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采药女，在山崖下捡到了新科状元郎、翰林院编修宋景

《采药不思》

我是个采药女，在山崖下捡到了新科状元郎、翰林院编修宋景。

花了一年时间，我治好了他的断腿。

他以身相许，与我结发为夫妻。

于是我又卯着劲，研究祛疤的药汁。

但他相貌得以复原后，便对我说：

「我要和郡主成婚了，以后你就到我府上，做个通房丫鬟吧。」

于是，我也不装了。

将还在山中养病的清远侯和镇北将军，带到宋景面前：

「这两位也是与我入过洞房的，他们都说要带我回府，要不你们先讨论一下？」

1

宋景和我成婚两年了。

他的腿伤已基本无碍，脸上的疤痕，也越来越淡。

但他的心事却越来越重。

我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依旧和他吃吃喝喝，游山玩水。

宋景也决口不提扫兴之事，只埋头日夜耕耘。

直到那天，家里来了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夫人，窗户纸被捅破了。

我看见宋景的眼神惊慌失措。

接着，他便喊了一声：「母亲。」

我识趣地走了出去。

但关上门，我到底是心有不甘。

于是，我假装走开，又小心翼翼地折返回去。

刚蹲到窗户边，宋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景儿，你爹的丁忧期已过，你的伤也好了，是时候回府了。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只有长乐郡主，才能助你成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回去后你便与郡主完婚。

「至于那个采药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带回府里，让她做个侍妾。」

宋景沉默片刻，断然拒绝道：

「她身份低微，做个通房丫鬟即可。

「母亲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与郡主的亲事。」

我心灰意冷，几欲摔倒。

待稳住阵脚，我便绕到门前，破门而入。

2

宋夫人像个主人一样，端坐在厅堂的主位上面。

她正指挥着丫鬟，整理行囊。

当然，三年里我给宋景做的衣服，她们全然看不上，全都扔到一边。

她们整理的，主要是宋景的书籍和文章。

为了给书籍腾地方，我晾在八仙桌和几案上的草药，全部被掀翻在地。

而宋景却若无其事地立在旁边。

他忘记了。

为了治好他的断腿，修复他的容貌，这些草药都是我千辛万苦采回来的。

从前，他会小心翼翼地，帮我晾晒草药，然后收集起来。

如今，他把这些草药随意地踩在脚下。

听到脚步声，宋景抬头，看了我一眼。

但很快，他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3

宋夫人则目不转睛，上下打量着我。

见我不发一言，她凉凉地开口道：

「你便是那个采药的吧？

「叫什么名字来着？小茴是吧？

「这三年，你把景儿伺候的很好。

「你放心，就算景儿娶了郡主，我还是会为你做主，让郡主同意你待在景儿身边，做个通房丫鬟。

「以后你就好好在府里伺候着，我们宋家是书香门第，即使是通房丫鬟，也不能抛头露面。」

我并不搭理宋夫人，只看着宋景，平静地问道：

「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如今你为了迎娶郡主，是要让我做下堂妻，把我变成通房丫鬟吗？」

没想到，这句话却激怒了宋夫人，她将手边的书籍砸到我身上，呵斥道：

「放肆！

「你说什么胡话？

「景儿之前和你拜堂，只不过是在过家家，作不得数。

「再说了，拜堂的时候，有高堂在吗？有媒人在吗？有宾客在吗？

「都没有一个人作证，算什么拜堂？」

4

我压下心口的怒气，继续追问宋景：

「既如此，那为何这两年，你要和我像夫妻一样生活？」

宋景的面色没有任何波澜：

「什么夫妻，不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吗？」

对于宋景的话，宋夫人极为满意。

她居高临下地睨了我一眼，又砸了一本书到我身上，冷笑道：

「你倒是个有点姿色的。

「但你不该贪心。

「就凭你的身份，能进我宋府做个通房丫鬟，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你莫要不识好歹，胡搅蛮缠，败坏我儿名声，否则我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迅速捡起地上的两本书，直接砸回宋夫人的身上：

「这位夫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进你们那狗屁不是的宋府。

「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在这丢人现眼。」

宋夫人被我砸懵了，坐在那儿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懒得再搭理她，直接走到宋景面前，质问道：

「宋景，你在我的房子里住了三年，吃我的，用我的，又在我的房子里和我拜堂成亲，发誓说永远追随我。

「你入了我的门，这会却不打算承认了吗？」

5

宋景脸色涨红，瞠目而视。

半晌，他缓过神来，便也换了一副面孔，深情款款地说道：

「小茴，这三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但你知道的，你的身份太过低微，我们的婚姻作不得数。

「之前我说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是我情绪上头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我肯定是要迎娶郡主的。

「但我心里还是很爱你，你随我回府，做个通房丫鬟吧。

「这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以后你就不用辛苦采药了，跟着我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我忍不住给宋景鼓起掌来。

好一副情深义重、为我着想的模样。

6

「既然你还爱我，为何你要背弃婚约，把我变成下堂妻？

「在你心里，让我做个以色侍人的通房丫鬟，就是对我的恩赐吗？」

面对我的质问，宋景却说不出话来。

宋夫人则从主座上走下来，站到我面前。

与我对视片刻，她突然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就你这低贱的身份，带在身边都觉得丢人，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会要你？

「除了景儿，你觉得还有谁愿意让你进门？」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贱妇，没教养的东西，你说话就说话，朝我吐唾沫是要怎样？」

我常年爬山攀崖，力大如牛。

只是一个巴掌下去，宋夫人的脸便肿得像馒头一样。

宋夫人气急败坏，待反应过来后，便要朝我身上撞。

见此，我把旁边的宋景，一把推了过去。

他和宋夫人撞到一起，双双瘫在地上。

我则冷笑一声，转脸就走。

7

出了房门，我径直向山里走去。

四月的桃花山，虽然还没有桃花，但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景象。

一如三年前，我捡到宋景的那般模样。

那天，是个很寻常的日子，我背上药篓进山。

药锄刚勾住岩缝里的柴胡时，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接着，一个白衣男人掉了下来。

他撞断三根枝杈，重重地摔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

我本能地走过去查看。

坠崖之人，被砂石和树枝刮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认出来了。

是新科状元郎、翰林院编修宋景。

从前他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惨不忍睹。

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我决定带他回家。

毕竟，我曾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8

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阿娘靠卖草药，一个人将我养大。

待我记事了，便跟着阿娘辨认草药，学习医术。

但我十二岁时，阿娘旧疾复发。

她舍不得我，硬撑到大年初五，撒手人寰。

阿娘去世的时候，家里没钱买棺材。

因为剩的十两银子，被我在山里救下的大汉讹走了。

我在山上泡了三天三夜，采了许多药草。

我学着阿娘去世前的做法。

将草药拿去集市上售卖。

我想换些钱，让阿娘入土为安。

但是，街角同样卖草药的瘸腿大爷，非说我的草药是他的。

他和他的老伴儿，撒泼打滚，要把我的草药夺走。

争抢的时候，宋景恰巧路过。

他挽救了我的草药。

问清缘由，宋景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又给我介绍了一个药铺。

「以后采集到草药，你拿来这里换钱吧。」

药铺的掌柜人很好，回收草药的价格都很高。

比阿娘在集市上卖的价格，多上一倍。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药铺根本不缺药材，店里都有专人去采集。

9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便是宋景对我最好。

我没能救回阿娘，我想试着将宋景救回来。

好在用灵芝喂了五天后，宋景苏醒过来。

但他发现双腿断了，却要轻生。

我看了他一眼，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你既然想死，当初为什么抓着我的手死活不松开？

「我原本不想救你的，是你非要赖着我。

「我家一向很穷，为了救你，我把家底都掏空了。

「等我把你双腿治好，你将欠我的药钱如数归还，你自可去留随意。」

宋景沉默不语。

接下来，他倒是全力配合我的救治。

我把他的断腿切开，重新接上。

我也坚持不懈，让他泡药浴，给他施针。

只是，从春到夏，又从秋入冬，他的腿被扎成了筛子，还是没有反应。

终于有一天，我给他刷恭桶时，崩溃了。

实在太臭了。

我被熏得喘不过气来，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手上沾满臭屎的刷子，捂到了宋景脸上。

他挣扎着站起来躲我。

待他走出去好几步，我才发现，他已然可以走路。

10

到了第二年春天，宋景的腿基本与正常无异。

他从河边捡回来三块心形石头，声情并茂地向我示爱：

「一块代表前世，一块代表今生，一块代表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与你携手同行。」

他的眼里，俱是真诚。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的脸庞虽已毁容，身姿却依旧是清逸出尘的模样。

「你不愿意吗？」宋景见我迟迟未做声，又出言相问。

「你是翰林院的编修，皇帝亲封的状元郎。而我，是在街上卖草药，被你救下来的采药女，我们不合适。」

是的，不合适。

尽管那年他出手为我解围时，我便已心悦于他。

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哪怕是毁容了，他也不是我能高攀上的。

11

「这些都不重要，身份只是外在俗物。

「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永远守着你，和你相伴一生。」

宋景急切地言明心意，竖起手掌，对天发誓。

我同意了宋景的亲事。

我们以天地为鉴，以日月为证，对拜成婚。

生活归于平静，简单而又热烈。

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和宋景约定：

「我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如果你背叛我，我便不会再要你。」

宋景急了，像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眼巴巴地说道：

「只要你不嫌弃我容貌丑陋，我定是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我当然嫌弃宋景变丑了，从前他可是个美男子。

于是，我卯着劲，捣鼓祛疤的药汁。

一天又一天。

一月又一月。

一年又到两年。

我每天坚持不懈地给宋景敷药。

药汁沾染上疤痕的时候，我也总是憧憬着，宋景恢复容貌的样子。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宋景的容颜恢复了。

而我和他的婚姻，却也走到了尽头。

12

我在桃花山里待了一天。

待落日的余晖消散后，才一瘸一拐地返回山下的房子。

宋景和他的母亲还没有走。

但他们的行李似乎收拾好了，装了两大车。

驾车的小厮正拉着马，候在门前。

宋夫人带来的四个丫鬟，也规矩地站在马车两侧。

看来，宋夫人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见我回来，靠在院门上的宋景，马上冲到我面前，拽住我的胳膊。

「小茴，你打我母亲，将我推倒的事情，我也不和你计较了。

「你跟我回府可以吗？

「我真的离不开你。

「但你知道的，男人的前程很重要。

「我必须和郡主完婚，毕竟我的目标是当上首辅，成为权臣。

「我向你保证，即使我娶了郡主，我的心也永远在你这里。

「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的身份太低微了，若没有郡主助力，我如何高升？

「又如何让你过上贵夫人的生活？

「你别闹性子了，快跟我上马车吧！」

这不是我认识的宋景。

我不明白，是他突然受了刺激，还是他从前装得太好。

盯着宋景看了一分钟，我反问道：

「一个通房丫鬟，何来贵夫人的生活？」

13

宋景愣了一下，马上改口：

「是我错了，我只是觉得通房丫鬟的身份比较自由，我们可以随时行房。

「如果你不满意，我让你做侍妾好不好？」

我气笑了，用力甩开宋景的胳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宋景，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如此羞辱我，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离开你，我可以一天睡两个出类拔萃的男人。

「我为啥想不开，要去过二女争一夫的生活？

「你虽然皮囊好，活也不错，但是你如果不能只服务我一个人，那我也不稀罕你。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什么富贵的高门生活。

「我只求与所爱之人，草庐结舍，相知相守，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