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谈性不恋爱,是“很脏的关系”吗?
发布时间:2025-06-26 16:02 浏览量:1
《你的鸟儿会唱歌》
爱情似乎不流行了,或者说,爱情正变得稀薄。越来越多的亲密关系概念在涌现,却更强调单方面的心动,不再追求可见的结果,而是在当下纵情一跃。
韩炳哲说这是自恋的时代。每个人都在玻璃橱窗中寻找自己的倒影,爱情只是众多玻璃橱窗中的一个。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社会心理学博士、心理咨询师曹雪敏,也关注到了近些年亲密关系的流变。在她看来,新命名的出现是爱情去伪存真的必然过程。“得先不爱,才能有爱。”以下是我们与曹雪敏的对话。
01.
为“课间十分钟”正名
看理想:近两年situationship很火,指的是特定情境下的暧昧关系或没有承诺的浪漫关系。今年社交媒体上又兴起了一个新的关系概念,叫nanoship,指更短暂、快速、微小的浪漫关系,比如两个人之间带有浪漫感觉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次聊天等。
在你看来,这些概念是新的吗?大家对它们的关注和讨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曹雪敏:这些概念是新的,但指代的现象和体验不是,只不过它们曾经可能被误以为是爱情,或者爱情开始和存在的信号。
我们现在已经见识到了足够多所谓爱情的真相和发展线索,明确地知道这不是爱情,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呢?
人有分类的本能,这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方式,我们的大脑需要一个分类的抽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名词就出现了,让我们自己和关系中的对方明确地定位当前的情感状态,以及未来的方向,或者说也许没有未来。怎么对关系和情感进行安放还挺重要的,不然我们会有点茫然。
看理想:这些概念有描述出之前被忽视或被轻视的关系或情感状态吗?如何看待部分声音对它们的批评和指摘?
曹雪敏:的确有描述出来。我觉得偏负面的声音会出现,是因为传统的社会观念认为长久发展的爱更高级,更慎重,也更认真。甚至我们曾经希望爱是伟大的,认为这种长久的爱才是伟大的。
但在传统的叙事中,伟大通常和付出、牺牲强关联,其中有一部分无法让我们更好地爱自己。这些新出现的概念会强调对自我感受的尊重,反而把自己看得更重要,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进步。
我自己会持比较正面的态度,只要一段关系能够给当事人带来积极的体验,给生活增加幸福感,就挺好的。如果体验不好,可能需要重新考虑是不是想要这样的关系。
当然关系中的双方需要坦诚,知道彼此对关系的定位和期待,并且彼此尊重。需要注意的风险是,其中一方误以为是长久发展的爱情,另一方明知道ta怀有这样的误会还进行诱导,来满足自己的私心。但风险不是这种情感关系带来的,是欺瞒带来的。
看理想:电影《好东西》中,宋佳饰演的王铁梅有相关的描述,说“课间十分钟的关系”是“很脏的关系”。这种关系对她来说有一种不够正式、不被大众认可、上不得台面的感觉,可能代表了部分人的立场。
《好东西》
曹雪敏:课间十分钟,也是每一天很重要的十分钟。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种各样占据更大空间的东西,或许是爱,或许是别的。我们可能把所谓的心动放在了那十分钟,但不代表它不重要。
大众对这种情感关系的污名化,有放荡、轻佻、不尊重等等。但我们可以问自己,在刚接触一个人或者刚心动的时候,就做出长久发展的打算,这难道就是尊重吗?这种污名化,忽视了每个人都是变化的,每时每刻都是有选择的。
新的关系概念的流行,反映了一种更开放的态度,曾经的观念反而太限制大家了,需要调整。多尝试才更有机会发现自己想要什么,这和所谓的放荡没有强关联。
看理想:中国是不是没有“约会文化”的概念?
曹雪敏:在观念上的确没有,但我觉得我们实践了“约会文化”。很多人都会约会,也不认为第一次约会就意味着要有长久的爱情,只不过我们不会把它说得很明确。
02.
新关系,新困惑
看理想:你在《分手心理学》这本书中提到了斯滕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他认为组成爱情的三个元素是亲密、激情还有承诺。从这个意义上讲,situationship等关系离“爱”有多远?
曹雪敏:从关系角度来说,它们确实离斯滕伯格定义的完美的爱很远,但离爱自己更近了。
因为更尊重自己的需求和感受,也就和自己更亲密了。可能对对方没有那么深的激情,但对浪漫本身保持了激情。虽然对这段关系还没有承诺,但当我们这么做的时候,正是在用行动做出对自己的承诺,因为我们正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看理想:这种关系反映了大家怎样的心理变化?
曹雪敏:大家对定义爱这件事情更谨慎了,不会把偶尔的心动或者一种暂时的情感状态定义为爱情,会试图更精准地定位当下。
这也意味着我们对传统的爱情叙事有了更多风险意识,不再像以前对爱情和亲密关系有这么多浪漫和长久的想象,反而更直面现实和背后的隐患。而且当我们试图更精准地定位的时候,也在试图管理自己的预期,对未来做出更谨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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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理想:但是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我们更害怕在关系中受伤了呢?
曹雪敏:有可能,这要看每个人自己的感受和预期。可以把这种变化比喻成定居和旅游,以往我们对爱情的态度是以定居一辈子为目标去往一个地方,现在我们可以做更多旅游的尝试,但旅游不意味着我们不会在此定居,定居也不意味着再也不改变。
所以只要我们对未来发展的态度是开放的,能够在过程中及时观察自己的感受,那就不一定是害怕受伤。但如果在每一段关系中,哪怕和对方相互吸引还要保持距离,或者和更长久的承诺保持距离,以压抑自己的需求为前提来控制自己的生活,那背后可能有创伤和害怕受伤的可能性存在。
看理想:你会觉得大家越来越难进入那种长期的关系吗?
曹雪敏:长期关系需要很多的投入,但现在的社会,无论是工作还是商业,一直在挤占大家的时间、精力和注意力,所以的确会很难。
另一方面我们国家整个爱的能力的建设,可能还需要继续积累,毕竟从1949年解放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年。而解放的过程意味着,我们曾经花了很多时间在寻求安全的环境和富足的物质生活,爱的能力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得到重视和发展,于是它的代际传递也比较有限。
举例来说,满足对方的情感需求,就是一种爱的能力。原生家庭是很重要的学习模板,但我们父母那一代,也没有太多的空间来学习。包括爱自己也是,我们的文化从小教育我们要满足外界的期待,很少有机会去好好发现我们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样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爱的能力的培养,可能需要好几代人慢慢地进步和积累。尤其是我们现在对爱的了解和认识比以前更成熟了,在发现爱的能力有限的情况下,确实会对进入长期关系更加谨慎。
看理想:你咨询室的来访者,会谈到对于situationship这种关系的困惑吗?
曹雪敏:还挺多的。一方面是对自我的困惑,怎么理解自己选择了这种关系。因为社会中存在批评的声音,有一些来访就会觉得,是不是ta真的害怕受伤或者就是随便才会这样。
毕竟我们是社会性动物,会在意外界的评价,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有时候不仅会评判自己,还会评判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选择,是不是不够欣赏或尊重自己。
《你的鸟儿会唱歌》
另一种困惑是不知道在这种关系中该怎么做。因为是新的脚本,没有可以参照的范本。关系该怎么发展,彼此之间的边界和尺度在哪里,具体该怎么相处等等,都要靠自己拿捏。
举个例子,以前大家有长久发展的打算,见父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以现在这种新的情感关系,能不能见父母呢?见父母要怎么做呢?再比如说,要不要提出见对方的朋友?要不要带对方见自己的朋友?
总的来说,这背后的困惑是新的情感关系如何嵌入生活。
03.
技术应该为“爱无能”背锅吗?
看理想:这类关系新词的出现与交友软件的场域有关吗?今年的nanoship,就是Tinder年度报告提出的关键词。
曹雪敏:会有关系。交友软件让我们扩大自己的社交面,接触到更多的人,但我们不可能对每个接触的人都进行长久的投入,所以得先尝试。新名词的出现,也是对这种尝试的定位。
另一方面,有人使用交友软件的初衷,就是发展一段轻松的课间十分钟的关系。可能大家在这上面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有这样的打算,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命名。
看理想:你对交友软件有怎样的观察?
曹雪敏:交友软件给人的刺激非常直接。照片和标签,是对人非常简单粗暴的概括,多少把人商品化了。吸引人的照片背后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和商品的包装有相似的地方。而标签有时候也会划分出等级,比如学历。就连爱好也有隐性的等级,与经济能力和文化水平挂钩。
除此之外,在交友软件上,更擅于展现自己的人更占优势,但未必是我们真正想要找寻的人。无论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关系,真正重要的能力是沟通的能力、认识自己和对方的能力、具体行动的能力,但这些能力很难在交友软件上展现。
看理想:交友软件让爱更容易还是更难了?
曹雪敏:对于目标和诉求比较明确的人来说,交友软件提高了爱发生的概率,但也只是概率。对于目标和诉求不明确、也没有很强的独立意识的人来说,会很难。
说到底,交友软件是商品,要追求日活、留存率和复购率。它其实并不希望用户找到长久发展的对象,那样用户就流失了。为了收益,它会引导用户追求更多的浪漫、刺激和尝试,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会让爱更难一些。
我的来访者就会担心,能不能在交友软件上遇到对感情认真,至少有长期发展打算的人。有些人彼此在社交软件上认识,也开始正式恋爱了,还会担忧对方会不会继续用交友软件接触更多的人。
因为有时候哪怕你自己没有主动打开软件,它也会给你推送。比如告诉你说,你曾经选择心动的人,也对你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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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理想:在交友软件上,人与人的信任变得更难了吗?
曹雪敏:确实,特别是自我价值感没有那么稳定的人。当然也存在交友软件给自己提供更多选择和可能性的错觉,就好像你可以进去摘果子,总会摘到更大更好的。但实际上,每个人和每段关系都不完美。
还有来访者提到,对于在现实生活中结识的人,信任的背书更容易,因为可以找到共同的朋友或者圈子。相比之下,交友软件上的背调会非常难,甚至可能到最后发现对方告诉你的名字都不是真实的。
所以我挺希望社会形成一种新的约定俗成的文化,如果大家是从交友软件上认识的,有了长期发展的打算,那就彼此交换一下身份证件和体检报告。最好这个事情可以更加轻松地提出来。
看理想:当下社会的爱好像被摊薄了,“爱不动了”是大家的普遍感觉。你觉得交友软件或者技术应该承担多少责任?
曹雪敏:我觉得这不是交友软件的问题,而是我们对爱的预期需要调整。爱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稀缺的存在,甚至可以被视为奇迹。但我们似乎觉得爱很寻常,爱可以得到。
类比的话,我们从来不把考上北大清华视为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也许是因为北大清华有名额限制,我们能明确地知道它的难度。爱看起来没有名额限制,但在我看来,爱的能力的难度超过了课业学习。
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爱不是我们的目标,生存才是。人的很多行为本能,以及社会对个体的很多要求,背后都是为了群体能够生存下去。比如生育,对群体来说,人越多生存的概率就越大。
从组织的角度来说,个体的爱也从来不是目标,组织的目标才是目标。只不过爱可能有时候会让人怀有一种希望感,当人有希望感的时候,会更愿意为了组织的目标去努力。
从个体来说,有时候我们最初关于爱的自动程序就有bug,可能没有从原生家庭获得好的体验和爱的能力,还需要后天去学习。打破程序很难,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是滴水穿石的,不只是观念的影响,还包括一些情绪反应的影响。
比如,虽然我们明白不完美或者不优秀也值得被爱,但是放到具体的情境中,我们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完美和不优秀,可能会直接唤起极其强烈的恐惧感和不安全感。要调整这种反应需要极其漫长的努力,可能也需要新的体验来覆盖。
《非常律师禹英禑》
所以从很多角度来说,爱都是稀缺的。技术只是让它暴露得更加明显,但不是作恶的源头。
我们有时候也会和来访者仔细讨论,当ta渴望爱的时候,究竟渴望的是什么?最后发现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安全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能够被关心被看见等等。
这些其实是良好的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也可以提供的,可能恰恰因为没有从中得到满足,我们才会对爱怀有这么多的期待,爱成了看起来最有希望的一条路。
04.
“爱自己”,太多还是太少?
看理想:“爱自己”的倡导和新的关系概念同步流行。大家在亲密关系中越来越注重自我的感受和需求了,这当然是好事,但过剩的自我也会成为爱的阻碍。你怎么看待自我与爱的关系?
曹雪敏:我在《分手心理学》这本书的封面写了两句话,一句话是“有自我,才能有爱情”,另一句是“能独立,才能有亲密”。有自我才能有创造爱和发展爱的能力,否则所谓的爱情可能就是一时的情绪、欲望和各种需求的投射等等。
我们需要分辨一下,自我、自利、自私、自恋的差别。自利是中性词,它是一个人的人性本能,也是尊重自己的表现。自利没有问题,只要彼此都是自由的以及关系本身相对平等,在都自利的情况下,互相磨合不了也可以结束关系。
自私和自恋可能是过剩自我的表现,确实会阻碍爱的发展。因为爱有利他的成分,但自私和自恋把对方当作满足自己诉求的工具,那就谈不上什么爱。
但自我和爱强关联,比如,自我价值感不稳定的人很难感受爱和表达爱。因为ta处在不安全感中,更关注威胁。有时候哪怕有真实的爱,也很难被ta感受到。一点点小动荡,就会让ta觉得爱不存在了。有时候ta表达爱,也并不是希望对方幸福,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感受到爱的存在。
我反而觉得整个社会对自我的关注是不够的。不管是发展关系还是人生,需要对真实的人性有很深的了解和洞察,自我是很好的切入点。因为所有的人性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只不过表现方式不一样。而我们对他人的了解的深度,始终不会超过对自己的。
看理想:和以前相比,对自我的关注还是变多了。包括离婚,是不是跟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提高有关?
曹雪敏:是的,除了跟自我意识有关,和整个社会的包容度也有关。大家终于不把离婚和相对负面的评价绑定,但还存在地区和环境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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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理想:你怎么看待近年《再见爱人》这类“离婚综艺”的火爆?
曹雪敏:一方面是因为这类节目创造了一定的反差,包括爱情最初的甜蜜和现在的状态之间的反差,面对其他人和亲密爱人之间的反差,有爱的状态和失去爱的状态之间的反差。反差既有一定的戏剧性,也能让我们看到更完整的自己。
这类节目也是为数不多的,在大众面前展现亲密关系中不完美甚至阴暗面的节目。既满足了大家的窥探欲,又让很多人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正常的,关系中有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它也折射出了社会环境如何影响爱和关系。举例来说,它们展现出性别不平等在婚姻中的消极影响。比如经济能力上女强男弱的关系,在习惯了男强女弱的社会中很难发展下去。
女方很难自洽,当男方无法用经济来满足她对爱的期待和需求的时候,要从哪里找寻爱的证据?男方也很困惑,当他不能在经济上占优的时候,要如何找寻自我价值感和表达爱?
当男性缺少经济付出,很多时候外界不会赞赏他在经济之外的付出。更严峻的是,社会和男性群体也并不重视爱的能力的培养。当男方爱的能力有限,同时缺乏稳定的自我价值感,也就无法让爱在两个人的关系中流动。个体和社会都需要进步。
看理想:某种程度上,婚姻对很多人来说不再是一种生存手段。大家现在喜欢说,为爱结婚,也为爱离婚。
曹雪敏:把爱和婚姻绑定,虽然算是一种进步,是对自我的负责和尊重,但也会造成一些误导。它忽视了婚姻关系的本质,把关注点都放在爱上。而大家对爱的理解,很多时候又只是一种感受和情绪。
婚姻毕竟是一个制度,是个体和个体或者家族和家族之间的联盟。当然联盟可以有爱的成分,但底色依然是联盟,不只是感情。
05.
不爱了,才能有爱
看理想:大家一面对爱抱持很高的期待,一面又在不断对爱袪魅,还有声音说爱是伪命题,都是文化建构的。这两面矛盾吗?
曹雪敏:倒也不矛盾,我们对爱的袪魅,可能是我们认清了具体人群的本来面貌,或者背后更深层的动机和更现实的诉求。
比如我们开始意识到一些男性所谓的爱情,可能只是一时的情欲冲动。当他怀着性别的偏见,没有把女性作为平等的对象去对待,他是不可能爱的。但这不代表具体的人没有真正的爱,它依然极其珍贵。
只不过在以性别偏见为文化底色的社会中,究竟有没有个体能够脱颖而出,成为独立且具有平等意识的人,还有待更多的探索。糟糕的环境中,能不能生长出不糟糕甚至还不错的人呢?怎么才能呢?
我不觉得爱是伪命题,也许我们对爱情的想象是被社会建构的,但是爱本身,体会过的或者正在爱着的人一定能明确地知道,它的确是爱。而且这个爱不一定非得是对具体的人的爱,可以对万事万物,可以多种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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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理想:当下的爱在呈现更多不确定性吗?源自哪些方面?
曹雪敏:的确如此,因为现在正处在变革期。但即便是一段有爱的关系,本来就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人的需求会变化,环境对人的要求也在变化,学习能力很关键。
只不过现在更强的不确定性是,彼此之间到底存不存在爱。我们通过不断学习,对于“我爱你”和“你爱我”的判断在变化,这种不确定性来源于对自我和真实的爱的洞察,越来越深了。
看理想:新出现的这些关系类型,也是不确定的。关系中不确定性的普遍增加,是否反而会促使部分人拥抱更为确定的传统亲密关系?比如离婚的人增多了,再婚的也很多。
曹雪敏:我觉得这个时候大家可能追求的不是亲密关系,而是一种以恋爱或婚姻为名的联盟关系。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在为了明确诉求建立的婚姻中,关心、欣赏之类的感情成分并不多,这不能叫亲密关系,主要是一种为了自己和生活本身的联盟。
当我们发现亲密关系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多,确实可能会转去追求以诉求和利益为主要目标的联盟关系,因为它抓得住,而且在人生中也很重要。具体还是要看每个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吧。
看理想:社会上关于爱的观点很多,有时候会给人造成混乱。爱的定义是复杂的,对你来说爱是什么?
曹雪敏:爱是一种祝福,有程度之分。也许对方花的行动越多,祝福就越深,爱的程度就越深。但是哪怕只有真实的心意,我觉得也是一种爱。这么理解,我会觉得自己拥有的爱还挺多的。
但是如果我们非要把爱理解为极其长久的付出和极其深度的懂得,那这个爱确实太稀缺了。
看理想:我们该如何调适对爱的期待,产生真正新的想象?心理学可以做些什么?
曹雪敏:要产生新的想象,除了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都要有所行动。心理学做的可能是让大家看清楚伪爱情,协助大家认识真实的人性和真实的关系,产生真实的期待,探索让爱发展的方法。
新的关系概念的出现,是好的方向。当命名越来越多,我们对感情的创造力也会越来越多,选择也会越来越广泛。这时候再做出对亲密关系的选择,才是真正的主动的选择。
但是我觉得除了对爱有更多的想象力,可以先对自己有更多的想象力。至少我在咨询中观察到,对自我的认知更开放的时候,再去关注爱和亲密关系,更容易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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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理想:所以你对于爱的未来是乐观的。
曹雪敏:我觉得我是足够悲观,反而乐观。本来情况挺糟糕的,但只要我们在做向好的努力,我的态度就会是积极的。在负分的基础上,能往上增加几分也是一种向好的趋势。
虽然现在看起来结婚的人更少了,离婚和不想谈恋爱的人更多了,但这反而是一种进步。不再在伪爱情上投入时间精力,才有机会建设真正有意义的人生,无论是爱自己,爱宠物,还是爱其他,都行。得先不爱,才能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