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是尧州第一浴女 经我的手沐浴纵使肌肤枯黄见骨 也可白嫩光滑 下

发布时间:2025-06-26 18:28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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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那个姑娘叫清漪。

被齐世子掳走后,齐世子食髓知味,要于今夜和她举办婚礼。

洞房花烛夜。

我顶着红盖头,身披嫁衣,安静地等在红床上。

齐世子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伸手便要揭我的盖头。

「美人,让我好好疼疼你。」

我死死摁住盖头,转身斟满了两杯酒。

夹着嗓子道:「世子莫急,喝了这交杯酒,奴家与世子才算是完婚。」

齐世子手指顿了一下,接着发出猥琐的笑。

「娘子好情趣。」

「一会在床上也要这么配合才行。」

我强忍住心头的恶心,将药酒递给他。

他笑着看我一眼,结果酒杯送到自己嘴边,就要咽下时,他突然手腕翻转,将酒液尽数泼在了我的脸上!

冰凉的液体在我的脸颊流落,齐世子猛地扯下我的盖头,疯狂大笑:

「就这些把戏,也想骗过本世子?」

「清漪这狐媚子从哪里搬来的救兵?」他猛地在我刚刚沐浴过的肌肤上嗅去,露出贪婪的神色,「不过倒是让人心向往之…」

他重重地扑过来,将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拼命挣扎,却将他惹得不耐。

他动了动手指,从腰间拔下随身带着的匕首,割破了我的手腕。

鲜血淋漓不尽地流出来,我痛地呲牙咧嘴,恨不能将他剥皮吞骨。

他却无甚所谓地大笑,深深嗅了嗅我身上刚沐浴过的香气。

「再不好好听话,我就挑断你的手筋,剥掉你的皮肉。」

剥掉你的皮肉……

记忆的回响不断碰撞交织,在我脑中裂出铮铮轰鸣。

我仿佛又看到了姐姐死去的那一刻……

我和姐姐是秦氏浴女的双生子传人,共同走向了浴女的道路。

我十三岁那年,姐姐说要出门闯荡。

她学艺精湛,聪明伶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秦氏族人都放心地让姐姐下山了。

可是姐姐一走,便杳无音讯。

最开始时,她还会传信几封,后来却像人间蒸发一样,半点痕迹、一封家书都寻不到。

一开始,我总是不相信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呢?

她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永远都会在冬季递给我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永远都会为我整理因为贪玩而弄脏的衣裙,永远都会在我犯错时,第一个冲上去,替我接受族长的鞭笞,好像无论我做错天大的事情都会为我兜底。

我有这样好的姐姐。

她鲜活、明艳、聪明、自由。

直到族里的那盏代表她生命的长明灯灭的那一刻,我都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

灯灭了,我就不管不顾的扑上去点燃。

直到灯油烫伤我的手腕,烛火熏哭我的眼睛,族人哭着将筋疲力尽的我拖走,我才终于痛哭出声。

我去了姐姐最后一封书信上提到的地点——齐世子府。

姐姐说,齐世子当街纵马,马蹄踢伤了一个过路的女子。

她便帮助奄奄一息的女子沐浴,助她起死回生。

可是没想到,那女子是齐世子本就看上的良家妇人,因为誓死不从,齐世子这才要当街踏死她的性命。

姐姐救了她,无疑是拂了齐世子的颜面。

那日我踏破了两双鞋子,寸步不停地赶到齐世子府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

府门有家丁不停地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又兴奋的笑意。

「今天世子开恩,咱们全府上下都有烤肉吃!」

「你别说,这女人肉质真嫩啊,又香又滑,比以前的烤肉好吃百倍!」

「那可不嘛,听说这女人来自尧州那边……」

浑身的血液像是登时凝住。

我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喉头滚动,猛地扑上去攥住家丁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的泪滚落下来,更加厉声:「你说你们吃的人是谁?!」

家丁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活腻了吗?敢来世子府闹事?」

府内又熙熙攘攘出来了一群家丁,他们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出来。

嘴边还有未擦干净的油星。

我像是被钉住在原地,死死地看着那张人皮,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人皮上,还有曾为我挡下族长鞭笞时,留在姐姐背上的鞭痕。

记忆中姐姐的人皮与身上粗重喘息的齐世子渐渐重合,他恶狠狠地威胁我听话:

「顺着我点,不然就把你扒皮抽筋。」

巨大的痛苦裹挟住我,我咬紧牙关,我们姐妹二人不能就这么死去。

可是又绝望地发现,男女力量悬殊,齐世子像是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袖箭破空而出,死死扎在齐世子的袖口,带着凛冽的劲风,硬生生把他钉在墙上。

我在泪眼中转头,却看到梁从宁手持弓箭,身背长刀,皱眉神色严峻地站在门口,看向齐世子的眼神宛若死物。

浑身的力气都像是回到了我自己体内,凝滞的血液开始畅通,我翻身坐起,夺过他手里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扎进齐世子的身体。

匕首割开齐世子的手腕,鲜血淋漓地涌出,染红了我的眼尾。

剥皮剖肉的第一步,便是要割开人的手腕。

齐世子疼地不停哀嚎,他眼带希望地望向从宁:「表姐,表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咱们是皇家血亲,我们流着最高贵的血,你不能为了这种杂种女人,而背弃我啊!」

梁从宁别过眼去,解下腰间一直戴着的小刀扔给我:「用这把,更锋利些。」

我垂下眼,稳稳接住,将齐世子的时候怒骂与哀求全数接下,手上动作不停,一点点将他放血。

我曾犯傻。

比齐世子更有权有势的人,是皇上。

于是我曾苦苦经营,妄想通过给宫里娘娘沐浴这条路,走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惩治齐世子,为我姐姐申冤。

我想,纵是贵如世子,可是强抢民女、当街纵马,剥皮扒骨。无论哪一项都是罔顾伦常、践踏律法的罪责。

只要我能走到皇城,皇上一定能为我做主。

可是我错了。

官官相护、积病已久,他们背后的嘴脸都是一样的丑恶!

皇上不仁,愚昧麻木,整个梁国战乱饥荒不断,饿骨浮尸,他视而不见!却要牺牲最小最不受重视的女儿去平息一切。

世子猖狂,狐假虎威,毒害无数良家妇女,将人的性命践踏如草芥!

天道不仁,我亦不必仁慈。

从宁的小刀很好用,我用它完整地割下齐世子的面皮,剜掉了他的血肉。

鲜血将我的脸染得通红,我冷静又疯狂地捏着那张人皮,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积压多年的恐慌、害怕、仇恨和无助悉数发泄。

我好像又看见了姐姐穿着棉衣,站在冬日大雪里,笑眼盈盈地递给我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我着急地跑过去接,她笑意更盛:

「木兰,路上滑,行走不易,慢些走。」

我又红了眼眶。

姐姐,这一路太难走了。

就连仇恨都成了支撑力。

若是没有恨撑着我,我是走不到今天的。

姐姐,你对我太好,是个太心善的人。

你这样的人,不该落的这样的结局。

所以我恨。

我恨啊。

我恨所有将你置之死地的人。

杀了齐世子还不够。

那些将你吃肉喝血的家丁,我也会替你料理。

我的眼神逐渐平静。

有些东西快要跃出我的胸口。

姐姐,你再等一等。

还有一个人,他也不能活。

待到来年冬天,我必亲自取他人头,为你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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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姐姐说,一路难行。

我和从宁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坎坷到了西疆。

一进入西疆宫城,宫人就粗暴地搜刮掉我和从宁身上所有的兵器,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们扔进一处狭窄宫室。

西疆的天气不比梁国。

这里大风凛冽,风里卷着泥土和沙子,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好几次都将我和从宁脸上割开血口子。

我们像被刻意遗忘一样,被丢在这处小臂宽的宫室无人问津。

只有宫人每日来给送两个馒头,两碗水。

这就是一天全部的口粮。

即便没有办法面见西疆王,没有办法手刃他,从宁也一刻没有放弃。

她每天都要我给她沐浴,甚至一天要沐浴很多遍。

直到洗到皮肤被水泡到发皱,她才停下。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得柔弱可欺,洗得善恶颠倒,洗得所有人都对她好感满满,觉得她即便是个梁国来的公主,却实在是可亲可敬。

我知道,西疆王此时,也一定会由于善恶颠倒的缘故,对未曾谋面的梁从宁心怀好奇和好感。

同样引起好奇的,还有一个小公子。

他是西疆王的第十一个儿子。

他比他的父王更早来到这处狭窄宫室,抢先一步见到了梁从宁。

他手持一把羊皮弯弓,眼睛如同额间缀着的红宝石一样明亮。

他见到从宁,眼中露出惊艳的神情:「你就是梁国的将军?」

从宁微微一怔。

自从踏上这条和亲路来,人们普遍以和亲公主称呼她,很少有人叫她将军了。

只有她自己,始终谨记,自己此行,是一个公主的身份,却是背负的身为将军的使命。

——路虽远,却必达;

——敌虽险,却必诛。

她将眼中看到是年轻公子的失望隐藏下来,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十一殿下的眼睛立刻便亮了。

他从树上翻身下来,激动地走上来:

「听说中原的刀剑能有千斤重,火药能炸开一整座城池,带火的箭矢投掷出去时,像是漫天的流星划过。」

他额间的红宝石晃啊晃:「这些都是真的吗?」

从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准备了很多刁钻的问题。

比如梁国是不是没人了?要你一个女子平息战争?

比如你常年刀剑火影,是不是早就冷漠又无情?

比如你来梁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仇恨?

但是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有人带着兴奋又求知的神情,来请教她刀剑的不同。

梁从宁仅仅怔了片刻,便很快恢复如常。

她笑起来,从容地答道:「是。」

「中原的刀剑有千斤重,需要十几个工匠昼夜不眠挥舞火星,用尽足足十五天才能锻造而成。」

「中原的火药也可以炸开一整座城池,无论城门都么固若金汤,无论有多少个汉子在门后苦苦抵抗,火药也可以毫不费力地轰炸开整个城门。」

「箭羽带着火星,或是抹上剧毒时,都可以将杀伤力发挥到最大。火石裹挟箭羽,密密麻麻地点燃对方的营帐、粮草,确实是很壮观,很像漫天流星划过。」

小公子听得入了迷,从宁却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睛:「不过我不喜欢那种情况,也从来没有把箭矢想象成流星。」

「因为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必定是战乱不断、劳民伤财,没有人会在这种流星下许愿。」

十一殿下还没有听够,他意犹未尽:

「还有还有,我还想问……」

但是从宁已经阖上了门。

她笑:「我是你父皇的妃子,还请十一殿下避嫌。」

一个女人的身娇体软、如花容貌,只能是吸引男人的最基础的敲门砖。

但若是加上神秘、博学,适当的幽默和恰到好处的欲拒还羞,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年轻单纯的公子而言,是没有办法轻易抵挡的。

小公子开始每天每天都来偏殿找从宁。

他为她猎来西疆最烈的白头豹,与她一起坐在高高的房檐,看着星空,共同畅想以后要去爬西疆最高的婆罗峰,为她摘下最美的雪莲。

年轻的小公子藏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自己的功绩。

他告诉她,自己在秋狩中射杀了十一头鹿,天上的苍鹰都没有他的准头好,还告诉她,西疆王已着意立他为大统,要从宁再等等他。

每次到这时,从宁都会眨眨眼睛,称赞道:「十一殿下,你真厉害。」

十一殿下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就听见从宁又说:

「小公子,你喜欢我,是吗?」

她的话带着十足十的笃定,完全不似中原人的含蓄婉转,倒像是西疆姑娘的直来直往,精准地戳中小公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小公子的脸红了又红,耳朵抓了又抓,倒是也直截了当:

「是,我像爱草原一样爱你。」

从宁盯着他,眼睛中倒映出他额间闪烁摇晃的红宝石,突然凑过去,吻住了小公子的唇。

小公子的眼睛骤然睁大,呆楞又不可置信,回神后想要热烈转吻时,从宁却已经抽身。

她弯起嘴角,笑意盈盈:

「小公子,我也爱你。」

「你是西疆唯一的好人。」

她带着唇间潋滟的水色,放低声音:

「可我现在是你父皇的妃子,我不想等到你即位,那太久了,我等不起。」

「我现在就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和你一同畅游在西疆最高最险的婆罗山,为你挽出这世间千斤重的剑花。」

她挽住年轻公子的手臂,听他剧烈的心跳,如同春雷滚滚,刻骨铭心。

她说:

「带我去见你父皇,我们求他成全我们,好不好?」

这一次,是小公子的吻先落了下来。

急切的、掠夺的,近乎攻城抢池般。

水色黏腻中,他虔诚抬头,清楚承诺:

「好。我答应你。」

「若是他同意,便皆大欢喜。」

「若是他不同意,那我会成为下一任西疆王,绝不会让你等太久。」

从宁顿了顿。

她闭了闭眼睛,很久后才点头:

「好。」

11

小公子信守承诺,真的带从宁去面见了西疆王。

小公子再三叮嘱:「父皇残暴不仁,冷血失常,你莫要擅作主张,一切有我。」

从宁只是点头。

到了殿内,西疆王坐在遥远的高台上,小公子和从宁并肩而行,一起跪在下面。

西疆王饶有兴趣地望向低眉顺眼的从宁:「你是谁?」

小公子答:「回父皇,她是梁国……」

「妾是您新纳的妃嫔!」从宁抢在他前面,斩断小公子所有话头。

小公子震惊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从宁。

从宁垂下眼,露出自己柔嫩的脖颈:「妾是梁国公主,心悦陛下已久,可嫁来西疆后见不到陛下,忍受深闺孤苦,偶然求得小公子带妾来面见陛下,求得陛下垂青。」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着巨大的恶心和痛苦,面不改色地对西疆王说完这些让人反胃的话。

我只知道,她说完的那一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小公子的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滴出血来。

西疆王却明显被这番话取悦到了。

他哈哈大笑:「所谓梁国的铁骨头公主,也不过如此。」

「你们中原出嫁从夫果真是有道理的,再烈性的女人,嫁人后仍然拼命讨取男人的欢心。」

从宁低垂下头,咬紧牙关。

西疆王高高在上,怜悯道:「上来吧,让孤好好看看你。」

从宁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裾,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阶,奔向那座巍峨皇座。

孤独,却坚定。

西疆最毒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打上朦胧的光圈。

我和小公子站在原地,只能看到她模糊的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很久之后,我曾问过她。

为什么不选择小公子?

我一路陪伴她,深知她尽管忍辱负重,杀伐果决,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早熟和冷静,可也在接吻时红了耳框。

若是选择小公子,再加以助力,他日小公子登上大宝,篡位夺权,将西疆王赶尽杀绝,亦是报仇雪恨。

她耳框上的绯色尽数褪去,轻轻摇头:

「我怎么能用国恨家仇,去赌一个男人对我情谊永恒不变呢?」

「他年轻、单纯,所以情谊热烈直白,却也同样容易丧失新鲜感。」

她坐在屋顶,遥望东边的月亮,那是梁国的方向。

她叹了口气:

「太多的梁国人折损在西疆人手里,于我们有仇的,不止是西疆王一人。」

「他们的土地是由梁国人的鲜血浇灌的,恢弘大殿是由梁国人的血肉垒成的,但凡受过战争恩赐的西疆人,都不应该全身而退。」

「我不应该,也不能为西疆培养一个更卓越的君主,甚至扶持他上位。」

月光下,她轻轻拥抱我,像是与我做最后的告别:

「木兰,这条路,我是一定要走的。」

12

西疆王很喜欢从宁,喜欢她奴颜卑膝,喜欢她极尽讨好。

更喜欢她温香软玉般的身体。

他像是上瘾一样,日日都要将从宁带在身边。

他把她像个物件一样对待。

每次靠近时,必定要搜身,不许有任何武器藏身的机会。

从宁便忍。

忍耐每一次恶心的试探,忍耐每一次屈辱的对待。

有时,她会在眼泪中想起自己的母亲。

想起她年幼时,曾给自己唱过的西疆民歌。

从宁有时候自嘲地想,母亲是替代西疆公主嫁来梁国的小宫女,多年后,自己却成了嫁来西疆的梁国公主。

她用一双胜雪般的柔荑,讨到了梁王的欢心,顺利诞下从宁。

也谨遵自己的处世哲学,曾无数次叮嘱过她,乱世之中,只要保全自身即可。

甚至为了她的自由,甘愿沐浴后脱胎换骨,想要替自己踏上花轿,走上这一片憎恶的土地,背负不属于她自己的命运。

可是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走上了母亲的老路。

西疆王多疑且残暴。

他喜欢从宁,却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从宁靠近他的第一日,他就亲手,挑断了从宁的手筋。

刀柄靠近的那一瞬间,西疆王露出狰狞的笑:

「美人,你的一双手很妙,孤想看看里面的筋脉到底长什么样子。」

从宁死死盯着那把刀子,像是要用仇恨,牢牢将它钉在原地。

西疆王笑起来,举着刀子一点点靠近从宁。

他想要欣赏她的狼狈恐惧的丑态,想要剥掉她最后一点坚硬的壳子,让自己的枕边永无半点危险。

刀尖离从宁的手只有半寸距离时,她猛地夺过刀子,在西疆王震惊的神情中,面不改色地割破自己的皮肉,挑出里面的手筋。

她的一双手血肉模糊,整张脸疼得发白,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却还是笑起来,温声道:

「陛下,莫说手筋。」

「从宁整个人都是您的,凡是从宁所有,您尽可取用。」

西疆王的眼中露出兴奋又得意的光。

他大力将从宁搂在怀里,大笑道:

「辛苦美人!」

「梁国果然是有真宝贝!」

那天,我在殿外接到了双手鲜血淋漓、皮肉翻绽的从宁。

她晕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刻,仍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流下眼泪:

「木兰,我再也拿不起剑了。」

13

我将晕死的梁从宁扶进浴桶,为她沐浴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醒来,她看着自己的手,绝望的眼中忽然焕发出光彩。

她颤颤巍巍地去碰一只骨瓷杯,哭着将它举起来。

「木兰,我,我的手……」

「秦女沐浴,能活死人,药白骨。」我有点生气,「但是你伤得太重,来找我又太晚,我只能慢慢给你修手筋。」

我硬邦邦地说:「现在只能举个茶杯。」

「需要沐浴足足十天,才能像以前一样,举起千斤玄铁剑。」

她喜极而泣,跌跌撞撞便要给我跪下,我连忙扶起她,她却递给我一只兵符。

她扶住我的肩膀:「西疆城外三十里,有我亲自训练的三万亲兵。」

「他们个个都是好手,能够以一敌十,只效忠于我一人。」

她硬是跪下给我磕头:

「三日后,西疆王将会与我完婚。」

「我求求你,现在着我令牌,差遣亲兵三日后兵临城下。」

「届时你以外攻城,我以内取下西疆王首级,必能杀西疆片甲不留。」

她眼中涌动的光芒,比火烛更加耀眼。

我接下令牌,没有说话,只递给她一瓶西疆御用的跌打药,是用婆罗峰上最名贵的雪莲做成。

我说:「昨夜不知是谁放在门外的。」

从宁「哦」了一声,别开目光,扯了一个笑:「不重要,随他去吧。」

那些旖旎的、陈旧的往事,比不上血和泪来得更加刻骨铭心。

恨海情天,随他去吧。

14

我领了从宁的兵,埋伏在城外五里的地方。

西疆王与梁国公主的大婚,这场凌辱在梁国国威基础上的婚姻,西疆王举办地尤其盛大。

我在城门守卫处听说,梁国彻底战败,国君出逃,妃嫔公主犹如猪狗,当街游行。

这场牺牲一个公主换来的和平,比想象中更加短暂。

西疆也比想象中更加背信弃义。

西疆所有人都沉浸在胜仗的喜悦,和迎娶梁国公主的欢呼中。

上到禁军首领,下到守门小兵,全部都喝得醉气醺醺,无心值守。

没有人会想到,梁国已然灭国,却还有两个身在梁国的女人没有放弃谋划。

还有三万精兵没有放弃报仇雪恨!

我将大权交给可靠的将领,叮嘱他们再过一刻钟,便可以开城破门。

而我则策马长驱,抢先一步,先去援助从宁。

她势单力薄,却要在趁其不备时杀死西疆王,谈何容易。

我叮嘱过她,可以血拼。

大不了,我就回来给她沐浴上一年,总能见她活死人药白骨,给她原封不动地修补好。

这一路很顺利,所有的宫人都被从宁提前药倒。

我站在大殿门外,却觉得里面诡异的寂静。

只有血气一点点蔓延在空气里,消散不尽。

我的心无端变得很紧张,像有一张大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从宁送给我的刀子,猛地踹开大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触目惊心。

西疆王倒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剑,他的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孔,太阳穴里还深深地插着一把金簪。

不远处,从宁的头滚在了喜台下面。

她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西疆王的方向。

失去头颅的身子倒在另一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我有一瞬间的眩晕。

天地都似乎开始旋转。

我扑过去,拔出刀子,疯了一样,一刀又一刀,一下又一下,狠狠扎进苟延残喘的西疆王胸口。

他的嘴角吐出血来,身体剧烈起伏,嘴唇翕动。

他断断续续地骂:

「你们…你们梁国女人,都是疯子。」

又一刀深深扎进他的喉咙。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终于彻底歪倒在一旁,像一滩死鱼。

我后知后觉地扔掉刀子,哆哆嗦嗦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从宁的脑袋护在怀里。

我替她阖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却看到了她留给我的血书。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一笔一划写在手帕上:

【割掉我的面皮,成为新的从宁,号令三军。】

【夺西疆,复梁国。】

殿外刀剑接踵,火光不断,打杀声愈重。

我抱着从宁的脑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你这个傻子,你真以为秦女无所不能是不是?」

「你连自己的脑袋都掉了,可我不会接断头、药残体啊!梁从宁!我不会!我不会啊!」

我贴上她的脸,眼泪流在她的脸庞,冲刷掉上面的血迹。

我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晕死过去。

「我已经没有姐姐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你醒醒,你醒醒啊!别丢下我!」

殿外,鲜血淋漓与刀光剑影中,突然传来了小公子的声音。

清晰、冷静。

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风范。

「梁从宁已死,梁国已无复国可能,尔等还要负隅抵抗吗!」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小公子的身上,流着的依然是西疆的血。

他们可以互诉情谊,可以热烈接吻,可以风花雪月。

但是在家国利益面前,他们依旧会为自己的阵营冲锋陷阵。

哪怕他们都曾动心过。

我的眼泪流下来,又狠狠抹去。

我割开自己的腿肉,强迫自己冷静。

小公子的话一说出来,我就听到从宁的亲兵传来一阵骚动。

他们是从宁一手培养,跟着从宁打过无数仗。

这一生,只信,也只认从宁一人。

可是从进入西疆以来,他们都受到持有令牌的我差遣,还没有见到从宁,难免会有所怀疑。

若是此时让他们知道主将已死,恐怕军心不稳,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我动了动刀子,咬紧嘴唇,沿着从宁的脸,一点一点剜掉她的面皮。

手指颤抖得厉害。

姐姐的脸,从宁的脸,齐世子的脸不停交织在一起。

最后,这三张面皮都闭上眼睛,消失不见。

攻心之术,在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使对方方寸大乱。

小公子大笑起来,走到殿门。

伸手打开:「诸位不信,尽可替你们将军敛尸!」

殿门缓缓落下,激起血滴和灰尘。

我穿着从宁的嫁衣,带着的从宁的脸皮,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三万精兵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将军!是将军啊!」

「屠城!屠了西疆!为我国人报仇雪恨!」

三万精兵鱼贯而出,人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悍勇难挡。

我转过身,看向小公子又惊又喜的脸。

他握紧手里的长剑,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你真的还活着?」

「从宁,我父王已死,以往种种我都可以忘掉,我们重新……」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从宁送我的刀子,已经插进了小公子的腹部。

我望向天空,那里有无数箭矢划过,每一支箭羽都带着火星。

火光流矢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尾巴,倒真的像是漫天遍野的流星。

小公子捂着肚子上的刀洞,鲜血不停地流出,额间的红宝石都显得暗淡下来。

他却如痴如醉地望着空中,仿佛真的在欣赏一场盛大的烟火。

他闭上眼睛。

我听到他的声音,最后断断续续地传来,竟是真的在许愿。

又或许在像上天祈求。

他说:

「诸神在上,恳求您。」

「下辈子,我愿追随梁从宁身边,以畜、以物,都好。」

「只要不是阵营相反,遥遥相望……都好。」

15

其实,我曾秘密溜进过公子府。

从宁诱惑小公子太辛苦了,不如我直接上手,悄悄扮作他的浴女,为他善恶洗化,将从宁在他心里的形象由敌对转为友好。

可是沐浴结束后,他像是没有变化一样,仍旧清醒地穿衣、净身。

像是根本没有发生变化。

我不死心。

于是,在他来找从宁探讨婆罗峰雪莲的那一夜,我悄悄问他。

「我家公主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上能一步杀十人!」

他眨眨眼睛:「我知道啊。」

我瞪大眼睛:「我家公主心思深沉,从小忍辱负重,可不是只会吟诗作画、单纯无辜的小白花!」

他不明所以:「我也知道啊。」

我愣了:「那你不觉得她是个嗜血冷漠的杀人狂魔吗?」

他笑起来:「她一个姑娘不容易,一定是有苦衷的。」

「是世道不公平,怨不得她。」

我揉了揉手,好像懂了。

不是我的善恶转化失灵了。

是在小公子心里,从宁自始至终都是从宁。

残忍的、冷漠的、有趣的、神秘的,都是从宁。

于是她的残忍是有苦衷,冷漠是受了委屈。

我不需要对他进行善恶转化。

梁从宁不管任何样子,在他那里都是满分牌,他都照单全收。

16

西疆改朝换代的事情,被我秘密压了下来。

我料理完西疆的事务后,带着亲兵,一路返回梁国,一点点收回被占领的城池。

所到之处,所有的老百姓都像是见到了希望。

从宁的金身被重塑,画像被高高举起。

他们痛哭流涕:

「公主!您终于回来救我们了!」

我无暇他顾,一路直指梁国都城。

在都城闹市,我见到了曾经的梁国皇帝。

昔日高高在上的国君,现在却衣不蔽体,脖子上拴上锁链,犹如走狗,当街爬行,笨拙地前去追逐额上绑住的玉玺。

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周围有一个肮脏破旧的铁笼子,里面捆着十几个女人。

她们都头发散乱,神情麻木。

几个残留的西疆人举着鞭子,饶有兴趣地欣赏这场皇族没落的戏码。

直到我率领的亲兵将西疆人的脖子割下,周围的哄笑才瞬间戛然而止。

狼狈伏在地上的国君抬起头,看到我的一瞬间,浑浊的眼中亮起光芒:

「女儿!女儿!」

他三步并两步爬过来,落下泪来:「从宁,我是父亲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铁笼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到前面,抓住铁杆子,眼含热泪地紧紧盯着我。

对视的一瞬间,她便落下泪来。

我在国君希冀的目光中,将刀子插进他的胸膛。

我看着他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身为国君,却麻木不仁、懒政怠政!你去看看啊!你去看看在你的治理下被吞噬掉的城池,去看看那里的人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去看看你养的皇亲国戚无法无天、当街纵马、抢亲民女,罔顾性命!若不是有你皇权庇佑,若不是你坐视不管,他们不会这样无法无天,我姐姐也不会这样死去!」

我深吸一口气,又将刀子在他胸膛里转了转圈:

「你身为父亲,却为了利益平衡,将自己的女儿硬生生丢在佛寺十几年!十几年未见亲生母亲一面,却要为了两国和平,被你硬生生塞进和亲的轿子!」

「这天下的灾、世人的苦,你看到过没有?你管过没有!」

他大睁着眼睛,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杀了他。

冤有头债有主,追根溯源、剖丝抽茧,姐姐和从宁死因背后真正的凶手,一直是国君的惰政。

我取下他额上的玉玺。

身后亲兵振臂高呼:「恭迎梁从宁复国回宫!」

「恭迎梁从宁复国回宫。」

既如此。

从宁,就让我替你活下去。

以你的名义,还世间真正的太平盛世。

这一次,不需要沐浴之后的善恶颠倒。

世人自会为你真心信奉。

17

我替从宁登基的第一天,良贵妃来找我。

她看起来年老很多。

我上前搀扶住她的手,问:「母亲身体可好?用过膳食了吗?」

她却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地看我的脸。

眼睛里盛满的悲伤快要溢出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面皮完好,不会出错。

她却落下泪来,轻声问:

「我的女儿去哪了?」

我被震得无法言语, 面皮完好无损, 严丝合缝, 没有任何人能够识破。

她却又问:

「我的从宁去哪里了?」

「我与她尽管母女分离十八年,可是见到你的第一面, 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张了张嘴, 艰涩道:

「她死了, 我是曾为她沐浴的秦女。」

良贵妃眼睛蓦然睁大, 险些要昏倒。

我急忙扶住她, 她流下眼泪, 泣不成声。

很久后, 问:

「她死时痛不痛, 有没有吃苦?」

我沉默了会, 说:「她一直是个很英勇,很聪慧的姑娘。」

长久的安静在殿内弥漫, 只有低低的哭声。

很久后,她伸手, 为我扶正冠冕。

双眼已经红肿:「她信任你, 你便替她走好剩下的路吧。」

「她肩上的担子很重, 辛苦你要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她捂住脸,一步一步走出去:「也谢谢你, 能让我多看几眼她的样子。」

我以为, 世上除了良贵妃, 不会再有人会看破我的面皮。

直到多年后,纪念大破西疆的那场胜仗时, 将兵们都喝多了酒。

其中有一个小兵再也忍不住,跑到我面前, 跪下来呜呜地哭:

「女帝, 求求你告诉我们,梁将军到底埋在哪里了?兄弟们想去看看她, 都没有地方去。」

另一个将领脸色大变,慌忙跑过来捂住他的嘴, 怒斥:「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拖下去!」

他小心翼翼替他请罪:「女帝, 他喝多了胡言乱语, 您莫怪罪。」

我愣在那里,突然不知道如何言语。

很久后,我突兀地笑出来,笑着笑着流出眼泪。

从宁,真好啊。

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你, 还有这么多人爱着你。

我举起一杯酒,泼在地上, 也流出眼泪。

「就在这里。」

「我将她的骨灰,沿路洒在了梁国的每个角落。」

从宁,你要看着我、监督我。

若是我有半点失职,半点懒惰, 你和姐姐一定要来揪我的耳朵。

答应我,好不好?

不然这千秋伟业太宏大,我一个人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