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阿甲:休要借题发挥,图谋不轨,样板戏的艺术成就有目共睹!
发布时间:2025-06-25 17:39 浏览量:3
京剧这颗中国戏曲艺术的明珠,在二十世纪中叶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般的变革。当传统的皮黄声腔遇上西方交响乐的恢宏气势,当程式化的表演手法融入歌剧式的舞台呈现,一种崭新的艺术形式——京剧现代戏应运而生。这场变革不是简单的形式改良,而是从创作理念到表现手法的全方位革新。
在这场艺术革新运动中,"样板戏"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文化现象。从《红灯记》到《智取威虎山》,这些作品在特殊历史时期被推上神坛,成为全国文艺工作者必须效仿的典范。作曲家们创造性地运用主导动机、主题变奏等西方作曲技法,使京剧音乐首次具备了交响化的表现力。舞台美术方面,传统的一桌二椅被写实布景取代,灯光、服装、化妆都朝着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方向发展。
改革开放后,尽管对"样板戏"的评价众说纷纭,但它们在戏曲音乐创作上的开拓性贡献已得到公认。那高亢激越的唱腔,气势磅礴的乐队伴奏,以及突破行当限制的人物塑造,都为后来的戏曲创作提供了宝贵经验。时至今日,《沙家浜》的"智斗"选段仍活跃在舞台,《杜鹃山》的"家住安源"唱段依旧脍炙人口,这充分证明了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能够超越时代的局限。
在众多艺术家中,李少春的成就尤为耀眼。这位集文武于一身的大师,像海绵吸水般汲取各家所长。他演文戏时,余派的清雅含蓄尽显无遗;扮武生时,杨派的雄浑大气扑面而来。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不拘泥于某家某派,而是根据角色需要灵活运用表演技巧。在《野猪林》中,他将林冲的悲愤与无奈刻画得入木三分;在现代戏里,他塑造的杨白劳、李玉和等形象,既保留了京剧的程式美,又注入了鲜活的时代气息。
除了李少春,谭元寿也不得不提。他自幼浸润在京剧世家的艺术氛围中,耳濡目染间将谭派艺术的精髓融入血脉。他不仅完整继承了谭派唱腔的高亢激越、表演的细腻传神,更在传统戏的演绎上展现出独到见解。每逢登台,他那干净利落的做派、韵味醇厚的唱念,总能赢得满堂喝彩。在《定军山》《战太平》等传统剧目中,他将老黄忠、花云等角色塑造得栩栩如生,既恪守谭派规范,又赋予人物新的艺术生命。
投身现代戏创作后,谭元寿展现出惊人的适应能力。为演好《沙家浜》中的郭建光,他多次深入部队体验生活,观察军人言行。舞台上,他创造性地将传统身段与现代动作相结合,一段"坚持"唱段唱得荡气回肠,将革命军人的坚毅品格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念白处理上,他摒弃了传统戏的韵白腔调,采用接近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语言方式,既保持京剧韵味,又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习惯。
与谭元寿齐名的马长礼,则是博采众长的典范。这位天赋过人的老生演员,早年得谭富英亲授谭派真传,后又拜马连良为师研习马派艺术。《智取威虎山》中,他塑造的杨子荣英气逼人,一段"打虎上山"唱得豪情万丈;《沙家浜》里,他饰演的刁德一表面斯文,内藏奸诈,一个眼神、一个转身都暗含杀机。这种正反角色都能驾驭自如的本事,源于他对人物心理的深刻把握和对表演技巧的娴熟运用。
京剧舞台上的老旦行当在二十世纪中叶迎来了一场静悄悄的革命。随着李鸣岩、王梦云等一批女演员的崛起,这个原本由男性反串的行当开始发生质的变化。女演员们天然的音色优势,让老旦唱腔摆脱了刻意模仿老妇的做作,呈现出更为自然圆润的韵味。她们不再满足于站在台口干唱,而是将身段动作、面部表情都纳入表演范畴,使老旦角色真正活了起来。
这场变革并非一蹴而就。早期的女老旦演员们既要突破"李派"重唱轻做的传统,又要避免过度女性化的表演倾向。她们在舞台上塑造的老年妇女形象,既要有岁月沉淀的沧桑感,又要保持京剧表演的程式美。王梦云在《沙家浜》中饰演的沙奶奶,既有革命母亲的坚毅,又保留了传统老旦的唱腔特色;王晶华塑造的佘太君,威严中透着慈爱,刚烈中不失温柔。这些成功的角色塑造,标志着女老旦演员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演语汇。
在众多革新者中,李金泉堪称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这位集表演与教学于一身的艺术家,像一位技艺高超的裁缝,将各家流派的特点剪裁拼接,缝制出适合新时代的老旦艺术新装。他的唱腔既有龚派的"衰音"表现老年妇人的虚弱,又融入"苍音"展现人物的精神力量。在《李逵探母》中那段脍炙人口的[反西皮二六],他将老母亲见到儿子时悲喜交加的心情,通过声腔的起伏转折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教育家,李金泉培养出了整整一代优秀的老旦演员。他教学时特别强调"戏理",要求弟子们不仅要会唱,更要理解人物。王梦云回忆老师教戏时,总会先分析角色背景、心理活动,再讲解唱腔技巧。这种教学方法,使得他的学生们在舞台上都能做到"声情并茂"。
样板戏的音乐创作始终将人物塑造放在首位,这不仅是艺术形式的需要,更是时代精神的体现。作曲家们在创作时,首先要吃透剧本,理解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和内心世界。比如杨子荣这个角色,他的13个唱段就像13个不同的侧面,共同构成了一个立体鲜活的英雄形象。《管叫山河换新装》中那段悠扬的旋律,配合着"军民团结如一人"的唱词,让人仿佛看到他和老乡们促膝谈心的场景;而《共产党员》里铿锵有力的节奏,则完美展现了他临危受命时的坚定决心。
唱腔设计不仅要突出主要人物,还要处理好人物之间的关系。《杜鹃山》中柯湘的唱腔以二黄为主,这种板式节奏舒缓,适合表现她作为党代表的沉稳老练;李石坚的西皮娃娃调则充满朝气,展现年轻战士的蓬勃活力;雷刚的西皮唱段粗犷豪放,与他耿直鲁莽的性格相得益彰。这种对比不是简单的技术处理,而是通过音乐语言展现人物之间的戏剧冲突和情感交流。
音乐形象的塑造还体现在细节处理上。《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段《迎来春色换人间》,在"穿林海跨雪原"这句唱词上,作曲家特意设计了一个高亢的拖腔,既表现了林海雪原的壮阔景象,又烘托出人物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而在《胸有朝阳》中,当唱到"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时,音乐突然转为急促的节奏,生动刻画了人物在敌营中临危不乱的机智勇敢。
配器手法也为人物塑造增色不少。在表现正面人物时,常使用明亮的小号和清脆的琵琶;而反面人物的唱段则多用低沉的大提琴和阴郁的唢呐。这种音色对比不仅强化了人物性格特征,也帮助观众更直观地理解剧情。比如《沙家浜》中郭建光的唱段多用京胡伴奏,突出其刚正不阿的气质;而刁德一的唱段则配以低音弦乐,暗示其阴险狡诈的本性。
板式变化同样是塑造人物的有效手段。快板表现紧张激烈的场面,慢板抒发内心情感,导板用于人物出场亮相,摇板则适合表现矛盾冲突。在《红灯记》中,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这段唱,从慢板转为快板,既表达了母子深情,又展现了革命者视死如归的豪情,这种板式转换与人物的情感变化完美契合。
京剧样板戏在音乐创作上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艺术手法,特别是在唱段结构安排上颇具匠心。那些经典的大型核心唱段,如《乱云飞》《雄心壮志冲云天》等,都采用了成套唱腔的设计。这种设计不是简单的唱段堆砌,而是经过精心编排的音乐叙事。一个成套唱腔往往包含导板、慢板、原板、快板等多种板式,通过板式的转换来展现人物情感的起伏变化。比如《雄心壮志冲云天》中,从舒缓的慢板逐渐过渡到激昂的快板,就像海浪层层推进,把人物内心的波澜展现得淋漓尽致。
"净场"的处理方式更是体现了舞台艺术的智慧。当主角独自站在聚光灯下,整个舞台仿佛只剩下他一人,观众的目光自然聚焦。这种处理不仅避免了其他演员干站着的尴尬,更重要的是为演员创造了一个可以完全投入的表演空间。记得有位老演员说过,在"净场"演唱时,能感受到与角色完全融为一体的奇妙体验,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格外有力量。
不过,这种成功的经验不能简单照搬。后来的创作者们逐渐认识到,音乐布局要根据具体剧情灵活调整。有时需要波浪式的层层推进,有时需要并列式的对比呈现,关键是要找到最适合剧情发展的表达方式。比如在表现人物内心矛盾时,交替式的唱段结构往往能产生更好的戏剧效果。
伴奏乐队的处理也很有讲究。传统"三大件"与西洋乐器的融合,既要保持京剧的韵味,又要增强音乐的表现力。在《打虎上山》的前奏音乐中,京胡的嘹亮与铜管的雄浑相得益彰,既描绘了林海雪原的壮阔景象,又暗示了杨子荣的豪迈气概。而当唱段开始时,乐队又懂得适时退让,让演员的唱腔始终处于最突出的位置。
齐心协作样板戏的音乐创作从来不是作曲家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创作团队心血的结晶。记得有位老作曲家说过,他们当年创作时,常常和编剧、导演挤在一间小屋里,剧本改一句,音乐就要跟着调整。有时为了一个唱段的处理,能争论到深夜。这种紧密合作的方式,让音乐和剧情像两条拧在一起的麻绳,怎么也分不开。
在《红灯记》创作时,作曲家不是等剧本定稿才动手,而是从故事大纲阶段就参与讨论。李奶奶那段《痛说革命家史》的唱腔,就是在反复琢磨人物性格后创作出来的。编剧写词时想着旋律,作曲者谱曲时想着剧情,导演排戏时又根据演员表演调整音乐节奏。这种环环相扣的合作,让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剧情需要的节骨眼上。这种精益求精的创作使导演阿甲颇为自豪,多年以后,他直言:休要借题发挥,图谋不轨,样板戏的艺术成就有目共睹!
音乐和表演的配合更是讲究。服装的颜色、舞台的灯光、演员的动作,都要和音乐的起伏相呼应。比如李奶奶说到激动处,音乐突然转调,同时灯光变亮,演员甩袖转身,几个元素同时发力,把情绪推向高潮。这种立体化的艺术效果,靠的就是各个部门事前的充分沟通。
伴奏乐器的选择也很有学问。传统京剧的"三大件"要保留,西洋乐器要适当加入,但谁主谁次,怎么搭配,都需要作曲家、指挥和演奏员一起商量。有时为了一个乐器的音色,能试验十几种演奏方法。正是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才让样板戏的音乐既保留了京剧韵味,又有了新的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