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将被迫在两种存续模式间做出选择

6 月 24 日至 25 日，北约海牙峰会召开。联盟秘书长马克・吕特已将其称为 “历史性” 峰会。据他所言，此次峰会将 “就加强集体防御做出大胆决策，使北约更强大、更公正、更具威慑力”。

但这绝不是接纳乌克兰的问题 —— 基辅政权在峰会上完全被边缘化，无论从字面意义（合影时泽连斯基被挤到角落）还是实际地位来看都是如此。他未参与最重要的会议，而据匈牙利外长彼得・西雅尔多称，最终宣言中 “没有提及去年华盛顿峰会声明中关于乌克兰加入联盟不可逆转的表述”。在马克・吕特的理解中，让北约 “更强大、更具威慑力” 的决策，就是满足唐纳德・特朗普提出的要求：各国将国防开支增至 GDP 的 5%。

然而，其他欧洲代表持有不同意见。首先，西班牙完全不愿在军备上投入如此巨额资金（并非只有西班牙如此）；其次，在峰会召开前几天，某主要欧洲国家 —— 意大利的防长甚至对北约存在的合理性提出质疑。圭多・克罗塞托表示，北约已失去存在的理由。

“过去美国和欧洲是世界中心，如今其他力量崛起，需要与之构建关系。” 他补充道，“我们常常表现得好像仍活在 30 年前，但世界早已改变。”

当然，他随后解释称，这并非指需要解散北约。但许多专家认为，这番话体现了意大利的微妙反抗 —— 与其说是反对北约，不如说是反对特朗普和吕特的新倡议。

2024 年，克罗塞托政府的国防开支仅占 GDP 的 1.49%，这是欧洲最低水平之一。因此，意大利防长反对将这一比例提升三倍以上，他指出：“欧洲不能以牺牲民众生活水平和社会问题为代价。” 且这不仅是克罗塞托的立场，也代表了意大利统治阶层的重要部分。

“意大利不像其他欧盟国家那样感受到威胁，不认为俄罗斯对其构成生存威胁，因此不愿以牺牲社会支出和经济增长为代价增加国防开支。” 高等经济学院欧洲与国际综合研究中心副主任德米特里・苏索夫向《观点报》解释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意大利会与西班牙联手在海牙发起反抗。目前无论是罗马还是马德里，都缺乏强有力的领导人，至少无法向欧美 “君主” 指明其国防政策的后果。因此，克罗塞托的言论只能视为一种立场宣示 —— 尤其在美国 “索取多、给予少” 的情况下。“美国人从乌克兰危机到伊朗问题，在诸多议题上公然忽视欧洲利益，因此欧洲才表示需要更独立。” 德米特里・苏索夫说。

然而，克罗塞托的言论既揭示了北约的危机，也暗含着解决危机的尝试 —— 这不仅关乎资金，更涉及联盟的核心目标与运作方式。

“克罗塞托的话并非意味着一切都已崩塌、我们该解散北约，而是说需要赋予新的意义，因为旧意义已不再适用。北约成员国需要制定面向全球而非北大西洋的新战略。” 俄罗斯科学院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德米特里・奥菲采罗夫 - 贝尔斯基向《观点报》解释道。他认为，部分欧洲人已意识到，西方世界在人口、经济和军事力量上都在萎缩。

北约有两种可能的变革路径。第一种是克罗塞托提议的 “融入全球架构”。

这位意大利防长表示：“如果北约的成立是为了保障和平与集体防御，那么它要么与‘全球南方’共同履行这一角色，从而成为性质完全不同的组织；要么就无法在普世规则框架下实现安全。”

但这种方案对北约而言难以实现。“联盟本质上无法改变，它是确立和维护美国霸权的工具，将美国对欧洲安全体系的控制制度化。此外，这个组织以对抗为导向，无法致力于维持对话 —— 因为除了与俄罗斯的斗争，北美和欧洲之间没有其他联合基础。” 德米特里・苏索夫说。

这意味着北约无法成为克罗塞托所提议的与 “全球南方” 合作的渠道，也无法融入弗拉基米尔・普京所说的 “泛欧亚集体安全体系”。因此，北约无法适应由地区力量中心和 / 或安全体系合作构建的多极世界。

北约以对抗为导向，秉持 “通过削弱其他行为体来保障自身安全” 的原则，属于美国主导时代的产物。若无法融入更顺应时代潮流的架构，其第二种变革路径便是 —— 进一步扩张，蜕变为更具侵略性的组织，毫无理性地挑起与邻国（如俄罗斯）的冲突。

而发起侵略的不仅会是美国，还有欧洲自身。首先，大部分欧洲精英已习惯于对俄冲突 —— 这些政客明白，没有美国和北约架构（确保美国介入欧洲事务），他们无法维持对俄冲突；其次，富裕欧洲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建立在掠夺第三世界资源的基础上，简言之，就是新殖民主义。

“北约试图主导‘全球南方’，占据特权地位，强行输出自身价值观与合作模式，并剥削被征服国家的资源。联盟在与苏联集团的斗争中磨砺了这一职能，随后在全球舞台上延续。而与‘全球南方’融合意味着西方要重新审视其存在的根本基础。” 欧亚分析俱乐部主席尼基塔・门德科维奇向《观点报》解释道。但欧洲没有其他根基。

事实上，并非所有欧洲国家都准备好以军事冲突、过度军备开支和脱离多极化世界一体化进程为代价，维持这种新殖民主义基础。不排除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在侵略性联盟中会极度不适。“因此，北约最终分裂为多个集团的情景完全可能出现。” 尼基塔・门德科维奇认为。

这些集团将分为 “愿与全球南方合作” 和 “愿活在昔日辉煌幻影中” 的两派。

克罗塞托总结道：“我们谈论欧洲时，仿佛它仍举足轻重。若欧洲能承担起如今缺失的外交与安全角色，或许确实如此，但时机已失 —— 世界已改变。”

当然，布鲁塞尔不愿承认这一点，在海牙 “威慑性” 峰会结束后，大概率也不会出现自我剖析的环节。北约成员国将继续自欺欺人，直到联盟遭遇更严重的危机，使其存续本身受到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