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是最吝啬的皇帝,他觉得养女人不如养兵,因此后宫只有我一个

发布时间:2025-06-25 15:02  浏览量:2

萧慎是最吝啬的皇帝,他觉得养女人不如养兵,因此后宫只有我一个(完结)

萧慎这皇帝,当真是我见过最吝啬的主儿。在他眼里,蓄养妃嫔不如扩充军备来得实在。所以偌大的后宫里,就独独搁了我这么个主儿。

可最近这段时日,我是真真儿有些招架不住了。老祖宗说得在理,四十岁的汉子,龙精虎猛得跟头壮年公牛似的。

为着不被那厮活活折腾散架,我悄么声地往后宫里塞人。连他少年时心尖尖上的白月光,都八抬大轿请进了宫门。

我盘算着,这回总该消停些了吧?谁成想,这男人眼眶泛红,声音发颤,竟将我死死抵在雕花床栏间。

"沈玉娇!你这铁石心肠的妇人!"他喉头滚动,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掐进我肩头,"朕为你守身如玉多年,你竟这般待我?!"

用完膳后,皇上不出所料又翻了我的绿头牌。

我垮着张脸被內侍抬上龙榻,活像即将慷慨就义的烈士。

这已是本月第十遭了。

圣上白日里批奏折批得昏天黑地,入夜便要在我这儿寻欢作乐。

若换作旁人,早该烧高香谢恩了。

可我这把老骨头……

外头传来窸窣响动,想是御案前的朱批终于搁了笔。

我懒懒支着身子斜倚床栏,抬眸瞥向明黄身影。

萧慎早褪了当年青涩模样,偏生望向我时,眉眼仍似山巅皓月般清透。

这老男人,怎的年过不惑还这般招摇……

他挨着我坐下,臂弯轻轻环住肩头,温热吐息拂过耳畔。

"娇娇……"

我瞬间炸起满身鸡皮疙瘩。

都够当祖母的年纪了,让小辈听见像什么话!

忙不迭推开那厮,严词勒令他改口。

谁料他竟摆出副被雨打蔫的鹌鹑相,眼尾耷拉得能挂油瓶。

"娇娇可是嫌朕老了?"

说话间拽着我的手往他襟口探去。

掌心触到滚烫肌理,我老脸登时烧得通红。

次日扶着酸软腰肢爬起时,我咬牙切齿地发誓——

再由着这老色胚折腾,迟早得交代在龙床上!

眼下后宫拢共三人,连个斗地主的牌搭子都凑不齐。

倒非我生得倾国倾城,实则是圣上吝啬得紧。

在他看来,养嫔妃不如养精兵。

上回选秀还是二十年前,且独独挑中了我这个破落户。

只因我是秀女堆里最寒酸的,他觉着定是好养活的。

我便这般在宫墙内熬了二十载,过惯了拮据日子。

可近日实在扛不住这老腰……

金银哪比得上老命要紧!

我攥着私房钱匣子暗下决心,定要给萧慎的后宫添些新人。

哪怕塞进一个也好,总归能凑桌叶子牌。

奈何久居深宫两眼一抹黑,旧日手帕交也早嫁作人妇。

所幸有几位成了寡妇。

我倒不忌讳,就怕萧慎犯膈应。

不妨事,她们还有水灵灵的闺女呢。

这日我寻了个由头,将交好的几家夫人宣进宫来。

昔日豆蔻少女皆已绾起妇人髻,端着矜持笑意寒暄。

话题也从时兴话本、胭脂水粉,变成了吹捧自家夫婿儿郎。

我岂能落了下风?

"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上茶!"

"翠竹,快将陛下赏的明前龙井沏来。"

话音未落,侍女已面露难色附耳道:"娘娘,那茶……早捂出霉斑了。"

我笑容僵在脸上。

真是穷怕了!好容易得些稀罕物,竟舍不得喝到变质。

幸而急中生智,我猛一拍案假作嗔怒:"皇上这个月来十八趟,怎的茶水消耗这般快?"

此言既解了围,又暗戳戳显摆了番恩宠。

这皇后之位,果真不是寻常人消受得起的。

果然不出所料,我刚搁下茶盏,各家诰命夫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聚了过来。

礼部尚书夫人捏着帕子往前倾身:"娘娘气色这般红润,莫不是……"她尾音拖得老长,眼风往我腰际扫了又扫。

我暗自咬牙,面上却端着得体笑意:"圣上龙体康健如旭日东升,倒叫本宫有些招架不住呢。"说着状似无意地扶了扶后腰,果然见几位夫人瞳孔微震。

"要我说这宫里的补汤真该赏些到将军府!"将军夫人最先摔了茶盏,"我家那口子看着人高马大,回府就瘫在榻上喊腰疼,倒不如陛下龙精虎猛!"

"可不是!"工部侍郎夫人跟着叹气,"前儿个我家老爷竟说年过不惑要修身养性,呸!分明是力不从心了!"

眼见火候差不多,我执起青瓷勺搅了搅燕窝羹:"说起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本宫想着该采些新鲜面孔来侍弄花草。"瓷勺与盏壁相碰,叮当声清脆,"本宫记着诸位府上可有适龄的千金?"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底下的夫人们却眼观鼻鼻观口,装起懵懂来了。

将军夫人性子最是爽利,跟我关系也最好。她闻言有些不屑道:“皇上的年纪都能给我们家芙儿当爹了。”

“再说了,太子想来也到了娶亲年龄了。”

“玉娇,你到时候可得想着我们家芙儿啊。”

"芙儿前日还念叨,说太子殿下骑射时挽弓的模样的真像天神下凡。"

其他几个夫人也纷纷应和道。

"我家幺女也总念着太子殿下。"御史夫人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说是上元节在摘星楼见过殿下一面,回来就念叨呢。"

我盯着案几上袅袅升腾的檀香,后槽牙咬得生疼。这小兔崽子,竟敢觊觎他老子的女人!

送走这帮老狐狸已是暮色四合。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忽听得珠帘轻响。

"儿臣给母后请安。"玄色蟒袍的少年掀帘而入,眉眼如工笔细描般精致。这孩子肖似其父,尤其那双潋滟桃花眼,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缱绻。

望着他玉树临风的身形,我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那时我刚怀上他,偏生嘴馋得厉害,竟趁着萧慎早朝,裹着狐裘偷溜到御花园烤红薯。

就这几个红薯还是我求了御膳房的厨子好久才肯给我的。

其实屋子里也能烤,只是我感觉配着雪景,吃着热腾腾的烤红薯格外有仪式感。

也许是怀孕的缘故吧,我总爱伤春悲秋。

用翠竹的话说便是越发酸腐了。

我看着火星溅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黑点子,没一会儿又被风雪掩埋住了。

忍不住摇头感慨。

“翠竹你看,本宫如今也跟这火星子一样,拼命地燃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落雪无痕。”

“这宫墙深深,平白葬送了本宫的大好年华。”

翠竹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皇后娘娘,您初入宫闱时可不是这般做派。那时您那副趾高气扬的得意模样,奴婢至今还记得真真儿的。”

“翠竹,让你平日里多读些圣贤书,这般乱用成语也不怕闹笑话!”

我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伸手去够火盆上烤得焦香的地瓜。

刚出炉的红薯剥开金黄酥皮,腾起袅袅白雾。

我正要咬上这口美味,忽听得外头通传:“圣上驾到——”

糟了,萧慎这厮竟提前下了早朝!

“翠竹,快!快把赃物藏好,千万别让那厮瞧见!”

倒不是真惧他,实则是怕这馋嘴的皇帝来抢食。

小宫女急得手忙脚乱处理证物,我提着裙摆往内殿跑,谁料脚底打滑——

“啪叽”一声,整个人直挺挺栽进雪堆。

小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有什么温热液体顺着大腿蜿蜒而下。

入眼是触目惊心的猩红,还有那抹明黄衣角慌乱奔来的身影。

“钰儿啊,一晃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可还记得母后生你时九死一生?当日在产房疼了三天三夜……”

我拉着萧钰的手,笑得慈眉善目。

少年却狐疑地挑眉:“不是母后您大雪天偷吃烤红薯,摔了个大马趴才早产的么?”

“啪!”我抬手赏了他个爆栗。

“休要听你父皇胡诌!”

“母后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萧钰揉着后脑勺,黑曜石般的眸子写满质疑,到底是没再说话。

我继续笑眯眯地同他道。

“母后想着你年岁大了,也该娶亲了,不如明日办个赏花宴,把各家的贵女都请过来相看一下。”

“母后跟父皇一起给你掌掌眼。”

要是萧慎有能看上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母后,上月父皇刚给边关将士增了军饷,国库如今空虚得很。”萧钰抿着茶,忽地抬头:“您莫不是又背着他藏了体己钱?”

“咳!”我被茶水呛得直咳嗽,抬手又要拍他:“小崽子懂什么!你母后我好歹是六宫之主,攒些私房钱怎么了?”

少年垂眸不语,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活脱脱他爹年少时的模样。

我气得又补了记爆栗:“少学你爹那副深沉做派!”

赏花宴该办还是要办的,只是规格略微简陋了些,档次稍微差了些。

没办法,跟萧慎这狗东西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多少染上了一些抠搜的毛病。

赏花宴照办不误,只是规格缩了水,排场寒碜些。

毕竟跟了萧慎这铁公鸡多年,连本宫都染上抠搜毛病。

好在那些世家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各府千金打扮得姹紫嫣红,胭脂香隔着三丈远都能呛鼻子。

今日御花园的空气,都泛着股甜腻腻的脂粉气。

明面上是给太子选妃,实则我也存了私心——

给萧慎那老东西相看两个温顺的解语花。

门第无需显赫,听话懂事便成。

我翻遍整个京城贵女名册,映入眼帘的全是水灵灵的姑娘家,若真要把这些黄毛丫头送进宫闱,光是想想都觉着造孽。偏生太子殿下乐此不疲,今儿同李家姑娘畅谈治国策论,明儿与王家千金品鉴诗画风流,就连骠骑大将军家那位舞刀弄枪的假小子,都能被他拽着聊两句弯弓射雁的本事。

正当我愁眉不展之际,个说不上好坏的消息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安宁郡主守了寡,不日便要返京!这位主儿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家父曾撂下过狠话,当年若非安宁郡主早嫁了人,这凤冠霞帔压根轮不到我沈家姑娘。

要说起她与萧慎的情分,那可是打马球看花灯的交情,宫里老嬷嬷们私下嚼舌根时都说,安宁郡主才是陛下心尖上的朱砂痣。如今白月光重返京城,我这中宫皇后也该体体面面让出位子了。

给我通风报信的是手帕交谢香兰,她如今顶着骠骑大将军夫人的头衔,早不是当年闺阁里那个轻声细语的温婉姑娘。瞧她现在这做派,翘着二郎腿嗑葵花籽,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偏还要操着老妈子的心:"我的好娇娇,你可长点心眼吧!虽说你们是结发夫妻,可人家孟安宁与陛下那是打小儿的情分,万一她要回来抢后位,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望着她眼底闪烁的八卦精光,好笑地敲了敲她发髻上的珠花:"陛下不是那等糊涂人,再者说,不过是些年少时的情谊,哪能动摇本宫的凤位?他若真念着旧情,封个贵妃也就顶了天,难不成还能越过我去?"

"我的皇后娘娘哎!"谢香兰急得直拍大腿,"您当年骑马踏青楼的泼辣劲儿哪去了?想当年您可是扬言要嫁这京城最俊俏的郎君!"

她这话倒勾起我些陈年旧事,这些年端着皇后的架子,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未出阁时我也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儿。那时我同谢香兰放狠话,要骑最烈的马,饮最烫的酒,嫁这天下第一等的儿郎。萧慎生得确实俊美,就是忒小气了些,害得我在宫斗话本子里学的三十六计半点没用上,轻轻松松就坐上了后位。

正说着,外头通传陛下驾到。我揉着发酸的腰肢,瞥见身旁睡得四仰八叉的萧慎,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厮倒好,睡得跟死猪似的,偏生那双爪子还不安分,迷迷糊糊就往我腰上搂。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窝,我鬼使神差地凑近去听他嘟囔,模模糊糊听见"安宁"二字从唇齿间溢出。方才那点子缱绻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我盯着他睡梦中仍紧蹙的眉头,恨不能拿绣花针给他扎醒——好个没心肝的狗男人,梦里都惦记着白月光!

既然如此,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往后也能落得耳根清净。

说起来,我倒从未亲眼见过这位孟安宁,只从宫娥内侍口中听过些零星传闻。

这位承袭祖荫的安宁郡主委实是个奇人,十岁稚龄便随老侯爷驰骋沙场,按说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性子。偏生在婚事上栽了跟头,看中静安侯府那个草包世子,闹得满城风雨非君不嫁。

当年这桩荒唐婚约可是轰动京都的奇闻。

静安侯的封地远在岭南瘴气之地,这一去便是二十载光阴蹉跎。

二十年异乡漂泊,就为着个空有皮囊的纨绔子弟,当真值得?

若她留在繁华京都,怕是宗室勋贵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

直至如今,茶楼酒肆间仍有闲人提及这位郡主,总要摇头叹句明珠暗投。

所幸那短命世子早早就撒手人寰,倒省得她继续蹉跎岁月。

今日总算是得见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

孟安宁与我设想中大相径庭,市井传言里她该是骄阳般耀眼的女子——毕竟十岁从军,十六岁便能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可眼前人低眉垂目,周身萦绕着温婉气度,纵使岁月染上风霜,仍能从眉眼间窥见昔年名动京华的绝代风华。

美则美矣,却与深宅大院里那些循规蹈矩的贵妇们并无二致,将七魂六魄尽数锁在礼教枷锁之中。

我实在难以将眼前人与记忆中金戈铁马的女将军重合。

刹那间,心底竟泛起恶意的揣测:萧慎心心念念的佳人,也不过如此。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

孟安宁的见礼声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朝她颔首轻笑:"郡主不必拘礼,自在些便好。"

她依言落座,却不再多言,只安安静静垂首侍立。

我这人素来聒噪,骤然遇到这般沉静的性子,倒显得气氛凝滞。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低声唤侍女:"翠竹,奉茶,把本宫那……"

话未说完,小丫头便急匆匆打断:"娘娘恕罪,宫里早没茶叶了,就连发霉的明前龙井昨儿都让您煮了茶叶蛋。"

我讪讪闭口,堂堂六宫之主竟窘迫至此。

正琢磨着如何圆场,却见孟安宁唇角微扬,眼底泛起涟漪:"娘娘若不嫌弃,不妨尝尝臣妇从岭南带来的云雾茶。"

整日相处下来,我发觉孟安宁实乃妙人。

她言谈举止温婉得体,进退有度间尽显名门风范。

虽与我想象中判若两人,却如皎皎明月般令人过目难忘。

也难怪萧慎那厮连梦中都念叨着这个名字。

倒是翠竹忿忿不平:"奴婢瞧着这郡主也就寻常,连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好翠竹,本宫真是没白疼你,这睁眼说瞎话、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越发伶俐了。

不过我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肯定不会被这么三言两语的恭维就给糊弄过去。

不过本宫活到这把年纪,早过了为情爱昏头的年纪。

萧慎若真对孟安宁情根深种,我倒乐得做个现成红娘。

那疼痛轻飘飘的,像根银针在心尖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自那日起,我便常召孟安宁入宫作伴。

偏生萧慎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连个人影都逮不着,倒白费了我精心安排的好戏。

几番往来下来,我同孟安宁倒真处出了几分姐妹情谊。

坏就坏在,这姑娘对萧慎压根没那层心思。

好消息是,我这麻将班子总算凑齐一桌四方城了。

这日我们正战得酣畅,忽听得外头通传"圣驾到——"

我条反射般想往屏风后缩,转念想起近日安分守己得很,该躲的分明是那负心汉!想到他背着我惦记白月光这许多年,我立马挺直腰板,活像只斗红眼的锦鸡。

萧慎踏进门槛正撞上我杀气腾腾的眼神,当场愣在原地,剑眉微蹙:"爱妃这眼睛……可是进了沙子?"

我:"……"

"陛下万福。"孟安宁适时起身行礼。

他这才像刚发现屋里还有旁人,星眸倏地亮起:"安宁?真是稀客,岭南风土可还习惯?"

这演技,不去梨园唱戏可惜了。我暗自腹诽,人家都回京半月有余,他这皇帝当的,连臣子动向都摸不清?

正翻着白眼,又被他逮个正着。

"娇娇这眼疾……可要传太医?"他挨着我坐下,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我咬牙切齿:陛下不如猜猜,臣妾昨夜为何辗转难眠?

"多年未见,陛下倒是一点没变。"孟安宁执帕轻笑。

萧慎抬眸望去,目光在佳人身上流转:"可安宁却愈发清减了。"

四目相对间,我倒成了拆散鸳鸯的恶毒女配。可明明我才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

正胡思乱想着,孟安宁已起身告退。

头顶忽地压下一片阴影,温热吐息拂过耳畔:"娇娇。"

我仰头正对上那双盛满星河的眸子,红绡帐内顿时响起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次日清晨,我扶着酸痛的腰肢暗下决心——定要让内务府换张金丝楠木床!

打定主意要当红娘,我开始变着法儿在萧慎跟前夸孟安宁。

这男人总含笑听我絮叨,末了揉着我发顶叹道:"娇娇喜欢便好。"

我气得直磨牙,这说的是人话?该上心的分明是他!

转头我又去孟安宁跟前念叨萧慎的好处,她却但笑不语,临了意味深长道:"陛下确与往昔不同了。"

不同?我冷笑,分明是吝啬得愈发离谱!

谁家御花园里种起大白菜,太液池中养起鲫鱼苗,还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虽说炭火烤的鲫鱼倒真香……

七月十五,萧慎不出意外又翻了我的绿头牌。

其实翻牌子这道程序纯属多余,毕竟偌大后宫只我一人独占鳌头。

可萧慎偏说:"做戏要做全套,规矩不能废。"

我这把年纪,早该对云雨之事驾轻就熟。

可今夜望着床边解玉带的帝王,没来由地心头泛酸。

"萧慎,你当年怎的不娶孟安宁?"

他头也不抬,指尖划过腰间蟠龙玉扣:"孟家姑娘太能造,一盒胭脂敢要五两雪花银,朕可养不起这尊菩萨。"

"所以陛下是怕委屈了她?"

果然啊,情到深处总觉亏欠。

萧慎解衣的手指顿住,猛然抬头撞进我含笑的眼眸。

"娇娇以为朕心悦孟氏?"他逼近榻前,龙涎香混着檀木气息扑面而来。

我攥紧锦被,强作镇定:"外头都这般传……"

话音未落便被掀翻在芙蓉帐里,他铁钳般的手臂箍住我腰肢,眼底似有火苗窜动:"沈玉娇,你究竟有没有心?"

"朕为你守身如玉这些年,你竟半分不曾察觉?"

"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不成?"

我何尝不懂帝王偏爱?

那年及笄入宫,恰逢惊雷夜。

烛火在琉璃灯罩里疯狂跳动,十六岁的少女蜷缩在拔步床角落,听着雨打芭蕉声泪湿罗衫。

就是这时,萧慎破雨而来。

玄色龙袍淌着水线,在金丝地毯洇开朵朵墨梅。

他隔着锦被将我圈在怀中,温热掌心贴着我后背:"娇娇别怕,朕在。"

那时我如何应答?

记得抽噎着顶了句:"你湿漉漉的,弄脏我云锦被了。"

他怔愣抬眸,正对上我憋笑弯起的眼。

少年情愫自此生根,在深宫岁月里疯长成林。

昨夜萧慎摔门而去,徒留我独坐至东方既白。

人真是奇怪,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扎了根刺。

就像我这半老徐娘,偏要纠结帝王真心。

丞相夫人曾言:"男子若爱重女子,必为她一掷千金。"

可萧慎抠门得很,连我多支五百两修缮慈安宫都要念叨。

侍郎夫人道:"真心人当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偏他日理万机,连用膳都掐着沙漏时辰。

倒是谢香兰那话糙理不糙:"男人若日日想着睡你,定是爱到骨子里。"

这般想来,萧慎对我,倒也该有几分真心?

我素来不是扭捏性子,提着裙裾就往勤政殿去。

未至宫门,先见乌压压跪着满朝文武。

总管太监王福如见救星:"娘娘可算来了!陛下正发雷霆之怒呢!"

入得殿内,满地奏折狼藉。

青花瓷瓶碎在脚边,迸溅的瓷片险些划破裙摆。

萧慎素来性情温和,这还是我头回见他暴跳如雷。

听见殿门响动时,他下意识攥起镇纸要掷,可余光扫到我裙裾的刹那,扬起的手臂骤然僵在半空。

他缓缓抬头,通红的眼尾洇着水光,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声哽咽。

"娇娇……"

大周与金国隔着雁门关对峙三十载,岭南这片焦土早已被战马踏得千疮百孔。

三十年前那场雪夜决战,三十万将士的血染红了洛水河。金国铁骑踏着尸山血海连夺五城,更逼着大周在降书上按下耻辱的血印。

最要命的是那道和亲诏书——金国点名要周皇后北嫁。

堂堂一国之母被送去敌国和亲,这无异于将大周的颜面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公主们哭肿了眼睛抢着要代母受辱,可金国使臣倚在龙椅上把玩着玉扳指,战败国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周皇后出嫁那日,先帝攥着传国玉玺在城楼上站了整夜。谁料不到一载春秋,边关就传来皇后薨逝的噩耗。

老皇帝想接回发妻遗骸,却见金国使臣甩着马鞭冷笑:"被咱们金国勇士享用过的残花败柳,也配入你们大周皇陵?"

污言秽语刺得满殿文武低头装聋,唯有十一岁的萧慎突然暴起。使臣的靴底狠狠碾过他稚嫩的脸庞,折断的肋骨扎进肺叶,鲜血染红了白玉阶。

"小崽子,今儿爷教你什么叫天朝上国的规矩!"

可正是这个被踩进泥里的少年,让先帝在弥留之际颤巍巍举起传国玉玺。萧家血脉里沉睡的狼性,终于在这个孩子眼中熊熊燃烧。

这些年萧慎的龙袍补了又补,御膳房的炊烟都比别处稀薄。他宁可勒紧裤腰带,也不肯让百姓多交一粒税银。

如今金国又在边境陈兵,朝堂上却跪倒一片主张议和的老臣。他们早被三十年太平日子泡软了骨头,竟要拿公主的婚事换取虚妄的安宁。

萧慎把脸埋在我颈间,湿热液体浸透衣襟:"娇娇,他们全忘了……忘了这三十年歌舞升平是谁用血肉换来的!"

"母后她……她用清白换来的喘息之机,到头来竟成了皇室抹不去的污点!那些酒囊饭袋踩着巾帼忠骨享福,如今还要把平安推进火坑!"

我轻轻摩挲着他脊背凸起的骨节,声音像淬了铁:"陛下放心去点兵,这深宫里有我守着。"

"你定要护住咱们的平安。"我指尖抚过他眉间褶皱,"她还那么小,连石榴花都没见过几回。"

今夜御花园破天荒摆了宴。

我看着御厨列的菜单,心疼得不得了。

真是穷惯了,反而吃不惯那些个山珍海味了。

什么脆皮肘子、松鼠桂鱼通通被我撤下了。

当天晚上,大臣们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窝窝头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只有萧慎同我相视一笑。

“诸位想必很好奇,今日的宴席怎么会如此寡淡,甚至见不到一点荤腥。但是实不相瞒,这对我和陛下来说,已经是极其奢靡的一餐了。”

“三十年前同金国一战,几乎掏空了我大周国库,甚至伤到了大周的根骨。”

“这根骨不是送出去的那些个金钱,割让出去的城池,而是我大周子民的骨气。”

“先帝临终前曾握着陛下的手,反复念着收回失地这四个字。如今金国愈发猖狂,得寸进尺,甚至要公主为妾。难道诸位还要继续在女子的臂弯下苟且偷安吗?”

“本宫想问问诸位,三十年苟且偷安的日子便真的过得问心无愧吗?”

“大周休养生息、卧薪尝胆三十年,求得可不仅仅是一个安逸,而是要让它金国......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坐在最下面的丞相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老臣惭愧啊!”

“臣愿随陛下出征!收复失地,扬我大周国威!”

“臣等愿追随!”

大周与金国又开始打仗,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半年。而我也已经半年没有见过萧慎了。

我们的钰儿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平安常跟我念叨着父皇。

我这时候总会摸着她的头说,父皇在外面打坏人呢。

父皇是英雄,有人想欺负平安,父皇会把那些坏人通通打跑的。平安便会趴在我的膝盖上问我。

“父皇什么时候能把坏人打跑啊?”

“快了......就快了......”

孟安宁偶尔会进宫来陪我,我们之间也总算真正意义上地熟络起来。

她得知自己被传是萧慎白月光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擦了擦眼角的泪。

“萧慎没跟你说过吗?”

“他十二岁就暗恋你了。”

“养个皇后可费钱了,萧慎那么抠的人,毅然决然地娶了你。”

“我当时在岭南都要惊呆了。”

我错愕地抬起头,终于从孟安宁的口中,真正意义上地了解了萧慎。

萧慎第一次见我并不是在选秀上,而是在长安街头。那时几个混混在议论周皇后,人群哄笑。

明明才不过两年,为国牺牲的皇后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桃色谈资,何其可悲。

只有我挺身而出,指着那帮混混破口大骂。

“萧慎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当时在想,这个小姑娘可太酷了,我若是个男子,一定要娶回家的。”

“没想到啊,最后还是被萧慎那个家伙捷足先登了。”

说着,孟安宁捏捏我的脸,嘴边溢出抹轻快的笑来。至于孟安宁,她为什么会嫁去岭南。

用她的话来说,一开始是为了驻守边关留意金国动向。毕竟谁没个巾帼英雄的梦呢?后来是单纯地因为静安侯世子长得好看。

“我外头那些个名声多是他们畏惧我爹的面子乱传的。”

“他喜欢文静的世家女,所以我装了整整二十年,装得险些都要改不过来了。”

“结果那家伙临死前才告诉我,他其实早就发现我是装得了。但是他就是喜欢我。”

“在我没出现之前,喜欢只是个笼统的概念,被赋予了许多条条框框。可当我出现以后,喜欢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标准答案。”

“所以说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周天元二十一年,与金国在鹿水河一战大胜敌军。金国二十万兵马全军覆没,至此,对大周俯首称臣,失地得归。

萧慎扶灵归来那日,举国欢庆。只他一人长跪在祖宗牌位前,失声痛哭。

那一年,萧慎四十一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此刻,他却哭得像个孩子。三十年国耻全压在他一人身上。

我至今仍记得大婚那日,宫里难得点了两根红烛,烛火摇曳,萧慎挑起我的盖头,眼神诚挚。他同我说对不起。国库空虚,大周朝摇摇欲坠。

我这个皇后当得其实还不如寻常富贵人家的妾室奢靡。但是萧慎不知道的是,我一直是心甘情愿的。

宫里最穷的那年,我和萧慎窝在一起啃一个大鸡腿。萧慎当时侧目看我,说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我没说话, 默默吃掉最后一口鸡腿。萧慎说得没错,这样的日子的确没过太久。

因为很快, 我就连鸡腿都吃不上啦。宫里的一切吃穿用度都省下来送去了军营。

士兵们要吃最好的菜, 喝最好的酒,穿最暖和的衣服。

用萧慎的话来说,他们为大周出生入死,本就值得最好的一切。

谢香兰那段时间常进宫来, 偶尔会替我打抱不平。

我有时候会笑着应和她几句, 但是心里却从没怪过萧慎。

国仇家恨未报,遑论儿女情长?

我心中不是没有家国,可身为皇后, 我一生都走不出这座宫墙。

父母将我娇养得太好了,我提不起弓箭, 做不了上阵厮杀的将军, 也当不成运筹帷幄的谋士。

我唯一能做的, 只是陪萧慎一起, 度过那些个惶惶岁月。

一个月后, 宫里再次设宴。

这次萧慎说什么都不让我插手了,偏要自己操办,我也乐得清闲。

结果宴会当天, 翠竹一大早就给我拽起来,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新娘子呢。”

翠竹闻言不说话, 只一个劲地笑。

就连宴会厅都布置上了红绸彩带。

我在人群最深处, 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萧慎。

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牵着我的手,许下白头之约。

“娇娇, 这场封后大典,我欠了你整整二十年。如今终于能还给你一场盛大的庆典了。”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记得当初简陋的红烛下,少年许下的诺言。

他说有朝一日,定会还我一场这世上最盛大的封后大典。

我红着脸抱住萧慎,小声在他耳边说。

“布置得这么隆重, 这得多少钱啊......”

萧慎笑着回抱住我。

“没事, 孟安宁有钱,她出的钱。”

我错愕地回头去看孟安宁,她正笑着同我招手。

萧慎却一把捂住我的眼睛。

“娇娇,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这人真的是......

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也不害臊啊......

萧慎又嚷嚷着要撂挑子不干了。

他不想当皇帝了,要带我出去游山玩水。

可是我有点不放心钰儿, 我还没看着他娶妻生子呢。

我还不放心平安,她还那么小呢。

可是萧慎却同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不必操心这么多。

所以, 在某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我和萧慎跑了。

做了二十年勤政爱民的皇帝和端庄守礼的皇后。我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剩下的,就交给孩子吧。我同萧慎,要去过只属于我们的人生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