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嫡姐代替我的位置,与夫君恩爱,可她不知皇帝是个半残之人
发布时间:2025-06-26 23:26 浏览量:1
"娘娘,起风了,回殿歇息吧。"
我轻轻摇头,仍执拗地望着池中穿梭的锦鲤。这是入主中宫的第三个寒暑,天子萧行止——那位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储君,执意要立我为后。说来荒唐,区区提督府的千金,竟一跃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国母。
犹记十四岁及笄那年,父亲问我可愿入主椒房殿。他描绘的凤冠霞帔太过璀璨,我懵懂应下时,尚不知这金丝牢笼会困住一生。新婚夜红烛摇曳,年轻的帝王温柔拭去我眼角的泪,说待我及笄再行周公之礼。三载春秋转瞬即逝,他始终守着那句诺言,任由六宫粉黛如云,却将凤印托付给掌事女官,不许任何人扰我清净。
可每当望着宫墙外掠过的飞鸟,听着檐角风铃在暮色中呜咽,胸中便似压着千斤巨石。这看似花团锦簇的深宫,不过是座镶金嵌玉的坟冢。
"对了,父亲来信说想我了?"我忽然想起家书,忙遣人往乾元殿传话。三年来统共归宁两次,这次父亲在信中言辞恳切,倒像真有什么要紧事。
萧行止自是应允,还说要亲送凤驾回府。"陛下待娘娘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白荷抿着嘴笑,往青瓷盏里添了盏热茶。我望着袅袅升起的茶烟,忽然想起今晨他替我系披风时,指尖残留的龙涎香。
这帝王恩宠,终究是雾里看花。
回府那日,朱漆大门前乌压压跪倒一片。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意扶起父亲。二姨娘捏着绢帕拭泪,假意寒暄的模样,倒像极了戏台上的丑角。
宴席间觥筹交错,满室欢声笑语。父亲绝口不提急召我归家的缘由,连暗中查探的白荷都未发现端倪。夜宿闺房时,我看着满屋琳琅摆设,忽然嗤笑出声。当年做提督嫡女时,何曾享过这般排场?
更衣就寝时,水蓝色床幔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我辗转难眠,总觉暗处有双眼睛在窥伺。"白荷!"高声唤了两遍,门外竟无半点动静。正要披衣查看,屋内烛火忽地熄灭,后颈传来剧痛。
"萧行止……"这是我意识消散前最后的念想。倒地时睁大的双眸里,映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原来这深宫高墙,竟比不过府宅里的明枪暗箭。
我已不在人世。
眼睁睁望着父亲带着几个仆从,将我的尸身拖拽至母亲院中那口荒废多年的枯井旁。我的躯体仰面朝天,双目圆睁,瞳孔中凝固着未消的惊愕与愤懑。当我试图触碰自己冰凉的肌肤时,指尖却径直穿过虚空——此刻的我不过是缕幽魂。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不得不直面这荒诞现实,任凭如何嘶吼呐喊,周遭众人皆对我不闻不问。
我疯狂挣扎许久,最终只能看着父亲若无其事地扬起阴鸷笑容,绝望如潮水般淹没胸腔。本该泪流满面的脸颊却干涸如枯井,唯余心碎成灰的钝痛在虚无中蔓延。
为何……为何与我血脉相连的生父要夺我性命!
我失魂落魄地尾随父亲回到居所,目睹床榻上竟坐着个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侍女白荷毫无察觉地侍奉她更衣,恭敬唤着"娘娘"。那女子举手投足间的仪态,竟与本宫别无二致。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木然望着父亲屏退左右,轻抚那女子鬓角唤了声"卿卿"。
"那蠢丫头已然断气。"父亲畅快大笑,如释重负地舒展眉宇。
自称卿卿的女子对镜描画黛眉,娇声应和:"全仗爹爹筹谋,否则女儿怎有机会享这泼天富贵?"
父女?我惊骇地瞪大双目——莫非她竟是……
"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沈晚那丫头怯懦无能,连区区小事都办不利索!这般性情的如何能在深宫存活?怎配为家族挣得荣光?倒不如死了干净。"
父亲轻蔑的语气,仿佛碾死蝼蚁般随意。
"爹爹且放宽心,我与那蠢货本就如照镜般相似,又听闻她在宫中不得圣宠,绝不会有人识破端倪。"
"就由我代那傻妹妹坐稳后位吧!"
霎时忆起月前父亲来信,要我在圣上枕边吹风,为兄长谋个官职。可那纨绔子弟胸无点墨,终日游手好闲,教我如何向萧行止启齿?踌躇数日未敢进言,竟惹得父亲勃然大怒:"瞧你这畏缩模样!毫无一国之母的威仪!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原来彼时,他便已动了换人的念头。
而眼前这女子,若所料不差,该是三岁那年遭人贩子掳走的孪生姐姐,沈卿。母亲寻女半生,至死仍攥着褪色的小衣垂泪,直道亏欠长女。
怎料我至亲的姐姐,竟与父亲合谋将我推入黄泉。
何其荒谬!
自幼不得父爱的我,与母亲在府中如履薄冰。一身素衣穿至褪色,惹得姨娘们讥笑连连。堂堂正室嫡女,活得竟不如卑贱侍妾。
只因父亲怨恨母亲拆散他与农家女的情缘。
而今终得解脱这樊笼,我却恨意难消!
沈䜣!沈卿!你们定不得善终!我必化作幽冥之目,日夜注视尔等!
这几日,沈卿将我的言行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周遭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我冷眼旁观着他们虚伪的欢声笑语,父女情深的假象。转眼便到了返宫之日。
跟随沈卿登上凤辇时,瞥见她志在必得的笑容,恨不能撕碎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面皮。不知萧行止能否识破这冒名顶替的戏码?
萧行止……思及此处,心头蓦地泛起涟漪。虽得圣宠三载,可帝王之心深似海,他当真能辨出枕边人已换了魂魄?
往昔记忆如潮水涌来——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君王,在我面前却永远温文尔雅。每夜必得偎在他怀中方能安眠,闻着龙涎香的气息才觉心安。而今这温暖怀抱,却要属于旁人了。
指尖无意识抚上心口,恍觉胸腔空空如也,似被生生剜去血肉。
"萧行止……"我喃喃唤着,忽闻刘公公通传声。
飘然落地时,但见萧行止身着朝服疾步而来。许是刚下早朝,连玉佩穗子都歪斜着。
"晚晚,朕来迎你归宫。"他眸光温柔如水,大步流星至辇前,掀开车帘,掌心向上。
沈卿显是未料到九五之尊会亲至宫门相迎,怔忡片刻方绽开明艳笑靥,羞赧将柔荑置于他掌心。萧行止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
"圣上!"沈卿娇呼着环住他脖颈。
"莫动,晚晚。"萧行止垂首轻笑,眼波缱绻似春水,"这段宫道长远,朕抱你回去。"
恰如往昔无数次被他抱起时那般,他总不舍我佩戴凤冠步摇跋涉长路。我下意识伸手欲拽他衣角,却只触到一片虚空。
怔怔望着他抱着替代者与我擦肩而过,眼眶泛起灼热刺痛。
萧行止,我就在此处,你可否回首?
可否再唤我一声"晚晚"?
近来萧行止政务缠身,却仍坚持批完奏章便来陪沈卿用膳,夜夜留宿书房处理政务。
沈卿也逐渐品出味来——自己并非如表面那般失宠,分明是得了帝王独一份的恩宠。
这认知让她在深宫愈发肆意张扬。
她刻意模仿着我的举止,像只雏鸟般蜷缩在帝王怀中,娇声提出要给沈家兄长谋个实缺历练。我瞧见萧行止眸光微动,转瞬又恢复如常,竟真应允了这荒唐请求。
真是糊涂啊,沈卿。
我倚在雕花窗棂下,冷眼看着她卖力讨好的模样,唇畔泛起讥诮。满宫里都说皇后被宠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可唯有我清楚——真正的沈晚,从未在萧行止面前展露过这般娇憨之态。
自幼失怙,母亲虽性情温婉,却总教导我:女子不可娇纵过甚,否则易生祸端。我学不会撒娇邀宠,不愿给他人添半分麻烦,更不屑将心事剖白于人前。
沈卿此番,分明是东施效颦。
"晚晚在府中可还安好?"萧行止唇角噙着浅笑,轻轻将怀中人扶正。
沈卿巧笑倩兮落座,天真烂漫应道:"自然极好!"
话音未落,帝王眸色骤然转深,状似无意问道:"岳丈大人身子骨可还硬朗?"
"父亲康健得很呢。"她摆弄着腕间玉镯,语气带着几分娇嗔,"您是知道的,我素来与他不甚亲近。倒是近日他忽然念叨起女儿,催着我回府探望呢。"
念叨女儿?我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喉间溢出冷笑。
五岁那年的雷雨夜,我因贪凉染上高热,母亲赤着脚在暴雨中拍遍沈府朱门,求父亲寻个大夫。而那人正醉卧温柔乡,任由二姨娘的软语呢喃绊住脚步,只甩出句"不过发热,何须大惊小怪",便将我们母女打入无尽黑暗。
母亲抱着烧得昏沉的我,在倾盆暴雨中挨家叩响医馆门环。那夜风雨交加,她浑身湿透如水中捞起,而我几度在鬼门关前徘徊。自那日起,母亲便落下咳血之症。
若沈卿知晓父亲当年绝情,可还会这般尽心竭力为他谋算?
萧行止如常寒暄两句,便以政务为由起身离去。我尾随那抹明黄身影行至宫门,见他忽然驻足,剑眉微蹙对刘公公吩咐:"去查查,皇后近日在提督府可有什么异动。"
帝王……起疑了。
本欲继续跟随的脚步生生顿住,我转身折返。
"方才陛下神色为何那般凝重?"沈卿斜倚在软榻上,指尖缠绕着青丝发问。
紫菱是父亲安插的眼线,自然知晓内情:"娘娘今日确有些急躁了。沈晚入宫三年都未承宠,想必陛下对她也不过面上情分。"
"三年未侍寝?"沈卿嗤笑出声,"这要传出去,怕是要沦为六宫笑柄。"
"正是如此。"紫菱附和道,"陛下连后宫事务都不许皇后插手,分明是防着她权势过盛。"
"她没本事握住的权柄……"沈卿把玩着御赐的东珠,眼尾上挑,"本宫便替她接了。"
我攥紧袖中绢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世人皆道我不懂治世之道,却不知我自幼随母亲研习理家方略,入宫后更与掌事女官反复推演过六宫事宜。不过是萧行止舍不得我操劳,才将诸事揽去。
"妹妹握不住的凤印,姐姐可要好好把玩了。"沈卿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却听得浑身发冷。此刻方知,原来恨意真的能噬心蚀骨。
暮色四合时,萧行止踏着雨幕来承乾宫用晚膳。
"陛下今日可还政事繁忙?这雨下得骇人,臣妾心里总惴惴的。"沈卿执起银箸布菜,羽睫沾着将落未落的泪光,在烛火下泛起潋滟水色。
年轻帝王颔首应允,龙涎香混着雨气萦绕鼻尖,烛芯爆开的灯花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染得愈发温存:"既如此,朕今夜便宿在你这里。"
我抱膝蜷在雕花窗棂旁,指尖虚虚穿过冰凉的雨帘。自打魂魄离体那日,便再感受不到人间冷暖,纵使此刻暴雨如注,也触不到半分湿意。
内殿传来窸窣解衣声,沈卿正倚在帝王怀中轻解罗裳。她雪腕有意无意攀上对方颈项,指尖挑着金丝绣的盘龙衣襟,嗓音裹着蜜糖:"陛下……"
惊雷乍破天际时,我猝然从窗台栽落。骨子里刻着的恐惧叫嚣着涌上来,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萧行止!"
双腿发软跪坐在青砖地上,却流不出半滴泪。最惧雷声轰鸣,因着娘亲咽气那日,也是这般电闪雷鸣。枯槁的面容混着泪与血,那只曾为我绾发的手逐渐冰凉,直到被暴雨冲刷成苍白浮雕。
此后经年,每逢雷雨夜,再忙的帝王都会披着蓑衣奔来。他会将我整个人圈在明黄龙袍里,温热掌心覆住我战栗的耳廓,有节奏地轻拍后背,直到我在檀香气息中沉沉睡去。
可此刻,那双曾为我遮风挡雨的手臂正牢牢禁锢着另一具躯体。沈卿将螓首埋在帝王胸膛,锦缎中衣滑落肩头,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她仰面时楚楚动人的眸光掠过我藏身的角落,红唇却溢出惹人怜惜的颤音:"陛下,妾身害怕……"
"莫怕,晚晚。"萧行止吻去她眼角泪珠,指节分明的手掌顺着蝴蝶骨游走,"朕在这儿守着你。"
这声缠绵缱绻的"晚晚"如利刃剜心。我踉跄着扶住多宝阁,琉璃盏在掌心簌簌打转。多可笑,这原是专属于我的昵称,如今却成了哄骗新宠的蜜语。
锦帐垂落时,沈卿故作慌乱地扯松衣襟。烛影摇红里,两道身影痴缠成剪不断的孽缘。我再看不下去,跌撞着冲进雨幕,喉间翻涌的悲鸣悉数化作雨点击打青瓦的脆响。
为什么?为什么连魂魄都要困在这深宫,日日看着旁人取代我的位置?我仰面承接瓢泼大雨,闪电撕裂夜幕的刹那,恍惚看见娘亲临终时翕动的唇——她在唤"晚晚"。
8.
我在后花园的池塘边坐了一晚上。
这是我生前最喜欢呆的地方,萧行止也常常陪着我来凉亭,有时候下一盘棋,有时候只是聊聊家常,亦或是宫外传来的好玩的事。
"啧,怎么最近这皇后娘娘都不来凉亭了呢。"一声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是娴妃。
我与她见得不多,我好睡经常起懒,加上后宫只不过几个嫔妃而已,萧行止便免了每日的晨礼。
"听说皇后娘娘从娘家回来之后,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呢!"令妃在一旁娇笑着。
两人一起走到凉亭坐下。
"活泼点倒好,不然总觉得皇后娘娘年纪尙小,怎么不爱说话,老是沉闷着。"娴妃叹了口气。
我一愣,原本以为我不管后宫之事,萧行止又纵容着我,嫔妃们便会对我生出不少的嫌隙,可是这语气竟是没有怪我的意思。
"可不是么,皇上宠着皇后娘娘,可我见过几次,也是个不会争宠的,没有半点心机的,若不是皇上护着,另外那一位指不定怎么......"令妃嫌弃的看向了敬妃的殿里。
"皇后娘娘是个心好的,上一回我宫里的丫鬟家中贫穷,母亲生了病,急的偷偷躲起来哭,不知怎的,被皇后娘娘看见了,给了不少的银子,还找我要了人,放了人家出去。"
我记得那一次,我从凉亭回去,看见一个丫鬟眼睛红红的,得知她身世可怜,和我有不少相似之处,便找娴妃要了人,给了钱,放出了宫。
"说来也好笑,皇后娘娘怕我生气,要人的时候,差人带了一大堆的珍品,皇上赐给她的稀罕玩意,一股脑的堆到我这,给我吓得连夜就送了回去。"娴妃笑的开心,令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总得想办法回报她的。"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的没用,在我走了之后,还能听到她们念着我的好。
可是,来不及了。
不过或许,沈卿的性子到底和我有差距,她们.....是不是也能瞧出来?
9.
沈卿果然胆子大了不少。
先是给兄长谋了个官位当当,后是慢慢的管理起后宫之事,萧行止什么都没说,只是允了。
于是每日嫔妃们的晨礼又重新拾了起来。
我站在皇后之位的旁边,看着下面坐满的莺莺燕燕,不禁有些感叹。
大家都是如花似玉的好年龄好长相,却不曾得到萧行止的偏爱,一辈子在这宫墙之中,为了家族,为了地位而蹉跎。
"哟,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操劳多度,怕是一直都起不了这般早呢!"敬妃最晚到,优雅的穿着一身华服从门口迎面而来。
沈卿皱了皱眉,语气清冷,"前些日子只是本宫身子不太好,皇上垂怜本宫才免了这晨礼,如今本宫大好,自然是要管理这后宫事务之事的,可有不妥?"
"臣妾可不敢妄自菲薄娘娘,毕竟娘娘有皇上护着,谁敢对娘娘不敬。"敬妃嗤笑一声,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任由傻子也能听得出,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果然沈卿沉了沉脸,她挺直背脊,端出了皇后的架势,淡淡地说道,"本宫坐拥皇后之位,六宫之主,即便没有皇上护着也是尊贵之人,妹妹们有这功夫来质疑本宫,倒不如想想怎么讨好皇上的欢心。"
座位上的妃嫔们脸色都齐齐一变,恭敬的站起来行礼。
晨礼过后,我看见娴妃令妃的脸色并不对劲,便跟了上去。
"皇后娘娘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娴妃犹豫的看向了令妃。
令妃皱着眉,面上露出疑惑之色,"自从上一次回宫之后,皇后娘娘确实大不同了,前几日,一个宫女做错了事,皇后娘娘竟然让人掌嘴数百下......"
"这,怎么可能。"娴妃小声惊呼道,不敢相信的回头望了望宫殿。
"你们当真看见皇后责罚了?"敬妃从身后走上来,语气严肃。
娴妃,令妃向来似乎与敬妃不对头,看见敬妃这么问,也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走了。
敬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眼眸加深,尔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去皇上那。"
萧行止?我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10.
萧行止正在书房批着奏折。
看见熟悉的他就在我面前,却摸不着,不能再相见,我的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他对我的好,现在都给了沈卿。
敬妃一进书房,便把今早在晨礼的事禀报了一遍,萧行止并未抬头,手还在翻阅着奏折,只是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你是说,皇后与你针锋相对了?"
萧行止眼眸微抬,语气冷了下来,并没有喊"晚晚",而是用了皇后二字,我的心头突然一跳。
"是,臣妾想要试探皇后娘娘,确实......不像娘娘往日的说话语气。"敬妃恭敬的回道。
敬妃是萧行止派去试探"我"的?
"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吧,如有其他的事再来禀报。"
敬妃出去之后,萧行止猛然抬头,重重摔下手上一本奏折,脸色铁青,我从未见过萧行止这般神色。
哪怕之前我刚进宫时因为不懂事,吵着哭着要出宫,摔了皇后的发冠,他也不曾大发雷霆。
只是命人拿走了发冠,重做了一套更好看的,然后亲自下厨做了我最爱吃的甜点,一句一句的哄着我,直到我不好意思再闹了。
"朕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回府之后确实是其乐融融,并未发生任何冲突,只有皇后娘娘歇息的头天晚上,白荷离开了半个时辰,但没有什么异常。"
他神色冷峻,抿起嘴唇,压抑着怒气,"其乐融融?父慈子孝?提督府的那个老东西之前是怎么对待晚晚的,朕没有杀了他就已经很好了!"
"我的晚晚心地本就善良乖巧,绝不可能做出今日之事!更不会做出惺惺作态的娇气!她那废物兄长之前是如何欺凌她的,她怎么可能会来求官位!"
"朕,如果没记错,提督府之前丢了一个双生子女儿吧?"
我一愣,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萧行止的语气似乎很了解我的过去,可我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我的过去,他,又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是。"刘公公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双生子女儿,但提督府找了这么多年,说是没有下落。"
"查!若是他们敢动了晚晚,朕要他们全部陪葬!"
"还有提督府的那个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品行不端,寻个理由将他拿了,朕不想看见他。"
萧行止气到了极点,他用力了捏了捏眉心处,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杀气。
这是我从不曾见识到的萧行止。
他,对我真的很在意。
我早就该想到的,我出身不高,对于他没有什么帮助,而他从来都是迁就我的。
"晚晚,不管你在哪,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萧行止默然了许久,语气坚定。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我看着萧行止心里一惊。
原来是他。
11.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六年前的画面,那是冬天正在过年的时候,天气十分的寒冷,娘的身子越来不好了,爹干脆直接免了娘的年夜饭出席。
我本就不受宠,也没有人来通知我这个大小姐,我守着娘,而偌大的提督府甚至连口吃的也忘了给了。
府上的宴席热闹非凡,大老远的欢声笑语传到冰凉的院子里,我鼻子一酸,咬了咬牙,拿了我最好的一根簪子,穿着单薄的衣裳去当铺当了换了点银俩。
这根簪子是娘早些年留给我的嫁妆,而我只想给娘换一口吃的。
我怀里抱着热乎乎的包子,香气直直的扑进我的鼻子,我忍住口水,急匆匆的跑着,然后撞到了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似乎也好几日不曾进食了,脸上也是污垢不堪,隐约看的出是一个清秀的少年。
他直直的盯着我怀里的包子,用力的咽了咽口水。
"可以给我吃一个吗?"他指了指我怀里的包子,眼巴巴的看着。
我见他可怜,心下又不忍,拿出一个包子,小心翼翼的掰了半个。
"我娘身子不好,这是我给我娘吃的,我,我也没钱,给你吃半个好吗?"
他点点头,接过包子,开始狼吞虎咽。
我叹了口气就转头离开,他的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
"谢谢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并未在意,只想着赶紧回去别让娘饿着。
娘舍不得自己全部吃掉,哄着我吃了大半的包子,那是我吃过最香最好吃的包子。
也就是那时候我爱上了包子。
那声音,那句话,是萧行止!
我捂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难怪,他总是喜欢亲手给我做包子吃,难怪,他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眼里看着我总是无尽的温柔。
半个包子,却让他记了好多年。
我眼睛酸涩,伸出手想要抱住他,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刹那,泪竟然掉了下来。
我看见萧行止抬头,竟也是伸出了手,和我的身体融入了一体。
"晚晚,我为什么感觉你就在身边....."
他微微一怔,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喃喃的说道。
我在,萧行止我在。
可我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12.
沈卿还不知道萧行止已经起了疑。
萧行止每日也不动声色的应对着沈卿。
大抵是以前流浪在外的苦日子过的多了,便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在萧行止看不见的地方,只要有宫女稍不如意,便是严惩。
而令我意外的是,令妃和娴妃二人相商了许久,居然大着胆子去萧行止面前禀报了沈卿的最近所为。
令妃更是胆子大的直接质疑皇后换了个人似的。
假的,终究是假的。
萧行止听完两位妃子的禀报之后,马上去了沈卿那。
沈卿正在懒洋洋的吃着葡萄,白荷跪在面前,脸上通红一片,膝盖跪着碎瓷片,渗出了血迹,却又不敢叫喊出声,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眼里含着泪水。
只是因为刚刚白荷为沈卿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她的一根头发。
我捏紧了拳头,好一个沈卿,白荷跟了我数年,从未受过如此的委屈!她怎么敢!
"这是怎么了?"向来萧行止进我宫中,不喜人通报,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让我行礼。
沈卿没料到萧行止这个时辰会来,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眼眸一沉的看向白荷,眼中尽是威胁之意。
白荷身子一软,萧行止示意让人扶起来。
"皇上。"沈卿换上一副笑脸,"怎么今天这个时辰来了?"
"朕记得白荷不是你最喜欢的宫女吗,今儿是怎么惹你生气了?"萧行止笑着坐下,笑意并未深到眼底。
"臣妾哪舍得让她一直跪着,只是犯了错,需要小小惩治一番,不然旁人都说臣妾好欺负呢,白荷,你说说,本宫是不是才刚让你跪下?"
萧行止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荷,让人拿了凳子给她,白荷小心翼翼的坐下,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却不敢开口。
"朕记得之前这白荷有一回也是伺候不尽心,害你落了水,看来也不是个什么省心的丫头,不如仗杀了吧。省的你心烦。"萧行止淡淡的开口,白荷脸色惨白。
"这.....倒不用吧。"沈卿迟疑的开口。
我没有落过水,萧行止在试探沈卿。
"皇上!奴婢该死!"白荷突然跪在地上,高声喊着。
"何罪之有?"萧行止看了一眼沈卿,沈卿刚想要开口,萧行止示意陈女官上前,摁住了沈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沈卿想要挣扎,被死死的按住,她脸上一白,语气都带了些许慌乱。
"皇上,奴婢有罪,她不是皇后!"白荷此言一出,沈卿瞪大了眼,而萧行止只是稳稳的坐着,面无表情。
"自从上一回娘娘从府中回来,性子大变,经常动不动就责罚身边的人,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多年,不可能不熟悉娘娘,那一日,奴婢看见娘娘后腰上有一颗淡淡的痣印,像是被人除了去,奴婢心中就起了疑。"
"没想到,娘娘派身边的紫菱将奴婢的一家藏了起来,并威胁奴婢,说不要多嘴,不然就杀了奴婢的家人。"说到这里,白荷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可是娘娘从前待奴婢极好,奴婢不想背弃娘娘,奴婢愿意认罪。"
"你胡说!"沈卿尖叫起来,"皇上,你不要信她的!她就是为了报复本宫才会这样说的!"
"你到底是谁!你把皇后娘娘藏在哪了!"
"皇上!你难道真的不会相信臣妾么?"沈卿转而戚戚的喊着。
"好了,朕的皇后不容别人怀疑,刘公公,把她拖下去仗杀了吧。"萧行止轻轻撇了一眼心如死灰的白荷,示意陈女官放开沈卿。
沈卿松了一口气,娇娇的带着哭腔,"吓死我了。"
萧行止起身,温柔的说着,"皇后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可我听到那温柔中分明带着丝丝的怒气和肃杀。
我看着和我一模一样脸的沈卿,笑了笑。
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13.
萧行止当然没有仗杀了白荷。
因为这些话,本就是他授意给白荷,让白荷当着沈卿的面说出来的。
而沈卿的反应恰恰再次证明了,她不是我。
"晚晚绝对不会如此,提督府的那个女儿下落打听到了吗?"
萧行止回到了书房,克制住怒气,拳头死死的捏紧。
"回皇上,奴才得到的消息,这名女子叫沈卿,和皇后娘娘是为双生子,三岁那年被拐子拐走之后便卖给了江南的一户人家,前年说是得了心疾死了。"
"死了?"萧行止冷冷的开口,"死的倒好,死到了皇宫里!"
"沈辰的罪定下来了没有?"
沈辰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兄长,二姨娘的儿子。
从小欺凌我,逼着我钻狗洞,逼着我去捡沾满了灰土的包子。
"是,奴才派人放的东西已经放过去了,大理寺那边已经过去了。"
"很好,朕要让他们知道敢动晚晚是什么下场!"
沈辰还在醉生梦死的时候,被大理寺的人搜出了叛国的书信,直接入了大牢。
萧行止隐瞒了沈辰的罪行,只说是犯了贿赂之罪。
提督府唯一的儿子被抓,哪还能坐得住。
沈卿渐渐的在后宫掌了权,我那爹爹的胆子也便跟着大了起来,结交了不少的臣子。
所以沈辰入狱之后,好几个臣子挨个来求情。
沈卿来了几回,话里话外想要萧行止放了沈辰。
"好好好,是嫌了晚晚不争宠,不念权,才送了这么个蠢东西进来!"萧行止紧握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胸膛距离的起伏着,怒火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
我想要抚平他的眉,伸出了手却又无力的收回。
"不等了,这些个臣子给我好好查,提督府通敌叛国之罪,给我全部抓起来!我要找到晚晚的下落!"
"是。"刘公公表情严肃的退下。
随后,萧行止身体紧绷着,站在烛火之前,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晚晚,我找不到你,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要等我,等我。"
声音低沉而又茫然,每一个字都宣泄着他无力的情绪。
我在等你,萧行止。
14.
一夜之间,提督府全部入狱。
在一遍又一遍的拷打之中,沈卿最先熬不住,哭着开了口。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沈晚已经死了!已经被她爹打死了!真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皇上,求求你!"
"晚晚在哪?"黑暗之中,萧行止一字一句的问,语气十分平静,平静之下却是无尽的危险。
"她在娘院子里的那口井!爹爹说只要沈晚死了,我代替她入宫,我们就不再是小小的提督府了,我们就可以拥有荣华富贵了!都怪沈晚!是她不争气!是她懦弱!"
"啪!"一声无比清脆的声音响起,沈卿的头被打歪在一边,嘴角流出了鲜血。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说她?晚晚如果不在了,你们,都得陪葬!"
萧行止仿佛地狱走出的恶鬼一般,他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杀意。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有些快慰。
萧行止像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向已经昏死过去的沈卿,转身离开。
"把,晚晚带回来。"
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定定的站着。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啊。
我克制住心中的绝望,一步又一步的走向萧行止。
我想我快要消失了。
本就是不甘和怨气生成的我,现在我感觉到身体开始越发的轻了起来。
大约是报了仇,我就要离开了。
我应该感到开心的,欺负我的人都会死去。
可我却不想走。
15.
萧行止看着眼前已经不成样子的"我",第一次,落了泪。
"我"被从井里带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面目全非,明明看着十分的可怖,可萧行止像是看见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半跪着。
而身边还躺着白荷,白荷因为自责,在得知"我"身亡的消息,哭着自尽了。
这个傻丫头,我转过头,不舍再看。
他的手轻轻地拂上"我"的脸,将"我"不甘心的眼睛合上。
"对不起,晚晚,是我来迟了。"
他一如之前哄我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低声说着,把我的手如同珍宝一样包裹在手里。
"皇上......"身后的刘公公不忍的向前,又把劝说的话吞了下去。
眼前的人终是连一丝余温也没有了,他贴着"我",不顾脏,紧紧将"我"抱入怀中。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晚晚,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带进皇宫,我原本以为你只要开开心心做我的皇后,一辈子有我护着你,总归不会再受着风雨了,是我,害了你。"
不,没有的,萧行止,你没有对不起我。
"那一年明明你自己也是个孩子,明明你也很想吃,却还要分我半个包子.....我当时就在想,我以后要找到你,让你吃好穿好,把你宠着,不再让你受苦。"
"晚晚,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他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地说着自己错了,到了最后变成了压抑着的呜咽。
我跪在他身边,试图抱着他。
"你没有,你没错,萧行止,你没错!"我哭着。
渐渐地我脱离了地面,离萧行止越来越远。
"我不后悔!萧行止!我不后悔当你的皇后!"
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他的衣角,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萧行止,我不悔。
17.
提督府流放的流放,杀的杀。
萧行止命人每日在沈卿和她的好爹爹身上挖去几块肉,然后泡在盐水里,身上放满了各种虫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行止就是要让他们每日每夜受着折磨。
可是沈晚却不会回来了。
萧行止再也没有立过后,他不顾前朝的反对,遣散了后宫所有的嫔妃。
"没有你,这后宫又有什么意义。"
萧行止走在他和沈晚相遇那条街,就是在那日,他碰上了晚晚。
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有时候却还会有孩子气。
"囚凰,囚凰,真假凤凰,命中一劫,凤凰涅槃还会重生哪。"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看着疯疯癫癫的道士摇头晃脑走过。
"你说什么?"萧行止心中一动,挡住了道士。
道士打量了一眼萧行止,笑眯眯的说道。
"龙凤本就一对,她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哪,莫急莫急。"
萧行止还想问到底是什么意思,道长转头走的飞快,他连忙去追,却撞到了一位姑娘。
"哎呀我的包子!你怎么看的路!"
他怔然抬头,只看见熟悉的面孔言笑晏晏。
她佯装生气的指着地上的包子,
"你可要赔我,不能赖账!"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温柔的回道,
"好。"
用余生的时光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