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碑倒转引发的借道灾

发布时间:2025-06-27 09:14  浏览量:1

暮色像一瓢冷铁水浇在青石镇的檐角,李砚山踩着湿滑的苔痕往城隍庙去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寒意。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巷尾那尊歪斜的阴阳界碑,碑身青苔斑驳,裂痕里渗着暗红锈迹,倒像是干涸的血痂。

这界碑本该立在镇外三里的乱葬岗,三年前雷雨夜突然出现在镇中心。

自那日起,青石镇便怪事不断——东街王寡妇家新生的婴孩长了双猫眼,西市棺材铺的棺材半夜会自己挪位,最骇人的是城南老槐树下总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腐肉香。

李砚山作为镇上唯一的仵作,这些日子验的尸首,脖颈处皆有两道青紫指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了气。

"李先生!

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李砚山转身便见个佝偻老妪拄着槐木拐,枯枝般的手指正死死扣住界碑。

她眼眶深陷,眼白里爬满血丝,嘴角却咧到耳根:"夜路走多了,当心撞着借道的。

话音未落,界碑突然发出"咔嗒"脆响。

李砚山眼睁睁看着那"阴阳"二字在暮色中诡异地旋转,阳字朝阴,阴字向阳,碑身裂痕里竟渗出粘稠黑血。

老妪的笑声陡然尖利起来,拐杖重重顿地:"时辰到了!

城隍庙的铜铃在风中碎成齑粉。

李砚山冲进庙门时,正撞见守庙人老张头跪在神像前发抖。

泥塑的城隍爷双目流血,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灯油里浮着层灰白絮状物。

老张头听见响动,猛地回头,整张脸在跳动的火光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他们……他们来借道了……"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似活人,倒像是赤脚踩在冰面,带着粘腻的拖拽感。

李砚山抄起供桌上的桃木剑,剑刃刚触到掌心便传来灼痛——这剑分明是开过光的!

"别出声!

老张头突然扑上来捂住他的嘴,枯瘦的手指冷得像冰,"阴阳倒转,活人要让路。

你听,他们在数台阶……"

庙门外的脚步声果然顿了顿,接着响起沙哑的计数声:"一步,两步……"那声音忽远忽近,有时像在耳边低语,有时又似从地底传来。

李砚山突然发现老张头的裤脚正在往下滴水,腥臭的水渍在青砖上蜿蜒成奇怪的符号。

"当年修庙的匠人……"老张头突然压低声音,喉结滚动如生吞了石子,"他们在地基里埋了七具童男童女的尸骨,说这样城隍爷才肯镇得住阴阳路。

可昨夜雷劈断了界碑,那些……那些东西顺着地脉爬上来了……"

庙门"吱呀"一声裂开道缝。

李砚山看见月光下站着个红衣女子,发间金步摇却纹丝不动。

她赤足踩在门槛上,脚踝处系着根褪色的红绳,绳结里缠着几缕青丝。

最诡异的是她的影子——分明是个人形,却拖着条细长的尾巴,像蛇又像绳索。

"借道。

女子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锁链。

她每说一字,额间便浮现一道朱砂纹,待说完整句话,整张脸已布满蛛网般的血痕。

老张头突然惨叫着瘫倒在地。

李砚山这才发现他后背不知何时贴了张黄符,符纸边缘正滋滋冒着青烟。

女子伸出苍白的手指,符纸竟自动飘起,在她掌心燃成幽蓝火焰:"活人让路,死人借道,这是规矩。

李砚山握紧桃木剑后退半步,剑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物件。

低头看去,竟是半截断裂的界碑,碑文上还沾着新鲜血迹。

他突然想起今早验尸时,死者右手紧攥的碎石——正是这种青灰色。

"阁下要借的,怕是阳间的道吧?

李砚山突然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映出他眼底冷光。

女子怔了怔,朱砂纹突然开始蠕动,整张脸竟如融化的蜡像般塌陷下去。

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那些粘腻的脚步声瞬间逼近十丈。

老张头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剔骨刀,直直刺向李砚山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李砚山旋身挥剑,刀剑相撞竟迸出火星。

老张头脸上浮现出青黑色血管,眼球凸出如金鱼:"你毁了我的引魂香!

他们本该跟着香火走的!

女子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融化的面孔下露出森森白骨:"好个聪明的活人。

可惜你不知,这阴阳界碑本就是镇魂钉,钉的是三百年前被屠的陈家村七十二口怨魂。

她枯爪般的五指突然暴长,指甲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蛆虫,"如今钉子倒了,你说该谁借道?

李砚山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掌心。

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青砖上绘出诡异符咒。

这是他幼时在义庄偷学的禁术——以血为媒,引煞破煞。

女子脸色骤变,尖叫着后退,那些逼近的脚步声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原来如此!

李砚山抹了把脸上血珠,盯着老张头狞笑的面容,"你根本不是守庙人,你是当年负责掩埋尸骨的仵作!

你怕怨魂索命,便用界碑镇压,又用活人香火养着它们!

老张头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

女子趁机扑来,李砚山却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疤痕——那是他七岁时在义庄被火盆烙下的印记。

女子沾到他血的指甲瞬间碳化,发出刺鼻焦味。

"三百年前陈家村遭山匪屠戮,你们这些仵作为了掩盖屠村真相,竟将尸体混着界碑沉入古井!

李砚山步步紧逼,每说一字便踏出一步血印,"后来井水变红,你们又迁镇盖庙,用七童镇魂。

可惜天道轮回,界碑昨夜被雷劈断,那些冤魂……"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老张头七窍流血栽倒在地,临死前竟咧开嘴笑:"来不及了……他们已经闻到生人气了……"

庙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嘶吼,无数黑影从地底涌出。

红衣女子突然化作漫天纸钱,每张纸上都印着朱砂符咒。

李砚山抓起供桌上的香炉,将炉灰混着血水洒向四周。

香灰落地即燃,在黑影中烧出条蜿蜒火路。

他转身冲向神像,用染血的桃木剑狠狠刺入城隍爷心口。

泥塑轰然炸裂,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最中央的骷髅头骨上,赫然钉着七根生锈铁钉,与界碑的裂痕完美契合。

"借道可以,拿命来换!

李砚山抓起头骨砸向地面,铁钉崩飞的瞬间,整个庙宇地动山摇。

黑影们发出凄厉哀嚎,潮水般退去。

最后消失的红衣女子在火光中回头,朱砂纹组成清晰字迹:七日后,子时三刻,古井相候。

鸡鸣破晓时,李砚山跪在重新立起的界碑前。

碑身"阴阳"二字已恢复如常,但碑底却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绘出副诡异地图——正是当年陈家村旧址。

他拾起块碎石,在碑文旁刻下新的血字:

"借道者,当知天道有轮回。

远处传来打更声,更夫老吴揉着眼睛走过巷口,突然盯着界碑惊叫起来。

只见碑文下方,不知何时多了排细小牙印,像是被什么幼童咬出来的。

而李砚山早已消失在晨雾中,唯有他昨夜踩过的青砖缝里,钻出几簇猩红的野花,花瓣上还凝着露水般的血珠。

晨雾未散,李砚山已站在陈家村旧址的断墙前。

残垣间野草疯长,风过时带起细碎呜咽,像极了昨夜那些冤魂的啜泣。

他指尖抚过半截倒伏的石碑,碑面苔痕下隐约可见"慈幼"二字——这分明是当年陈氏宗祠的匾额残片。

"先生好胆色。

清冷女声自背后传来。

李砚山转身便见青衫女子立在枣树下,腰间悬着枚饕餮纹玉珏,发间银簪雕着北斗七星。

最奇的是她足不沾尘,露水在裙裾三寸外自动分开,竟是道门"踏罡步斗"的至高境界。

"云中君座下守夜人,苏青梧。

女子抬手抛来块青铜罗盘,盘面龟裂处渗出暗金流光,"三日前太虚观星台示警,荧惑守心,紫微蒙尘,原是应在此处。

李砚山接住罗盘瞬间,指尖突然刺痛如针扎。

盘面星图竟自行转动,最终停在鬼宿方位,对应位置赫然浮出陈家村地形。

他瞳孔微缩:"你们早知界碑有异?

"比你知道得早七日。

苏青梧指尖轻叩枣树,树皮应声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当年屠村的山匪,是太虚观弃徒所扮。

他们为炼'九幽黄泉阵',需七十二童男童女心头血为引,偏生陈氏族老不从,便遭了灭门之祸。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

黑气自地底翻涌而出,凝成张张扭曲人脸。

苏青梧并指成剑,银簪化作流光没入地脉,黑气顿时发出尖锐嘶吼。

李砚山却注意到她脖颈处闪过道暗红血线,像是被利器割开又愈合的旧伤。

"子时将近。

苏青梧突然抓住李砚山手腕,掌心冷得像握着块寒玉,"阴阳界碑倒转七日,今夜便是最后期限。

你身上既有义庄阴气,又沾了界碑血煞,正是破阵的钥匙。

她不由分说拽着人往古井方向疾行,青衫掠过荒草时带起星火点点。

李砚山突然发现她每步都踏在特定方位,暗合二十八宿轨迹。

更诡异的是,两人所过之处,野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古井边,七根生锈铁链缠绕着块残碑,碑文被血污覆盖大半。

苏青梧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绘出张雷符。

符箓成型的刹那,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黑水如柱冲天而起,水柱中隐约可见无数孩童手爪。

"抱元守一!

苏青梧将玉珏拍在李砚山眉心,自己却迎着黑水踏罡步斗。

她每走一步,脚下便亮起金色符文,与井中黑气形成诡异对峙。

李砚山突然发现她青丝间夹杂着几缕白发,分明是施展禁术的反噬之相。

井底传来沙哑童谣:"月光光,照地堂,阿哥砍柴阿娘纺……"歌声渐近,黑水竟凝成七十二具童尸,脖颈处皆系着褪色红绳。

最前方的女童突然抬头,双眼漆黑如墨,嘴角咧到耳根:"哥哥,来陪我们捉迷藏呀。

苏青梧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线。

她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身竟是用陨铁混着人发锻造,挥动时带起凄厉鬼哭:"太虚观弃徒听着!

尔等为炼邪阵屠尽满门,今日本座便用尔等首级祭阵!

李砚山突然挣脱玉珏束缚,将染血的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顺着剑身流入古井,竟在黑水中烧出条赤金火路。

他想起昨夜界碑前老张头的临终笑意——那根本不是恐惧,而是看到解脱的释然。

"原来你早知今日。

李砚山抹了把脸上血珠,盯着井中童尸冷笑,"七十二具尸体少了一具,对吧?

当年屠村时,有个女婴被山匪头子带走炼成了……"

话音未落,苏青梧突然挥剑斩向自己左臂。

断肢落地竟化作团黑雾,雾中传出山匪头子的狂笑:"小师妹,没想到吧?

当年师父将你魂魄一分为二,阴魄镇在此处,阳身却在太虚观……"

李砚山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苏青梧为何能踏罡步斗却身负阴气,为何施术会遭反噬——她根本就是活死人!

昨夜红衣女子说的"七日后古井相候",原是指她自己的阴魄要借子时阴气夺舍!

"先生好眼力。

苏青梧突然转头,半边面容已化作骷髅,"可惜太迟了。

她剩余的右手突然插入心口,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枚刻满符咒的青铜铃。

铃铛响起的刹那,七十二具童尸同时转头,黑瞳中映出苏青梧额间浮现的暗红莲花印。

李砚山突然想起义庄古籍记载的"莲生九窍"秘术——以至亲血脉为引,将魂魄一分为九,分别镇在九处极阴之地。

待月圆之夜九魄归一,便可借尸还魂,永生不死。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借道人。

李砚山突然大笑,笑声震得井边碎石簌簌而落,"借的是阴阳路,道的却是长生天!

可惜你算错两件事——"他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烫伤疤痕竟在月光下化作星图,"第一,我根本不是活人!

苏青梧脸色骤变。

她这才发现李砚山脚下没有影子,而方才刺入心口的桃木剑,此刻正插在自己丹田位置。

原来昨夜界碑前他早已用血咒将魂魄与界碑相连,此刻界碑虽倒,他的魂魄却成了新的镇魂钉!

"第二……"李砚山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残碑上,"你师父没告诉你,陈家村真正的秘密?

碑文血光大盛,竟浮现出副星图,与苏青梧手中罗盘完美契合,"所谓九幽黄泉阵,根本是镇压'天外魔种'的封印!

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才是真正的盗天者!

井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黑水漩涡中缓缓升起具青铜棺椁。

棺盖缝隙渗出紫黑色液体,所过之处青草瞬间碳化。

苏青梧的阴魄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七十二具童尸竟自动投入棺中,化作道道血链缠绕棺身。

"原来你早与魔种勾结!

李砚山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天灵盖,魂魄化作流光没入棺椁,"可惜我李砚山七岁便该死在义庄大火,这多活的十三年,就为等今日!

晨光初现时,守夜人找到古井边。

只见七根铁链依旧缠绕残碑,碑文上却多了行小字:"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而李砚山站立之处,青砖缝里钻出簇簇白梅,花瓣上凝着露水般的血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太虚观中,掌教真人突然吐血昏迷。

观星台上,北斗七星中的摇光星骤然黯淡。

千里之外的某处荒山,个邋遢道人正用龟甲占卜,突然将铜钱撒向空中,看着钱币组成的卦象喃喃自语:"竟有人以魂魄为祭,重铸了周天星斗大阵……"

三日后,青石镇来了个游方郎中。

他背着药箱走过城隍庙时,突然停步凝视新立的界碑。

碑文"阴阳"二字间,隐约可见道纤细血痕,像极了女子描眉的笔触。

郎中伸手轻触血痕,指尖突然传来灼痛——竟是三昧真火的气息。

"有意思。

他摘下斗笠,露出与李砚山七分相似的面容,"看来当年那场火,烧死的不是李家独子,而是……"话音未落,庙中突然传来孩童嬉闹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七个着红肚兜的稚子正在殿前踢毽子,毽子羽毛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郎中突然轻笑出声,将枚青铜铃铛系在界碑上。

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越声响。

那些孩童听见铃声,竟齐刷刷转头看来,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出漫天星斗。

而郎中早已消失在晨雾中,唯有他方才站立处,青砖上留着行小字:

"借道者终成道,守夜人亦是夜。

镇外乱葬岗,新坟前的无字碑突然渗出鲜血。

血珠在碑面汇聚成河,最终流向东方。

有早起拾柴的樵夫看见,那血河尽头竟隐约浮现出道观轮廓,观门匾额上写着三个古篆——"守夜司"。

暮鼓声自三十里外龙虎山传来时,那具青铜棺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李砚山残魂凝成的白梅被震得簌簌而落,每片花瓣落地便化作符咒,在古井四周结成九宫八卦阵。

而游方郎中留下的青铜铃铛,此刻正悬在阵眼处滴溜溜打转,铃舌每次撞击都迸出火星,在虚空烧出细小雷纹。

“好个偷天换日的手段。”

沙哑嗓音自棺椁深处传来,震得井边青砖寸寸龟裂。

李砚山残魂蓦然睁眼,却见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液中浮着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孔——正是那日消失的游方郎中。

只是此刻他眉心裂开道竖瞳,瞳孔里星河倒悬,分明是道门失传千年的“天眼通”异象。

“李玄霄,你借子嗣之身蛰伏三十载,就为今日破封?”李砚山残魂化作人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雷击木剑。

剑身雷纹游走,竟与青铜铃铛上的雷纹遥相呼应。

这是他方才魂魄消散前,从苏青梧玉珏里窥见的太虚观秘术——以魂为引,可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分神。

他突然癫狂大笑,黑液凝成的手掌穿透棺椁,竟在虚空抓出团灰蒙蒙的气团。

气团中传来孩童啼哭,正是那日井中七十二具童尸的残魂。

李砚山瞳孔骤缩,认出这分明是道门禁术“拘魂引”,需以至亲血脉为祭,方能拘禁亡魂千年不散。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陈家遗孤。”李砚山木剑斜指地面,剑尖雷纹与阵法相连,在虚空织就张雷网,“当年山匪屠村,是你故意引太虚观弃徒前来。

为的就是借他们之手,将魔种封入自己体内,再用李家血脉掩盖天机!”

青铜棺椁轰然炸裂,黑液凝成九条蛟龙冲天而起。

每条龙首皆生着张人脸,赫然是陈家村七十二口人的模样。

李砚山木剑应声而断,残魂被罡风卷得几近溃散。

危急时刻,他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铃铛上。

铃铛爆出刺目金光,内中竟传出苏青梧的声音:

“摇光星位,借法三清!”

金光化作九柄雷剑,与九条蛟龙绞杀在一处。

李砚山残魂趁机没入古井,在井底污泥中摸到半截断裂的桃木剑。

剑柄处刻着细小符咒,正是那日他刺入心口的那柄。

只是此刻符咒流转着幽蓝鬼火,分明是地府判官笔的笔锋。

“原来如此……”李砚山突然大笑,笑声震得井壁簌簌落灰。

他想起三日前在义庄废墟找到的族谱残页,那上面用朱砂圈着的名字,根本不是他李砚山,而是“李玄霄”三字!

而苏青梧临散前在星图上留下的暗纹,分明是地府生死簿的拓印!

井口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

李砚山抬头望去,只见九条蛟龙已被雷剑斩首,龙首化作黑雨倾泻而下。

而李玄霄踏着雨幕凌空而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面青铜古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他面容,而是座巍峨道观——正是太虚观正殿!

“侄儿可知何为‘借道’?”李玄霄将古镜对准李砚山,镜中突然射出七彩光柱,“这面昆仑镜乃女娲补天石所铸,能照见三界六道。

今日我便借你魂魄为引,打开幽冥地府的黄泉路!”

光柱笼罩的刹那,李砚山残魂突然实体化。

他看见自己周身浮现出无数金色锁链,链上刻满地府判词。

而锁链尽头,竟连着三十里外龙虎山的镇妖塔——塔顶那盏千年不灭的长明灯,此刻正与他眉心血痣遥相呼应!

“原来你早与地府判官勾结!”李砚山突然明悟。

那日苏青梧说的“借道”,借的不仅是阴阳路,更是地府的轮回道!

李玄霄用三十年布局,为的就是今日以李家血脉为祭,引动昆仑镜打开黄泉路,放万千恶鬼入阳间!

李玄霄突然掐诀念咒,青铜古镜迸发出刺目白光。

李砚山只觉魂魄被无形巨手撕扯,眼前浮现出地府景象——奈何桥上孟婆汤沸腾,忘川河中浮尸翻涌,最深处隐约可见座青铜巨门,门上刻着“鬼门关”三个上古篆文。

“可惜你算错一事。”李砚山突然闭目凝神,残魂竟化作团紫火没入昆仑镜中,“我李砚山七岁那年就该死在义庄大火,是判官笔误勾了我的魂册。

这十三年来我游荡阴阳两界,等的便是今日!”

紫火在镜中炸开的刹那,李玄霄突然惨叫倒地。

他心口血色莲花疯狂旋转,七十二张童魂面孔从花蕊中钻出,竟开始啃食他的血肉。

而昆仑镜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判词,每道判词都化作锁链缠住李玄霄四肢——正是那日李砚山在义庄偷看到的生死簿残页!

“不可能!

判官笔明明已被我……”李玄霄惊恐地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已化作白骨。

那些童魂啃食处,竟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咒——分明是道门最顶尖的“镇魂咒”,且用的是李家嫡系血脉才能施展的秘法!

李砚山残魂自镜中踏出,手中多了支判官笔。

笔锋流转间,他眉心血痣化作第三只眼,眼中映出地府全景:“你以为那日我在界碑前刺心是为自毁?

错了,我是在等判官笔现世。

这支笔本就封印在我魂魄深处,为的就是今日……”

他突然挥笔凌空书写,每道笔画都化作金色锁链没入李玄霄天灵。

锁链过处,李玄霄体内涌出无数黑影,竟是三十年来被他吞噬的亡魂。

而最深处缓缓升起团青光,光中隐约可见个怀抱婴孩的妇人——正是李砚山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娘亲。

“霄儿,收手吧。”妇人声音带着地府特有的空灵,“当年你爹盗经是为救你先天不足,却不想被太虚观利用。

如今魔种已除,该是你偿还因果的时候了。”

李砚山判官笔轻点,青铜匣自动开启。

匣中飞出七十二道金光,化作童子模样扑向李玄霄。

而那些啃食他血肉的童魂突然停手,齐齐转头望向古井方向——井底不知何时升起轮血月,月中站着个戴判官帽的黑影。

“时辰到了。”黑影抬手抛出锁链,链头铁钩精准勾住李玄霄琵琶骨。

李砚山这才看清,那铁钩竟是地府“追魂索”,而黑影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分明是苏青梧的模样!

李玄霄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周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具森森白骨。

白骨上刻满金色符咒,正是李砚山方才用判官笔写就的“往生咒”。

而那些童子金光此刻化作七十二盏引魂灯,灯芯火苗皆是李玄霄的三魂七魄。

“带他们回家。”李砚山将判官笔插入自己心口,笔锋突然暴长三尺。

笔尖所指处,虚空裂开道缝隙,缝隙那头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竟是陈家村旧址!

七十二盏引魂灯自动飞入缝隙,照亮了村中每户人家。

李砚山看见那些早已荒废的屋舍里,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

有老妇推开门扉,颤抖着接住盏引魂灯,灯中童子化作青烟没入她怀中——正是她三十年前夭折的孙儿。

李玄霄白骨突然跪地,对着虚空缝隙连叩九个响头。

每叩一次,他骨上符咒便亮起一分,待叩完第九个头,整具白骨已化作齑粉。

而粉中浮出颗晶莹舍利,被追魂索卷着没入地府裂缝。

苏青梧自血月中走出,判官帽已换成凤冠霞帔。

她对着李砚山盈盈下拜,眉心莲花印化作漫天金雨:“多谢公子成全。

三十年前我魂魄被一分为二,阳身镇太虚观气运,阴魄守陈家村地脉。

如今公子以判官笔重续轮回道,妾身终得解脱。”

李砚山残魂开始透明,却笑着摇头:“该谢的是你。

若非你留下青铜铃铛,我早被魔种吞噬。

如今判官笔归位,地府轮回重启,这人间……”

话音未落,东方既白。

苏青梧化作漫天星斗消散前,将枚玉珏抛向李砚山。

玉珏触魂的刹那,他残魂突然凝实,周身浮现出道袍虚影——竟是地府判官的装束!

“公子本该是地府第十殿转轮王。”苏青梧的声音在风中飘散,“三十年前勾魂笔误,今日终得正位。

只是这人间……还需公子再走一遭。”

三年后,青石镇来了个年轻判官。

他背着判官笔游走四方,笔锋所指处,冤魂得安,恶鬼伏诛。

只是每逢月圆之夜,他总会独自登上城隍庙,对着新立的界碑饮酒。

碑文“阴阳”二字间,永远凝着滴未干的血珠,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那日苏青梧凤冠上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