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总带小三母子回家时,保安疑惑:户主卖房出国了,没和你说吗?
发布时间:2025-06-26 22:04 浏览量:2
“妈咪,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瑶瑶仰起稚嫩的脸庞,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沈雨沫正在保存离婚协议文档的手指顿了顿,俯身将女儿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对呀,外面有彩虹色的热气球,有会跳舞的北极光,妈妈想带你去探险好不好?"
"可是黎叔叔今天才送我这个……"小女孩把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绒毛布料在掌心皱成扭曲的形状,"他是不是愿意当我的爸爸了?"
这个布偶是黎翰墨六年婚姻里唯一的馈赠。
沈雨沫感觉胸腔被无形的手掌攥紧,喉间泛起铁锈味。他们的婚姻早就是具空壳,商界无人知晓黎太太的存在,更无人知晓这个叫瑶瑶的小生命。生产当日,他正乘专机为红颜知己庆生;襁褓中的婴儿第一次发出"baba"的音节时,他甩开沾着奶渍的衣袖冷言:"别让这声称呼玷污我的耳朵。"
记忆如锋利刀片划过心口,她垂眸掩住翻涌的情绪:"黎总公务繁忙,我们不要打扰他。"从新婚夜那句生硬的"沈助理"开始,他们就只剩下冰冷的上下级关系。他发号施令,她执行到位,连逢场作戏都省了。
最致命的疏漏发生在三年前。当黎翰墨带客户突袭公寓时,瑶瑶清脆的"爸爸"让整个客厅陷入死寂。沈雨沫永远记得他当时阴鸷的眼神,像看脏东西般指着她们:"保姆的女儿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此刻瑶瑶正用脸颊蹭着玩偶,小声道:"每周能和爸爸通电话,我已经很满足了。"那是沈雨沫以绝食相逼换来的每周十分钟,她不敢告诉女儿,电话那头永远是助理公式化的转接提示音。
就像上个月她连续加班五天拿下亿元订单,等来的却是他飞往巴黎为红颜收拾两亿债务残局;就像去年除夕夜瑶瑶高烧惊厥,她抱着昏迷的孩子在雪地里拦车,而他的定位显示在私人会所的顶级套房。
"等我们到北欧,可以住有壁炉的木头房子。"沈雨沫将女儿搂进怀里,感受着衬衫洇开温热,"你不想陪妈妈看极光吗?"
瑶瑶把通红的小脸埋进母亲颈窝,带着哭腔的请求让空气凝滞:"能不能过完生日再走?或许……或许爸爸会来切蛋糕……"
沈雨沫望着女儿发梢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那些支撑她熬过寒夜的碎片——领证时他签名的手指停顿、产房外他飙车送她转院时爆裂的青筋、允许她生下孩子的默许。可这些零星暖意,终究敌不过心上人回国时他推掉所有合约的决绝。
"再等十四天。"她吻去女儿眼角的泪珠,将离婚协议塞进行李箱最底层,"就当作……和过去好好道别。"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像极了那年医院走廊里,她攥着B超单等待他决断时,心碎成片的形状。
晨光微曦时分,沈雨沫踩着高跟鞋踏入TN集团总部。她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从打印机取出,指尖在纸张边缘无意识摩挲着,转而点开办公系统提交了辞职申请。
在这座玻璃幕墙构筑的商业帝国里,她用了整整六年从基层员工拼杀到华东区掌舵人的位置。可当黎翰墨的名字与总裁头衔重叠时,所有努力都成了可笑的注脚——这里终究是那个男人的王国。
从初二那年校服翻飞的心动,到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欲言又止,她像追逐太阳的向日葵般跟了黎翰墨九载春秋。为离他更近些,她放弃跨国企业的橄榄枝,义无反顾扎进TN集团的人潮。直到新人欢迎宴那夜,她才惊觉黎翰墨竟是集团少东家,更得知他曾与白月光乔嘉然筹备科技新创公司,却因对方闪电嫁入欧洲财阀家族而计划夭折。
那场变故像抽走脊梁的利刃,让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沦为酗酒度日的颓废青年。某个宿醉的深夜,她被酒精灼烧的理智彻底崩盘,任由身体在欲望中沉沦。当验孕棒浮现两道红线时,她才惊觉自己成了见不得光的黎太太,连女儿都成了豪门秘辛里的禁忌词。
六年婚姻像台精密运转的绞肉机,将少女时期的痴恋碾成血沫。沈雨沫盯着辞职流程末端的确认键,泛红的眼尾微微抽搐,最终还是重重按下鼠标。人事部需要的纸质通知还攥在手里,她刚起身便被两道熟悉的轮廓钉在原地。
黎翰墨正俯身查看入职表格,笔尖悬在资料栏上方迟迟未落,侧脸轮廓在晨光中柔化成水墨画。站在他身旁的乔嘉然忽然轻笑出声,惊得沈雨沫仓皇别开视线。
"听说黎总亲自陪新同事办手续?"前台小姑娘压低的声音像根银针扎进耳膜,"难怪最近总见黎总嘴角带笑,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沈雨沫感觉胸腔像被塞进浸水的棉花,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窒息的钝痛。她低头将辞职信往HR桌上推,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纸面。抬眸瞬间,黎翰墨墨色的瞳孔如深潭,即便历经六年婚姻,仍能让她心跳漏拍。
"黎……"
话音未落,乔嘉然已袅袅婷婷踱步而来,藕臂自然环上男人精壮的腰身:"翰墨,这位就是传说中追了你九年的学妹吧?"
沈雨沫喉间泛起铁锈味,看着黎翰墨瞬间冰封的表情。他漫不经心拨开乔嘉然的手,唇角勾起疏离的弧度:"沈总监怕是记错了,我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过目即忘。"
六年婚姻换不来一个正眼,此刻却将满腔温柔尽数倾注他人。沈雨沫望着他替乔嘉然整理鬓发的动作,突然明白他不是生性冷淡,只是在她面前筑起万仞冰山。那些年她孤注一掷的追逐,终究成了他轻飘飘的"无关紧要"。
"沈总,外面有个满脸伤痕的小女孩,说是您家千金。"助理慌张的通报撕裂一室尴尬。
沈雨沫冲到走廊就看见瑶瑶狼狈的模样:校服沾满泥灰,额角渗着血丝,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骨朵。小女孩却像没看见母亲般,径直扑向黎翰墨笔挺的西裤,抽噎声破碎在空气里:"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沈雨沫伸手要拦,却见黎翰墨在乔嘉然变脸的瞬间绷紧下颌。他后退半步避开女儿沾满泪痕的手,声线冷得能凝出冰渣:"沈总监,公司不是幼儿园。"
瑶瑶小脸煞白,沾着泥巴的手指攥紧裤缝。她多希望爸爸能像其他小朋友的父亲那样,蹲下身把自己抱进怀里,哪怕就一次。
3
沈雨沫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拽向幽暗的谷底,每下坠一分,胸腔里就多出几分窒息的钝痛。瑶瑶仰起的小脸写满错愕,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般轻轻颤抖。
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早已收回长腿,锃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冷漠的弧度,仿佛连多停留一秒都是恩赐。沈雨沫抱着女儿往医务室挪动时,后背始终绷得笔直——这是她对抗世界的最后一道盔甲。
消毒棉签触到伤口的刹那,瑶瑶的眼泪突然决堤,温热的液体接连砸在她手背青筋上。"别怕,妈妈会处理好的。"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线在发抖,却还要强撑着给女儿编织谎言。其实她们都清楚,真正让人遍体生寒的从来不是皮外伤。
电梯间相遇像是命运刻意的凌迟。黎翰墨倚着镜面墙与乔嘉然谈笑,领带夹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沈雨沫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半步,转身扎进安全通道时,听见身后传来带着酒气的嗤笑。二十层楼梯像没有尽头的刑场,她数着台阶往下走,脚后跟渐渐渗出细密的血珠。
"还有十三天。"瑶瑶突然在耳畔呢喃,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沈雨沫喉头哽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总在生日当天抱着玩偶等爸爸的小人儿,此刻正用柔软的掌心替她擦拭泪水,学着大人的模样将额头贴过来:"瑶瑶会保护妈妈。"
一楼大厅的冷气扑面而来,前台小姑娘惊呼着递来纸巾。沈雨沫这才发现运动鞋后跟早已被鲜血浸透,可这点痛楚在心口撕裂的伤口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沈雨沫!"拐角处突然响起带着怒意的低喝。黎翰墨扯松领带站在逆光里,颀长身影投下大片阴影:"你以为苦肉计对我有用?"他目光扫过她渗血的脚踝,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
她垂眸盯着地砖缝隙,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羽毛:"知道了。"反常的顺从让男人怔忡片刻,而她已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下周六……"身后忽然响起迟疑的声线。沈雨沫猛地顿住脚步,听见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穿透喧嚣:"瑶瑶生日,要不要去郊外野餐?"
小女孩瞬间抓紧她衣领,漆黑瞳仁迸发出星辰般的光。沈雨沫屏住呼吸转身,看见黎翰墨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跳跃明灭。"我想邀请同学……"瑶瑶攥着裙摆的手指发白,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让他们看看我爸爸。"
金属打火机"咔嗒"合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沈雨沫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直到听见那声带着妥协的"好",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4
沈雨沫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像被水雾笼罩般不真切。
"妈妈,我是不是在发烧?"瑶瑶突然开口,小手还停留在自己渗着血珠的额头上。那里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孩子却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真的会疼啊。"
泪水瞬间模糊了沈雨沫的视线,她颤抖着用纸巾压住那道伤口,指腹下是孩子滚烫的肌肤。这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意外,此刻却像把利刃,将母女俩的心都剜得鲜血淋漓。
黎翰墨站在玄关处,西装扣子解开了两颗,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他望着客厅里相拥而泣的两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扣——那是上周瑶瑶亲手给他别上的卡通纽扣。
接下来的日子,瑶瑶像只勤快的小蜜蜂,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扑在生日会的筹备上。她歪歪扭扭写着邀请卡,连最调皮的转学生都收到了手绘卡片。沈雨沫默默包揽了所有杂务,凌晨两点还在给气球打结,指甲缝里嵌着彩带碎片。
生日前夜,台灯在作业本上投下暖黄的光晕。瑶瑶突然放下蜡笔,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般的阴影:"妈妈,爸爸会送我什么礼物呀?"没等回答又自顾自说:"只要是爸爸选的,哪怕是鹅卵石我都当宝贝。"话音未落又慌忙改口:"其实只要爸爸能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瑶瑶攥着记满号码的便签纸,指尖发白。听筒里漫长的忙音像根钢针,随着"嘟——嘟——"声扎进母女俩心里。第三次拨号时,沈雨沫正要开口安慰,听筒里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爸爸,找你的!"
母女俩如遭雷击,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此刻却像外星符咒般陌生。当那个让沈雨沫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时,她像被火舌舔到般猛地挂断电话,后背撞翻了桌上的玻璃杯。
"打错了?"瑶瑶仰起的小脸写满困惑。沈雨沫机械地划拉着手机屏幕,指尖发颤:"对……爸爸换新号码了,妈妈还没记住。"她删掉通话记录的动作太急促,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深夜,瑶瑶抱着褪色的玩偶蜷进沈雨沫被窝。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霜:"妈妈,明天爸爸真的会来吗?"沈雨沫将孩子搂得更紧,喉头泛起血腥气:"当然,我们瑶瑶的生日,爸爸怎么会缺席呢?"
这个谎言像泡沫般脆弱。第二天,当所有小朋友都牵着父母的手走进会场时,瑶瑶攥着气球的手指节发白。上次打架的男孩突然扯着嗓子喊:"你骗人!你根本没有爸爸!"
"我有!"瑶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气球绳在她掌心勒出红痕。争执间,门口传来清脆的童音:"爸爸!"
沈雨沫的后背瞬间僵直。黎翰墨挽着穿香云纱旗袍的女子走进来时,她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被抽干了。那个叫枝枝的女孩飞扑进他怀里,黎翰墨弯腰抱起孩子的瞬间,西装下摆掀起的风掠过沈雨沫脚踝。
"沈经理,真巧。"乔嘉然晃着珍珠手包,红唇勾起完美的弧度,"我们枝枝明天生日,来取取经。"她女儿立刻扬起下巴:"我爸爸说要给我包下整个游乐园!"
黎翰墨的视线扫过这边时,沈雨沫正死死攥住瑶瑶发抖的肩膀。男人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倒是乔嘉然不依不饶:"对了,孩子爸爸今天……"
"我爸爸死了。"瑶瑶突然尖叫着打断,气球炸裂的闷响让全场寂静。沈雨沫看着黎翰墨骤然收紧的下颌线,突然觉得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那是三年前吞下的订婚戒指,在胃里蚀出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5
整个厅堂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黎翰墨的面皮微微抽动,眼底浮起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过转瞬,沈雨沫已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带着三分歉疚开口:
"今日劳烦诸位到场,正是想当面澄清此事。"
"瑶瑶生父在她出生前就杳无音讯,孩童言辞无忌,还望各位家长多加引导自家孩子。"
家长们闻言纷纷露出怜惜神色,三三两两围上来宽慰。
乔嘉然也佯装局促地搅着衣角:"抱歉,我当真不知情……"
"无需致歉。"沈雨沫径直截断话头,语气像淬了冰。
除却这场小风波,生日宴倒算平稳推进。
瑶瑶像只勤快的小蝴蝶,穿梭在宾客间端茶递水。
望着女儿忙碌的背影,沈雨沫的眼眶一次次被水雾浸透。
我的掌上明珠,何苦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宴席将散时,宾客已走了七八成。
瑶瑶蜷在精心布置的花瓣秋千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那些本欲与父亲合影的蔷薇花瓣,此刻零落成泥。
而那个承诺会来的人,从头到尾都紧攥着根枯树枝不肯松手。
沈雨沫缓步上前蹲下,指尖拂过女儿发顶:"妈妈替你拍组写真可好?"
话音未落,瑶瑶突然扑进她怀里,压抑的啜泣声撕碎了所有伪装。
沈雨沫感觉有把钝刀在剜心,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些。
待母女俩平复情绪,墙上的古董钟已整整转过六十圈。
牵着瑶瑶回家时,夜色正浓。
偌大的宅邸冷清得令人窒息,餐桌上摆着她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而那个本该留下祝福的人,连片纸只字都未曾留下。
黎翰墨在宴会中途就匆匆离去,此刻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里沉醉。
不过这些早已与她无关。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此刻正无情地跳向第九天。
六年时光沉淀的回忆,化作满地琐碎等待清理。
沈雨沫哄睡女儿后,独自在储物间翻找着。成双成对的浴巾、从未拆封的情侣杯、甚至积灰的男士拖鞋……有些物品直到发霉腐坏,都未曾等来它们的主人。
夜半十一点。
当她提着第二袋垃圾走出电梯时,正撞见黎翰墨站在门前。
他左手拎着便利店塑料袋,右手保持着叩门的姿势,看到沈雨沫时罕见地露出窘态:"忘带钥匙了。"
确实,那串钥匙早被他亲手折断,扔进了厨房下水道。
沈雨沫越过他开门,却在门框前驻足:"瑶瑶睡了,有事就在这说。"
黎翰墨眉心拧成川字,这种疏离的态度令他不适。但很快他又恢复惯常的倨傲:"我今晚要住这儿。"
他笃定眼前人会喜极而泣——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沈雨沫喉间泛起细密的疼。曾经求而不得的场景,如今只剩满心荒芜。
"家里没你的日用品。"她听见自己平静到冷漠的声音。
若是几日前,她绝想不到自己会拒绝黎翰墨的留宿。心痛依旧,伤痕犹在,却不再甘愿沉溺。
黎翰墨眼底腾起烦躁:"又在闹什么?就因我那天没哄瑶瑶?"
"还是为着今日缺席生日宴?"
"教孩子说父亲亡故,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沈雨沫忽然轻笑出声,抬眸直视这个耗费她十五载青春的男人。他似乎变了,又似乎从未改变。
当初令她倾心的那份不羁,经年累月沉淀成更内敛的冷漠。只是她,早已不在原地守候。
"瑶瑶说错了?"她逼近一步,"这些年你对这个家,与亡故有何区别?"
话出口时连她自己都觉陌生,黎翰墨的面皮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
"既积怨已久,何不离婚?"
"好。"
6
门廊的争执戛然而止。
黎翰墨眼底残留着未褪的惊愕,直到细碎的抽泣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瑶瑶抱着玩具熊躲在玄关拐角,小声呜咽着:"不要爸爸妈妈分开……"
这次,黎翰墨没有纠正她的称谓。
他冷冷剜了沈雨沫一眼,径直推门而入。在玄关处翻找半晌未果后,索性赤脚踩上地毯,从购物袋里掏出玩偶。
"看,爸爸准备的生日礼。"
瑶瑶的抽噎顿住,偷瞄母亲神色。黎翰墨见状将她抱起,附耳低语:"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这是他首次自称"爸爸",沈雨沫却只觉荒谬。六年等待,竟在离别倒计时迎来这场迟到的扮演。
"可以叫爸爸吗?"
"当然。"
"今晚能讲睡前故事吗?"
"……好。"
最终,黎翰墨赤足踏入客厅。父女俩难得玩起过家家,他耐着性子配合女儿的天真,沈雨沫则坐在沙发末端,将这幕荒诞剧尽收眼底。
不对劲。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更像场精心设计的补偿。送礼、允诺、甚至留宿,每一步都透着刻意。
刺耳的手机铃突然炸响。
黎翰墨握着电话走向阳台,隔着玻璃,沈雨沫见他眉宇舒展,唇角甚至扬起弧度。
"妈妈!"瑶瑶飞奔而来,眼里闪着光,"以后我们就能和爸爸住在一起啦!"
"瑶瑶想和爸爸生活吗?"
恰逢黎翰墨转身,闻言挑眉:"嗯?"
"想!"
黎翰墨盘腿坐到地毯上:"帮爸爸个忙,就能天天见到我。"
瑶瑶忙不迭点头,黎翰墨却卡了壳。他摩挲着女儿发顶,良久才道:"明日再告诉你。"
见小姑娘露出惶恐神色,又笑着补充:"今晚不走了,给你讲个长故事。"
多么温馨的画面。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盛着十二分柔情。
沈雨沫却突然掐痛大腿,泪珠砸在手背。她轻手轻脚贴近主卧,果然听见隔墙传来的童话声。
低沉的嗓音讲着《小王子》,温柔得能掐出水。这场景何其熟悉——乔嘉然朋友圈里,枝枝枕边的故事大概也是如此温存。
瑶瑶此刻拥有的,不过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她们血脉相连的母女情,倒像场拙劣的模仿秀。
沈雨沫阖上眼,任由那点微末的喜悦沉入海底。再睁眼时,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半小时后,黎翰墨踱出儿童房:"洗漱用品……"
"乔小姐的电话打完了?"沈雨沫裹紧毛毯,"你该回去了。"
黎翰墨面色骤沉:"别扫兴。"
"方才来电的是乔嘉然吧。"她直视对方眼底,"现在连谁来电都要过问?"
黎翰墨眉间聚起阴云,沈雨沫却已起身回房。骄傲如他,若无容身之处,自会知难而退。
这一夜漫长如百年。
沈雨沫数着更漏,恍惚间总听见关门声。直到晨光熹微,瑶瑶的惊呼刺破寂静:
"爸爸!你怎睡在沙发!"
7
卧房门后,沈雨沫呼吸急促。
他真的打算在这里过夜?
昨天提到的以后一家人共同生活,是认真的吗?
她的期待,不会只是短暂的幻觉吧?
“爸爸给你做早餐。”
外面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还有瑶瑶欢快的笑声。
父女俩忙得不可开交,总算凑合出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去叫妈妈起床。”
沈雨沫从迷糊中惊醒,急忙整理凌乱的头发,假装刚睡醒。
女儿轻轻敲门,语气充满喜悦:“妈妈,爸爸做了早餐!”
沈雨沫努力压住涌上眼眶的泪水,低声回应:“好。”
早餐虽然卖相一般,但瑶瑶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一餐。
匆匆吃完后,她迫不及待地问:“爸爸,我还能做什么?”
黎翰墨稍作思考,问道:“你还记得枝枝吗?”
“记得。”
“枝枝患了一种罕见病,需要骨髓移植,而你的初筛结果显示可能与她匹配。”
提到这样攸关生死的大事,他却说得如此平静。
嘭——
沈雨沫的美好憧憬瞬间粉碎。
黎翰墨皱着眉解释:“也不一定就能匹配成功,这是医院建议我们尝试的……”
“黎翰墨,你现在是在用我们女儿的命,去讨好另一个女人吗?”
沈雨沫回过神来,冷冷地质问他。
他喉咙动了动,试图辩解:“不是,我只是……”
“好,我愿意。”
瑶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什么?!瑶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雨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然而,黎翰墨已经满脸欣慰地抱起女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果然是爸爸的好孩子。”
接着丢下一句“等会来接你”,便匆忙离开。
至于沈雨沫的意见,他完全无视。
一向不对孩子大声说话的沈雨沫,第一次破例喊道:
“瑶瑶!你是不是疯了!”
瑶瑶眼含泪水,却没有退缩:“妈妈,只要我答应,我们以后就能真正在一起生活了。”
这句话,让沈雨沫所有的愤怒都哽在喉咙里,化为无尽的心疼。
黎翰墨有什么资格,让女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沈雨沫咬牙切齿,眼神坚定:“今天我就带你走,不管他们了。”
但瑶瑶年纪虽小,主意却很明确,摇了摇头,异常坚决:“不行。”
沈雨沫当然可以强行带走女儿,但那意味着下半辈子可能要面对女儿的怨恨。
她曾经犯过一次错,不想再次重蹈覆辙。
经过反复权衡,沈雨沫最终设下了底线:“只要你有一丝危险,我就立刻终止所有程序。”
瑶瑶点头同意。
三天后,市中心医院。
瘦小的身影被推进各种复杂的仪器间。
纤细的手臂要承受那么多抽血的痛苦。
看着她脸色苍白,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沈雨沫几乎窒息,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天啊……”
乔嘉然赶到,似乎无法直视这一幕,躲进了旁边男人的怀里。
黎翰墨低头,温柔又怜惜地安慰她,却忘了里面正在受苦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沈雨沫多想质问一句:瑶瑶的命就不是命吗?
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她必须尊重女儿的选择。
一套检查下来,瑶瑶已经脸色惨白,大口喘息。
可黎翰墨依旧抱着那个乔嘉然,连一点关心都没有分给他的亲生骨肉。
8
沈雨沫第一次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
以前她是在隐忍,是在默默承受一切,是在期待他的原谅。
她曾经天真地认为,他们之间总还残留着一丝情意。
但现实告诉她,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将自己困在了虚无的期待中。
在等待医院结果的间隙,沈雨沫回家悄悄签好了离婚协议,并迅速联系买家处理房产。
距离瑶瑶期末考试还有三天时,房子已经完成过户,而医院的结果也终于揭晓。
“不匹配。”
这简单的三个字,反而让沈雨沫松了一口气。
黎翰墨的脸色却变得格外阴沉。
真是可笑。
明明自己的女儿没有机会冒生命风险捐肾,他竟然因此闷闷不乐。
瑶瑶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却依然蹒跚地走到黎翰墨面前。
“爸——”
“谁是你爸爸?”
他的语气瞬间冰冷下来。
一张僵硬的脸挡住了瑶瑶靠近的脚步。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黎翰墨又赶紧补充:“对不起,我只是情绪不太好。”
随后伸手试图摸摸她的头。
下一秒,沈雨沫直接将孩子抱起,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黎翰墨,你是不是觉得她根本不该活?”
“沈雨沫,别胡闹。”
“妈妈,我……我好晕。”
瑶瑶虚弱地挤出这句话。
沈雨沫感觉到怀中的孩子软了下来,慌忙大喊:“医生!”
医生快速检查后,神情凝重地说:“立刻进手术室。”
一阵忙乱之后,沈雨沫紧张地攥紧双手,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
脚步声传来,黎翰墨和乔嘉然走了过来。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手依旧紧紧相扣。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询问女儿,也不是关心瑶瑶,只是一个冷漠的代词“她”。
够了。
这一切都让沈雨沫再也无法忍受。
她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黎翰墨,我们离婚吧,我还你自由。”
黎翰墨皱眉责备:“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说:“谁是家属?”
“我。”
“请跟我来。”医生顿了顿,“孩子的父亲在吗?她一直在呼唤爸爸。”
沈雨沫看向黎翰墨。
对方身体微微一震。
就在这时,隔壁病房的枝枝突然跑出来,哭喊着:“我不想打针!我要爸爸!”
黎翰墨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枝枝。
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沈雨沫的心瞬间碎成粉末。
她回头低声说道:“她爸爸已经不在了,让我进去吧。”
幸运的是,瑶瑶成功度过了手术。
这次急性感染被及时控制住,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尽管沈雨沫并未详细讲述手术室外发生的一切,但瑶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天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期间黎翰墨毫无关心之意。
直到期末考当天,瑶瑶恢复得差不多,坚持要去参加考试。
考完出来后,瑶瑶拉着沈雨沫的手,抬起头坚定地说:“妈妈,我想去一个四季温暖的国家。”
沈雨沫愣了一下,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
办理退学、预订机票、兑换货币,所有事情都在飞速推进。
飞机起飞前一小时,沈雨沫将离婚协议寄到了黎翰墨的办公室。
她用了六年时间,终于看清了他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这段人生的考验,总算结束了。
那份离婚协议就是她的毕业证明。
快递员离开的瞬间,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上飞机前两分钟,沈雨沫编辑短信,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祝你们百年好合】
发送成功。
沈雨沫取出手机卡,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飞机冲向云端。
瑶瑶安静地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看着机翼划过层层云雾,一道金色的光芒穿透黑暗照入眼帘。
接着更多的光明涌来。
直到眼前一片晴朗。
经历了六年的漫长黑夜,她的黎明终于到来了。
9
黎翰墨接到消息时,正参与一场重要会议。
最近因频繁往返医院,他落下不少工作事务。
瞥了眼沈雨沫发来的短信,内容模糊不清,他以为又是她无端的猜忌,随手便删除了。
“黎总,新任大区总经理的任命是否需要您亲自确认?”
“不必。”
他挥挥手示意无需打扰,却隐约觉得这个职位名称似曾相识,但没空深究。
上次瑶瑶突然晕倒后,他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探望。
只盼着快点开完会,至少要向那个小女孩道个歉。
他对瑶瑶并无反感,甚至有些好感。
然而每次见到瑶瑶,总会让他想起那个失控的夜晚。
他厌恶任何超出掌控范围的事情。
会议结束,黎翰墨将琐碎事务搁置一旁,径直赶往医院。
在医院大厅,他首先遇到了乔嘉然。
“翰墨哥,医生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配型,不过可以用瑶瑶的血维持一段时间。”
她满脸忧虑与无助。
乔嘉然是他曾经心仪的对象,他始终对她怀有愧疚,觉得自己当年不够决绝导致她的离去,因此常以各种方式弥补她们母女。
听到这话,他内心莫名泛起一阵不安,含糊地点点头:“我去看看具体情况。”
然而,当他赶到病房时,却发现人已经离开。
他询问护士,护士告知早已出院。
这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急忙回家查看情况。
家门锁已被更换。
敲开门后,发现屋里正在装修。
墙壁和地板被拆得一片狼藉。
黎翰墨皱起眉头:“你们是谁?为何擅自闯入我的房子?”
最后甚至惊动了警察前来处理。
直到黎翰墨看到新主人的房产证,才终于平静下来。
警察忍不住问道:“你老婆把房子卖了,你居然不知道?”
黎翰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不知情。
这套房子实际上是沈雨沫独自购买的,因为他从不允许她们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他站在小区门口,感到既陌生又迷茫。
回到车里,黎翰墨翻出沈雨沫的联系方式。
所有通话记录都是呼入的。
全是沈雨沫单方面的努力维系。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微微一颤。
随即又紧皱眉头,那一个夜晚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这一切,都应该是沈雨沫付出代价的。
他带着怒火拨通电话。
等她接通时,一定要好好质问一番!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不在服务区……”
冰冷的机械女声扑灭了他的怒火。
好得很,玩失踪?
他倒要看看沈雨沫能忍多久!
黎翰墨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边,转身返回公司。
整整一周,他都没在公司见过那个熟悉的身影。
过去不管他愿不愿意,沈雨沫每天都会想方设法送来亲手制作的午餐。
可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收到了。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四处徘徊。
每层楼、每个办公室,尽可能多地现身。
期待着沈雨沫会主动找上门来。
但毫无结果,反而让公司员工神经紧绷,疑神疑鬼。
黎翰墨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是越发在意。
他盯着楼层分布图,沈雨沫的办公室位置被明确标注。
“黎总,大区总经理问您何时有空?”
大区总经理?
黎翰墨扫了一眼分布图,正是那个标注的位置。
他立刻起身:“我现在就过去。”
办公室面积不大,黎翰墨一眼就能看清整个空间。
却没看见想要寻找的人。
他轻哼了一声,坐下。
新经理略显紧张,小心翼翼地询问:“这里的布置都是按照沈经理的习惯安排的,您需要调整哪里吗?”
由于担心出现类似状况,新经理上任后丝毫不敢改动。
据说公司总裁非常重视前任经理的工作表现。
黎翰墨脸色骤然严肃:“她人呢?”
新经理更加慌张:“这……关于沈经理离职的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
“离职?!”
黎翰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不知情。
他站在小区门口,感到既陌生又迷茫。
回到车里,黎翰墨翻出沈雨沫的联系方式。
所有通话记录都是呼入的。
全是沈雨沫单方面的努力维系。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微微一颤。
这一切,都应该是沈雨沫付出代价的。
他带着怒火拨通电话。
等她接通时,一定要好好质问一番!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不在服务区……”
冰冷的机械女声扑灭了他的怒火。
好得很,玩失踪?
他倒要看看沈雨沫能忍多久!
可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收到了。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四处徘徊。
每层楼、每个办公室,尽可能多地现身。
期待着沈雨沫会主动找上门来。
黎翰墨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是越发在意。
“黎总,大区总经理问您何时有空?”
大区总经理?
他立刻起身:“我现在就过去。”
却没看见想要寻找的人。
他轻哼了一声,坐下。
据说公司总裁非常重视前任经理的工作表现。
黎翰墨脸色骤然严肃:“她人呢?”
“离职?!”
黎翰墨猛地站起,大步走向人事部问责。
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乔秘书说是您的意思,而且新经理上任时也请示过您的意见……”
他瞬间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会议上提到的问题。
难怪那个职位听起来如此熟悉。
黎翰墨有些恼怒:“她是公司的核心骨干,离职居然不通知我?你们到底怎么工作的!”
人事部只能再次强调:“我们已经汇报过了,乔秘书说按正常流程处理。”
话音刚落,乔嘉然便出现在门外,低声道歉:“翰墨哥,不好意思,我以为沈经理提前和你说好了,看你那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10
事到如今,黎翰墨不愿将情绪波及无辜之人,面色阴沉地返回了办公室。
乔嘉然紧跟其后,低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隐忍吗?这次正好是个良机……”
她此次归来,意在重新赢得黎翰墨的心。
她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即便离开他,也有无数优秀的追求者愿意迎娶她。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却没料到半路冒出了个沈雨沫。
黎翰墨目光森冷,直视着她,语气中带着警告:“这是我的个人事务,请你保持距离。”
又来了这一套说辞。
乔嘉然咬紧嘴唇。
明明他对她更为优待,但在二选一的局面下,她始终是被舍弃的那个。
可他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每次她试图靠近,都会被这道鸿沟阻隔。
得想个对策才行。
新上任的经理能力有限,入职不过三天,就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乱子。
客户的资产损失惨重,百万之巨,客户怒不可遏地登门兴师问罪。
新经理只会尴尬赔礼道歉,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更加令人火冒三丈。
乔嘉然拦不住人,也无从圆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客户冲进了会议室。
而此刻,黎翰墨正在与另一方商讨新的合作方案,对方一见此情景,当即宣布终止合作。
黎翰墨气得面如寒霜。
但乔嘉然却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语:“翰墨哥,没事的,下次再弥补嘛……”
“如何弥补?”
“你别做了。”
黎翰墨当场开除了数人,总经理的位置空了出来,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无论选择谁,都差强人意。
没有人能比得上沈雨沫。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沈雨沫竟是如此不可或缺。
某个深夜,黎翰墨放任自己沉湎于酒精之中。
半醉半醒间,似乎看见了沈雨沫的身影。
混乱的夜晚和复杂的情绪,将他带回六年前那个迷离的夜晚。
他并未彻底失去意识,也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
本该有推开她的力气,却不知为何选择了随遇而安。
得知她怀孕时,脑海里从未闪过让她放弃孩子的念头,直接浮现的是结婚的想法。
然而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克制着他。
他无法调和理智与情感之间的矛盾,于是把所有纠结都寄托在瑶瑶身上。
借着称呼的理由,压抑住自己不愿承认的那一面感性。
当得知乔嘉然的孩子可能需要瑶瑶的帮助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庆幸。
这样总算有机会,让瑶瑶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爸爸。
他也不必再纠结,不必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而这个计划再次落空。
瑶瑶嘴里的“爸爸”又一次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仿佛承认她的身份,就是承认当年那份微弱心动的自己。
那就是背叛心中所爱的卑劣之举。
但现在,无论黎翰墨如何逃避,都无法再无视现实。
六年的时间,他已经离不开沈雨沫。
她的一举一动,早已渗透进他的生活点滴。
只是还不够。
他对她的了解,仅仅来自于她的主动分享。
“沈雨沫……”
低沉的叹息声,在夜色中渐渐消散。
乔嘉然躲在门口,神情黯淡。
第二天,TN集团大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路人。
乔嘉然堵在门口,泪眼婆娑地说道:“翰墨哥,我犯了错,你可以惩罚我,但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医生说没有匹配的骨髓,枝枝恐怕撑不了多久,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到爸爸。”
人事部部长经过,好奇地问道:“乔秘书,你孩子的保险不是普通报销类型吗?”
公司福利齐全,会为新入职员工及其直系亲属缴纳完整的社保,因此人事部对情况大致有所掌握。
黎翰墨皱眉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乔嘉然慌乱不已,却来不及阻止解释。
“就是小病而已,用不到重大疾病的范畴。”
“都到了换骨髓的地步,怎么可能只是小事?”
“呃……或许是医院误诊了吧?”
黎翰墨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立刻拉着乔嘉然和枝枝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确实只是个小问题,因上火引发的流鼻血。
黎翰墨拿着结果,不顾乔嘉然的哀求,直接安排人将她们送上了飞往外地的航班。
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以后不要再回来。”
11
就在这一刻,黎翰墨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诞之处。
他竟然因为一个凭空想象的病症,让亲生女儿承受了那么多痛苦。
当时瑶瑶躺在各种检查台上,却连一声都没哭。
她含着泪水望着他,只是渴望得到他的安慰。
她只想叫他一声爸爸。
黎翰墨懊恼至极。
然而,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刻意隐藏的她们,简直比登天还难。
黎翰墨开始倾尽全力去寻找。
公司里所有能调动的关系都被动员起来,甚至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来搜集线索,并且悬挂牌赏。
在近乎地毯式的搜索下,黎翰墨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南方一座不起眼的私人小岛。
“马上订机票。”
秘书满脸为难地回答:“可是马上有个极为重要的会议。”
“取消。”
黎翰墨毫不犹豫。
在飞机落地前,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构思如何道歉。
按照信息来到沈雨沫入住的酒店。
这里的隐私保护极其严密,黎翰墨和前台周旋了一个小时,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黎翰墨抬眼,注意到大厅播放的屏幕,问道:“这是全岛统一播放的内容吗?”
前台点头。
——
沙滩上。
沈雨沫躺在太阳伞下,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瑶瑶——确切地说,是瑶瑶,正在沙滩边和其他孩子玩耍。
“看样子今天心情很好啊?”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冰饮,眼中带着笑意。
沈雨沫随手接过,朝他点了点头:“总算是把瑶瑶的名字改回来了。”
出国后户籍变更手续十分复杂,她花了不少时间,今天总算尘埃落定。
“你呢,还不打算回国?”沈雨沫抬起下巴问他。
周晨白是她到岛上后认识的。
刚到岛上时,她对这里不熟悉,差点误闯别人的私人领地。
若不是周晨白及时出现,恐怕她早就惹上麻烦了。
几次交谈后,她发现两人竟属于同一行业,只是部门不同。
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自然会更亲近一些。
周晨白笑了笑,随意地躺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本来是打算回去的,现在改变了主意。”
暧昧的目光扫向她。
成年人之间,那些隐晦的心思无需说得太透彻。
沈雨沫坦率表示自己目前没有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情。
对方却反问她怎么确定这只是短暂的情缘,说不定是正经缘分也未可知。
周晨白的行为并未让人反感。
一幢冷清太久的房子,偶尔点上一支蜡烛驱散寒意也不错。
因此沈雨沫默许了周晨白的接近与试探。
他忽然神色微变,指着沈雨沫身后的显示屏问道:“那上面的人是你吗?”
沈雨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是她入职TN时的证件照。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屏幕上?
下一秒,黎翰墨的脸出现了,还附带字幕。
“对不起,请原谅我。”
沈雨沫几乎同时皱起眉头。
更让她愤怒的是,黎翰墨竟然还公开了她和女儿的合照。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
周晨白从她的表情中猜出了大概,主动提供线索:“这种大屏幕都是前台统一控制的。”
沈雨沫说了句“抱歉”,急忙起身离开。
一路赶回酒店,路上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让她的怒火更盛。
走进酒店大厅环视一圈,黎翰墨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不停地录制视频、删除,再重新录制。
“黎翰墨,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12
黎翰墨听到声音抬眼望去。
短短一个月,却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
她看起来更加耀眼动人。
过去在公司里,她总是穿着简单的商务套装,长发整齐地束起,淡妆下显得干练而有条理。
而现在,她素颜示人,比基尼将她的优美曲线展现得一览无余。
比基尼?
黎翰墨立刻站起身,脱下外套准备给她披上。
“怎么能穿成这样在外面?”
沈雨沫直接拨开他的手,眉头紧锁不曾放松。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可是我的妻子。”
“我已经把离婚协议寄给你了,如果你明智的话就签了吧,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黎翰墨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选择无视。
他执着地伸手去拉她的手:“先跟我回去,我会向你道歉并解释清楚。”
沈雨沫躲开他的手,身体却一动不动。
她的心早已冰冷如霜。
他迟到的觉悟,不过是他们婚姻的终章。
“黎翰墨,是乔嘉然拒绝了你吗?还是公司不能接受你的婚姻瑕疵?”
沈雨沫索性把话挑明。
她厌倦了因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心潮起伏。
厌恶自己总是一次次抱有侥幸心理想要重新信任他。
第一次信任他,她跌入了婚姻的深渊,被束缚了六年。
第二次信任他,差点连自己的孩子都搭进去。
事不过三。
她不会再给他第三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黎翰墨的手停在半空,一时有些恍惚。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甚至没有过真正的交流。
如今这般毫无破绽的沈雨沫,让他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前头独自行走,而她在后头追逐他的背影。
“沈雨沫,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当然有理由生气,但你至少要考虑瑶瑶的感受。”
无法说服大人,就搬出孩子。
多么卑劣。
“瑶瑶还这么小,需要父亲的陪伴。”
多么堂皇的理由。
多么周到的话语。
沈雨沫气得冷笑起来:“现在知道需要父亲的陪伴了?”
“瑶瑶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学校晚会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学校的晚会邀请家长参加。
沈雨沫没见到其他孩子的家长,只看到一个与黎翰墨极为相似的背影匆匆离去。
当时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幻觉。
“她哭着喊爸爸的时候,你在哪里?”
“瑶瑶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瑶瑶只是你家保姆的孩子。”
几年前的那句话,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她胸口,时刻提醒着她。
黎翰墨的冷酷无情。
面对她句句血泪的控诉,黎翰墨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在拷问他的良知。
“沈雨沫,我真的错了。”
“人都会犯错,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沈雨沫轻笑:“一次机会?瑶瑶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有用吗?”
黎翰墨愣住了:“什么三次机会?”
“办公室、生日会,还有最后的告别。”
“别说你没察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肯定知道。”
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
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他不在乎她;二,他不在乎这段感情。
他不在乎,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沈雨沫转身和前台交谈,大屏幕上的寻人启事被撤下。
正好周晨白抱着瑶瑶走了进来。
糟糕,她太着急了,忘记叫上周晨白带着孩子。
瑶瑶果然一看到她就噘起了嘴:“妈妈!”
“他是谁?”
黎翰墨的追问随之而来。
13
两名男子在酒店大堂内对峙。
周围的气氛似乎凝结。
周晨白率先开口,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进行自我介绍:“我是沈雨沫的友人。”
同时他紧紧搂住瑶瑶,仿佛在展示某种立场。
黎翰墨毫不退让,声音坚定地回应:“我是沈雨沫的配偶。”
“应该是前配偶吧?”周晨白依旧微笑着纠正道。
现场的氛围愈发紧绷。
瑶瑶从头到尾没有看向黎翰墨,而是抱住周晨白的脖子低声说:“叔叔,我们回房间吧。”
随后她朝黎翰墨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黎先生再见。”
这一声“黎先生”,如同尖刺一般扎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当沈雨沫转身准备离开时,手腕却被抓住了。
“黎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她平静地询问。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用相同的称呼回应着他。
仿佛他只是她们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毫无重要性可言。
黎翰墨攥紧她的手,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受伤:“我们的关系一定要这么疏远吗?”
沈雨沫的目光冷淡:“这不是你所期望的结果吗?”
“称呼你为‘黎先生’,才让你每周能和我们通三分钟电话。”
“现在没有我们的打扰,你应该更加自在才是。”
“你追过来,不过是因为放不下罢了。回去吧,把文件签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确实无法继续这段婚姻了。”
或许这是对自己说的,又或者是为彻底斩断自己的幻想。
沈雨沫果断切断了一切可能的退路。
她毫不犹豫地抽回手,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苦笑了一下:“你看,你从来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黎翰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被电梯门隔绝。
电梯门关闭后,沈雨沫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周晨白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曾经对你动过手?”
“什么?没有。”她急忙否认。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紧张吗?”她反问。
“刚才你就一直捏着自己的大拇指,你每次紧张都会这样。”他说得一本正经。
沈雨沫下意识低头查看。
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我在逗你呢。”
她抬头瞪向他,正好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眸里。
那种因黎翰墨带来的不适感渐渐消散了一些。
“叮”
电梯门开启。
沈雨沫接过瑶瑶,向周晨白致谢。
“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
回到套房后,瑶瑶嚷嚷着要洗澡。
沈雨沫帮她放水,思绪却不自觉回到了刚才大厅里的黎翰墨。
她观察了他十五年,对他无比熟悉。
黎翰墨从不会回头、挽留或道歉。
哪怕承担双倍的财产惩罚,他也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妈妈,水快要溢出来了!”
瑶瑶拉着她的裙摆提醒。
沈雨沫猛然回过神来,慌忙关掉水龙头,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结果往后退的时候又撞倒了置物架,各种瓶瓶罐罐摔得满地都是。
等处理完这一切,沈雨沫已经弄得浑身狼狈。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拨开眼前的碎发。
“妈妈,你还好吗?”瑶瑶关切地问道。
沈雨沫本能地露出笑容:“妈妈没事。”
一个小时后,母女俩坐在阳台上享受着微风。
瑶瑶难得地拿起手机不停地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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