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新婚夜冷血将军将母亲遗物赠与我,我却误以为他是在羞辱
发布时间:2025-06-26 04:06 浏览量:1
我握着铜镜的手微微发抖,映在镜面中的女子眉眼含愁,朱红嫁衣刺得人眼眶发疼。
窗外传来鞭炮炸响,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搅碎了满院喜庆。
这桩婚事来得突然。
半月前父亲捧着圣旨跪在祠堂,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如儿,这是陛下的旨意,贺家手握兵权,与我们苏家联姻......”
我攥着绣帕打断他:“女儿不愿做那联姻的棋子!”
话落,父亲扬起的手终究没落下,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母亲红着眼眶将我搂进怀里:“傻孩子,咱们苏家满门老小的性命,都系在这桩婚事上啊。”
1
想起昨日在闺房里,贴身丫鬟青雀哭着替我收拾行李:“小姐,那贺家二郎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在北疆战场上杀人如麻,听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红盖头突然被掀起,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抬眼望去,贺隘一身喜服歪斜着站在床边,剑眉微蹙,星目里满是醉意。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原来这就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倒生得一副好皮囊。”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悦,福了福身:“将军谬赞,只是不知将军这般醉醺醺地来,可是瞧不上我这礼部侍郎之女?”
贺隘冷笑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娶你不过是遵旨罢了,莫要自作多情。”
他随手扯下腰间玉佩,扔在桌上:“这玉佩你收着,往后你我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我望着桌上那枚温润的玉佩,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原以为即便无爱,至少能相敬如宾,却不想这贺隘如此无礼。
我拾起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将军既如此,又何必假惺惺送这玉佩?我苏羡如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不缺这区区玉佩!”
玉佩应声落地,贺隘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如霜:“你可知这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将军既不把这婚事当回事,又何必拿母亲遗物来羞辱我?若将军真的尊重令堂,就该好好对待这桩婚事,而不是这般醉醺醺地来,对我冷嘲热讽!”
贺隘盯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苏小姐,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我叫住。
“将军留步。”我深吸一口气,“既然陛下赐婚,我们二人便已是夫妻。
“今日之事,就当是你我初遇的一场误会,往后,还望将军能与我相敬如宾,莫要再如此行事。”
贺隘挑眉:“相敬如宾?苏小姐怕是想得太天真了,我贺隘,从不会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我握紧拳头:“将军可知,你这般行事,不仅是在羞辱我,更是在打陛下的脸?
“若此事传出去,陛下会如何想?贺家又会如何?”
贺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冷冷道:“苏羡如,你果然不简单。”
说罢,他大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今日便到此为止,我累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背对我的贺隘,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
我吹灭红烛,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椅子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2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我起身梳妆,看着铜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暗自下定决心:苏羡如,既已嫁入贺家,便不能任人欺负。
正想着,青雀端着水盆进来:“小姐,将军府规矩大,这会儿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我点点头,整理好衣装,朝着正厅走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欢声笑语。
推开门,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主位,贺隘站在一旁,神色柔和,与昨夜判若两人。
“儿媳苏羡如见过祖母。”我福了福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老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快起来吧。”
她转头看向贺隘:“隘儿,你媳妇这么好,可别再整日板着脸,好好待人家。”
贺隘瞥了我一眼,淡淡道:“知道了,祖母。”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沈小姐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莲步轻移走了进来,容貌秀丽,眉眼间含着几分娇弱。
她看到贺隘,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贺哥哥,你成亲了,清婉特来道喜。”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愣:“这位便是嫂子吧,果然名不虚传,生得这般美貌。”
我笑着回应:“沈小姐谬赞了,倒是沈小姐,生得这般温婉动人。”
贺隘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夫人拉着沈清婉的手,和蔼地说:“清婉啊,你自小在府里长大,往后可要多带带羡如,让她熟悉府里的规矩。”
沈清婉乖巧地点点头:“是,老夫人放心,清婉一定好好照顾嫂子。”
她看向贺隘的眼神里,满是倾慕与眷恋。
我心中了然,看来这沈清婉与贺隘关系不一般。
请安结束后,沈清婉主动挽起我的胳膊:“嫂子,我带你逛逛这将军府吧,府里大,你刚来,怕是会迷路。”
我笑着应下。
一路上,沈清婉看似热情地介绍着府里的各处建筑,话语间却不时透露出她与贺隘的过往:
“贺哥哥小时候最喜欢在后花园练武了,我常坐在一旁给他递水......”
“这棵梅树是贺哥哥亲手栽的,每年开花时,他都会来赏梅......”
我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在我嫁过来之前,贺隘的生命里早已有了这样一个女子。
走到一处凉亭,沈清婉突然脚下一崴,朝着我扑来。
我下意识伸手去扶,却不想她顺势抓住我的手腕,往前一推。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身后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
转头一看,竟是贺隘。
他皱着眉,眼神里满是不悦,看向沈清婉的目光更是冷得吓人:“沈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清婉脸色一白,急忙解释:“贺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方才脚下打滑,不小心连累了嫂子......”
贺隘没再理会她,而是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多谢将军,我没事。”
心中却有些诧异,原以为贺隘会对我不闻不问,却不想他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沈清婉见贺隘只关心我,眼眶泛红:“贺哥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说罢,转身跑开了。
贺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自小被宠坏了,做事没个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我轻笑一声:“将军多虑了,我没那么小气。”
心中却暗想,这将军府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3
晨光透过竹帘在青砖上织出斑驳碎影,我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痕洇开成一团乌云。
青雀抱着新裁的藕荷色襦裙进来时,正撞见我对着案上的《女诫》发呆。
“小姐又在练字?”她将衣裳挂在屏风上,瞥见我笔下歪歪扭扭的字迹,“这‘妇德’二字写得倒像‘虎豹’,若是被老夫人瞧见......”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铁器相撞的铿锵声。
我搁下笔推开窗,只见贺隘正在演武场舞剑,玄色劲装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剑锋一转,寒光掠过青石砖,竟将半人高的石狮子削去半只耳朵。
“将军这是要拆了贺府?”我倚着栏杆高声道。
贺隘收剑抬眸,额间碎发沾着薄汗:“苏小姐若是嫌吵,大可以缩回房绣花。”
他随手将剑抛给亲兵,大步走到廊下,“倒是听闻苏小姐,成亲半月有余,连《女诫》都抄不好,传出去怕是要笑话贺家娶了个......”
“娶了个不循规蹈矩的媳妇?”我晃了晃手中墨迹未干的宣纸,“将军莫不是忘了,当日是谁在洞房里说‘各过各的’?您舞刀弄剑搅得阖府不宁,我不过写写字,倒成了罪过?”
贺隘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兴味:“苏小姐这番口舌,不去茶楼说书可惜了。”
他忽然逼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不过本将军提醒你,贺府不是苏家,有些规矩......"”
“贺哥哥!”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沈清婉提着绣鞋小跑过来,鬓边的玉簪随着步伐轻颤,“父亲新得了南粤进贡的荔枝,特意让我送些来给老夫人尝尝。”
她瞥见我手中的字,掩唇笑道:“嫂子这字......倒与贺哥哥的剑招一样利落呢。”
是在嘲讽我的字狂野,一点儿也不“娴静”。
我正要开口,贺隘却先一步接过食盒:“劳烦沈姑娘跑这一趟,母亲在佛堂,我让人带你过去。”
他转身时,我分明看见沈清婉攥紧了袖口,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他这是,在替我拦人?
我摇摇头,晃去脑海里不好的想法。
贺隘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4
午后雷雨突至,我撑着油纸伞去厨房取燕窝,却在回廊转角听见窃窃私语。
“沈小姐方才哭得可怜,说贺将军自从成了亲,便再不肯见她......”
“这苏娘子看着温婉,怕是藏着心眼呢,听说她成亲那日就摔碎了将军的玉佩......”
青雀气得要冲出去理论,我按住她的手。
雨滴顺着伞骨蜿蜒而下,在地上砸出朵朵水花。
他们说的确实不错,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才让人抓了话柄。
入夜时分,贺隘带着满身酒气回来时,我正坐在窗前临摹《洛神赋》。
他踢开房门,衣摆上还沾着胭脂香:“苏羡如,你可知沈清婉为何今日来贺府?”
我搁下笔,看着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这该问将军才是,毕竟沈小姐心心念念的人,可不是我。”
“你!”贺隘猛地拍案,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在宣纸上,将洛神的广袖染成一片乌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日在演武场故意挑衅,就是想让沈清婉误会我们......”
“将军想多了。”我平静地取出帕子擦拭墨迹,“我若真想争风吃醋,大可以像寻常妇人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何必费这许多心思?”
见他愣在原地,我继续道:"将军既已娶我,便该明白,有些话传出去,伤的不只是你我,还有贺家的颜面。"
贺隘沉默许久,突然抓起案上的宣纸撕碎:“苏羡如,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他摔门而去时,劲风扑灭了半盏烛火。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满地碎纸上。
我弯腰拾起一片残页,上面“翩若惊鸿”四个字只剩半个“鸿”字。
青雀捧着件披风进来,红着眼眶:“小姐何必受这冷待,明日我就去求老爷......”
“不必了。”我将碎纸拢进掌心,“既然嫁进了贺府,有些路,总归要自己走下去。”
6
三日后,老夫人寿辰。
刚到前厅,便见沈清婉正在给老夫人展示新绣的鸳鸯帕子,眼角还挂着泪珠。
“清婉这孩子,绣得这般好,倒是羡煞旁人了。”老夫人慈爱地拍着她的手,转眼看向我,“羡如,你准备了什么礼给我?”
我福了福身,示意青雀捧上礼盒:“儿媳自知针线笨拙,便请人绣了幅《麻姑献寿图》,又亲手抄了一卷《金刚经》,愿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展开画卷,眼中闪过赞许:“难为你有心了。”
她正要再说,贺隘却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沾着尘土的铠甲。
“祖母,北疆急报!”他将军报递给老夫人,余光扫过我时微微一顿,“敌军突袭,我需即刻启程。”
沈清婉猛地站起来,手中帕子掉在地上:“贺哥哥,此去凶险......”
她哽咽着从怀中掏出个香囊,道:“这是清婉亲手绣的,你带着......”
贺隘却看也不看,转身欲走。
我鬼使神差地开口:“将军且慢。”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解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平安佩是我自幼带着的,虽不值什么钱,却能挡灾,将军若不嫌弃,便带着吧。"
贺隘盯着我,眼神复杂。
最终,他接过平安佩揣进怀里:“多谢。”
转身离去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沈清婉的香囊卷到了角落。
夜深人静时,我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青雀抱着棉被进来:“小姐,将军府的下人说,北疆战事吃紧,将军此去怕是......”
她的声音染上哭腔。
我望着天上的缺月,轻声道:“青雀,那平安佩替我挡了多次灾,是不是也能……”
窗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我掀开帘子,只见贺隘骑着马从府门疾驰而出。
月光下,他腰间晃动的平安佩泛着幽幽绿光,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夺目几分。
8
北疆的战事像悬着的阴霾,老夫人每日都要去佛堂焚香,连素爱热闹的沈清婉也来得少了。
我照常晨起练字,只是案头多了幅北疆地形图。
青雀捧着炭盆进来,哈着白气道:“小姐,这天寒地冻的,将军他们在战场上可怎么熬啊......”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走到外面,只见满身风雪的传令兵滚下马来,怀里紧紧护着封加急军报。
“贺将军重伤!北疆防线告急!”
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在贺府上空。
老夫人当场昏厥,整个府邸乱作一团。
我捏着军报的手微微发抖,上面“箭毒入骨,危在旦夕”八个字刺得眼眶发疼。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转身对青雀道:“备马,我要去北疆。”
“小姐疯了不成!”青雀死死拽住我的衣袖,“从京城到北疆要半月路程,况且您一介女流......”
“若再等半月,贺隘怕是撑不到那时候!”我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墙上父亲送我的软剑,“你留在这里稳住府中局面,就说我回苏府小住几日。”
三更天,我扮作小厮混出城门。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可比起心底翻涌的担忧,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一路上我昼伏夜出,靠着在茶楼听来的消息辨认方向。
第七日傍晚,我在一处破庙里歇脚,却听见几个商旅谈论:“贺将军怕是不行了,听说伤口溃烂生蛆,连随军大夫都束手无策......”
我攥着馒头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翌日黎明,我偷溜进军营时,正撞见沈清婉扶着贺隘的营帐,哭得梨花带雨:“贺哥哥,你若去了,让清婉怎么活......”
“滚!”贺隘虚弱却冰冷的声音传来,“谁准你......”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掀开帐帘。
贺隘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左肩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往日锐利的眼睛此刻蒙着层灰翳。
他望见我,瞳孔猛地一缩:“你......你来做什么?”
“来给将军收尸。”我强作镇定,从包袱里取出从医馆偷学来的止血草药,“不过看起来,将军还没到那地步。”
沈清婉尖叫着拦住我:“你一介妇人懂什么医术!贺哥哥若是有个闪失......”
“让她试试。”贺隘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苏羡如,你若救不了我,本将军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蹲下身子,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心尖猛地一颤。
伤口处果然如传闻般溃烂不堪,腐肉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想起医书上说“以毒攻毒”,我咬牙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贺隘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有挣扎,却也有信任?。
三日后,贺隘终于退了烧。
我守在他床边打盹,突然被一声轻笑惊醒。
睁眼对上他难得柔和的目光,心漏跳一拍。
“苏羡如,”他哑着嗓子道,“原来你不仅会气人,还会救人。”
我别开脸,耳尖发烫:“不过是碰巧罢了。将军还是管好自己,别再中箭了。”
正说着,帐外传来马蹄声。
一名士兵匆匆入内:“将军,朝廷派来监军,说是要彻查北疆战败原因......”
贺隘脸色骤变,挣扎着要起身。
我按住他的肩膀:“你伤还没好,我去应付。”
转身时,听见他低低说了句:“小心。”
监军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见面便趾高气扬:“贺将军治军不力,如今又重伤卧床,这北疆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他目光扫过我,突然露出猥琐的笑:“不过贺将军艳福不浅,重伤之际还有美人相伴......”
我按住腰间软剑,微笑道:“大人误会了,民女只是随军大夫。
“倒是大人,不在前线督战,却在这后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莫不是......另有目的?”
监军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忽听帐内传来贺隘的声音:“本将军虽伤重,却还死不了。大人若是真为战事着想,不如去查查粮草为何迟迟未到。”
监军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我松了口气,转身却撞进贺隘温热的胸膛。
他不知何时已披衣站在身后,身上带着草药混着雪松香:“苏羡如,你就这么护着我?”
我想要后退,却被他扣住手腕:“那日在京城,你为何要把平安佩给我?”
帐外风雪呼啸,我望着他眼中跳动的烛火,鬼使神差道:“因为......我不想你死。”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贺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突然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苏羡如,你知不知道,你来了,我就死不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沈清婉的哭喊:“贺哥哥!父亲说朝廷要治你的罪,你快跟我回京城......”
贺隘猛地推开我,眼中的柔情瞬间化作冰霜。
9
北疆的寒风裹挟着砂砾,将营帐外的牛皮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我怔怔望着贺隘远去的背影,直到沈清婉刺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苏羡如,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她猛地掀开帐帘,绣鞋在雪地上碾出凌乱的脚印,“贺哥哥重伤未愈,你却撺掇他留在北疆涉险!”
我握紧腰间的药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为贺隘换药时的温度:“沈姑娘怕是误会了,贺将军身为北疆主帅,岂会因儿女私情弃守防线?”
“儿女私情?”沈清婉突然冷笑,眼中闪过怨毒,“你以为贺哥哥真会看上你?若不是陛下赐婚,你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
“够了!”贺隘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他裹着披风立在风雪中,苍白的脸色被寒风吹得泛起病态的红,“沈清婉,即刻回京城。”
“贺哥哥!”沈清婉踉跄着扑过去,却被贺隘侧身避开。
她僵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雪地上:“原来在你心里,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当年在贺府,你教我骑马射箭,说要护我一世周全......”
贺隘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别开眼:“那是儿时戏言,如今我既已娶了羡如,便不会负她。”
我攥着药囊的手微微发抖,他唤我“羡如”的声音,竟比北疆的烈酒还要灼人。
沈清婉死死盯着我,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
寒光闪过,我本能地闭眼,却听见金属坠地的闷响。
贺隘握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你若再敢伤她分毫,休怪我不念旧情。”
说罢,他将沈清婉推给闻讯赶来的亲兵,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我急忙上前扶住他。
“伤口裂开了?”我掀开他的披风,绷带边缘已渗出鲜血。
贺隘却按住我的手,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无妨,先送沈清婉离开。”
目送马车消失在风雪中,贺隘的身子突然重重压下来。
“苏羡如,你后悔来北疆吗?”他靠在我肩头,气息微弱,“这里没有江南的繁花,只有随时丧命的危险。”
我将他冰凉的手捂在怀中,想起离家时父亲寄来的密信:“陛下对贺家猜忌日深,北疆之战恐有蹊跷。”
如今看来,贺隘执意留下,又何尝不是为了自证清白?
“我后悔没早些来。”我轻声道,“若能早一日替你挡住那些暗箭......”
贺隘突然笑了,笑声震得伤口渗血:“傻姑娘,你以为凭你的软剑,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我慌忙取出银针,却被他抓住手腕。
“别白费力气了。”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间被镯子勒出的红痕,“当年母亲临终前说,这镯子要送给......”
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朝廷加急军报!”传令兵浑身是血,怀中的信笺染着大片暗红,“粮草被劫,援军......倒戈了!”
贺隘猛地坐起,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我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展开军报细读。
字迹歪斜潦草,末尾却画着苏家的暗纹——是父亲的警示。
“这是陷阱。”我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吞噬掉关键字句,“陛下想借敌军之手,除掉贺家。”
贺隘沉默良久,突然握住我的手:“羡如,你带老弱病残从密道出逃,我......”
“住口!”我反手扣住他的脉门,“贺隘,你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掏出怀中的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部署:“三日前我便发现,西侧山谷有小股骑兵频繁出入,极有可能是......”
帐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火把将雪地照得通红。
贺隘猛地将我护在身后,抽出枕边的佩剑。
寒光映出他决绝的眼神:“羡如,活下去。”
我转头望向营帐角落,那里摆着一盆干枯的梅树。
“点火!”我抓起梅枝掷向火盆,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营帐。
贺隘咳嗽着拽住我:“你疯了?!”
“这是江南特制的烟瘴,可迷人心智。”我拉着他冲向密道,“这是祖母告诉我的......”
话音被爆炸声淹没。
密道入口处,沈清婉握着火把冷笑:“苏羡如,你以为凭这点小聪明就能逃出生天?贺哥哥,只要你跟我走,我父亲能保你......”
贺隘的剑擦着她耳畔刺入土墙:“滚!”
他揽住我的腰,纵身跃入密道。
身后传来沈清婉凄厉的哭喊,还有箭雨破空的呼啸。
密道潮湿阴暗,我几乎是被贺隘拖着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透出微光。
贺隘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入石壁发出嗡鸣。
“分开跑。”他将平安佩佩塞进我掌心,“你快回京城去找......”
“不!”我死死抱住他,软剑出鞘抵住他后背,“贺隘,你若敢死在我前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洞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晕越来越近。
贺隘望着我,突然笑了。
他低头吻去我眼角的泪,带着血腥气的唇落在耳畔:“好,那就一起活着。”
10
密道尽头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贺隘的血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淌,在雪地上蜿蜒出刺目的红。
追兵的喊声越来越近,他突然将我推进路边的破庙,自己倚着门框喘息:“带着玉佩去沈府,找沈尚书......”
“沈清婉要害我们,你还让我去找她父亲?”我扯下裙摆给他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贺隘,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贺隘抓住我的手,掌心的茧子磨得生疼:“沈尚书与我父亲有八拜之交,他不会坐视不理。况且......”
他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陛下疑心太重,唯有沈府的密道能直通皇宫。”
破庙外传来马蹄声,我咬牙背起他:“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活着吗?你若敢死在半路,我就把你的尸体扔去喂狼!”
不知走了多久,等我们跌跌撞撞闯入沈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尚书看着浑身是血的我们,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胡闹!陛下正以通敌叛国之名缉拿你们,你们居然还敢来京城?”
贺隘单膝跪地,鲜血滴在青砖上:“沈伯父,北疆粮草被劫、援军倒戈,皆是有人蓄意陷害。我贺家世代忠良,不能背负这千古骂名!”
沈尚书沉默良久,转身从暗格里取出密道图:“子时三刻,我会让管家引你们入宫。但见了陛下,你们可有十足的把握?”
我握紧贺隘发凉的手,不料他展开泛黄的绢布,上面赫然是监军与敌军将领来往的密信抄本,还有户部尚书私吞军饷的账册:“有这些证据,陛下就算想保他们,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子时的皇宫笼罩在薄雾中,月光透过琉璃瓦洒下,映得金砖泛着冷光。
我攥着密道入口的铜环,掌心全是冷汗。
贺隘突然将我抵在墙上,气息灼热:“羡如,若此行有去无回......”
“闭嘴。”我踮起脚堵住他的话,“贺将军不是说,江南的花好看,难道不是邀请我一同去?”
他眼底闪过笑意,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好,等此事了结,我便辞官归隐,陪你游山玩水。”
密道尽头是御书房的暗格,我屏住呼吸推开机关。
屋内烛火摇曳,皇帝正与监军、户部尚书密谋,案上摊开的正是贺家灭族的诏书。
“陛下!”贺隘撞开暗门,佩剑直指监军,“臣有证据证明,北疆之败乃奸人作祟!”
监军脸色骤变,突然抽出匕首刺向皇帝:“陛下,贺家意图谋反,臣这就为您......”
我反应不及,只见贺隘飞身挡在皇帝身前,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右肩。
鲜血溅在明黄龙袍上,我握紧软剑冲上前,却被皇帝身边的侍卫拦住。
“拿下!”皇帝震怒的声音响起,“贺隘公然行刺,罪加一等!”
“陛下明察!”我举起密信和账册,“监军勾结外敌、户部尚书私吞军饷,这才是北疆战败的真相!贺将军舍命护驾,怎能反被诬陷?”
监军突然狂笑:“苏羡如,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扳倒我们?陛下,这分明是贺家伪造的证据!”
皇帝盯着满地狼藉,眼神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撞开,父亲带着一众御史闯入,手中捧着厚厚的卷宗:“陛下,臣等已查明真相,贺家确属冤枉!”
贺隘失血过多,身子摇摇欲坠。我挣脱侍卫的束缚,扶住他慢慢跪下:“陛下,贺家世代忠良,为大胤守疆卫土。若今日陛下执意治罪,只怕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挥了挥手:“先将贺隘送去太医院,其余人等,候审!”
太医院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我守在贺隘床边,看着太医为他剜去腐肉。
他疼得浑身发抖,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不肯哼一声。
“贺将军吉人天相,箭伤虽重,但只要熬过这三日......”太医的话还没说完,沈清婉突然闯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汤药。
“贺哥哥,这是我亲手熬的药,你快喝了吧。”她哭得梨花带雨,“清婉知道错了,那日在北疆,我是被人蒙蔽了,才会才会......”
我挡在床前,冷声道:“沈姑娘,贺将军现在喝不得任何东西。”
“苏羡如,你为何总要阻拦我?”沈清婉突然发疯似的将药碗砸向我,“贺哥哥是我的,从儿时起就是!当年你若不嫁进来,我们早就......”
“够了!”贺隘虚弱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他挣扎着坐起身,“沈清婉,我从未给过你任何承诺。
“今日之事,念在你父亲帮过我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敢伤害羡如,休怪我不客气!”
沈清婉踉跄着后退,眼中满是绝望:“贺哥哥,你就这么狠心?”
她突然掏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既然如此,我就死在你面前!”
“随你。”贺隘别开眼,“但你若敢死,我沈贺两家的情分,便到此为止。”
沈清婉的手颤抖着,最终丢下匕首,哭着跑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贺隘伸手拉住我,将我拽进怀里:“吓到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贺隘,以后别再这么傻了,好不好?”
他轻笑,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好。等我伤好了,就带你去江南。我们买座宅子,种满梅花,你每日写字作画,我......”
“你就继续舞刀弄剑,吵得我不得安宁?”我抬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笑。
“不。”他低头吻住我,温柔而坚定,“我要与你白头偕老,一生一世。”
窗外,晨光刺破薄雾,为这历经风雨的京城,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辉。
11
三月后,北疆战事渐息。
贺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书乞骸骨。
“北疆已定,臣愿解甲归田。”他的声音清朗如松,目光却始终凝在阶下的我身上,“恳请陛下成全臣与爱妻的闲云野鹤之愿。”
皇帝望着殿外纷飞的柳絮,意味深长地笑了:“贺卿既有此心,朕准了。
“只是他日若有战事......”
“臣必当万死不辞。”贺隘单膝跪地,腰间重新系上那枚我赠与他的平安佩。
我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颤,想起昨夜他将调令文书投入火盆时,眼中从未有过的轻松。
离京那日,老夫人亲手为我们整理行装,红着眼眶往马车里塞了满满一箱桂花糕。
“到了江南,记得常写信回来。”她摸着我的发顶,又瞪了贺隘一眼,“若敢欺负羡如,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从京城杀过去!”
贺隘笑着将我护在身后:“祖母放心,儿子疼她还来不及。”
他的手掌覆在我小腹上,那里藏着我们尚未说出口的小秘密。
尾声
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我们在西湖边置了座宅子,后园种满了白梅。
每日清晨,贺隘都会在梅树下舞剑,剑光映着初升的朝阳,惊起满树栖息的白鸽。
而我总爱坐在廊下作画,笔下的山水渐渐多了个身着玄衣的身影。
“夫人又在偷懒。”贺隘收剑入鞘,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气息。
他伸手蘸了蘸砚台里的墨,在我鼻尖点了个小黑点,“说好要教我作画,如今孩子都快会走路了,为夫还只会画王八。”
我笑着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揽进怀里。
梅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引得怀中熟睡的小女儿在梦中做了美梦,轻笑出声。
贺隘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等阿沅长大了,我教她骑马射箭,你就教她吟诗作画。”
夕阳西下时,我们常带着女儿去断桥看落日。
贺隘会把阿沅顶在肩头,指着远处的雷峰塔讲白娘子的故事。
我倚在他身旁,看晚霞将湖面染成金色,忽然想起初遇时那个剑拔弩张的新婚夜。
“后悔嫁我吗?”贺隘突然低头问。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望着女儿在前面追蝴蝶的身影:“若重来一次......”
见他瞬间紧张的神情,我忍不住笑出声:“我定要在圣旨下来前,就跑到贺府门口堵着你,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贺隘大笑,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
远处,阿沅举着刚摘的梅花跑来,发间的银铃叮叮作响,惊起一湖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