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大征第三战：播州之役，24万大军终结725年土司王朝！

一具尸体，引爆大明西南火药桶。

一场诬告，让西南百姓颠沛流离。

短短114天，明朝耗光362万两，调集24万大军，只为剿灭一位“西南王”。

这个统治播州比唐朝更久的百年家族，为何突然发疯？被万历帝亲手终结？

本期，我们来聊聊万历三大征最后一战-播州之役。

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原因

1.播州概况、五司七姓的来历

播州，地处四川南端，与贵州相邻。

古时为夜郎且（ju一声）兰地，汉朝时为牂牁（zang ke一声）郡，后改为播州。

唐朝末年，南诏叛乱，杨氏先祖杨端应募，出奇兵破贼，被朝廷封为武略将军。

从唐至宋、元，杨家在这里世代作为藩臣。

明朝时期，这里屡屡发生武装叛乱。

明廷的策略是：裁撤土司，改设流官。

所谓流官，就是指由朝廷直接任命，定期更换地方官，比如知府、知州、知县等等。

另外，为了防止一家独大，明初在播州共设立十个土司。

其中播州宣慰使司号称西南最大的土司，其地广袤千里，介于四川、湖广、贵州之间，西北堑山为关，东南俯江为地。

播州宣慰司领草塘、黄平二安抚司，加上余庆、白泥、重（chong二声）安、真州、播州、容山六长官司，外加无印的瓮水长（zhang三声）官司，形成了共10个土司共管播州的局面，同时也对播州宣慰司杨氏的势力起到极大的削弱作用。

其中的“五司”草塘、黄平、余庆、白泥、重安土司，处于乌江南部，因此被称为“江外五司”，相对播州其他土司而言，处于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内。

除了土司之外，随后播州崛起田、 张、袁、卢、谭、罗、吴七姓豪族，是为土目。

史称五司七姓。

因此，明代在播州境内形成了十大土司与七姓豪族共治播州的局面。

同时，他们又是相对独立的利益团体。

相互之间发展不平衡，地位不平等直接导致他们的关系恶化。

2.杨应龙与五司七姓的矛盾

杨应龙，杨氏后代。

1573年，播州宣慰使司首领杨应龙，袭土司之位，明廷封他为镇国将军头衔。

万历元年，杨应龙熟悉军事，曾帮助明廷出征喇嘛诸藩，屡有战功，多次受赏。

播州杨氏与五司之间，在成化年间宣慰使杨辉治理播州时就开始破裂，在杨应龙时期被进一步 激化。

“七姓”在杨应龙统治播州之前，是杨氏的心腹，尤其与张、田二姓的关系最亲密。

可是随着“七姓”势力的逐渐壮大，开始引起杨应龙的不满，对七姓施以手段压制。

“七姓”只得逃入五司之地，与五司结成了倒杨联盟。

万历十五年，杨应龙在小妾田氏的唆使下，杀妻张氏及其母亲，张氏一族与杨应龙结下血海深仇。

从那以后，张氏的叔叔张时照带领五司七姓奔走贵州、巴蜀，甚至赴京告状，联名诬告杨应龙谋反。

此举是将本属播州内部矛盾，转为中央与杨氏的矛盾，是“播州之役”爆发的助推因素。

面对与“五司七姓”的重重矛盾， 杨应龙想到的不是以缓和的方式解除矛盾，而是以暴力的手段，一路加害追杀状告他的“五司七姓”，导致矛盾进一步激化。

3.五司七姓破坏朝廷勘抚之策

在五司七姓的怂恿下，播州土官何恩、宋世臣等人向朝廷反映情况。

称杨应龙阴狠嗜杀，窥探到巴蜀一带实力较弱，有图谋之心。

甚至蔑视朝廷法纪，在自己的居所佩戴龙凤等装饰，擅自用宦官，俨然成为了地方的土皇帝。

加上贵州的一些官员于1590年相继弹劾杨应龙。

朝廷怪罪下来，让四川、贵州两省巡按官员彻查。

在当时，朝廷关于杨应龙的态度明显分成两派：

四川的抚按认为杨应龙罪不该剿。

因为在明中叶以后， 卫所徒有虚名， 而土兵则富有战斗力。

隆庆、 万历年间，川兵弱，朝廷每次征调只调土司带领的土兵。

因此，土兵在保境、 征讨方而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是西北边防的后盾。

贵州方面则认为，四川的官员有意包庇杨应龙的罪行，主张对杨应龙发兵征剿。

因为贵州行政官员，早就头疼杨应龙在播州势力太过庞大，威胁到贵州的发展。

贵州与播州土地犬牙交错，杨应龙残害播州五司七姓时， 居住地穿插其间的贵州百姓深受其害。

1592年12月，惹祸上身的杨应龙选择到四川接受调杳，对簿公堂。

本来按律当斩，但当时正值明廷东征御倭，四处调兵筹饷。

杨应龙抓住时机，派亲信上下打点，表示播州愿意出兵5000赶赴朝鲜作战。

此举让万历龙颜大悦，杨应龙获得提前释放。

杨应龙回到播州以后，四川新任巡抚王继光派官差请杨出来听勘结案，所派官员在途中意外被杀。

杨应龙称不知此事，但张氏一口咬定是杨应龙所为，因此王继光决议发兵。

1594年，巡抚王继光、巡按林道楠与总兵刘承嗣决策分兵三路进剿，五司各助兵一千协剿，共四路开往播州！

第一阶段

杨应龙偷袭，明军大败

松坎会勘，改剿为抚

正月，明军进至娄山关，驻扎白石口。

杨应龙佯装投降，暗中埋伏重兵，突然袭击，刘承嗣兵败，几乎全军覆没。

王继光因此罢官，仓皇撤退，明军以惨败收场。

3月，明廷任命邢玠以兵部侍郎出任贵州总督。

此时，朝廷对于是否再次开战， 还是有所顾忌的。

杨应龙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朝廷明白最好的方法是通过谈判迫使杨应龙主动妥协， 尽量避免一场可能两败俱伤的战争。

次年正月，邢玠赶赴四川，决定先剪除杨应龙在当地的羽翼，再借宁夏之役的例子晓之以理，让杨应龙主动投诚。

4月，重庆知府王士琦带着邢玠的招抚信函，督促杨应龙到安稳（地名）听候发落。

杨应龙态度良好，但不敢前往。

因为那里仇人多，怕遭遇不测，请求明廷派使节前往松坎。

綦（qi二声）江知县冒着巨大风险，单骑前往松坎。

杨应龙果然负荆请罪，叩头流血，表示愿意绑缚一干罪人，代替自己交给明廷处理，并且进献罚金，赎银40000两。

邢玠得报，急忙上书朝廷，决定将杨应龙革职，由长子杨朝栋暂代其位置，次子杨可栋押往重庆充当人质。

由于当时朝鲜之役战事吃紧，明廷无暇西顾，便同意了邢玠的处理意见。

第二阶段

杨应龙次子横死，播州局势急速恶化

“松坎会勘” 之后，事情本可以告一个段落。

但大约万历二十三年五月之后，杨应龙次子杨可栋作为人质，在重庆突然死去，死因不明。

对此，杨应龙痛心疾首，想要领取遗体， 但是重庆方面以检查上报未完为由，不肯移交遗体， 还火上浇油，催檄杨应龙交完赎金。

杨应龙大怒：我儿子活过来，银子才能到！

地方官员的这些行为，让播州局势急速恶化， 杨应龙与朝廷彻底决裂。

1596年7月开始， 杨应龙紧急调整战略部署，派兵设立关隘，占据险要关口。

进犯江津及南川、合江、綦江等地，劫掠五司七姓富户，出钱安抚苗民，开始了一系列的武力自保及入侵行为。

第三阶段

李化龙率20万明军压境，播州之役打响

第一回合

明军及时镇守重庆，巴蜀化险为夷

1599年2月，贵州巡抚江东之，派指挥使杨国柱率领3000兵马征剿杨应龙，不料在飞练堡一带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杨国柱战死，西南大震。

3月，万历帝任命李化龙兼兵部侍郎， 总督川、湖、贵3省兵事， 决意进剿。

此时，日本从朝鲜撤退，明廷终于能够腾出手来用武力解决西南问题，刘綎、陈璘也被调往四川备战。

回到战场，杨应龙出动6万大军，分三路出击，直捣綦江，在城内掳掠杀戮。

此举让重庆一带百姓惊恐不已，纷纷逃难。

重庆作为全蜀的门户，一旦失守，则四川危矣，但杨应龙在綦江逗留5天，延误了进军时机。

李化龙趁此机会召集援军镇守重庆，同时又有大批部队开往南川、合江、泸州等地，伺机反击。

八路大军，共计20余万人向播州挺进。

第二回合

明军势如破竹，逼近杨应龙老巢海龙屯

我们重点聊聊刘綎这一队主力。

一开始，刘綎就拿下丁山、严树等地，接着与2-3万播州军队在楠木、桐山附近激战。

明军在鸟铳的掩护下砍伐大量树木，堆积在敌垒之前，趁着顺风点燃，烧死众多敌军。

杨应龙急令其子杨朝栋调集4-5万精锐，分三路由松坎、鱼渡、罗古池等地举行反攻，计划经由綦江进入南川，袭扰明军后方。

刘綎将主力集中在罗古池，并于3月初一围歼了一部分企图趁夜劫营的播州兵，斩首数百，追逐50里。

接下来又拿下三坡、石虎关、闷头等地，将杨朝栋打得措手不及，逼近娄山关。

娄山关乃兵家必争之地，位于高耸的山峰上，中间有数条小道可以往来，但这里挖满了陷阱，里面插满竹签。

两旁是参天大树，群山连绵不绝，人迹罕至。

作为通往杨应龙老巢的主要入口，这座雄关共有12座关卡，每个关卡都堆满了滚木石块，外围有数层木栅栏，前面又堆放砍倒的大树作为障碍物。

但这些守备过于原始，在明军的火器面前犹如纸糊。

另外，土兵的弩箭在精度上，也无法与明军的鸟铳相提并论。

3月29日，刘綎奇袭娄山关，主力从正面清理路障，左右两翼奇兵绕道关后进行包抄，连破12座木关，一举拿下娄山关。

再说说其他明军的概况，除了从贵州乌江出发的明军遇袭，死伤无数之外，其他各路明军进展都比较顺利，逐渐逼近了杨应龙老巢海龙屯。

陈璘这一路中途曾听说乌江明军失败的消息，有人散布谣言说杨应龙将调集10万大军进行反攻，恰巧此时粮饷不继，军心一度不稳，甚至有部分士兵公开要求退兵。

陈璘只得暂时停驻，请求派兵支援。

李化龙在重庆后方得知这一情况后，督促陈璘不要听信谗言，他深知播州军队总数不过5万人，目前已经人困马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反扑。

重获信心的陈璘部继续推进，拿下长坎、玛瑙、保子四囤等据点，又于3月24日攻下三道关，逼近海龙屯，先后歼灭数千人，与刘綎等人会师，合兵23万。

总攻即将打响！

第三回合

明军连破险关据点，缩小包围圈

海龙屯素有播州第一险固之称，拥有数十里宽的田地，数十间存储粮草、武器的营房。

周围是悬崖绝壁，屯前仅存一条小道可供通行。

另外，四处还散步着11个险要的关口，修建众多小城，构成多层次防线。

杨应龙的部队以冷兵器为主，基本编制为10人一队，其中包括3名长枪手，2名弩手，2名刀手和1名斩马刀手或捞钩手（参考戚继光的鸳鸯阵，剩下两人推测应该是民夫）。

回到战场，明军总攻打响，连克养马城、望军、养鸡城等据点，缩小包围圈。

各营积极筹备云梯、巢车等攻城器械，于4月25日用鸟铳打死播州名将杨珠，让守军惊恐不已。

迫于军事压力，杨应龙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在一夜之间处决200多名他认为怀有二心的队伍。

同时，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派使者到明军营中求和，被明军果断拒绝。

5月初，陈璘、曹希彬诸军拿下铁柱关前的两个制高点，从这里可以清晰观察到海龙屯中的动态。

从5月19日到24日，各营抽调精兵，用车轮战的方式轮番出击海龙屯的核心部分，但恰逢连绵雨天，未能打出有效战果，战事暂时停歇。

第四回合

陈璘攻入后屯，突破内城，战事结束

陈璘觉得，屯前地势险要，但屯后地势平坦，不如专攻屯后。

他派人竖起木栅栏，木栅栏之外再铺一层装满铁钉的板子，又将100多面铁盾列于阵前。

这样的战术既能有效防御敌人的弓弩，又能在攻克一块地方后及时巩固。

为了防止敌人反扑，他用佛朗机、百字铳等火器封锁海龙屯内城的大门。

杨应龙大撒金银财宝，招募敢死队冲锋，都于事无补。

在最后的时刻，陈璘趁夜出发，于次日凌晨悄悄摸上海龙屯内城城头。

明军砍瓜切菜般解决城头守军，竖起旗帜，点燃号炮，各路明军顺势涌入海龙屯内城，在巷战中清剿残敌。

杨应龙知道败局已定，携着爱妾登楼自焚上吊。

明军用时114日，合计斩首两万余，生擒杨应龙妻子田氏、儿子杨朝栋等百余人。

至此，播州之役彻底结束。

战后，明军废除了播州的土司制度，将其改为遵义、平越二府，由朝廷派出流官治理。

总结

回顾播州之役，我们发现，这场惨烈的征伐，竟是一连串 “本不必发生”的误会与傲慢。

战争爆发前，杨应龙对朝廷本无赋税义务，却多次贡献朝廷所需的珍贵楠木。

万历登极初期，以及过生日之时，他主动贡献马匹金银。

双方始终维持着良好的朝贡关系。

即使遭到诬告，杨应龙也不想对明廷开火，初期审查时，他愿意配合明廷，说明他带有一定的诚意。

杨应龙固然有嗜杀立威，采用暴力解决与五司七姓矛盾的问题。

但一个地方矛盾，竟逐渐升级为国战。

若当初地方官员能够处理得当，保持克制，何至血流成河？

明军虽踏平播州，却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东北努尔哈赤趁机崛起，百姓赋税暴增，李自成埋下反旗火种。

当权者以武力镇压，实则是将王朝推向了深渊。

暴力永远无法根治文化的隔阂，那些悬崖铁索，人间惨案，皆是文明对话失败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