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魄娘用头发缝七魄
发布时间:2025-06-25 20:56 浏览量:2
暮色漫过青瓦白墙时,镇东头的槐树突然开始流血。
暗红浆液顺着虬结的树皮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汇成诡异的图腾。
卖豆腐的王二麻子挑着担子经过,瞥见那树影里立着个穿素白襦裙的女子,发间银簪缀着的红珊瑚珠子正滴着血。
"姑娘当心沾了晦气!
他话音未落,女子忽然转过身来。
月光穿过她苍白的面庞,竟照不透那层半透明的肌肤,唯有唇上两点朱砂艳得惊心。
王二麻子只觉后颈发凉,担子里的豆腐突然齐齐裂开,乳白浆液渗进青石板缝隙,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这夜,镇西头的更夫张老汉也撞见了怪事。
三更梆子刚敲过,他瞧见补魄娘的灯笼在巷尾忽明忽暗。
那灯笼骨架是森森白骨,灯罩却是用人的指甲缝成的,透出的光晕里浮着细碎黑影。
张老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灯笼已飘到自家屋檐下,灯影里伸出半截青白手臂,指甲缝里还沾着槐树汁液。
"补魄娘来收魂啦!
孩童们唱的童谣突然在镇子里流传开来。
说书人赵先生拄着竹杖在茶楼里摇头:"三十年前,这镇上确实有过个补魄娘。
专替失了魂魄的人缝补三魂七魄,用的却是活人头发。
茶客们正听得入神,忽听得楼上雅间传来瓷器碎裂声,原是镇首富周老爷打翻了茶盏——他独子周明远三日前突然痴傻,整日抱着枕头唤娘子。
我蹲在茶楼飞檐上,指尖摩挲着腰间铜铃。
这铃铛是师父临终前传的,说是能镇邪祟。
可昨夜在周家后院,这铃铛却响得骇人。
当时我跟着周明远房里的药香寻去,正撞见补魄娘坐在拔步床上。
她手中银针穿引着缕缕青丝,针脚细密得看不出线头,被缝补的却不是衣裳,而是个半透明的魂影。
"小道长莫要惊了客。
补魄娘忽然开口,声如碎玉相击。
她抬手时,腕间银镯叮咚作响,我认得那是苗疆巫蛊教的法器。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我这才看清她耳后竟生着片鱼鳞状的暗纹。
周老爷请我来时,说是要驱邪。
可当他掀开地窖的木板,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十二具女尸呈北斗状排列,每具天灵盖上都插着根银簪,发丝被编成细绳捆住她们的脚踝。
最中央的女尸面容栩栩如生,正是茶楼里说的三十年前的补魄娘。
补魄娘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她赤足踏过血泊,素白衣摆扫过之处,鬼火尽数熄灭。
周老爷怕是记岔了。
她指尖轻点,银簪突然从女尸天灵盖飞出,直直刺入周老爷眉心,"当年是你说要助我练成'千丝引魂术',如今倒把罪过都推给死人。
我趁机掷出符咒,却见符纸在空中燃成灰烬。
补魄娘的银针已抵在我咽喉,针尖悬着七缕不同颜色的发丝。
小道长可知,人的七魄各有所属?
她忽然笑了,眼尾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第一魄尸狗,主警觉;第二魄伏矢,主消化……"
话音未落,周家后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补魄娘脸色骤变,银针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虚空。
我趁机翻滚避开,却见她方才站立处插着三根骨钉。
月光下,个佝偻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把玩着串人牙项链。
"苗疆的千面蛊婆,也来凑这补魄的热闹?
来人声音沙哑如破风箱。
我这才看清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分明是被人活剥了脸皮又用蛊虫重生的痕迹。
补魄娘的银簪突然暴涨三尺,簪头红珊瑚化作血盆大口咬向蛊婆咽喉。
两人在庭院里斗得天昏地暗,我却被阵法困在原地。
方才补魄娘站立处浮现出巨大八卦图,只是阴阳鱼眼处嵌着的不是黑白石子,而是两颗跳动的人心。
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铜铃终于发出清越声响。
可就在阵法将破未破之际,周明远突然从厢房冲出,怀里抱着个稻草扎的娃娃。
那娃娃七窍皆被发丝缝住,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枚铜钱。
补魄娘见状凄厉惨叫,银簪寸寸断裂。
蛊婆趁机甩出把金蚕蛊,蚕群所过之处,女尸们的头发尽数化为脓水。
我瞅准时机掷出镇魂钉,却见周明远突然举起稻草人挡在身前。
钉尖没入稻草人的瞬间,整座周府地动山摇。
地窖里的女尸突然齐齐坐起,她们的头发在夜空中织成巨网,将漫天星斗都遮蔽了。
补魄娘的银簪碎片悬浮在空中,竟拼凑成把完整的骨剑。
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我认得那是苗疆失传的"锁魂咒"。
"原来你早与巫蛊教勾结!
蛊婆的嗓音里带着惊惧。
她甩出的金蚕蛊在触及骨剑的刹那,纷纷爆体而亡。
补魄娘却突然转向我,眼中淌下血泪:"小道长可知,为何要选槐树取血?
她抬手接住滴落的树汁,"槐者,木中之鬼。
这镇子地下埋着座锁龙井,三十年前……"
话音未落,周明远怀中的稻草人突然炸开。
七道彩色光影从他七窍中冲出,却在半空被头发巨网缠住。
补魄娘纵身跃起,银针在光影间穿梭如电。
我这才看清她缝补的哪里是魂魄,分明是将七个人的命数强行糅合在一处!
"住手!
我掷出师父留下的雷火符,却见符纸在触及光影时化作飞灰。
补魄娘的银针已缝好第六魄,周明远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
蛊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她扯开衣襟,心口处竟嵌着块龟甲。
"老身等这天等了三十年!
她将龟甲拍向地面,整座周府开始下沉。
我听见地下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补魄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抛下银针扑向周明远,却被头发巨网反噬。
那些被她缝补的魂魄突然发出尖啸,七种不同的声音在夜空中交织成催命符。
我趁机结出九字真言,指尖却传来剧痛。
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有根发丝钻进了我的血肉。
这发丝竟在吸取我的精气,我眼前开始浮现出诡异画面:三十年前的补魄娘在槐树下埋下银簪,周老爷还是苗疆的年轻祭司,蛊婆的脸皮是被她自己生生撕下的……
"原来你们都在局中。
我强忍剧痛咬破中指,在虚空画出破魔符。
金光炸开的刹那,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咆哮。
补魄娘突然抱住我滚向一旁,她后背被头发巨网刺穿,鲜血染红了我的道袍。
快走!
锁龙井的封印要破了!
我们跌进突然出现的地洞时,我闻到浓重的硫磺味。
地下河奔涌的声音里混着铁链碰撞声,补魄娘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七缕缠着铜钱的发丝。
当年我夫君被献祭镇龙,巫蛊教说用七魄可换他重生……"
远处突然亮起幽绿光芒,无数骷髅从岩壁上浮现。
补魄娘突然将发丝塞进我手中,她耳后的鱼鳞纹正在蔓延。
记住,用你的血染红铜钱,在月蚀之时……"她的话被岩浆喷发的轰鸣淹没,我最后看见的,是她笑着将骨剑刺入自己心口。
当我抱着布包爬出地面时,镇子已成火海。
槐树在火中扭曲成巨龙形状,周府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怀中的发丝突然发烫,七种颜色的光芒交织成星图。
我望着手中铜钱上暗红的纹路,终于明白补魄娘未尽的话语——原来她早知自己也是祭品,这三十年不过是在等个月蚀之夜,用我的纯阳之血解开真正的封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在镇外的乱葬岗找到了那块无字碑。
将发丝埋进碑底时,我听见地下传来锁链松动的声响。
山风卷起我的道袍,铜铃无风自动。
远处传来悠长的龙吟,而我知道,有些真相注定要随这场大火永远埋葬。
残阳如血,将乱葬岗的荒草染成暗红。
我蹲在无字碑前,指尖抚过碑面细密的裂纹。
怀中铜铃突然剧烈震颤,铃舌撞在铜壁上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着焦土与腐叶的气味,在鼻腔里凝成块冰凉的铁。
山道尽头传来木屐叩击青石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只见个穿鸦青襕衫的文士踏着暮色而来,手中竹杖竟是截人骨雕成。
他腰间悬着的玉磬无风自鸣,每声清响都引得荒草间窜出几簇磷火。
"小友可曾见过补魄娘的银簪?
文士在碑前三步驻足,指尖轻点,玉磬声陡然转急。
我怀中铜铃应声炸裂,七枚铜钱化作流光没入碑底。
地底传来锁链拖动的闷响,文士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突然挥杖点向地面,杖头骷髅眼中射出两道绿光。
我旋身避开,却见方才立足处钻出数条白骨手臂,指甲缝里还粘着暗红朱砂。
文士冷笑出声,骨杖横扫间,整座乱葬岗的墓碑同时开裂,无数裹着寿衣的尸骸破土而出。
"锁龙井的封印,岂是区区茅山术能破的?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纹着只睁开的鬼眼。
我认得这是巫蛊教失传的"阎罗目",能窥阴阳两界。
可当那鬼眼转向我时,我却看见自己背后站着个穿素白襦裙的女子——正是昨夜葬身岩浆的补魄娘。
尸骸们突然齐齐转头,骷髅眼眶里燃起幽蓝鬼火。
文士的骨杖在空中划出诡异符咒,我腕间的铜铃碎片突然飞起,在暮色中拼成个残缺的八卦。
补魄娘的虚影就在这时从我体内分离,她指尖银针闪烁,竟将八卦补全。
"原来你早把魂魄寄在他身上。
文士的骨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身后浮现出巨大的鬼面虚影。
补魄娘却笑了,耳后的鱼鳞纹在暮色中泛着诡谲青光:"三十年前,你也是这般站在周家祠堂,看着他们把我夫君沉入锁龙井。
她话音未落,整座山峦突然开始震颤。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文士的鬼面虚影出现裂痕。
我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铜铃碎片上。
金光炸开的刹那,我看见文士的真身——他左脸布满蛇鳞,右脸却是张美人皮,两种皮肉在颈间犬牙交错。
"锁龙井下压着的,从来不是龙。
补魄娘的银针突然刺入自己眉心,她化作漫天银丝缠住文士。
我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文士的美人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复眼。
他发出非人的尖啸,骨杖重重顿地,整座乱葬岗的泥土突然化作流沙。
我在下沉的瞬间抓住无字碑,却见碑底渗出暗红液体。
补魄娘的银丝在流沙中织成网兜住我,她虚幻的身影正在消散:"月蚀之夜,去镇外的渡魂桥……"话未说完,文士的复眼突然射出毒液,银丝网应声而破。
我坠入黑暗的刹那,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鳞片。
耳边响起锁链碰撞声,无数声音在黑暗中絮语。
有女子在唱苗疆的招魂歌,有孩童数着铜钱,还有老人用佝偻的背脊丈量着什么。
当我被冰凉河水呛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条地下暗河中,手中还攥着那片龙鳞。
河水泛着诡异的幽蓝,河底沉浮着无数青铜锁链。
我顺着水流漂出半里地,忽见前方有微弱光亮。
拨开垂落的钟乳石,竟是处天然洞窟,洞壁上刻满扭曲的符咒。
中央石台上供着尊三足青铜鼎,鼎中盛着半鼎暗红液体,表面浮着层油脂般的光泽。
"小友果然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却见那文士正倚在洞口,美人皮已完全剥落,露出蜈蚣般的百足躯体。
他每走一步,洞窟就震颤一次,岩缝里渗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血。
补魄娘的虚影突然从鼎中升起,她下半身已与青铜鼎融为一体。
三十年前,周家用七魄之术骗我夫君献祭。
她的银针在鼎中搅动,暗红液体泛起漩涡,"却不知这锁龙井下镇着的,是条被剥了逆鳞的蛟龙。
文士的百足突然暴涨,缠住我的脚踝往鼎中拖拽。
补魄娘的银针及时刺来,针尖挑着缕金发——竟是那日我在周府见过的蛊婆头发。
文士发出惨叫,百足断口处涌出墨绿汁液,所经之处岩壁尽数腐蚀。
"你早与那蛊婆勾结!
文士的复眼疯狂转动,洞窟顶部落下碎石如雨。
补魄娘却突然将我推进鼎中,暗红液体漫过头顶时,我听见她最后的话语:"用你的血喂饱逆鳞,月蚀之时……"
剧痛自指尖传来,暗红液体竟在吞噬我的精血。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补魄娘的夫君被铁链捆在祭坛上,周老爷将银簪刺入他天灵盖;蛊婆在暗室里将人皮缝成鼓面;文士的百足躯体在血池中翻滚,每只足尖都嵌着颗人心。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渡魂桥头。
明月高悬,却缺了个角。
桥下河水泛着血色,河面漂浮着无数纸钱。
补魄娘的银簪插在我身侧,簪头红珊瑚已化作齑粉,露出里面半截逆鳞。
"小道长可算来了。
沙哑的笑声从桥那头传来。
蛊婆拄着人牙杖缓缓走近,她脸上的疤痕正在蠕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爬行。
她身后跟着七具尸体,每具天灵盖上都插着铜钱,正是那日我在乱葬岗见过的尸骸。
"三十年前,老身就等着今日。
蛊婆的人牙杖重重顿地,七具尸体突然睁开眼睛。
她们的头发在夜风中疯长,缠住桥头石狮的瞬间,石狮竟化作齑粉。
我握紧逆鳞,指尖传来龙吟般的震颤。
补魄娘的虚影突然在河面浮现,她下半身已化作龙尾,鳞片上刻满符咒。
月蚀将至,用逆鳞斩断锁链!
她的声音与河水共鸣。
蛊婆却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她扯开衣襟,心口龟甲浮现出星图:"老身等了三十年,等的就是这条蛟龙现世!
七具尸体的头发突然暴涨,在空中织成遮天巨网。
蛊婆的人牙杖射出七道血线,没入尸体眉心。
尸体们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龙鳞。
我这才惊觉,她们竟都是被炼成龙尸的祭品!
逆鳞突然发出灼热光芒,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补魄娘的龙尾扫过河面,激起百丈水墙。
蛊婆的龙尸们齐声咆哮,口中喷出毒雾。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逆鳞上,金光炸开的刹那,整条渡魂桥开始崩塌。
在坠入河中的瞬间,我看见补魄娘的龙尾缠住蛊婆。
她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图腾,龙吟与鬼啸交织成催命曲。
我逆流而上,指尖逆鳞割开毒雾,终于看见河底那座青铜巨门。
门上锁链缠绕,每根铁链都嵌着颗骷髅头。
蛊婆的龙尸突然从天而降,利爪抓向我的后背。
我旋身挥出逆鳞,龙吟声中,锁链应声而断。
骷髅头眼中的鬼火同时熄灭,巨门轰然洞开。
门后是片血色空间,中央悬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逆鳞状的纹路。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龙魂。
蛊婆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她的身体正在异化,脊椎刺破皮肤长出骨刺。
七具龙尸将她托在半空,每具尸体眉心的铜钱都泛着血光。
补魄娘的龙尾从虚空探出,却被龙尸们联手击退。
我握紧逆鳞走向龙魂,每走一步,地面就浮现出新的符咒。
蛊婆突然发出尖啸,龙尸们齐齐喷出毒火。
我旋身避开,逆鳞却在此时脱手飞出,化作金龙虚影咬向龙魂。
血色空间开始崩塌,我看见补魄娘的虚影正在消散,她对着我无声地说着什么。
在意识消散前,我终于听懂她的唇语——"用你的魂火点燃逆鳞"。
当蛊婆的骨刺刺入我胸膛时,我笑了。
指尖燃起三昧真火,点在逆鳞上的刹那,整片空间化作火海。
龙魂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七具龙尸同时爆体而亡。
我坠入黑暗的瞬间,看见无数画面在火中流转:补魄娘的夫君化作蛟龙被铁链拖走,周老爷在祠堂里对着牌位叩首,蛊婆将人皮缝成鼓面时哼着招魂曲。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三十年前那个血月之夜,七名少女自愿献出头发,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祭品。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渡魂桥残骸上。
明月已复圆,河面漂浮着七枚染血的铜钱。
怀中逆鳞变得温热,背面浮现出细小符文。
远处山峦传来隐约龙吟,我望着掌心消散的符灰,终于明白补魄娘未尽的话语——有些封印,本就该随岁月长眠。
晨雾漫起时,我在桥头埋下逆鳞。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我听见地下传来锁链重铸的声响。
镇外的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树影里站着个穿素白襦裙的女子,她耳后的鱼鳞纹已化作朱砂痣。
我们对视片刻,她忽然化作漫天槐花,随风飘向锁龙井的方向。
我转身走向官道,腰间铜铃碎片叮咚作响。
身后传来孩童新的童谣:"渡魂桥,锁龙井,七魄缝成嫁衣锦。
银簪落,铜钱醒,三十年后又相迎……"歌声渐行渐远,而我知道,有些秘密注定要随朝露消散,就像那些被发丝缝补的魂魄,终将在晨光中重归天地。
残阳将渡魂桥的断木染成暗金时,我掌心的逆鳞突然发烫。
那鳞片上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在暮色中拼凑出半幅星图。
桥下河水不知何时褪去血色,却泛起诡异的银光,倒映着漫天星斗竟凝成锁链形状。
“小友可识得这周天星斗阵?”沙哑嗓音自桥洞传来。
我旋身捏诀,三昧真火在指尖凝成火蛇,却见个佝偻老妪拄着骷髅杖从水雾中踱出。
她左眼嵌着颗青玉髓,右眼却是黑洞洞的窟窿,发间银簪竟是截断指所化。
老妪抬杖轻点,河面银光骤然暴涨。
我足下青石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天灵盖上都嵌着枚铜钱——与那日乱葬岗所见如出一辙。
逆鳞突然脱手飞出,化作金龙虚影咬向骷髅杖,杖头青玉髓却迸发出吸魂夺魄的幽光。
“补魄娘的遗物,倒成了你护身的利器。”老妪怪笑时,面皮突然剥落半块,露出底下布满咒文的蛇鳞。
她抬手撕开衣襟,心口处七枚铜钱按北斗方位排列,每枚钱孔都渗出黑血,“三十年前她缝七魄时,可曾料到今日?”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火蛇上,赤红火焰染上紫芒。
老妪的骷髅杖应声炸裂,断指中飞出七只血蛊,在空中结成蛊阵。
逆鳞化出的金龙突然发出悲鸣,龙躯被蛊虫啃噬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我趁机结出九字真言,指尖却传来剧痛——七根发丝不知何时穿透掌心,正顺着经脉直逼心口。
“周天星斗阵需以活人七魄为引。”老妪独眼中血光流转,她身后浮现出七具透明魂影,面容竟与那日周府地窖的女尸一般无二,“老身等了三十年,就为凑齐这北斗七煞!”
蛊阵骤然收缩,血蛊化作尖刺扎入我周身大穴。
剧痛中我瞥见逆鳞上的星图正在消散,老妪心口的铜钱却亮起妖异红光。
恍惚间听见补魄娘的叹息在耳畔响起:“用你的血重绘星图,月落之前……”
生死关头,我反手将逆鳞刺入自己心口。
金芒自伤口迸发,血蛊在强光中灰飞烟灭。
老妪发出非人惨叫,她心口的铜钱接连爆裂,黑血如箭射向苍穹。
我趁机捏碎颈间玉坠,师父留下的护体罡气轰然展开,将漫天血雨隔绝在外。
“好个玉石俱焚的打法!”老妪的面容在罡气中扭曲,蛇鳞与皮肉疯狂翻卷,“可惜你连星图真意都不懂——北斗主死,南斗掌生,要破此阵需……”
她话音未落,渡魂桥残骸突然剧烈震颤。
河底银光化作万千锁链冲天而起,竟将老妪捆成个粽子。
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逆鳞上的星图骤然完整,化作金色光幕笼罩整片水域。
老妪在光幕中疯狂挣扎,她每片蛇鳞下都钻出只血蛊,却刚触到光幕就化作飞灰。“原来如此!
补魄娘竟将南斗生门藏在你魂魄里!”她独眼淌下血泪,突然扯断自己右臂掷向光幕,“那老身就先取你生门!”
断臂在空中化作漫天血雨,每滴血珠都凝成蛊虫。
我旋身祭出最后三张雷火符,却在符纸燃起的刹那,看见血雨中浮现出张熟悉的面容——竟是三十年前被献祭的蛟龙夫君!
他眉心嵌着半截逆鳞,嘴角挂着温柔笑意,指尖却缠绕着七根染血发丝。
“小心幻象!”补魄娘的虚影突然从我背后浮现,她龙尾扫过之处,血蛊尽数消散。
老妪趁机挣脱锁链,心口剩余的铜钱射出七道血线,在空中结成血色北斗阵。
阵眼处浮现出巨大鬼面,口吐人言:“尔等蝼蚁,也敢窥探天机?”
补魄娘的龙尾突然缠住我腰身,将我甩向光幕顶端。
逆鳞在掌心发烫,星图流转间,我竟看清血阵中暗藏的生门——正是老妪方才扯断右臂的方位!
“破!”我暴喝一声,逆鳞化作金枪贯穿生门。
血色北斗阵轰然炸裂,老妪发出凄厉惨叫,她心口铜钱尽数飞出,在空中拼成副残缺的锁龙图。
补魄娘的龙尾同时扫向残图,鳞片与铜钱相撞迸发出刺目光华。
当光芒消散时,老妪已化作具枯骨。
她手中的骷髅杖却突然直立,杖头青玉髓映出诡异画面:三十年前那个血月之夜,周老爷与蛊婆联手将蛟龙夫君绑上祭坛,补魄娘抱着婴儿跪地哀求,却被文士用银簪刺穿琵琶骨……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锁龙人。”补魄娘的龙尾缠住骷髅杖,她耳后的朱砂痣突然化作血泪,“周家用七魄之术骗我夫君献祭,你却用他的逆鳞炼成这镇魂器!”
骷髅杖突然迸发出强光,将补魄娘的虚影逼退数丈。
我趁机捏碎逆鳞,金芒中浮现出蛟龙夫君的完整魂魄。
他对我颔首致意,魂体突然化作万千光点没入河底。
整片水域开始沸腾,银光锁链寸寸断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中传来锁链拖动的巨响,七根通天彻地的青铜柱缓缓升起。
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条蛟龙残魂,它们口中衔着的铁链尽头,赫然是具无头龙尸!
补魄娘的龙尾突然发出悲鸣,她化作漫天银丝缠住最近根龙柱,银针在柱身上刻下神秘符文。
“小友快取逆鳞精血!”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当年他们用七魄镇住龙魂,如今需以生魂为引……”
我毫不犹豫地刺穿心口,精血化作血箭射向龙柱。
当第一滴血落在符文上时,整片空间开始崩塌。
七根龙柱同时发出龙吟,无头龙尸的断颈处突然长出逆鳞,残魂们化作金光没入其中。
补魄娘的银丝在强光中寸寸断裂,她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终于……可以回家了……”
老妪的枯骨在这时突然炸裂,从中飞出只金蚕蛊。
它振翅时洒下磷粉,在空中拼出副星图——正是逆鳞上消散的那半幅!
我福至心灵,将剩余精血全部喷在星图上,紫金火焰自指尖燃起,沿着星轨烧向青铜柱。
在火焰触及龙柱的刹那,地底传来震天动地的咆哮。
七根龙柱同时拔地而起,化作七条金龙冲天而起。
无头龙尸的逆鳞发出耀眼光芒,残缺的头颅竟在金光中缓缓重生。
补魄娘的虚影在此时完全消散,她最后的话语化作龙吟响彻云霄:“告诉世人,锁龙者终成龙囚……”
当晨曦刺破黑暗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渡魂桥废墟中。
掌心逆鳞已化作齑粉,却凝成枚龙形玉佩。
远处山峦间,七条金龙正环绕着条青蛟盘旋,每片龙鳞上都映着张人脸——正是那日在地窖见过的十二具女尸,以及补魄娘与蛟龙夫君。
正欲起身,忽觉怀中异动。
掏出玉佩细看,竟见青蛟的逆鳞在玉中流转,背面浮现出细小字迹:“锁龙井下三千丈,有碑无名葬痴狂。
若问此劫何日解,且看人间换新妆。”
山风骤起,玉佩突然迸发出强光。
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再睁眼时已身处陌生山谷。
谷中开满血色曼陀罗,花丛中立着块无字碑,碑前摆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嵌着枚铜钱。
“你终于来了。”沙哑嗓音自碑后传来。
我捏诀戒备,却见个布衣老者拄着竹杖踱出。
他面容普通,唯有双目如电,指尖缠绕的七根发丝,竟与那日穿透我掌心的如出一辙。
老者抬手轻拂,青铜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
灯影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画面:周老爷与蛊婆在祠堂密谋,文士在祭坛刻下锁龙咒,补魄娘抱着婴儿跪在雨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七名少女自愿献出头发时,眉心同时亮起的铜钱印记。
“世人皆道锁龙井镇着妖邪,却不知锁住的……”老者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七枚铜钱按南斗方位排列,每枚钱孔都渗出金血,“是三十年前就该消散的执念。”
我瞳孔骤缩——这铜钱排列方位,竟与逆鳞玉佩背面的字迹暗合!
老者突然挥杖点地,地面浮现出巨大星图,正是逆鳞上消散又重现的那半幅:“补魄娘以七魄补天命,你却以生魂续残局。
小友可知,这南斗生门后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星图突然活过来般流转。
我仿佛看见补魄娘在雨中缝补魂魄,蛟龙夫君在深渊中发出无声咆哮,老妪在暗室里将人皮缝成鼓面……最后画面定格在老者身上,他年轻时的面容与文士竟有七分相似!
“三十年前,我亲手将逆鳞刺入兄长心口。”老者指尖抚过青铜灯,火焰突然暴涨,“可当锁龙阵成的刹那,我才明白自己才是真正的祭品。”他扯下脸皮,露出底下布满咒文的龙鳞,“周家用七魄之术骗我,蛊婆用人皮鼓操控我,补魄娘用发丝缝住我的记忆……”
青铜灯突然齐齐转向我,灯芯铜钱射出七道金光。
我下意识祭出龙形玉佩,玉佩却化作青蛟虚影,与金光相撞迸发出漫天星斗。
老者在这时发出畅快大笑,他周身龙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多谢小友助我解脱!
这南斗生门后,藏着真正的锁龙井!”
当最后片龙鳞坠地时,地面轰然开裂。
我纵身跃入深渊,怀中玉佩发出温暖光芒。
黑暗中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七条金龙虚影在身侧盘旋。
不知下坠多久,终于触到实地——竟是处水晶宫殿,穹顶镶嵌着三千六百五十颗明珠,每颗明珠中都映着张人脸。
宫殿中央悬浮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素白襦裙的女子。
她耳后的朱砂痣鲜艳如初,眉心却嵌着半截逆鳞。
我走近细看,突然发现棺盖上刻着行小字:“以吾之魂,镇尔之魄;以尔之魄,续吾之命。
锁龙者,终成龙囚;渡魂人,亦是魂渡。”
指尖触到棺盖的刹那,三千六百五十颗明珠同时炸裂。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看见补魄娘在雨中缝补魂魄,蛟龙夫君在深渊中发出无声咆哮,老者在祭坛上刺出逆鳞……最后画面定格在我自己身上——原来我才是当年那个婴儿,被补魄娘用发丝缝住三魂七魄,送出锁龙井避祸!
“原来……如此……”我踉跄后退,怀中玉佩突然化作青蛟。
它仰天发出震天龙吟,水晶棺应声而碎。
补魄娘的遗体化作漫天银丝,在空中织成巨大茧蛹。
蛟龙夫君的逆鳞从茧中飞出,没入我眉心。
剧痛中,我听见锁链崩断的轰鸣。
七条金龙同时冲入茧蛹,强光照亮整座水晶宫。
当光芒消散时,茧中走出个身着龙纹锦袍的男子,眉心逆鳞流转着七彩光芒。
他抬手轻点,我眉心传来灼热刺痛,三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多谢道友助我夫妻重聚。”男子拱手为礼,他身后浮现出补魄娘的虚影,“锁龙井下镇着的,从来不是妖邪,而是被天道遗弃的痴人。”他抬手招来七条金龙,龙躯上浮现出十二张人脸——正是那日在地窖与渡魂桥见过的所有亡魂。
补魄娘的虚影突然化作银针,在我掌心刻下符咒:“去吧,用这逆鳞针解开世间所有执念。
记住,锁龙者终成龙囚,渡魂人亦是魂渡。”她话音未落,整座水晶宫开始崩塌。
男子将我推出深渊时,我听见七条金龙发出震天龙吟,锁龙井的封印在龙吟中彻底瓦解。
当我再次站在渡魂桥废墟上时,明月高悬,河面漂浮着无数莲花灯。
掌心逆鳞针微微发烫,指引我走向镇外义庄。
推开斑驳木门的刹那,我看见十二具棺材整齐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刻着枚铜钱——正是南斗六星与北斗七星的位置。
逆鳞针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金龙虚影。
棺盖接连炸裂,十二道魂魄飘然而出,在月光下结成巨大光轮。
补魄娘与蛟龙夫君的身影在光轮中浮现,他们对我露出释然微笑,化作漫天星雨洒向人间。
我转身走向官道,掌心逆鳞针已化作普通银簪。
远处传来孩童新的童谣:“锁龙井,渡魂桥,七魄缝成轮回道。
银簪落,铜钱消,三十年后执念了……”歌声渐行渐远,而我知道,有些封印注定要被打破,就像那些被发丝缝补的魂魄,终将在轮回中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