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特殊性是不存在的:市场经济体制已进入初级阶段末期

发布时间:2025-06-26 06:00  浏览量:1

消费能力萎靡-订单不足-企业困难-加紧压缩工资、裁员-消费更加萎靡

这样的死循环,我们陷在里面很久了。

这个死循环并不是什么“东方特殊国情”,许多国家都曾陷入这个死循环,当年,人家也用命把路趟了出来。

关键是,我们愿不愿意采取人家探索过的方法。

还是要继续欺骗自己,说我们没有死循环,我们这是东方特殊性。

回想市场经济草创之初,处处是未开垦的蓝海。胆大的先行者凭借一招鲜的技术、一套高效的管理,就能迅速攻城略地,赚得盆满钵满。那是遍地黄金的时代,创新者收获着令人眼红的超额利润。然而,这种好光景注定难以永恒。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同样擅长“抹平”差异。你研发了新产品?用不了多久,相似的竞品就会充斥货架。你优化了管理流程?对手的工厂很快也能依样画瓢。整个市场陷入一种“高水平复制”的怪圈,各行业竞争变得面目模糊,产品同质化严重,技术和管理上的护城河被迅速填平。

当创新带来的超额利润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蒸发,企业主们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成本,尤其是人力成本,成了账本上最醒目、也似乎唯一还能动刀子的数字。于

是,一场静默却残酷的“压薪竞赛”悄然拉开帷幕。A厂试探性地延缓了加薪步伐,B厂立刻跟进,甚至变本加厉地削减加班补贴;C公司开始大量使用劳务派遣,D公司则把正式岗位拆解成更廉价的零工。劳动者们发现,谈涨薪成了奢望,保住饭碗已属不易。当压低工资从个别企业的“精明策略”演变为全行业的“生存法则”,一场灾难的引信已被点燃。工薪阶层口袋里的钱普遍缩水,直接掐灭了消费市场的火苗。商场里试衣的人多了,买单的人少了;餐馆推出各种优惠套餐,上座率依然低迷。需求像退潮般迅速萎缩,企业的仓库却堆满了卖不动的产品。订单锐减,资金链紧绷,裁员、降薪的循环被再次强化,甚至最终走向破产清算。更多的失业人群诞生,消费能力进一步坍塌……

一个自我强化的“死循环”狰狞地转动起来,宏观上赤裸裸地呈现为:一边是大量闲置的机器和厂房(产能过剩),一边是百姓捂紧的钱包和空荡的购物车(需求不足)。这就是市场经济初级阶段走到尽头的典型困局——一个由极端马太效应驱动的、将所有人拖向通缩泥潭的致命循环。

时间拨回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的美国。那时的世界,沉浸在“永久繁荣”的迷梦中。工厂的烟囱日夜不息,流水线源源不断地吐出汽车、收音机、洗衣机。然而,耀眼的工业产能背后,是触目惊心的分配失衡。新技术带来的巨额财富,像被无形的漏斗汇聚,疯狂涌向金字塔尖的资本家和投机者。流水线上的工人,工资增长远远追不上生产力的狂奔和老板们膨胀的利润。农民在农产品价格暴跌中苦苦挣扎。社会购买力与庞大的生产能力之间,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结果呢?商店的橱窗琳琅满目,却少有人能真正掏钱购买。生产出来的汽车在仓库里积灰,牛奶被成吨倒入密西西比河。企业主看着滞销的库存,本能的选择不是提高工人工资以刺激需求,而是变本加厉地削减成本、解雇工人——这无异于往燃烧的需求之火上泼冷水。股市的虚假繁荣最终如泡沫破裂,信贷链条瞬间冰冻,银行接连倒闭。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萧条席卷全球,千百万人陷入失业和贫困的深渊。

审视当下我们面临的通缩压力,与百年前那场浩劫的前奏何其相似!同样是资本回报率(企业利润、资产收益)与劳动报酬在国民收入中的比例严重失调,普通劳动者分享到的增长蛋糕份额持续萎缩。同样是底层民众和庞大中产阶层的消费能力被系统性压制,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心无力。同样是在看似“繁荣”的表象下,堆积着因低水平同质竞争和无序扩张形成的庞大过剩产能。当购买力枯竭的消费者遇上库存高企的生产者,一场剧烈的碰撞、一次需求的“总退潮”便难以避免。这绝非巧合,而是放任自流的市场经济,在缺乏有效制度调节其内在矛盾(尤其是分配矛盾)时,必然走向的终局。

初次分配层面

要扼住滑向深渊的势头,挣脱那个窒息的经济死循环,核心要害在于初次分配环节——必须让创造价值的劳动者,实实在在地多分一杯羹,拿到足够支撑起消费市场的真金白银。这绝非慈善施舍,而是重构市场健康运行的基础。

首要之事,是让现有的《劳动法》真正成为劳动者腰杆挺直的“硬靠山”,而非墙上的装饰画。法律条文写得清清楚楚:八小时工作制、足额支付加班费、强制缴纳社会保险……这些基本权利,在现实中却常常被“灵活”规避。必须让劳动监察长出锋利的牙齿,让违法企业付出难以承受的痛感。当超时工作必然带来丰厚补偿,当逃避社保面临重罚,企业主随意压榨人力的“低成本”幻觉就会被打破,劳动者的实际时薪才能真正得到提升,这是最基础的保障线。

其次,最低工资标准不能沦为“僵尸数字”。它需要活起来,科学、动态地向上调整。这不仅是为最弱势的劳动者兜住生存底线,更具有强大的“托底”和“引导”双重效应。当最低工资线稳步提升,会像水涨船高一样,带动其上各层级工资水平的参照系上移。它向市场发出明确信号:依靠无限压低人力成本来竞争的模式,此路不通!迫使企业将竞争焦点转向提升效率、创新产品或开拓市场,这才是健康的竞争方向。

最为关键的一环,在于重塑劳动者集体博弈的力量——工会改革势在必行。目前的许多工会,常常被诟病为“福利发放站”或“老板的传声筒”,在决定劳动者核心利益的薪资谈判中缺位、失声。改革的方向必须清晰:增强工会的独立性和代表性,让工会干部真正由工人选举、对工人负责;赋予工会实质性的谈判权和必要的斗争工具。只有当工人能通过自己选出的、强有力的代表,平等地坐在谈判桌前,与企业主就工资、工时、劳动条件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博弈时,才能有效扭转资本单方面主导定价权的失衡局面。让工会成为劳动者争取合理分享发展成果的“议薪铁拳”,是破解“压薪竞赛”的制度性基石。

初次分配的调整是基石,但仅靠企业层面的工资博弈,仍不足以完全填平鸿沟、激活消费。国家这只“看得见的手”,必须通过强有力的再分配政策,系统性地为劳动者减负、增收、稳预期,把钱导向能撬动真实需求的口袋。

第一刀,要切向压在劳动者心头的“大山”——社保、医疗、教育等刚性预期支出。现行的社保医保体系,个人缴费负担不轻,保障水平和公平性却常受诟病。异地报销难、养老金差距大、孩子上学贵、老人看病忧……这些问题像无形的重担,迫使百姓即使有点余钱,也死死攥在手里不敢花。改革必须动真格:大幅提高社保基金的全国统筹层次,让保障更公平更可持续;在财政可承受前提下,适当降低某些过高费率,或加大财政对医保、养老金的补贴力度;更重要的,是显著提升公共服务的普惠性和保障水平,让老百姓清晰地看到,看病、养老、孩子教育,国家能托住相当一部分底。只有卸下这些“后顾之忧”,人们才敢松开捂紧钱包的手。

构建一张更结实、覆盖面更广的社会安全网,是释放消费潜力的“定心丸”。这并非要立刻照搬北欧模式,但方向是明确的:增加普惠性托育服务供给,让年轻父母敢生孩子;建设更多保障性租赁住房,缓解“房奴”压力;完善失业救助,让暂时失去工作的人不至于立刻跌入谷底。一个能兜住基本生存风险、减少重大生活焦虑的“类福利国家”体系,是稳定社会预期、激发消费意愿的基石。当人们对未来不那么恐慌,才更愿意为当下的生活买单。

在特定情境下,财政直接发力,将钱注入居民口袋,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强心针”效果。比如在经济转型阵痛期、技术性失业冲击严重时,或面对突如其来的需求“休克”,由政府财政主导,向全民或特定群体发放消费券,甚至探索“全民基本收入”(UBI)的试点。这种方式绕开了复杂的中间环节,资金“直达”居民尤其是中低收入群体,能最快速地转化为消费力,提振市场信心。当然,其成本、可持续性和对劳动积极性的潜在影响需要审慎评估,但在非常时期,不失为一种可选项。

最根本、也最具变革性的再分配手段,在于重构我们的税制“靶心”。

现行税制下,工薪阶层通过个人所得税、以及隐含在商品价格中的增值税(流转税),承担了相当重的税负。而资本利得(炒股、炒房收益)、财产性收入(房租、利息、股息)、巨额财富积累的税负则相对较轻。这种“抽劳动”为主的模式,在分配失衡的背景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改革必须“劫富济贫”?更准确地说是“课资本、济民生”:大幅提高对资本利得、股息红利的征税力度;加快推出并完善针对多套房产、豪华住宅的房地产税(资产持有税);研究开征遗产税与赠与税;强化对超高收入群体、垄断性暴利的税收调节。同时,应配套降低中低收入工薪阶层的个税负担,简化甚至降低部分生活必需品的增值税率。税制改革的核心,是将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逐步、坚定地从依靠广大劳动者的“汗水钱”,转向更公平地抽取资本收益和存量财富的“红利税”,让税制本身成为矫正初次分配失衡、促进社会公平的利器。

冰冷的现实摆在面前:CPI的低迷徘徊,消费市场的持续乏力,企业订单的普遍萎缩,绝非周期性波动那么简单。它们是中国市场经济体制在历经数十年高速奔跑后,行至其初级发展阶段的必然关卡。驱动这一困境的核心引擎,正是那个由极端马太效应催生、不断自我强化的“压薪-需求塌陷-更压薪”的经济死循环。历史(1929大萧条)与现实的双重镜鉴,无情地昭示着:放任自流,只会坠入通缩的深渊,重演大萧条的悲剧剧本。

破局的钥匙,有且仅有一把——那就是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改革智慧,启动一场深刻的分配制度革命。

这是一场触动既得利益格局的深层变革,阻力必然巨大。然而,其意义早已超越应对短期通缩的战术层面。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关乎国运兴衰的历史性必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