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

贺屿川的话,像一阵裹着冰碴的风,吹散了她这几天刻意维持的平静假象。邱肃晋的冷血无情,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他给她身份、给她庇护,甚至默许了那个“女友”的名分,都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某种目的,或是为了打击陆子铭?而她,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别陷进去……贺屿川是在警告她,这场交易里,谁先动心,谁就彻底输了。

09

几天后,云顶会举办了一场小型的高端品鉴晚宴,主题是法国勃艮第的名庄红酒。作为邱肃晋的“特别助理”兼“公开女友”,文莱自然收到了邀请。她穿着一身邱肃晋让人送来的香槟色丝缎礼服裙,款式简洁大方,剪裁却极其贴合身体曲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清丽和优雅。

当她挽着邱肃晋的手臂步入宴会厅时,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邱肃晋一身熨帖的黑色定制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文莱在他身边,努力挺直背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手心却微微出汗。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探究和评估。陆子铭也在场,隔着人群,文莱清晰地看到他端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邱肃晋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拍了拍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背,动作亲昵而自然。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无疑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肃晋,文小姐,你们来了!” 陈董红光满面地迎上来,热情地招呼,“来来来,这边请!今天可是有几瓶难得的珍品!” 他看向文莱的眼神,充满了热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邱肃晋淡淡应了一声,带着文莱走向核心区域。侍者立刻奉上两杯红酒。

品鉴环节开始,专业的侍酒师在讲解。文莱家学渊源,对红酒颇有了解,加上这几天恶补,此刻倒也能接上几句得体的话,不至于露怯。她专注地听着,偶尔低声和邱肃晋交流一两句关于酒体、单宁的感受。邱肃晋话不多,但会微微颔首,或者简短地回应一句“嗯”、“不错”,在外人看来,两人互动默契十足。

“文小姐对红酒的见解很独到啊!” 一位大腹便便的王总笑着恭维道,“不愧是邱先生身边的人。”

“王总过奖了。” 文莱微笑着回应,落落大方。

陆子铭端着酒杯,冷眼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文莱。她脸上的笑容明媚自信,举手投足间是从未有过的从容优雅,站在邱肃晋身边,竟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股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凭什么?她文莱,一个破产户的女儿,凭什么能站在邱肃晋身边,享受这种他陆子铭都要仰望的荣光?

他借着酒意,挤开人群,走到文莱和邱肃晋面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肃晋哥,文莱,真巧啊。” 他故意将“文莱”两个字叫得亲昵,目光却带着挑衅看向邱肃晋,“文莱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红酒,我们经常一起品鉴。没想到,她对肃晋哥你也这么投其所好。”

这话充满了恶意的暗示——文莱是在刻意讨好邱肃晋,就像当年“讨好”他陆子铭一样。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文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指尖冰凉。

邱肃晋端着酒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缓缓抬眼,看向陆子铭,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平静之下是刺骨的寒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他,强大的气场无声地弥漫开来,压得陆子铭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

“是吗?” 邱肃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角落。他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那只能说明,你的眼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文莱,带着一种清晰的归属意味,最后重新落在陆子铭瞬间涨红的脸上,吐出两个字,“太差。”

10

“太差”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陆子铭脸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陆子铭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嘲讽或幸灾乐祸。

邱肃晋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侧过头,极其自然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拂去文莱脸颊边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带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

“这里有点闷,” 他声音低沉,是对文莱说的,“陪我去露台透透气?”

文莱的心跳得飞快,刚才邱肃晋那句“太差”带来的冲击和此刻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交织在一起,让她大脑一片混乱。她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好。”

邱肃晋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文莱有些冰凉的手完全包裹住。两人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走向连接着露台的玻璃门。

露台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和酒气。璀璨的江景在脚下铺陈开去。邱肃晋松开文莱的手,走到栏杆边,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文莱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在月光和远处灯火勾勒下显得格外挺拔孤寂的背影,心绪翻涌。刚才他维护她的姿态如此强势,那句“太差”更是直接碾碎了陆子铭的挑衅。可贺屿川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给你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别陷进去。”

“邱先生,” 文莱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有些轻颤,“刚才……谢谢您。”

邱肃晋没有回头,只是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雾气很快被风吹散。“不用谢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现在是我的人,他踩你,就是踩我的脸面。”

“打狗看主人”……文莱的心猛地一沉,刚才那点微弱的悸动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原来,只是脸面。在他眼里,她和陆子铭的争执,不过是两只狗在主人面前吠叫,而他只是维护自己不容侵犯的权威而已。她这个“女友”的身份,这个助理的位置,都只是他用来维护自身形象和达成目的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有感情。

她低下头,看着露台光滑的地面,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是啊,她在期待什么呢?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我明白。” 文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我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会给您添麻烦。”

邱肃晋抽烟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文莱低垂的头顶,夜色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露台上,只剩下风声,和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冰冷的鸿沟。

11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疏离的状态中滑过。文莱尽职地扮演着她的角色:云顶会里,她是邱肃晋身边优雅得体的特别助理,处理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出席着必要的场合;在需要“女友”身份出现的特定场合(比如陈董又组了几次饭局),她则配合地坐在邱肃晋身边,扮演着被呵护的恋人。邱肃晋待她,始终保持着一种清晰界限的“雇主”姿态,公事公办,疏离有礼。

贺屿川偶尔会来云顶会,每次见到文莱都要调侃几句“邱二的小助理”,但眼神里的探究和那天的警告意味却从未减少。文莱每次都只是礼貌而疏远地应对,把自己包裹在职业化的外壳里。

邱肃晋似乎真的很忙,在江城的时间并不多。文莱也乐得清闲,利用空闲时间拼命学习充电,熟悉江城最新的商业动态,甚至开始接触一些邱肃晋让她整理的投资项目资料。她心里憋着一股劲,这份“助理”工作不知能持续多久,她必须尽快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积累资本。

转眼到了深秋。这天下午,文莱刚整理完一份项目报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刘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少见的温和笑意:“文小姐,先生明天回江城。另外,后天是先生三十岁生日。”

文莱愣了一下:“邱先生的生日?”

“是的。” 刘伯点头,“先生没有大操大办的习惯。后天晚上,会在‘云栖苑’举办一个非常私人的小聚会,只邀请了几位亲近的朋友。先生交代,请您务必出席。”

邱肃晋的生日?请她出席私人聚会?文莱心里有些异样。这似乎超出了“助理”或“合约女友”的义务范畴。她迟疑地问:“刘伯,我出席……合适吗?”

刘伯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文小姐,这是先生的安排。您只需要准时到场就好。另外,先生还交代,请您准备一份礼物。”

准备礼物?文莱更困惑了。邱肃晋什么都不缺,她又能送什么?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感?或者,是他对她扮演角色的又一次要求?

怀着复杂的心情,文莱开始为这份礼物发愁。太贵重她送不起,太廉价显得不尊重。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亲手做点什么。她想起小时候跟母亲学过做一种江南传统点心——荷花酥,工序复杂,但成品精致漂亮,寓意也好。邱肃晋似乎对甜点并不排斥,偶尔会吃一点云顶会送来的茶点。

生日当晚,“云栖苑”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并不喧闹。文莱准时到达,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贺屿川翘着二郎腿在打游戏;一位气质温婉、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士(后来知道是邱肃晋的堂姐邱明薇);还有一位看起来沉稳儒雅的中年男人(邱肃晋的合伙人秦朗)。气氛很轻松。

邱肃晋坐在主位单人沙发上,依旧是简单的深色毛衣,看到文莱进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来了。”

文莱将食盒交给刘伯:“邱先生,生日快乐。一点小心意,我自己做的荷花酥。” 她有些局促地补充道,“手艺可能不太好……”

邱肃晋的目光扫过食盒,没什么表情:“嗯,费心了。”

贺屿川放下游戏机,凑过来一脸促狭:“哟,小助理亲自下厨啊?邱二,你这待遇够可以的!” 他作势要去掀食盒盖子,“快让我看看,是什么爱心点心?”

邱肃晋一个眼风扫过去,贺屿川立刻讪讪地缩回手:“得,不让看就不让看,小气!”

气氛被贺屿川这么一闹,轻松了不少。晚餐是私厨精心烹制的家宴,精致却不铺张。席间,贺屿川和邱明薇、秦朗聊着一些工作或生活上的趣事,邱肃晋话不多,偶尔回应几句。文莱安静地坐在他斜对面的位置,扮演着一个安静的背景板,只在话题偶尔带到她时,才得体地回应一两句。

餐后,移步到客厅。刘伯推着一个不算大的生日蛋糕出来,上面只插着一支简洁的数字蜡烛“30”。关了灯,烛光跳跃。

“来来来,寿星公,许愿许愿!” 贺屿川带头起哄。

邱明薇也笑着催促:“是啊肃晋,三十而立,好好许个愿。”

邱肃晋坐在暖黄的烛光里,轮廓似乎柔和了几分。他看了一眼跳动的烛火,又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坐在角落阴影里的文莱。

文莱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似乎感觉到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邱肃晋看过来的视线。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落入了星辰。文莱的心猛地一跳,慌忙又低下头去。

邱肃晋收回目光,闭上眼。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吹熄了蜡烛。

灯光重新亮起。

“许的什么愿啊邱二?是不是跟小助理有关?” 贺屿川第一个嚷嚷起来,挤眉弄眼。

邱肃晋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拿起切蛋糕的刀,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希望文莱,得偿所愿。”

12

“希望文莱,得偿所愿。”

八个字,如同惊雷,在温馨的客厅里猝然炸响。

贺屿川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嘴巴微张,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邱明薇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就连一向沉稳的秦朗,也露出了明显的讶异神色。刘伯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了然又欣慰的淡淡笑意。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文莱身上。

文莱自己更是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她僵坐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手指紧紧抠着沙发的边缘,指甲几乎要陷进去。她甚至不敢去看邱肃晋的表情。

他……他在说什么?为她许愿?在三十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时刻?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冷血无情,精于算计吗?他不是……只把她当成维护脸面的工具吗?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汹涌的酸涩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沙发边几上的一个水晶摆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但她顾不上了。

“对不起……我……我去下洗手间。” 文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客厅,将身后那一片死寂和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抛在脑后。

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墙壁也无法冷却她脸颊的滚烫和狂乱的心跳。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拍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是什么意思?是……真心的吗?还是……又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算计?或者,只是当着朋友的面,对她这个“工具”的又一次完美扮演?可“得偿所愿”……他怎么会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晚在茶室,她只模糊地说了“资本”……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她不敢回去,不敢面对客厅里的任何一个人,更不敢面对邱肃晋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文小姐?” 是刘伯温和的声音,“您还好吗?先生让我来看看您。”

文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我没事,刘伯,这就出来。” 她打开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

回到客厅,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蛋糕已经切好,但大家显然都没什么心思吃。邱肃晋坐在原来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清水,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愿望从未发生过。贺屿川和邱明薇交换着复杂的眼神,秦朗则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文莱低着头,默默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感觉如坐针毡。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邱肃晋。

“时间不早了。” 邱肃晋放下水杯,声音打破了沉默,是对众人说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家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贺屿川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低着头的文莱,眼神复杂难辨。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文莱和邱肃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文莱鼓起巨大的勇气,抬起头,看向邱肃晋。他正垂眸看着茶几上那个装着荷花酥的食盒,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沉静而深邃。

“邱先生……” 文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刚才……谢谢您。但是,您不必……”

邱肃晋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文莱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似乎有探究,有一丝……无奈?

“礼物,” 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视线转向食盒,“我尝尝。”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食盒里,几枚小巧玲珑的荷花酥静静地躺着。淡粉色的酥皮层层叠叠,宛如含苞待放的荷花,中心一点鹅黄,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邱肃晋拿起一枚,动作自然。他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细腻的豆沙馅。

文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他。她对自己的手艺其实没什么信心,尤其是在邱肃晋这种尝遍珍馐的人面前。

邱肃晋细嚼慢咽,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片刻,他咽下口中的点心,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他抬眼看向文莱,语气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错。”

只是“不错”?文莱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也对,他这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能说句“不错”大概已经是极限了。

“喜欢就好。” 她低声道,带着点客套的疏离。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她的理解和掌控,她只想快点逃离。

邱肃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沉静,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文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要再次落荒而逃。

“很晚了。” 邱肃晋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邱先生。” 文莱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如蒙大赦。

车子行驶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在文莱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邱肃晋那句“希望文莱,得偿所愿”却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文莱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迷茫和挣扎。邱肃晋的生日愿望像一个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让她再也无法平静地扮演那个冷静自持、只把这场关系当成交易的“助理”。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邱肃晋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和疏离的言行里,寻找一丝丝他可能对她不一样的证据。

她发现他工作起来极其专注,可以连续几个小时不休息,眉头微蹙的样子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她发现他其实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完全冷血,他对刘伯很尊重,对那位叫贺屿川的发小虽然话不多,但容忍度很高。

她甚至发现,云顶会送到他休息室的下午茶点心,他基本不吃甜腻的,但那次她送的荷花酥,刘伯后来告诉她,他一个人默默吃掉了三个……

这些细微的发现,像一颗颗小小的火种,在她刻意冰封的心底悄悄燃烧起来,带来一种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暖意。她一边告诉自己这不可能,邱肃晋那样的人怎么会对她动心?一边又忍不住沉溺在这些微小的细节里,反复咀嚼,患得患失。

贺屿川的话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别陷进去,不然会很难看的。” 她怕极了。怕自己自作多情,怕这场梦醒后摔得粉身碎骨。

这种煎熬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一个深夜,文莱处理完一份邱肃晋要的江城某新兴科技公司的背景资料,疲惫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手机“叮咚”一声,是程玥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截图和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截图来自一个名为“京城纨绔拯救中心(缺邱二)”的群聊。文莱点开一看,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发截图的是贺屿川(群备注:贺老幺):

【卧槽!!!惊天大瓜!兄弟们快看! 】

图片是一张信纸的照片,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内容却让文莱瞬间屏住了呼吸:

“莱:

见字如晤。江城一别,思之如狂。知你处境艰难,心甚怜惜。非为施舍,只愿为你撑伞。前路纵有风雪,有我同行。盼你安好,盼能护你余生周全。肃晋 亲笔。”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

【秦朗(群备注:秦正经)】:???这字迹……不像邱二啊?他写字跟刻钢板似的,什么时候这么……柔情似水了?

【贺屿川】: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邱二能写出这种酸掉牙的情书?打死我都不信!肯定有人冒充!@邱肃晋 邱二快出来!有人打着你的名号给你小助理写情书了!

【邱明薇(群备注:薇姐)】:肃晋?写情书?这确实……太不像他了。字迹也不太对。

【另一个备注“齐三少”的】:哇靠!劲爆!邱二铁树开花是开花了,但这花开的姿势不对啊?被人冒充写情书?哪个不怕死的敢冒充他?

……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都在讨论这封情书的真伪,字迹是重点怀疑对象,谁都不相信一贯高高在上、冷硬如冰的邱家二公子会放下身段写这种缠绵悱恻的信。

文莱看着那张信纸照片,上面的字迹……确实和邱肃晋平时批阅文件、签名时那种力透纸背、棱角分明的字不太一样,更显清逸流畅。但内容……那句“非为施舍,只愿为你撑伞”,“盼能护你余生周全”……像电流一样击中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无意识地,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在群里发言、备注为“邱肃晋”的头像。

14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文莱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张信纸照片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放大、模糊、又变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非为施舍,只愿为你撑伞”……

“盼能护你余生周全”……

这真的是他写的吗?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人类情感的邱肃晋?那个在生日宴上说出“希望文莱得偿所愿”,却又用“打狗看主人”彻底划清界限的男人?

群里还在疯狂刷屏:

【贺屿川】:@邱肃晋 邱二!别装死!快出来打假啊!哪个孙子敢冒充你泡你助理?活腻歪了?

【齐三少】:就是!赶紧查!敢动邱二的人,这胆子肥得流油了!

【秦朗】:肃晋可能在忙。不过这事确实蹊跷,字迹模仿得再像,神韵也不对。

【邱明薇】:@邱肃晋 看到回话。

文莱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她应该关掉手机,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这可能是误会,是陷阱,是贺屿川的又一次恶作剧。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问他!亲口问他!是真是假,总要有个答案!她不要再猜,不要再患得患失,不要再被那句“别陷进去”的警告日夜折磨!

就在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屏幕,点开那个黑色头像的私聊框时——

沉寂的群聊里,那个黑色的、备注为“邱肃晋”的头像旁边,突然跳出了一行简洁无比、却如同核弹般引爆全场的回复:

【邱肃晋】:没人冒充。

【邱肃晋】:是我写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文莱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因极度震惊而瞪大的眼睛。

群里死寂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信息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贺屿川】:!!!!!!!!!

【齐三少】:卧槽!!!!!!!!!!!!!!!!!

【秦朗】:……肃晋?你认真的?

【邱明薇】:……(一串省略号表达此刻复杂到极致的心情)

【贺屿川】:邱二!!!你被盗号了??????

【贺屿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情书风格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还有那字!你那狗爬……不是,你那龙飞凤舞的字呢?!!

邱肃晋没有再理会群里的鬼哭狼嚎。他的头像暗了下去。

文莱的手机却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她备注为“邱先生”的名字。

她看着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她该接吗?接了又能说什么?质问他?感谢他?还是……继续扮演那个冷静自持的助理?

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像是一种不容逃避的宣判。

文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手指,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他沉稳而悠长的呼吸。

文莱也屏住呼吸,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邱肃晋低沉醇厚、带着一种文莱从未听过的、近乎喑哑的嗓音,穿透了电波,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