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麦场小屋：一场意外邂逅，改变了我的知青岁月

在1972年的黑龙江兵团，22岁的我已经在这片黑土地上摸爬滚打了四年。那时候的日子，满是汗水与希望，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让我的生活泛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麦收时节，是一年里最忙碌也最让人期待的时候。金黄的麦浪随风翻滚，收割机昼夜不停地轰鸣着。我和另一个知青兄弟，每天跟在收割机屁股后面，把脱粒的麦子装袋，累得腰酸背痛，却也满心欢喜——毕竟丰收，是所有人的期盼。新收的麦子得拉回连队麦场晾晒，可这晾晒最怕下雨。一旦乌云压顶，不管你在干啥，都得立刻冲向麦场，抢着把麦子盖好，不然辛苦一年的收成可就全泡汤了。

那天下午一点多，我正做着夜班前的美梦，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惊醒：“要下雨了！连长让所有人去麦场盖麦子！”我一骨碌爬起来，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冲。抬头一看，天空像被打翻的墨汁，乌云滚滚压下来，狂风呼呼地刮，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感觉一场暴雨马上就要倾盆而下。

等我跑到麦场，已经有三十多号人在忙活了。我随手把外衣往木桩上一挂，抄起木锹就加入“战斗”。大家齐心协力，把摊开的麦子堆成小山，再迅速拉来苫布盖上，用石头、木头死死压住四角。终于，在第一滴雨落下前，我们把所有麦子都保护好了。

刚直起腰喘口气，天色瞬间暗得像深夜。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副连长赶紧喊：“快回连队！”大家撒腿就跑。可我刚跑几步，突然想起外衣还在木桩上，又折回去拿。这一回去不要紧，发现一块苫布被大风掀起了角，金黄的麦粒都露了出来。我心里一紧，要是被雨淋湿，这些麦子可就废了！赶紧冲过去重新盖好，还多压了几块大石头。等忙完这一切，暴雨已经像瓢泼一样，根本来不及跑回连队了。

四下一望，麦场边有间小小的打更屋，平时白天没人，这会儿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一头撞进去，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黑暗中，我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咚咚直跳，又尴尬又害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进退两难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外面雨太大，就在这儿躲会儿吧，快把门关上。”这声音，是连队的统计员李玉秋！她也是知青，和我来自同一个城市，还是同一批到的兵团。平时，她总是安安静静的，高挑的身材，鹅蛋脸配上大眼睛、高鼻梁，模样好看得很。我早就偷偷对她有好感，可那时候男女之间界限分明，我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我有些局促地问：“是你啊，怎么没跑回连里？”她叹了口气说：“我手里拿着麦场进度统计本呢，怕被雨淋湿了，只能在这儿躲躲。倒是你，怎么也来了？”我把取衣服、盖苫布的事儿说了一遍。这小屋实在太小，我俩紧紧挨在一起，她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我又紧张又心慌。我结结巴巴地说：“屋子太挤，我……我还是走吧。”其实心里却在天人交战，既想走，又有点舍不得。

李玉秋连忙说：“雨这么大，怎么走？等雨小点再说。”说话间，雨越下越猛，雨点砸得屋顶“砰砰”响。我慢慢适应了黑暗，才发现我们几乎是脸贴着脸，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我脸一下子红透了，赶紧想转身，结果不小心把门撞开了，冷风夹着雨水“唰”地灌进来。没办法，只能又转回来，还是紧紧挨着她。

为了打破尴尬，我没话找话地问：“李玉秋，你信命吗？”她疑惑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只好解释说，前几天在破房子里捡到一本老黄历，上面说的内容神神秘秘的。她一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可是禁书，你小心别让人知道了！”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聊着聊着，我突然意识到，这话题在这种情境下好像有点太敏感了，两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响起，小屋都跟着晃了晃。一道闪电划过，我清楚地看到李玉秋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惊恐。我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她先是浑身一僵，用力推了我一下，可没推开。紧接着，又是一声炸雷，她身子一软，直接靠在了我怀里。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外面的雨声、雷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玉秋小声说：“雨小了，抱够了吗？”我如梦初醒，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小屋，就撞见了麦场主任老单。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职工，平时对我们知青特别照顾。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不会被他看见了吧？果然，老单笑呵呵地说：“我本来也想去小屋躲雨，看到李统计员进去了，正打算换个地方，就瞧见你在盖苫布，然后也进了小屋。我只好躲到粮囤底下啦！”我吓得冷汗直冒，连忙求他别声张。老单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放心，别的我啥也没看见！”

第二天，全连大会上，连长居然表扬了我护粮的事儿，但没提小屋的事儿。看来老单真的替我保密了，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从那以后，每次见到李玉秋，我都像做了亏心事，总想躲开她。

直到有一天傍晚，冤家路窄，还是碰上了。她一声厉喝：“站住！”我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一脸严肃：“还想躲？你胆子不小啊，那天竟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歉，把能想到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正忐忑时，她却突然笑了：“还男子汉呢，我看是胆小鬼！看在你之前跳井救人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看你表现！”说完，红着脸转身走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想起那次，李玉秋和另一个女知青打水时，同伴不小心掉进井里。我想都没想，顺着井绳就下到井底，在冰冷的水里把人救了上来。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就对我另眼相看了？

后来，连队安排我上夜班收麦子。没想到，李玉秋居然跟着炊事员来送夜班饭。她看着我狼吞虎咽，轻声问：“吃饱了吗？晚上干活小心点，别摔着碰着。”那一刻，我的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火炉。

麦收结束时，望着高高的粮垛，我心里感慨万千。这场暴雨，这个小小的麦场小屋，不仅让我和李玉秋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更成了我知青岁月里最难忘、最珍贵的回忆。或许，真的像那本老黄历说的，有些缘分，是老天爷早就注定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