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雨后向丈夫求欢,写下一首云雨诗,用词大胆令人向往

发布时间:2025-06-26 09:29  浏览量:1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汴梁城春意正浓。十八岁的李清照,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李格非官至礼部员外郎,亦是文章名手,母亲王氏亦出自名门,知书达理。这一年,她凤冠霞帔,嫁与二十一岁的太学生赵明诚。赵家亦是官宦世家,其父赵挺之当时正任吏部侍郎,后更官至尚书右仆射(宰相)。门当户对之外,这对璧人更难得的是志趣相投。

新婚燕尔,赵明诚与李清照的生活浸润在浓厚的金石书画气息中。赵明诚痴迷于古代金石碑刻、书画典籍的收藏与研究,李清照则以其过人的文学才情,成为丈夫最默契的鉴赏伙伴与记录者。他们常在归来堂中相对而坐,面前堆满珍贵的典籍和字画。一个指着书卷,一个便能准确说出其事典出何书、卷几页几;一人烹茶,一人常因沉醉于品鉴而让茶水泼湿了衣裳,只余满室茶香与欢笑。这“赌书泼茶”的雅趣,成为他们爱情最生动的注脚,亦是宋代文人夫妇琴瑟和鸣的典范。

李清照的词作,记录着这段神仙眷侣般的时光。《减字木兰花》中“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新婚少妇的娇憨情态与对丈夫的在意跃然纸上。寻常夫妻的柴米油盐,在他们这里升华为诗词唱和、金石考据的风雅日常。这份基于深厚学识与共同志趣的情感,为李清照日后写下更为直白热烈的情词,埋下了自然真挚的伏笔。他们的生活,是宋代文人理想中爱情与学问完美交融的缩影。

北宋汴梁的盛夏,酷热难当。崇宁年间(约1102-1106年)的某个午后,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庭院中的芭蕉与屋檐,洗去了连日来的燥热与尘埃。雨过天晴,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令人通体舒泰。

赵明诚与李清照所居的庭院,此刻显得格外静谧怡人。雨水冲刷后的假山石更显苍润,池中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草木焕发出鲜亮的翠色。暑气被这场及时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

李清照素来对自然变化极为敏感。这场夏日骤雨带来的清凉与生机,在她心中激起了别样的涟漪。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和院内生机勃勃的景象,感受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宁静,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她胸中涌动。这情愫既是对美好自然的赞叹,也悄然融入了对身边良人的缱绻爱意。夏日的慵懒与雨后的清爽交织,酝酿着创作的冲动。

雨水的涤荡仿佛也冲开了情感的闸门,让这位才情冠绝的女词人,内心涌动着不同于伤春悲秋的、更为明朗而炽热的表达欲望。她需要一个出口,将这雨后片刻的宁静美好与内心悄然升腾的柔情蜜意,凝结成文字。环境的影响与心境的契合,为那首别致情词的诞生,提供了最自然的温床。这一刻,才情与爱意,都如同被雨水洗过的万物,清新而蓬勃。

就在那样一个雨后初凉、心旌摇曳的夏日黄昏,李清照提笔写下了一阕令后世无数人惊叹其大胆率真的小词——《丑奴儿》: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词的上片,从环境写起。“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开篇即点明时间(傍晚雨后)和效果(涤尽暑热),干净利落,营造出宜人的氛围。暑热消散,心绪也随之安宁愉悦。她先是“理罢笙簧”,抚弄调试完心爱的乐器,或许曾想借音乐抒怀。接着,“却对菱花淡淡妆”,一个“却”字,微妙地转折,她坐到梳妆镜前,开始精心又看似随意地薄施粉黛。这行为本身已暗含了悦己亦或悦人的心思。

下片笔锋渐入旖旎。“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这两句堪称全词焦点。她换上了轻柔的绛红色纱衣,薄如蝉翼,隐约映衬出冰玉般莹洁的肌肤。“雪腻酥香”四字,以视觉(雪白细腻)、触觉(酥软)与嗅觉(幽香)的复合意象,将女性肌肤之美与诱人情态刻画得淋漓尽致,用词精准而感官冲击力极强。如此直白地描绘自身穿着与体态之美,在当时的闺阁诗词中实属罕见。

铺垫已足,末句方是点睛之笔。她转向心爱的丈夫(檀郎,晋代美男子潘安小字,后为女子对夫婿或所爱男子的昵称),带着娇俏的笑意发出邀约:“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纱厨,即碧纱帐,夏日避蚊的帷帐;枕簟,枕头与竹席。她不说情,不言爱,只巧妙地借雨后“枕簟凉”这一舒适宜人的客观事实,含蓄又充满诱惑地暗示:如此凉爽舒适的夜晚,正适合我们共度良宵啊!这份邀约,大胆而聪慧,将夫妻间的亲昵情趣表达得既含蓄蕴藉,又风情万种。

《丑奴儿》以其独特的视角、直白的描绘和巧妙的闺阁情趣,瞬间在汴京文人圈中激起涟漪,成为李清照词作中一抹明艳而独特的色彩。

《丑奴儿》一出,其清新又大胆的格调,犹如在相对含蓄的宋词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词中描绘的夏日雨后的闲适场景,本是寻常生活片段,但李清照以女性视角,极其细腻且毫不避讳地刻画了沐浴更衣、对镜理妆、身着薄衫、乃至主动向丈夫发出邀约的全过程,尤其是“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这样直接描绘身体感官之美的词句,在当时实属惊人之笔。

当时的社会风气,尤其是士大夫阶层,对女性的言行举止有着诸多规范。闺阁之作虽多涉情思,但表达上大多讲究含蓄蕴藉、委婉缠绵。像李清照这般,以妻子身份,如此直白地描绘自身情态之美,并主动表达对夫妻欢好的期待,无疑打破了某种无形的藩篱。可以想见,词作在小范围流传开时,定会引起一些议论。有人或许会皱眉,认为其“冶艳”、“有伤风化”;但也必然有人,尤其是那些真正懂得生活情趣的文人,会欣赏其真率与鲜活。

这首词的生命力恰恰在于它的真挚与健康之美。它并非刻意低俗的挑逗,而是源于夫妻间深厚的情感基础和日常生活中自然生发的情趣。词中描绘的场景——雨后纳凉、梳妆、换上舒适衣物、与爱人私语——是任何恩爱夫妻都可能经历的温馨时刻。李清照以她天才般的语言捕捉并升华了这一时刻,将私密的闺阁情趣,赋予了艺术的纯粹与美感。“笑语檀郎”的娇嗔与聪慧,更是将女性的主动与可爱展现得恰到好处,毫无轻佻之嫌。它展现的不是欲望的宣泄,而是爱情在亲密关系中的自然流露与健康表达,是对夫妻人伦之乐的坦诚讴歌,这在理学思想逐渐抬头的宋代,显得尤为珍贵和难得。

《丑奴儿》这首小词,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其涟漪穿越了宋、元、明、清,直至今日,依然未曾平息。历代文人学者在激赏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冠绝群伦的文学造诣时,对这首《丑奴儿》的评价却呈现出耐人寻味的分歧,成为解读其性情与作品的一个独特窗口。

南宋王灼在其词论著作《碧鸡漫志》中,论及李清照时,一方面高度肯定其才华:“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词采第一。” 然而,笔锋一转,提及李清照再嫁之事(此点后世有争议)及部分词作时,则批评道:“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搢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籍也。” 虽未明确点出《丑奴儿》篇名,但“轻巧尖新”、“荒淫之语”、“无顾籍(无所顾忌)”等评语,显然包含了对此类大胆描写夫妻私密情趣之作的强烈不满,代表了当时一部分道学之士的立场。

明清两代,随着程朱理学成为官方统治思想,社会风气趋向保守,对女性作品的道德审视更为严苛。李清照的《丑奴儿》因其“直露”的表达,常被一些卫道士视为“艳词”、“有乖礼教”,甚至有人质疑其真伪,不愿相信出自“婉约正宗”的李清照之手。明代杨慎编《词品》,虽收录大量词作,但对李清照此类词风,态度也颇为微妙。

文学的魅力终究难以被道德评判完全遮蔽。历代亦有众多有识之士,越过表面的“大胆”,看到了《丑奴儿》内在的艺术价值与情感的真实性。清代学者俞正燮在《癸巳类稿》中为李清照辩诬,力证其未曾改嫁,极力维护其品格,虽未直接评价此词,但正名之举客观上为其所有作品包括《丑奴儿》的接受提供了空间。

近现代以来,随着思想解放和文学研究的深入,学者们更倾向于从文学本体和人性的角度去解读这首词。著名词学家唐圭璋在《唐宋词简释》中,虽未专论此词,但对李清照词“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的整体评价,亦可涵盖《丑奴儿》的艺术特色。

当代研究者普遍认为,这首词是李清照与赵明诚琴瑟和鸣的爱情见证,是其词作中展现人性本真、突破礼教束缚的珍贵文本,其坦率健康的情趣描写,恰恰是其词风多样性与生命活力的体现。千年争议,映照出不同时代的观念变迁,也反衬出这首小词超越时代的艺术生命力。

《丑奴儿》中展现的夫妻情趣,并非李清照与赵明诚爱情的全部,甚至只是他们浩瀚精神世界与共同事业中一个温馨而私密的注脚。真正将他们紧密联结、风雨同舟的,是那份共同投身于金石收藏与研究的执着志业——“金石志”。

赵明诚对金石碑刻、古器铭文、书画典籍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这种热爱深深感染了李清照。他们并非仅仅富有的收藏家,更是严谨的学者。每得一件古器、一幅字画、一纸碑拓,夫妻二人便会灯下共赏,考辨真伪,追溯源流,校订文字,记录心得。家中积蓄,几乎尽数投入购买文物古籍之中。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深情回忆:“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 彻夜研究,烛尽方休,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为了这部名为《金石录》的巨著,他们倾注了毕生心血。赵明诚负责主体编纂与考订,李清照则承担着整理资料、誊写校对、查证文献等繁重工作,并以其深厚的文史功底,贡献独到见解。共同的志向,让他们的爱情超越了儿女私情,升华为在文化传承的浩瀚星空中并肩探索的知己之情。即使后来遭遇靖康之变,国破家亡,他们携带部分珍贵藏品仓皇南渡,颠沛流离,这份对金石事业的坚守也未曾动摇。赵明诚病逝后,李清照在孤苦流离、藏品散佚殆尽的重重打击下,强忍悲痛,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金石录》最后的整理与校订,并写下感人至深的《金石录后序》,不仅详述成书艰辛与藏品聚散,更是对亡夫最深切的悼念与对他们共同理想的最后坚守。

《丑奴儿》的旖旎情致,是这对学者夫妻在沉重学术追求之外,生活里自然流淌的真情与生趣,是他们深厚情感基底上开出的娇艳花朵。没有“金石志”的厚重基石,那雨后片刻的柔情或许便少了几分沉甸甸的质感;而没有夫妻间这份懂得欣赏生活情趣的灵动之心,金石研究之路也将更加枯燥漫长。情趣与志业,共同构成了他们爱情的完满图景。

李清照以“婉约之宗”的称号屹立于中国词史。她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将国破家亡后的孤寂愁苦写到极致;《醉花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道尽刻骨相思;《一剪梅》“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写离愁别绪细腻入微。这些词作,情感深沉内敛,语言精雅含蓄,意境凄美婉曲,奠定了她婉约派巅峰的地位。

将李清照仅仅框定在“婉约”二字之内,无疑是对这位千古才女丰富性与创造力的极大简化。《丑奴儿》的存在,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破了“婉约”的单一标签。它向世人宣告:李清照的词风,绝非只有哀婉缠绵一种色调。她可以沉郁悲怆,也可以明朗清新;可以含蓄蕴藉,也可以率真坦荡;可以写家国大恨,也可以写闺阁小趣。

《丑奴儿》的价值,正在于它展现了李清照作为个体生命的本真与鲜活。她敢于在词中袒露一个妻子在特定情境下的自然情思与爱欲,敢于以女性视角直白描绘自身的美好与对亲密关系的渴望。这种书写,在当时是惊世骇俗的勇气,在文学史上是突破桎梏的创新。它证明了女性情感表达的正当性与多样性,证明了闺阁生活本身也可以成为健康优美文学的源泉。

更为重要的是,这首词与《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慷慨豪迈,《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的雄奇壮阔一起,共同构成了一个立体、多面、无比真实的李清照。她是深情的妻子,是博学的学者,是忧国的志士,也是懂得在生活中发现美、享受爱、并敢于真实表达的鲜活女性。《丑奴儿》如同她性格中一抹明媚亮色,它提醒我们:李清照的伟大,不仅在于她炉火纯青的艺术造诣,更在于她挣脱时代束缚、勇敢书写复杂自我与真实人性的不朽光芒。这首大胆的“云雨诗”,非但不是瑕疵,反而是其词作宇宙中一颗闪耀着独特生命光华的星辰,映照着千年前一位女性灵魂的自由与真实。这份真我,穿越时空,至今仍能引起我们对人性本真与情感自由的深深共鸣。

参考历史书籍:

1. [宋] 李清照 著,王仲闻 校注:《李清照集校注》

2. [宋] 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3. [宋] 王灼:《碧鸡漫志》。

4. [宋] 脱脱 等:《宋史》。

5. [清] 俞正燮:《癸巳类稿》。

6. 唐圭璋 编纂:《全宋词》。

7.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