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中年男人的婚恋

我今年四十六，离婚三年了。

之前在一家建材公司跑业务，天天在外面瞎转悠，见客户陪笑脸，回家累得跟狗似的。

前妻总说我不顾家，其实我也想啊，可房贷车贷孩子学费摆在那儿，不跑不行。

吵来吵去，三年前她跟我提了离，说跟我过够了这种没盼头的日子。

我当时喝了点酒，脑子一热就签了字。

房子归她，儿子我两轮流带，而且我每月还会给她抚养费。

刚离婚那阵子，我住公司宿舍，一间十平米的小屋，上下铺，旁边还住着俩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晚上打游戏能吵到后半夜。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回家再晚，总有口热饭，现在只能啃泡面，或者去楼下小饭馆对付一口。

儿子那时候上高一，正是叛逆期，跟我关系也不太好。

他觉得是我把他妈气走的，见了我要么不说话，要么就顶两句。

有次开家长会，我特意跟公司请了假，穿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去了。

老师跟我说：“李伟爸爸，你得多关心关心孩子，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成绩也下滑了。”

我站在那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工作没干出啥名堂，家庭也散了。

后来我琢磨着不能总这样，就跟公司申请调回了后勤，虽然工资少了点，但至少不用天天在外面跑，能有时间照顾孩子。

我在离儿子学校不远的老小区租了个一居室，四十多平米，月租一千五。

房子挺旧的，墙皮都有点脱落，窗户关不严，冬天漏风。

但好歹是个自己的窝，不用跟人挤宿舍了。

我这人吧，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老实，肯干。

离婚后也有人给我介绍过对象，大多是亲戚朋友觉得我一个人不容易，想帮我搭个伴。

见过几个，有离异的，也有丧偶的。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在超市当收银员的大姐，比我大两岁，人挺实在，就是一见面就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存款，能不能帮她儿子还房贷。

我一听头都大了，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还有一个是跳广场舞认识的，她老伴走了好几年，儿子在外地工作。

我们聊得还行，一起逛过几次公园，她还叫我去她家吃过一顿饭。

可后来她跟我说，她找老伴可以，但得先把她老家的房子翻修了，那得好几十万呢。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中年男人找对象，没那么容易。

不像年轻小伙子，有点激情就能在一起。

我们这岁数，考虑的东西太多了，经济基础、孩子问题、双方家庭，哪一样都得掰扯清楚。

有时候我也挺灰心的，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跟儿子大眼瞪小眼，周末带他去爷爷奶奶家待一天。

直到我儿子上大学之后。

他考到了外地，临走那天，我送他去火车站，看着他背着书包走进检票口，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以前总觉得他烦，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反倒不适应了。

下班回家，屋子里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学着自己做了几顿饭，炒个土豆丝能咸得齁死，煮面条能煮成一锅糊糊。

有次我感冒了，发烧39度，躺在床上起不来，想喝口水都得挣扎着爬起来。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身边有个人能搭把手该多好啊。

我有个同事老张，跟我岁数差不多，也是离异的，不过他比我看得开，没事就去参加各种社区活动。

有一次他跟我说：“老李，你别总闷在家里，跟我去参加个摄影班吧，小区旁边那个老年大学开的，不贵，还能认识人。”

我一开始不想去，觉得那是退休老头老太太干的事，我这岁数去了算怎么回事。

可老张非拉着我去，说就当打发时间了。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让我遇上了她。

她叫陈娟，在我们那个摄影班里，算是比较年轻的，看着也就四十出头，也可能才三十多岁。

她不是我们小区的，住隔壁街区，说自己喜欢拍照，就报名了。

第一次见她，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T恤，扎着马尾辫，手里拿着个单反相机，正对着教室窗外的一棵树拍照。

阳光照在她脸上，皮肤挺白的，看着挺舒服的。

我这人有点内向，不太会主动跟人搭话。

上课的时候，老师教我们调光圈快门，我笨手笨脚的，老是调不好。

陈娟坐在我旁边，看我半天没弄明白，就小声跟我说：“你看，这个旋钮往左转是调光圈，往右是调快门速度。”

她说话声音挺温柔的，带着点南方口音。

我赶紧跟她说谢谢，脸都有点红了。

下课后，老张拉着我跟陈娟打招呼，说：“陈娟，这是我同事李伟，刚加入咱们班，以后多关照啊。”

陈娟笑了笑，说：“别客气，都是同学。”

从那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每次上课，我们都坐在一起，她懂的比我多，经常帮我指点指点。

我呢，就帮她拎拎相机包，或者下课的时候帮她占个座位。

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络起来了。

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也是离异的，前夫做生意赔了钱，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后来跟她离了婚，跑外地躲债去了，留下她和一个上高中的女儿。

她在一家服装店当导购，平时工作也挺忙的，只有周末才有空来上课。

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都经历过婚姻的失败，都要抚养孩子，对生活的艰辛都有体会。

有一次下课，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正站在教室门口发愁呢，陈娟走过来，说：“我有伞，送你到小区门口吧。”

那把伞不大，我们俩挤在下面，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路上她说：“老李，看你人挺老实的，怎么想起学摄影了？”

我笑了笑，说：“闲着也是闲着，跟老张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从那以后，我们除了上课，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去公园拍照。

我们家附近有个湿地公园，环境挺好的，周末人也不多。

我们拿着相机，在里面转悠大半天，拍拍花，拍拍鸟，有时候也互相给对方拍两张。

陈娟拍照挺有感觉的，总能找到好看的角度，我给她拍的照片，她都说不错，还存在手机里。

有一次，我们拍完照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陈娟跟我说：“老李，跟你在一起挺放松的，不用想那么多烦心事。”

我心里一动，说：“我也是，跟你聊天挺开心的，每回见着你就高兴。”

说完我就有点后悔，觉得这话有点太直接了。

可陈娟没接茬，只是看着湖面笑了笑。

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慢慢变化。

以前只是同学，现在更像是朋友，甚至超越了朋友。

有一次她女儿生病，她要上班走不开，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去学校接一下她女儿，送回家。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我去学校接到她女儿，那小姑娘挺乖的，跟我打招呼叫我李叔叔。

我把她送回家，还给她煮了碗面条。

陈娟下班回来，看见我和她女儿在客厅看电视，特别感动，一个劲地跟我说谢谢，还非要留我吃饭。

那天晚上，她做了几个菜，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饭。

她女儿跟我说了很多学校的事，叽叽喳喳的，挺热闹。

看着她们母女俩，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吃完饭，我要走的时候，陈娟送我到门口，跟我说：“老李，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说：“没事，咱们什么关系啊，互相帮忙应该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故意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微微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我知道，有些话不用明说，我们心里都清楚。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她会主动给我发微信，问我吃饭了没有，工作累不累。

我也会在她下班晚的时候，去她店里接她。

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她会问我喜欢吃什么菜，我会帮她拎购物袋。

我们也会像年轻人一样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坐在后排，偶尔肩膀碰到一起，心里都会有点小悸动。

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她温柔、善良、能干，还特别理解我。

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很踏实。

我想跟她进一步发展，可又有点犹豫。

毕竟我们都是中年人了，考虑的事情太多。

我担心她女儿会不会接受我，担心我的儿子会不会有意见，担心我们俩的经济状况能不能合到一起。

有一天晚上，我约陈娟出来散步，我们走到公园的湖边，月光洒在湖面上，挺美的。

我鼓足勇气，跟她说：“陈娟，我觉得咱们俩挺合适的，你看……咱们能不能在一起？”

陈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老李，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对你也挺有好感的。可是……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不是年轻人了，不能光想着自己高兴，得为孩子考虑，为以后的生活考虑。”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就说：“我知道，我都想过。孩子那边，我们可以慢慢沟通，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经济上，我虽然没什么大钱，但我会努力工作，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陈娟还是有点犹豫，说：“让我再想想吧，毕竟这不是小事。”

那几天，我心里挺忐忑的，生怕她不同意。

我每天还是照样跟她联系，但不敢催她做决定。

直到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老李，你晚上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我想让你见见我女儿。”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关键的一步。

那天我特意去买了件新衬衫，还买了点水果和牛奶。

到了她家，她女儿已经放学了，看见我有点害羞，但还是跟我打招呼。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紧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娟的女儿突然问我：“李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吗？”

我愣了一下，赶紧说：“喜欢，你妈妈人特别好。”

她女儿又问：“那你会对她好吗？”

我说：“我会的，我保证。”

她女儿看了看陈娟，又看了看我，说：“那好吧，只要我妈妈高兴，我就没意见。”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激动得差点没掉眼泪。

陈娟也笑了，说：“看把你紧张的，快吃饭吧。”

然后剩下的，就是我儿子那关了。

我儿子现在上大二，放假的时候才回来。

有一次他放假回家，我跟他说了我和陈娟的事。

他一开始挺反对的，说：“爸，你都多大了，还谈什么恋爱啊，不嫌丢人吗？再说，我妈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跟他说：“儿子，爸爸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喜欢陈阿姨，她人很好，你见了就知道了。爸爸一个人过也挺不容易的，你也希望爸爸能有个伴吧？”

我儿子还是有点抵触，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后来陈娟知道了，跟我说：“要不我去跟他聊聊吧，孩子可能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说：“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

我找了个晚上，跟儿子好好谈了一次。

我跟他说了我离婚后的感受，以及我对未来的规划。

我说：“儿子，爸爸不是要取代你妈妈的位置，只是想找个能陪我说话、照顾我的人。陈阿姨的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她也挺懂事的。你们以后就是姐弟了，互相有个照应不好吗？”

我儿子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说：“爸，我不是反对你找对象，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要是真觉得好，那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我得先见见她。”

后来我安排了一次见面，让陈娟和我儿子一起吃了顿饭。

陈娟挺会跟孩子相处的，跟我儿子聊了很多大学生活的话题，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弄得我儿子都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我儿子跟我说：“爸，陈阿姨人还行，挺随和的，比我想象的好。”

得到了双方孩子的认可，我和陈娟的关系就算正式确定了。

我们开始考虑要不要住到一起，或者干脆结婚。

陈娟说：“结婚不着急，先住一起试试吧，看看合不合得来，省得以后后悔。”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我那个一居室太小了，住两个人不方便。

陈娟的房子是两居室，她女儿周末才回来，平时就她一个人住。

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就把我租的房子退了，搬到了陈娟那里。

刚开始住在一起，还真有点不习惯。

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不一样，需要互相磨合。

比如我睡觉打呼噜，陈娟一开始睡不着，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她喜欢干净，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以前乱扔东西的毛病也改了不少。

有一次，我生病住院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

陈娟知道了，赶紧跟店里请了假，在医院里照顾我。

白天跑前跑后地办手续、买东西，晚上就在医院的椅子上凑合一晚。

同病房的人都以为她是我媳妇，跟她说：“你媳妇真贤惠，对你真好。”

我听了心里特别高兴，跟他们说：“我对象确实对我好，我也疼她。”

陈娟听了，脸一红，说：“别瞎说，还没结婚呢。”

我说：“快了，快了。”

出院以后，我跟陈娟说：“咱们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名分。”

陈娟想了想，说：“好，听你的。”

我们没有办隆重的婚礼，就是请双方的亲戚朋友吃了顿饭。

我儿子和她女儿都来了，还给我们敬了酒。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陈娟，心里特别踏实。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不管是苦是甜，都有一个人陪着我了。

现在，我和陈娟结婚一年多了，日子过的很平淡，但也特别幸福和满足。

有时候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比如她嫌我抽烟，我嫌她唠叨，但吵完架很快就和好了。

我们都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岁数，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容易，得懂得珍惜。

我儿子放假回来，会主动跟陈娟打招呼，还会帮着干家务。

陈娟的女儿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身体怎么样。

我们两家的老人也都挺支持我们的，没事就过来坐坐，吃顿饭。

有时候我晚上下班回家，看见陈娟在厨房里忙活，心里特别感动。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说：“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

她会拍开我的手，说：“快去洗手，马上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外人瞧着可能就是混日子，没啥稀罕的。

可我每天下了班，看见家里亮着灯，陈娟在厨房忙乎，就觉得心里特别熨帖。

年轻时候谈恋爱，讲究个你侬我侬、死去活来。

我们这岁数再找伴儿，哪还有那股子劲儿。

说白了，就是图个知冷知热，你理解我挣钱养家的不容易，我体谅你操持家务的辛苦。

以前日子苦，离了婚单过，生病发烧都没人给倒口水。

现在终于明白，平平淡淡有人陪，比啥都强。

说真的，都四十六了，还能遇见陈娟，我真是烧高香了。

她不嫌弃我没多少钱，我也不挑她带着孩子。

俩人搭伙过日子，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反正有她在身边，天大的事儿，俩人咬咬牙，总能过去。

就冲这点，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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