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让我挑驸马,选择将军时却听见他心声,我颤抖着指向首辅大人
发布时间:2025-06-26 18:34 浏览量:1
宫廷宴席上,皇帝父亲让我择选驸马。
我正欲抬手指向那位少年将军,耳畔却炸开他阴鸷的心音:
【前世公主下嫁于我,却与奸夫暗通款曲,害得我沦为举国笑柄,临终时她竟躺在野男人怀中阖目!】
【此番若再敢选我,定要教她尝遍我前世噬心之痛!】
寒意顺着脊背蹿上天灵盖,我指尖陡然转向将军身侧的紫袍青年。
恰在此时,另一道森冷声线刺入耳膜:
【她中意的分明是沈家儿郎吧?呵,倒与前世如出一辙,不爱偏要招惹。】
【既如此,便让她知晓再度撩拨我的代价!】
我踉跄着跌坐回锦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具身躯上辈子竟如此荒唐?
我是大胤朝最尊贵的明珠。
母后执掌凤印,太后视我如命,太子兄长将我捧作掌中宝,盛京贵女无不艳羡我这天家宠爱。
刚行及笄礼,满朝文武便开始操心我的婚事。
太子哥哥执起酒樽:"沈家小将军破北狄,平南疆,实乃良配。"
母后抚着鎏金护甲:"谢相爷才冠天下,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欢儿嫁他最是稳妥。"
太后祖母执起玉如意:"依哀家看,不如让两人比试拳脚,胜者方配得上哀家的宝贝孙女。"
我攥着皇帝父亲的龙纹袍角:"欢欢能都不选么?"
父亲宽厚掌心覆上我发顶:"父母终有老去之日,自要为你寻个托付终生之人。"
"不是还有太子哥哥?"
"你兄长日后要理万机,哪得闲暇顾你。"
"可父皇不也……"
"欢儿终会明白为父苦心。"
驸马人选沸沸扬扬传遍盛京。
半月后的宫宴上,我将从满朝青年才俊中择定夫婿。
这些时日,母后日日宣召谢渊入宫,太子频频召见沈易之,我却被搅得心烦意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更奇的是,我竟接连三日梦魇缠身。
首夜,沈易之浑身浴血,长剑抵在我咽喉:"为何负我?我哪点不如那厮!"
我颤抖着摇头,却见他目眦欲裂,剑锋直刺而来。
"谢渊救我!"
破空声戛然而止,谢渊竟真从天而降。
可场景陡然变换,我衣衫凌乱躺在雕花大床上,谢渊发丝垂落在我颈间,汗水浸透的胸膛剧烈起伏。
"公主这般分神,可是嫌微臣伺候不周?"他掐着我下巴猛然挺身,"比之沈将军,臣可更合公主心意?"
我咬碎银牙不敢出声,泪珠却顺着眼角滑落。
谢渊动作忽转温柔,指腹抹去我泪痕:"公主莫哭,谢渊此生定不负你。"
话音未落,场景再度撕裂。
我披头散发跪在金銮殿,龙椅上端坐之人竟是太子兄长!
"宋承欢,你可知罪?"
我茫然抬头,兄长将奏折劈头盖脸砸来:"刺杀忠良,其罪当诛!念在兄妹情分,朕特赦你流放岭南。"
谢渊突然撞开御前侍卫,官服凌乱跪倒在地:"沈易之是臣杀的!"
我挣扎着要问个明白,梦境却在此刻支离破碎。
宫宴当日,我魂不守舍坐在皇帝父亲身侧。
自幼被护在蜜罐里的天之骄女,头回尝到如鲠在喉的滋味。
太子兄长朝我颔首示意,我顺着他目光望去,沈易之玄甲银枪,如松柏般立于武将之首。
可方才……我分明听见他心口迸发的怨毒:
【公主又想玩什么把戏?】
【待你离宫之日,便是还债之时!】
寒意浸透骨髓,我仓皇移开视线,却撞进谢渊似笑非笑的桃花眸。
他心声如附骨之蛆钻入耳中:
【又拿我做筏子拒婚?】
【公主既爱玩火,臣便教您知晓焚身之痛!】
我踉跄着离席,扑通跪在御前:"儿臣愿往相国寺清修,为父皇母后祈福!"
满殿哗然中,我以额触地:"静慧师太批命,儿臣命中有劫,须得在佛前抄经三年方可化解。"
皇帝父亲沉吟良久,终是允了。
退至丹墀时,沈易之阴恻恻的视线如影随形:
【且由你猖狂,欠我的血债,总要你拿命来偿!】
承德殿内,宋翌的探问暗藏机锋。
「承欢,皇兄竟不知你何时去过相国寺?」他执起青瓷茶盏,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
我捻着帕子轻笑:「就前日,母后陪臣妹去的。」
相国寺之行的确属实,静慧师太的批命却是我杜撰的。总要寻个由头暂缓婚事,至少得等心仪之人出现。
宋翌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瓷底与黄花梨木相撞发出闷响:「母后怎的也由着承欢胡来?那静慧师太的批命岂能尽信?」
母后执起银剪,将案上红梅斜枝修去一截:「宁可信其有,你们兄妹是本宫的心头肉,自当求个万全。」
「儿臣倒觉得宫墙之内最是安稳。」宋翌指尖划过茶盏浮雕的缠枝莲,「若承欢在外有个闪失,母后怕是要肝肠寸断。」
我瞥见母后执剪的手微顿,忙打岔道:「相国寺守卫森严,又有御林军随行,皇兄多虑了。」
宋翌欲将我困在深宫的意图昭然若揭,可他越要留我,我越想挣脱这金丝笼。
三日后晨光熹微时,沈易之的玄色铠甲映着朝霞。母后说这是宋翌特特求来的恩典,我暗自冷笑,谁不知沈小将军是东宫心腹?
上车前故意在他身侧驻足,却再听不见半点心音。此刻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我攥着袖口暗纹,指节发白。
沈易之会不会效仿前世,趁此行取我性命?转念又觉荒谬,此刻杀我他亦难逃死罪。
车队行至茶寮,沈易之掀帘相扶。我搭上他手臂时,分明感到他肌肉紧绷,像触到烫手山芋般避之不及。
「沈将军似乎对本宫颇有微词?」我故意将腕间玉镯撞在他铠甲上,清脆声响惊起檐下麻雀。
他垂眸拱手:「公主言重了。」
「既如此,将军且与本宫同席用茶。」我施施然落座,看他眼底闪过挣扎。
【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莫再信她半句甜言!】
【前世她要兵权,要性命,我皆拱手相让,此番定要守住心防……】
心声如刀割耳膜,我将枣泥糕推至他面前:「将军护驾辛苦,本宫定在父皇面前为将军请功。」
「只是……」我执起帕子轻拭唇角,「本宫对将军绝无他意,将军大可安心。」
沈易之执杯的手顿在半空,茶水溅出几滴。他霍然起身,铠甲相撞声惊得雀鸟四散:「末将谢公主赏识。」
车队再行时,日头已升至中天。我倚着软枕假寐,忽闻车外金铁交鸣。
「护驾!」
惊呼声中,马车急停。我未及反应,车帘已被利刃挑开。寒光闪过发髻,玉簪应声而断。
「不想死就闭嘴!」蒙面人将我掳上马背,刀锋抵在喉间。
我拼命在乱军中搜寻那抹玄色。沈易之正与三名刺客缠斗,剑花如雪,却始终未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沈将军!」我嘶声呼救,刀刃已划破颈间肌肤。
他闻声回眸,眼底情绪翻涌。我以为会看到焦急,却只见他漠然收剑,继续与刺客周旋。
马背颠簸,意识逐渐模糊。原来重活一世,他竟恨我至此。
恍惚间忆起及笄前夜,母后捧着鸾凤朝服来试。她抚着我眉间花钿,忽而轻叹:「欢欢若为男儿身,这江山……」
「儿臣为何不能效仿父皇?」我旋身转了个圈,锦袍如火。
母后骤然变色,捂住我的嘴:「此等大逆之言,休要再提!」
当时只当母后玩笑,如今方悟——那些看似宠溺的纵容,终究抵不过皇权禁忌。自我说出想与太子比肩的狂言,这深宫便再容不下我。
我被人遗弃在荒庙的草垛之中。
尽管那些杀手皆以黑巾覆面,可自他们眼眸中透出的森森恶意却如实质般刺人肌骨。
这些贼人肆无忌惮地将我打量个遍,我甚至能清晰听见喉结滚动的声音。仿佛只要领头者扬手示意,他们便会如饿狼扑食般将我拆吃入腹。
正此时,为首的蒙面人突然扼住我下颌,将一枚朱红药丸强行塞入我口中。
"诸位且稍安勿躁,"他狞笑着搓手,"待这合欢散发作,自有这金枝玉叶求着咱们疼爱,届时……"
我何曾受过这等折辱?当即拼尽全身气力咬向那双未及收回的脏手。
"贱人!"那人吃痛甩手,一记耳光将我掀翻在地,"既落我手,劝你识相些,还能少受皮肉之苦。"
我眼前金星乱舞,体内却腾起诡异的灼热。想到清白恐毁于这群腌臜泼才之手,我当即横了心要咬舌自尽。
就在齿尖即将刺破舌尖的刹那,周遭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哼。待我强撑着睁开眼,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杀手们已尽数倒地,而破庙门口赫然立着持剑而来的谢渊。
他怎会在此现身?
"微臣救驾来迟,请公主降罪。"青年将染血长剑入鞘,恭谨俯身作揖。
我正欲开口,一股邪火却自丹田窜起,烧得我浑身战栗。
"我……这是怎么了?"我扶着斑驳的佛像勉强站稳。
谢渊神色微变,三指已搭上我腕脉。少顷,他垂眸避开我视线:"公主误服了催情毒物。"
"何种毒物?"我追问道。
青年耳尖泛起可疑红晕,竟别开脸不敢与我对视:"此药……此药唯有男女交合可解。"
他喉结滚动两下,未尽之语尽数化作心声传入我耳畔——
【前世便是这般,她误中媚药后神志昏聩,竟将我当作沈易之那厮……】
【如今沈易之远在边关,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可她分明厌极了我,每回与沈易之赌气才肯召我侍寝……】
【重活一世,我本欲与她划清界限……】
我强压着体内翻涌的热浪,踉跄着往庙外退去:"本公主用不着你施舍清白!"
这世间男儿又非只他二人,既已得知前世纠葛,我宁可投湖自尽也绝不再与他们纠缠。
"公主且留步!"谢渊慌忙阻拦。
我反手甩开他搀扶:"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拦本宫去路?"
"微臣是为公主安危着想!"他急切道,"此刻外出,岂非自投罗网?"
我冷笑出声:"谢大人既无解药,难道要我在此等死不成?"
"请容微臣……"
话音未落,我后颈骤然一痛,整个人便坠入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呢喃——
【沈易之竟眼睁睁看着公主遭劫!】
【此番若能保住公主性命,求您看看谢渊可好?那沈易之实非良配……】
【前世今生,我始终如一……】
【公主怎的还不苏醒?莫非解药分量不足?】
苦涩药汁突然灌入口中,我被呛得剧烈咳嗽,复又昏沉睡去。
待真正清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渊放大的俊颜。
"登徒子!"我条件反射般抬掌劈去。
毫无防备的青年竟被我掀翻在地,他狼狈爬起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公主毒性已解?"
想起昏迷前的荒唐事,我羞愤交加:"你竟敢以下犯上!"
"微臣万死!"他慌忙跪地,"实乃情势危急,不得已而为之……"
"待本宫回宫,定要禀明父皇治你的罪!"
谢渊闻言,面色突然凝重如冰:"公主以为,自己还能回到那座囚笼么?"
"何出此言?"
"昨日太子在相国寺脚下发现一具女尸,"他字字如刀,"仵作已验明正身,正是承欢公主您。不出三日,天下人皆知您已香消玉殒。"
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霎时凝固。
明明是春暖花开时节,我却如坠冰窖,蜷缩着抱住发抖的身躯。谢渊见状,在心底幽幽叹息——
【太子前世便忌惮公主,原想将她远嫁和亲,岂料沈易之那厮对公主情根深种,竟背弃与太子的盟约……】
【太子盛怒之下,设计公主与我共寝,又故意将丑事宣扬……】
【那日沈易之持剑闯入时,我本该放手,可他怎配得公主垂青?】
【争斗间沈易之负气离去,却遭敌国刺客截杀……】
往昔恩怨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我终是窥破了这盘棋局。
原来那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竟容不下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若我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或能保住性命;若我偏要染指权势,他便要斩草除根。
可叹我如今连公主身份都已失去,又该何去何从?
接下来的数日,无论谢渊如何逗弄,我始终缄默不语。
整日整夜都在琢磨破局之法,脑仁生疼时竟生出荒唐念头——何不抛却这公主身份,从此隐于市井,为自己活一遭?可转念又想,终究意难平。
凭什么?
同为嫡出血脉,只因他是男儿身,便将皇位视作囊中物。我不过随口调侃几句,他便疑心我要争抢,竟派死士截杀,全然不顾兄妹情分。这般狭隘心胸,怎配君临天下?
……
谢渊许是怕我闷出病来,竟包下整艘画舫,携我泛舟赏景。
我斜倚船舷,任江风拂过面颊,将满腔郁结吹散几分。
"欢欢,可愿听谢某抚琴一曲?"他忽然抬眸笑道。
我支着下巴,目光扫过他腰间玉带:"未曾想谢大人深谙讨女子欢心之道。"
【公主这是起疑心了?】
【她怎会知晓,皇后娘娘在背后筹谋多少。】
【若非如此,我怎会恰巧救驾。】
【罢了,来日方长,总会有知晓真相那日。】
琴音乍起,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时而激越如飞瀑直下,时而温婉似月下流波。自那日醒来,他便再未唤过"公主"这个称谓。
我自然明白,如今每多一人知晓我的身份,便多一分杀身之祸。
可……
曲终音歇时,我终是问出盘桓心头的疑问:"谢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会出现在这江南水乡?又怎会那般巧,恰好救我于危难?"
谢渊踱步至我身侧,衣袂带起淡淡沉水香:"下官奉旨巡查江南,恰逢公主遭劫。谢某平生最爱行侠仗义,何况是欢欢这般闭月羞花的美人……"
【公主这是在试探我?】
【皇后娘娘所言非虚,公主当真蜕变得令人惊叹……】
他虽未明言,我却在他眼底看到了答案。这棋局愈发扑朔迷离,谢渊竟是母后安插的棋子,那母后定是知晓我还活着?
果如所料,半月后的深夜,宅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披着玄色斗篷,戴着及地帷帽,我却一眼认出是母后。见谢渊颔首示意,我提着裙裾飞奔而去。
"母后!"扑进那个带着龙涎香气的怀抱时,泪水突然汹涌而出。
原以为相国寺近在咫尺,总能与母后时常见面,谁知一朝离宫,竟遭此劫难。那日生死关头,我甚至疑心过母后……此刻抱着她温热的身躯,才觉后怕——若当真错信旁人,该是何等凄凉。
"傻孩子,天下无有抛弃骨肉的父母。"母后指尖轻轻抚过我眉眼,满目慈爱。
我垂眸避开她视线,涩声问道:"那太子呢?若有一日需在儿臣与皇兄间抉择,母后当如何?"
母后但笑不语,倒是一旁神游太虚的谢渊突然开口:"娘娘既已现身,公主还需多问?"
"我要听母后亲口说。"我执拗地望着她。
母后忽地望向窗外浓墨般的夜色,眼底泛起水光:"欢欢可知,你本该有个嫡亲兄长?"
我摇头不语,这是从未听过的秘辛。
"当年你父皇弑君篡位,如今太子手段更甚。他连襁褓中的幼弟都不放过,对你更是赶尽杀绝。这般暴戾之人若登大宝,岂非苍生之祸?"
话音未落,泪已潸然。我执绢帕为她拭泪,心中暗誓:这天下,我必争之!
送别母后时,我忽然顿住脚步——夜色中传来极轻的响动,是沈易之!他语调竟带着几分癫狂:【公主果然金蝉脱壳!皇后深夜至此,必是密会于她!】【为何偏偏是谢渊?若无我从中周旋,他们怎能暗通款曲?】【好个谢渊,好个宋承欢!】
我猛地转身,直视那片漆黑树影:"沈将军既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谢渊闻言色变:"不可能!暗卫未曾示警……"
"若来人是沈将军呢?"我盯着那片阴影,唇角泛起冷笑。
谢渊眼底骤然腾起怒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还敢出现!】【当日若非他按兵不动,公主何至于此!】【今日定要教他好看!】
我拽住他欲拔剑的手腕,附耳低语:"留下暗卫,你且回避。"
"欢欢!"他剑眉倒竖。
"欲成大事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我轻轻拍开他攥紧的拳头,"莫让母后心血白费。"
谢渊恨恨甩袖,转身时带起一阵劲风。我望着他背影轻笑,再抬头时,沈易之已从暗处踱出。
"公主好敏锐的耳力。"他负手而立,月光在甲胄上折射出冷光。
我扫视他身后空荡荡的巷弄:"沈将军单枪匹马,未免太过托大?"
沈易之盯着我唇畔笑意,眼神忽地恍惚。【曾以为恨她入骨,恨不能食肉寝皮。】【可当噩耗传来,方知肝肠寸断是何滋味。】【如今她活生生站在眼前,为何心口会这般刺痛……】
这读心术委实恼人,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军是来取我项上人头的?"
「沈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沈易之猛然回神,见我与她咫尺之遥,本能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我佯作未觉,指尖绞着帕子继续追问:
「自问从未开罪过将军,缘何您总揪着我不放?
「那日您眼睁睁瞧着歹人将我掳走,可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腌臜事?」
话音未落,眼尾已沁出晶莹泪珠,顺着瓷白脸颊蜿蜒而下。
沈易之望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喉结滚动数下,面上浮起慌乱之色,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我当真不知情……」
「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
【说来荒唐,那些腌臜事原是前世因果,可她今世分明清白如纸,更遑论知晓半分前尘。】
【眼前人非旧时魂,她何错之有?我却冷眼看着她坠入深渊……】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当真枉为人!】
我心底嗤笑,面上却哭得愈发凄惨,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碎。
「抛却公主尊位,我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沈将军若仍存杀心,不如痛快些给个了断。」
沈易之眼底最后那点硬气彻底崩塌,急声道:「我绝非来取公主性命的!」
终于吐露真言……
我乘胜追击:「那将军可会将我的行踪透露他人?」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缓缓摇头。
「如今我孑然一身,只求偏安一隅了此残生。什么朱墙黄瓦,什么金枝玉叶,都如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
他喉头滚动,哑声追问:「那谢渊呢?你真要与他……」
我凄然一笑,鬓间步摇随之轻颤:
「谢大人不过是看我可怜施以援手,若非他当日恰巧撞破劫案,此刻我早成孤魂野鬼。
「如今的我,与丧家之犬有何分别?怎敢妄想攀附当朝首辅?他过些时日便要启程回盛京了。」
「那公主往后……」
「沈将军操心太多了。」
送走失魂落魄的沈易之,我立即召来谢渊:「放出风声,就说我尚在人间。」
「公主此举何意?」谢渊剑眉紧蹙。
我执起茶盏轻呷一口:「你说若这消息传开,再将沈易之困在此处,该急的是哪路人马?」
谢渊眸光微动,似有所悟。
「可沈将军岂是轻易留得住的人?」
从前我确无把握,而今……他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恰是最好用的棋子。
七日后,沈易之不请自来。
庭院里,他与谢渊相对而立,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早将对方祖上十八代问候个遍。
我换好衣裳准备赴约,谢渊却沉着脸拦在门前。
当着沈易之的面不好发作,我暗中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他这才想起正事。
沈易之邀我去的是城中有名的听雪楼,据说此处的伶人唱功更胜盛京。
昨夜我未曾细说被掳后的遭遇,此刻他望着我的目光总带着几分愧疚。
世事当真荒谬,如今倒像是我们互换了身份。
前尘里欠下的债,今生里又添新仇,人心果真如乱麻难解。
我百无聊赖托着腮,余光不时扫过沈易之。
奇了,这回他心湖竟平静无波,我竟听不见半点心声。
可他唇角噙着的笑意,分明透着愉悦。
变故陡生!
琵琶声戛然而止,台上唱曲的伶人突然掀翻乐器,自琴身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钢刀。
众人惊呼声中,那抹青影借着栏杆飞身而起,刀锋直指我面门而来。
谢渊找来的刺客果真敬业,这架势倒像真要取我性命。
我紧闭双眼默念佛号,预想中的疼痛却未降临。
睁眼时,但见沈易之徒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笑:
「往后欢欢再遇险境,尽管唤我名姓。沈某定当护你周全,绝不食言。」
话音未落,三拳两脚便将刺客击退。
我执起帕子裹住他渗血的掌心,轻声问:「疼么?」
他眼中骤然迸出光亮,点头又摇头。
我垂眸不语,泪珠却不受控地坠落,在青砖上洇开朵朵墨梅。
沈易之慌了神,笨手笨脚地拭泪:「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我摇头哽咽:「若非易之相护,此刻血溅当场的便是我。
「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待你与谢渊离去,我岂非只能等死?」
他小心将我圈入怀中,嗓音发颤:「欢欢莫怕,我留下便是。」
经此一吓,听曲的雅兴早已烟消云散。
我与沈易之弃了马车,踩着满地月光漫步而归。
谢渊依计留下书信先行离去,沈易之见我反复翻看信笺,醋意翻涌:「他在信中写了什么?」
「谢大人说圣上急召他巡察漕运,仓促间只能留书告别。」
我将信笺折好,抬眸望进他眼底:「如今欢欢只剩你了。
「你会不会……也弃我而去?」
沈易之手足无措,结巴道:「不、不会!沈某此生绝不负你!」
之后的日子里,我与沈易之不是喝茶听曲便是游山玩水。
日日相伴,好不快活。
我知道,宋翌已经传了好几次书信让他回去。
可他也答应我会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
我知道他内心纠结,便铆足了劲撩拨他。
沈易之贪恋这片刻的美好,干脆不再看宋翌传来的书信。
等宋翌逼宫,弑父杀母的消息传到这个小地方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得知消息的我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晕倒在沈易之怀里。
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安慰我。
「哥哥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他容不下我我都认了,可那是他的父皇和母后啊!
「易之,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连几天,我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沈易之怕我想不开,一直守着我。
「欢欢,你跟易之说说话吧,别这样,我害怕,真的。
「欢欢要是想做什么,我也会支持欢欢,你最起码吃点东西,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沈易之,他心里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他的真心话。
而我等的就是他这些话。
「易之喜欢承欢吗?」
我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
沈易之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这么久了,难道欢欢还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沈易之喜欢宋承欢,很喜欢很喜欢。」
我眼眶发酸,一字一句道:「那易之可以陪我回去报仇吗?」
沈易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公主想清楚了吗?」
「想了这么些天,想清楚了。」
我站起身,坚定道:「ū即便是死,我也要回去为父皇母后报仇。」
沈易之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说。
「我不会再让公主有事的。
「沈易之陪公主回去。」
他似乎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块由铜器制作的虎头牌递给了我。
【上辈子我们成亲后,这东西就一直在她手里。】
【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我压下心底的震撼,明知故问:「易之,这是什么?」
「欢欢记住,有了这个东西后,便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这是能调动沈易之手中全部将士的兵符。
我颤抖着手接过,「易之,谢谢你。」
三日后,我和沈易之便踏上了回盛京的路。
巧的是,半道上还遇上了谢渊。
上次一别,已有月余。
但只有我知道,他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
天知道这段时间我写了多少书信才哄好他。
不过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宋翌登基后,朝中许多人不服他。
据说劝谏的大臣死了一批又一批,宫女奴才更是不计其数。
哪怕坐上了那个位置,他的皇位依旧不牢靠。
于是,沈易之打着辅佐新皇的旗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我女扮男装,也混在其中。
而为了以防万一,城外还驻扎着我们的十万大军。
若是我们此举失败,这盛京城内怕是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
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宋翌听闻沈易之回来,居然带着人前来迎接。
两队人马在宫门外相遇,为首那人正是我的皇兄宋翌。
沈易之要想下马行礼,就见宋翌朝虚空处打了个手势。
一时间,大批侍卫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沈易之看向宋翌,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宋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沈将军真当朕是傻子吗?
「这段时间你跟谁在一起,不会真以为朕不知道吧?
「朕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回来,既如此那还回来做什么?」
沈易之的头朝我在的方向偏了偏,面不改色道:「微臣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宋翌似乎料到了沈易之会这样说,目光倨傲地看着被围住的我们,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那你就跟他们一起去死吧!」
宋翌话落,所有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立马会被射成筛子。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翌身后的一名侍卫突然飞身上前,用极快的速度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宋翌脖子上。
「陛下想要活命的话,就让那些人退下去!」
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不好,陛下被人劫持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这时,宋翌好像看见了我。
他顾不上自己还被人用刀抵着,疯了一般喊道:「放箭,快放箭,杀死他们朕重重有赏。」
沈易之想要护送我离开,被我拒绝了。
谢渊自入城后,便不见了踪影。
我相信母后,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我看谁敢动!」
果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一身宫装的母后高举着一道圣旨,突然出现。
她大声喊道:「我是先皇后,手中拿的是先皇生前写下的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要将皇位传与承欢公主,而并非弑父杀母残暴不仁的太子。」
此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躁动。
原本还拿着弓箭准备射杀的侍卫,也开始摇摆不定。
先是自己的君主被人劫持,再听到君主上位名不正言不顺,不动摇才怪。
我瞅准时机,扯下发冠,当即亮明身份。
「我就是承欢公主,此次乔装进城,便是为了替父皇报仇。
「我的皇兄先是派人刺杀我,后见刺杀失败,又随便找了一具尸体冒充我,向天下散布我已经死去的消息,害得我有家不敢回,四处逃亡。
「可我没想到,这期间,我那丧心病狂的皇兄居然为了皇位,杀害了我父皇,而我作为父皇的女儿,理因替父报仇。
「尔等刚才也听到了,本公主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若是此时放下武器,本公主不予以追究,若是负隅顽抗,那么城外的十万大军即刻便会踏破这盛京城。」
一听到十万大军,那些人才意识到,似乎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可走。
我们顺利入了宫。
宋翌被押到了我们面前,等候发落。
我看都懒得看他,抱着母后一个劲哭。
她拍着我的背安慰道:「母后要是不假死这一回,宋翌又怎么会放下戒心。」
我这才知道,那时宋翌给母后送去毒药,母后早预料到,故而提前吃下了解药,才逃过一劫,还顺利在宋翌身边安插了棋子。
「那父皇呢?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母后似是想起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我生你二哥时差点难产而死,你父皇感念我的不容易赐了我一道圣旨。
「那上面只盖了玉玺,并未填字,你父皇或许早忘了,我也没想到,多年后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我感动的又要掉眼泪。
难怪谢渊会说,母后为我做了很多。
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在为我布局。
「看到欢欢今天的样子,母后很是欣慰。
「谁说女子不如男儿, 咱们就做给他们看。」
说到这, 我忽然想起, 母后其实一直不喜欢父皇给我取的名字。
承欢承欢,寓迎合人意,求得欢心之意。
或许他们想要的从来都是我们的顺从以及被动。
我重重点了点头,「好,那就做给他们看。」
我没杀宋翌, 而是将他发配到岭南,永生都不得再入盛京。
我没想到的是, 除了父皇, 祖母也死在了这场宫变中……
三天后,是我的登基大典。
为了赶制我的龙袍, 母后日日跑去尚衣局帮忙。
好在前一晚终于赶制出来了。
母后拿着衣袍给我试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及笄那晚。
她看着我,依旧满眼自豪。
「吾儿真是威风凛凛,母后甚是欢喜。」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头扎进了母后怀里。
过了片刻,我探出脑袋,问出了心里纠结许久的话。
「及笄那晚,母后是否故意问欢欢那些话?」
她轻拍着我的背, 缓缓说道:
「母后虽早有这个想法, 却一直不敢让人知道,那时的确有试探的心思, 可也是欢欢的话才将我点醒。
「好在,我们成功了。
「从今往后, 我们的事再不需要别人帮忙作主,欢欢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喜欢的夫婿。」
不知道为何, 我眼前突然浮现出沈易之和谢渊的脸。
一定是之前为了笼络他们, 与他们走的太近。
君是君,臣是臣, 以后得与他们保持距离才是。
当上女帝的第十天。
我没被那些迂腐的大臣气到, 反而被沈易之和谢渊的心声吵得心烦意乱。
我不过是穿了一件束腰的龙袍,他俩便各怀鬼胎。
【欢欢的腰好像又细了,是不是最近奏折太多, 累的?】
【讨人厌的家伙,为什么不消失!!!】
谢渊放浪形骸:
【昨晚做梦又梦见欢欢了, 每天只有上朝才能见到她,好气!】
【欢欢,谢渊好像又难受了……】
一个早朝下来, 我已经面红耳赤, 再不敢看他俩。
匆匆回到承乾殿, 见母后做好了莲子羹等我。
她疑惑地问道:「脸怎么那么红?」
我支支吾吾:「可能,可能是上火吧。」
母后笑了笑,将莲子羹递给我后, 突然问起:
「不知欢欢如何看待那谢渊与沈易之?」
如何看待?
这个问题我曾想过。
他们要是一直对我忠心,我自然愿意与他们和睦相处。
可若是他们之中谁起了异心,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