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凡：北约峰会“爸爸事件”，折射美国与北约关系的内部张力

峰会上的一些变化，不仅是为了显示特朗普与北约成员国之间仍保持团结的表象，也反映出美国战略转移的趋势，即美国从欧洲安全机制中逐渐脱身，让欧洲国家打头阵

□作者 徐立凡（专栏作家）

日前，北约峰会在荷兰海牙闭幕。这次峰会是在以伊冲突骤然结束、俄乌冲突战事犹酣的背景下举行的。因此，外界认为，这两场冲突及特朗普将如何调整其长期质疑的“北约的功能”等问题，应是此次北约峰会的主要看点。

然而，北约秘书长吕特一番奉承特朗普的话语，让此次峰会有些失焦。吕特与特朗普会谈时谈及以伊冲突，在特朗普称两国就像“两个孩子在学校里打架”后，吕特说，“爸爸有时不得不使用强硬的语言”。在随后的记者会上，特朗普自得地表示，吕特喜欢他，“他刚才确实很亲热地喊‘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对此，吕特回应否认了称特朗普为“爸爸”一事，与他的原意不同。

这起“爸爸事件”看似只是一则花絮，却折射出美国与北约关系的内部张力。

北约秘书长是北约最重要的官员之一，负责协调北约内部工作。吕特，出生于荷兰海牙，之前曾长期担任荷兰首相。但在此次北约峰会上，从他身上似乎没看到一名资深政治人物应有的表现。

在峰会开始前，特朗普在网上晒出吕特发给他的私人短信截图，吕特在信息中恭维道，特朗普对伊朗采取的行动是非凡之举，是无人能做的事；特朗普将“实现数十年来任何一位美国总统都无法取得的成就”。

特朗普如此将国际组织领导人的私下信息公之于众，显然不妥，而吕特对此的回应是，虽然特朗普此举“不在计划之中”，但“完全没问题，并未带来困扰”。

吕特的行为，不仅反映了他个人对于国际局势的认知，同时也反映了北约对于“特朗普时代的美国”的担忧。特朗普不止一次发出过北约“过时了”“美国可能退出”等言论。吕特被称作特朗普的“耳语者”，曾与特朗普愉快共事。据报道，此次峰会，为避免特朗普与欧洲领导人在如何应对俄乌冲突问题上再度产生摩擦，吕特对峰会日程进行了精心设计，包括设下豪华晚宴、简化会议议程等。

此次北约峰会的最大“成果”，是北约32个成员国就军费支出占比方案达成妥协：到2035年，北约盟国承诺将军费开支提高至国内生产总值的5%，其中3.5%为核心军费支出，1.5%为军事和安全相关的投资。

这个妥协方案，看起来终于达到了特朗普一直在推动的要求。大幅提高军费，意味着北约成员国必须牺牲部分国内经济民生开支。而更大的问题是，提高军费未必是美国继续承担防卫义务的前提，倒更像是其要摆脱防卫义务的前奏。

飞抵海牙前，特朗普在被问及美国是否会遵守《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款有关集体防御的承诺时，表现得仍然含糊其辞，称第五条款有多种定义，“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第五条款”。

因此不难理解，为何在峰会上一些北约成员国一边同意提高军费，一边又大声说“不”。比如，西班牙方面表示，军费将提高到2.1%，“不多不少”；比利时、加拿大、斯洛伐克等也对如何推动方案落实表现出分歧。

看起来，有关提高军费目标的方案，不是达成了什么战略共识，反而像是“安抚”特朗普的即时性安排。

对于北约成员国中占多数的欧洲国家来说，真正迫在眉睫的安全问题无疑是俄乌冲突。但在北约峰会上，尽管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罕见地穿上了西装出席会议，但乌克兰问题仍被有意搁置。

与去年的北约峰会相比，本届峰会会期缩短一天，议程大幅压缩。乌克兰议题明显降温，相关讨论和会议安排相应减少，包括取消了上次峰会中举行的北约－乌克兰理事会领导人会议。相关内容没有提及乌克兰心心念念加入北约的问题，只是称北约有意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

这些变化，不仅是为了显示特朗普与北约成员国之间仍保持团结的表象，也反映出美国战略转移的趋势，即美国从欧洲安全机制中逐渐脱身，让欧洲国家打头阵。这意味着北约与欧洲战略自主之间、北约与美国之间蕴含着潜在的功能冲突。

当然，这种冲突或许还要经过漫长时间才会显性化，但欧洲旧的安全秩序正在瓦解、新的安全秩序尚无着落，却已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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