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嫁错小世子,大着肚子上吊而死,重活一世定要血债血偿

发布时间:2025-06-27 15:03  浏览量:1

寒夜如刀,九娘在刺骨的冰寒中惊醒。空荡荡的厢房里,唯有窗棂缝隙钻进的北风在回旋,十一月的邵京早已是滴水成冰的时节,栗府上下处处燃着暖融融的银炭,唯独她这间破败耳房连个手炉都不曾有。

怎会奢望这些呢?

九娘望着帐顶褪色的锦缎,喉间泛起苦涩。她是栗华清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如今却成了困在偏院的下堂妇。忆及往昔,心口便似被钝刀反复磋磨——三十有二的年纪,镜中容颜已枯槁如五十老妪,谁能想到她曾是郢都首富辛家千娇万宠的嫡幼女?

那时的辛九娘,真真是被蜜罐泡大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总幻想会有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迎娶,却不想等来的竟是工于心计的栗华清。那书生最是长了一张蜜里调油的巧嘴,三言两语便哄得她芳心暗许,更用一句"吾心悦卿"彻底击溃少女心防。

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怎会看透人心险恶?她满心欢喜地带着十里红妆嫁入寒门,用嫁妆填补家用,为夫君前程奔走。栗华清得罪权贵时,她回娘家求告母亲托付京中为官的三叔周旋;丈夫初入官场受挫时,她甚至放下身段去恳求被得罪的贵人。端王侧妃嫡亲侄女的身份,让她为夫君谋得端王幼子西席之职。

可当栗华清金榜题名那日,第一件事竟是纳了她的庶妹辛采菲为妾。往日恩爱化作利刃,将她刺得鲜血淋漓。更令人齿冷的是,窈窈公主抛来橄榄枝时,这个薄情郎竟亲手将休书摔在她脸上,甚至企图用白绫夺她性命——若非腹中新孕,她早成黄泉孤魂。

十月怀胎的骨肉,未及看一眼便被夺走。如今那孩子唤窈窈公主作母,明日更要跪拜这个蛇蝎妇人行新妇茶。九娘攥紧单薄棉被,指节泛白,喉间涌上腥甜。这些年她从云端跌落泥潭,看着仇人享尽荣华,自己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活着。

"夫人,该用药了。"杏儿端着青瓷碗进来,这丫头是她从辛家带来的陪嫁,如今栗府里唯一会唤她"夫人"的,竟只剩这个黄毛丫头。

九娘就着杏儿的手抿了口苦药,忽闻远处传来喜乐声。她浑浊的眼眸泛起微光:"成儿今日大婚,不知娶的是哪家闺秀?"话音未落便剧烈呛咳,帕子上晕开点点红梅。

杏儿今次却未如往日般劝慰,反是垂首不语。九娘正待追问,忽见珠帘掀起,辛采菲袅袅婷婷走进来。这庶妹今日妆扮得格外精心,镂金百蝶云锦袄配着烟罗纱外衫,发间紫玉流苏随步摇曳,端的是花枝招展。

"姐姐这脸色愈发差了。"辛采菲捏着帕子掩鼻,假意叹息:"我前日同老爷提过姐姐这屋子冷得渗人,偏生老爷铁石心肠,说什�么也不肯添炭盆。"

九娘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胸腔翻涌着浊气。当年若非栗华清设计陷害,辛家家主之位怎会落入辛采菲胞弟手中?她嫡亲兄长又怎会因"私盐案"锒铛入狱?

"姐姐莫恼,老爷到底是惦记你的。"辛采菲忽然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恶毒:"老爷让我转告姐姐,待大公子完婚之后……"她故意拖长尾音,见九娘面色骤变,愈发得意:"公主殿下说了,既有了皇家血脉,大公子也就无甚用处了。"

九娘如遭雷击,喉间涌上腥甜。她猛然扑向辛采菲,枯枝般的手指掐住那雪白脖颈:"虎毒尚不食子,他怎敢!"

辛采菲被掐得直翻白眼,杏儿却突然上前扯开九娘。望着这个背叛旧主的丫头,九娘踉跄跌坐在妆台前。半旧的铜镜映出形容枯槁的面容,唯有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郢都第一美人的风华。

"姐姐可知晓?"辛采菲抚着颈间红痕,笑得肆意:"如今辛家家主是我胞弟,你那好兄长正在大理寺天牢啃窝头呢。说起来还要多谢老爷,若非他替五叔作保,这私盐案怎会查得这般顺利?"

九娘抓起檀木梳的手背青筋暴起,忽觉喉间涌上热流。鲜红的血溅在辛采菲鹅黄衫子上,像极了开败的芍药。辛采菲尖叫着跳开,杏儿却死死按住九娘挣扎的手臂。

"昔日郢都明珠,如今竟似厉鬼。"辛采菲整理着凌乱鬓发,从袖中抽出明黄圣旨:"姐姐可知这是什么?老爷如今可是圣上亲封的首辅大人,你辛家满门荣辱,皆在他股掌之间。"

九娘望着那抹明黄,忽然放声大笑。这笑声沙哑凄厉,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寒鸦。她挣开杏儿桎梏,踉跄着扑向辛采菲。既然天地不仁,何不拉这毒妇共赴黄泉?
第二章:浴火重生

九娘被杏儿急促的呼喊声惊醒,恍惚间感觉无数双手在撕扯她的衣袖。有人重重踩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可钻心的痛楚竟被胸腔里翻涌的腥甜淹没。她发疯似的挥动双臂,企图推开这些模糊的影子。

浓稠的血腥气在闺房里蔓延,逼得她几乎窒息。耳畔的喧嚣渐渐褪成嗡鸣,最终坠入无边黑暗。当意识即将沉沦时,耳畔忽然响起管事嬷嬷的叹息:"若九姑娘真这么走了,大夫人怕是要哭瞎双眼。"

荒谬,她唇角泛起苦笑。如今她孑然一身,娘家早成断线纸鸢,夫家巴不得她早死,就连亲生骨血听说噩耗,怕也只会冷漠地应承一声。

"嬷嬷别说丧气话。"另一个声音急忙打断,"大夫人这些日子吃斋念佛为九姑娘祈福,佛祖定会庇佑的。"

九娘混沌的思绪突然清明——这世上除了生母,还有谁会为她焚香祷告?定是临终前的幻觉作祟。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刺破黑暗:"六姑娘忒狠心,次次撺掇着我们姑娘做那起子糊涂事!这回又是替她强出头,才惹得星月郡主用金簪划破姑娘额头……"

星月郡主?这个封号仿佛来自前尘旧梦。九娘心头剧震,忽有暖意覆上她滚烫的额头。

"九姑娘已烧了三日三夜,若再不醒……"老大夫的叹息被妇人带着哭腔的嘶吼打断:"我的蓁蓁明日定能活蹦乱跳!"

蓁蓁……这个被岁月尘封的闺名,此刻从母亲干裂的唇间溢出,竟比刀割还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面颊,一滴,两滴,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九娘,睁眼看看娘亲……"妇人将高烧的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就算你总为六姐儿顶撞为娘,就算这次你又闯下滔天大祸,娘都既往不咎……"

辛九娘猛地睁开眼,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母亲?这个本该长眠地下的女人,此刻竟活生生立在眼前!

"蓁蓁!"辛魏氏喜极而泣,慌忙唤人请大夫。九娘怔怔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当家主母,如今在她榻前哭得像个孩子。

胡嬷嬷颤巍巍端来参汤,春花绞着帕子拭泪。这些早已化作黄土的人,此刻竟鲜活地围在她床前。九娘颤抖着抚上母亲眼角的皱纹,触感温热得令人心惊。

"姑娘可算醒了!"春花突然抽泣着跪倒在地,"都怪奴婢没看好您,怎能让您被星月郡主……"

星月郡主!这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像道惊雷劈开混沌。九娘环顾四周,紫檀木雕花床、茜素红软烟罗帐、青玉缠枝香炉……这分明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她踉跄着扑向铜镜,镜中少女不过二八年华。乌发如云堆砌,肌肤胜雪,眉眼间尚存稚气,却已隐见倾城之姿。这不是将死之年的自己,这是十七岁时的辛九娘!

辛魏氏见女儿赤足奔走,慌忙将人搂进怀里:"莫怕莫怕,便是天塌下来也有娘顶着!"温热的怀抱让九娘浑身颤抖,前世临终时辛采菲的冷笑突然炸响耳畔——

"你以为兄长为何会暴毙?辛家祖业早该是我哥哥的!"

滔天恨意如岩浆喷涌,九娘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白。那些踩着她尸骨上位的豺狼,那些吸着她血肉存活的魍魉,这一世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九娘?"辛魏氏察觉女儿异样,轻轻拍着她后背,"可是魇着了?"

九娘将脸埋进母亲带着沉水香气的衣襟,泪水浸湿了绣着并蒂莲的衣襟。前世是母亲为她遮风挡雨,今生该换她守护这方温暖天地。

窗外桃枝探进一缕春光,正落在少女重新燃起星火的眸中。那些错付的真心,那些未酬的恩义,她都要一笔笔讨回来!
第三章:指鹿为马

正值数九寒天,北风凛冽地呼啸而过,卷起庭中皑皑白雪。辛九娘所居的胭尘居庭院内,两位粗使嬷嬷正弯腰清扫着积雪。未几,穿红袄的杏儿踩着碎步跨进院门,正在当值的藏青棉袍嬷嬷立即搁下竹帚,满脸谄媚地迎上前:"杏儿姑娘可算回来了!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吧?"

杏儿虽只是辛九娘跟前二等丫鬟,奈何主子素日抬举,整个辛府谁不知九姑娘院里就属这丫头最得脸。下人们见着她,哪个不是陪着十二分小心?此刻听得关切,杏儿嘴角翘起三分,面上却端着矜持:"姑娘差我送大夫人回房,往返虽远些,到底是奴婢的福分,哪敢言苦?"

嬷嬷忙不迭应和,杏儿已踩着鹿皮小靴往正屋去。此时辛九娘正斜倚在临窗暖炕上,手捧诗册假作阅读,实则将院中动静尽收眼底。见杏儿进屋,她漫不经心阖上书页:"母亲临行前可曾交代什么?"

原是九娘大病初愈,大夫人方才陪坐劝慰半日,九娘体恤母亲连日操劳,执意劝返。杏儿闻声上前两步,压低嗓音道:"大夫人只叮嘱姑娘好生将养,倒是老夫人派了嬷嬷来请,说苓姨娘并六姑娘正在慈安堂候着呢。"

辛九娘执书的手指微微收紧,若非经历过黄泉路上的生死轮回,此刻怕已顺着杏儿的话头,为那对蛇蝎母女开脱了。重活一世,她怎会不知这刁奴早与辛采菲暗通款曲?

"你接着说。"九娘抬眸,眼风如刀般扫过杏儿面庞。对上那双寒潭似的眸子,杏儿没由来地心头一颤——病中的九姑娘,怎的像换了个人?

正待添油加醋,却听"啪"地一声,九娘将诗册掷在几案上:"跪下!"素日里温柔和善的面容此刻覆满冰霜,"谁许你这刁奴妄议主子是非?"

杏儿愕然抬头,正对上九娘煞白的面容。往日里九娘虽有些小姐脾气,却从未对杏儿疾言厉色。此刻听闻责罚,杏儿膝头一软,却仍强撑着笑意:"姑娘息怒,奴婢……"

"春花。"九娘轻唤,候在门边的青衣丫鬟立即上前。她搭着春花的手缓缓起身,猩红斗篷逶迤及地,"既觉着外头雪地松软,便去院中跪足两个时辰醒醒神。"

杏儿面色骤变,两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怕是要落下病根!更令她胆寒的是,经此一事,院中那些往日受她排挤的丫鬟嬷嬷,还不知要如何作践她。偏生九娘已扶着春花往妆台去,任由杏儿如何哀求,始终未曾回头。

待梳妆更衣毕,已过了一个时辰。九娘对着菱花镜轻点绛唇,忽似想起什么,轻飘飘道:"我方才的吩咐,杏儿姑娘莫不是忘了?"

杏儿死死攥着掌心,指甲掐进肉里犹自不觉。她踉跄着退出暖阁,寒风卷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却抵不过心底寒意——往日里她仗着九娘宠信作威作福,如今方知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春花侍立一旁,将杏儿的怨毒眼神尽收眼底。九娘忽地轻笑:"母亲拨你来时,可曾说过什么?"

春花怔了怔,斟酌着开口:"杏儿虽伶俐,终究失了分寸。奴婢以为,做下人的当以主子为天……"话音未落,忙垂首告罪,"姑娘若觉着奴婢僭越,尽管责罚。"

九娘望着铜镜中春花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底闪过暗芒。前世她嫌春花古板,如今看来,这丫头倒是块璞玉。思及此,她抚了抚鬓边珠花:"备轿,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主仆二人乘着青帷小轿往荷风院去,沿途仆妇问安声不绝。九娘倚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暖炉——这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光,她竟又回来了。

及至荷风院,九娘屏退丫鬟,独自往正房去。才至廊下,便听见里间传来嘤嘤啜泣。她轻推房门,但见苓姨娘母女跪在当地,辛采菲眼含泪光,偏生倔强地咬着唇瓣,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采菲知晓母亲因九妹病重迁怒于我,可当日情形,实非母亲所想。"辛采菲执帕拭泪,将落未落的泪珠悬在睫上,"星月郡主金枝玉叶,九妹又是个爆炭脾气,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九妹失足落水,我拼着得罪郡主也央人相救……"

老夫人听得心肝儿颤,忙招手让辛采菲近前:"好孩子,快到祖母这儿来。这般大雪天跪了整两日,竟还惦记着为你妹妹分辩,真真是个懂事的。"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见辛采菲身子一晃,作势要倒。说时迟那时快,九娘掀帘而入,凤眸含笑直直望向苓姨娘母女:"六姐姐且慢些晕,我还有话要问呢。"
第四章:正本清源

辛九娘轻巧地将辛采菲从地上"搀"起身,佯装关切道:"六姐这身子骨着实孱弱,想那日我在冰寒刺骨的池水里泡了半日,大病一场倒也罢了。可六姐既没落水,怎会平白昏厥呢?"

要论凄惨,辛采菲在雪地长跪两日自是可怜,但她辛九娘被星月郡主推入冰窟就活该受罪?尤其当日与郡主起争执的缘由,可远非辛采菲方才所言那般简单。

但见辛采菲面色阵青阵白,她方才敢在辛九娘缺席时颠倒黑白,不过是仗着老夫人对嫡母辛魏氏素有微词。可这精于算计的六姐万没想到,自己正要装晕之际,对头竟不偏不倚撞了进来——更令她胆寒的是,不知方才那些编排之词,究竟被听去多少。

怀着这般忐忑,辛采菲勉强扯出笑意:"九娘卧病这些时日,姐姐何尝不是日夜悬心……"

辛九娘当即作感动状,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向老夫人:"祖母,孙女这些日子没能侍奉跟前,一时情急失了礼数,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辛老夫人素来不喜辛魏氏,但面对这个病愈的嫡亲孙女,终究软了心肠:"你素来毛躁,哪日能学学姐妹们的端庄持重,才真是稀罕事。"

"在自家府里要那般拘谨作甚?"辛九娘明媚一笑,轻盈地小跑至老夫人身后,接过李嬷嬷的活计给祖母捏肩。虽则力道绵软,却让老夫人心头泛起暖意。

九娘忽而天真道:"可惜我来得迟,不知祖母方才与六姐说了什么体己话,竟惹得姐姐要晕厥?让孙女猜猜,可是为着我在端王府与星月郡主那场风波?"

老夫人从鼻间哼出声:"你倒有自知之明,在自家耍横便罢,怎的到了王府还这般莽撞。"

辛采菲先前的铺垫犹在耳畔,老夫人虽未当面斥责,语气却透着不虞。九娘眼底寒芒乍现——前世那毁她清誉的流言,可不就是从这位好姐姐口中散布开的。众人只当她仗着家世欺辱郡主,谁又知是星月郡主先刁难辛采菲在先?

"确是孙女冲动。"九娘指尖微凉,"可当时眼见郡主欺辱六姐……"

老夫人眉峰陡然蹙起,目光扫过堂下缄默的辛采菲。

辛采菲额角沁出冷汗,强撑着开口:"旧事休要再提,人家是金枝玉叶,我们……我们本就该忍让。"

九娘怎会容她糊弄?当即正色道:"六姐何须惧怕?你何错之有?不过是与婉小姐多说了两句话,便遭郡主迁怒。那日她当着满院仆从的面让你跪在青石板上,奚落你的出身。我与你同去王府,岂能坐视不理?"

星月郡主乃端王原配嫡女,而那位婉小姐实则是继妃小陈氏所出。这小陈氏出身知府门第,与入宫为妃的姐姐并称"陈氏双姝",其女温怀婉与星月郡主素来不睦。当日情形九娘已记不真切,只记得辛采菲跪在郡主脚边楚楚可怜,自己便冲动上前理论,反被推入池中。

如今想来,她何尝不是被人当枪使?事后更遭辛采菲反咬一口,偏生自己浑然不觉。

无视苓姨娘母女惨白面色,九娘继续道:"纵使我落水染恙,终究是我们占理。堂堂王府,怎能让内宅争斗波及无辜?"语罢又执起辛采菲的手,情真意切:"我与六姐血脉相连,便是要罚,也该同当共担。何况我这病秧子再经不得折腾,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祖母?"

这番话入情入理,经九娘特有的娇软声线道出,与辛采菲方才的说辞形成鲜明对比。一个为脱罪扭曲事实,一个为姐妹百般开脱,老夫人与辛魏氏这些内宅老手,岂会看不穿其中关窍?

辛采菲仍欲挣扎:"祖母……"

辛魏氏冷眼旁观——因着苓姨娘曾是老夫人贴身丫鬟的情分,辛采菲自幼养在老夫人膝下,颇得偏爱。否则今日老夫人也不会为着庶孙女受屈,便传召她这个当家主母问罪。

正当辛魏氏欲戳破谎言时,老夫人突然发话:"此事到此为止,日后谁都不许再提。"

辛魏氏心有不甘,瞥见女儿担忧眼神,终是按捺住火气。辛九娘暗松口气,她太清楚祖母对辛采菲的袒护,今日能揭穿其谎言已属不易,来日方长,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五章:重逢八哥

也罢……这孩子素来纯真,又与辛采菲颇为亲近,暂且不必这般早戳破她心中对姐妹情分的幻想。

总归她仍是这府中正房夫人,自当将蓁蓁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容旁人伤她分毫,辛魏氏暗自思忖。

这般苦心孤诣,前世辛九娘浑然未觉,今朝她却看得透彻。

是她糊涂了,真心相待的至亲不曾珍视,反将辛采菲这等豺狼虎豹当作手帕交,连那攀附权贵的栗华清也错付终身。

当真是错得离谱!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既是要做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千金,她便依着母亲的心意罢。

自老夫人处告退时,辛采菲欲与辛九娘攀谈,却被辛魏氏不动声色拦下。此刻九娘亦不知该以何种面目相对——前世种种血泪犹在眼前,胞兄命丧其手,所谓良人原是窃夫,亲生骨肉遭其毒害,连自己这条性命都断送在这毒妇算计之中,要她强作欢颜,实难做到。

遂顺从地随母亲离去。

辛采菲望着那对渐行渐远的母女,眸中浮起几分不甘与困惑:"姨娘,我总觉九娘这场大病后,似与往日不同了。"

究竟何处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只知从前辛九娘断不会这般顺从辛魏氏,更不会对她如此淡漠。

莫不是方才在老夫人跟前说的话被听去了?

苓姨娘从鼻间哼出冷笑:"瞧她方才护犊子的模样,这丫头还是那副憨直性子。你寻个时机哄哄便是,偏生今儿来得不是时候,眼瞧着老夫人就要问罪大夫人,倒叫咱们白担了干系。好在老夫人素来疼你,往后多尽尽孝心便是。"

辛采菲闻言宽心,挽着苓姨娘施施然离去。

而另一侧回廊转角处,辛魏氏正将适才情形尽收眼底。

她深知幼女素日将辛采菲视作亲姊,恐其见此场景伤心,斟酌着开口道:"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向来不少,你虽与六姑娘交好,终究隔着肚皮。往日你年幼,母亲不愿与你说这些龌龊,如今既撞见了,便该醒悟——你将人家当姐妹,人家却拿你当筏子使呢。"

辛九娘轻应一声,泪意却止不住上涌。为着母亲这片慈心,也为着自己前世的有眼无珠。

辛魏氏只当她为辛采菲伤怀,温言抚慰:"辛家姊妹众多,大姑娘前年嫁入冷家,绥安绥宁皆是男儿,茹月又木讷,你若嫌闷,三房的淑英淑香都是实心肠,总强过那起子白眼狼。"

辛九娘边拭泪边道:"母亲教诲的是,女儿往日糊涂,为着这等豺狼,竟辜负了母亲拳拳之心。"

辛魏氏闻言稍感宽慰,携女往琥珀居行去。方进院门,便见一道颀长身影飞扑入怀。

"母亲,听说祖母传召,可曾责罚?"

辛老夫人厌憎辛魏氏由来已久,此事满府皆知。当年老夫人欲将娘家侄女配给大老爷,偏辛老太爷相中魏府嫡长女,自此梁子便结下了。老太爷在府时,老夫人尚且安分,一旦老太爷离府,便要寻由头磋磨辛魏氏。

辛九娘急匆匆赶去风荷苑,正是记起前世母亲便因今日之事,被罚在雪地跪足三日,落下病根,三年后便香消玉殒。

此番断不能再教悲剧重演。

辛绥宁亦知祖母手段,闻讯便要赶去相护,幸而被胡嬷嬷拦下。此刻见母亲无恙归来,少年紧绷的脊背才松懈下来,转眼瞧见辛九娘,面色骤变:"你怎的跟来了?不是素日最亲近苓姨娘母女么?"

复又蹙眉道:"莫不是又去祖母跟前煽风点火?"

辛九娘望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纵使对方言辞锋利,仍觉眼眶发热。

她与八哥双生降世,老夫人便以辛魏氏照料不周为由,强行抱走一子。辛魏氏无奈,只得将幼女留在寿安堂,这便是她与辛采菲亲厚的缘由。

三岁那年虽被接回母亲身边,经辛采菲挑拨:"分明同是母亲骨肉,偏要舍了你给祖母,终究咱们是女儿身……"自此便对母亲兄长生了隔阂。

彼时她只知怨怼,却未想过为娘者割舍亲骨肉的锥心之痛。更未想过,前世自己如何肆意妄为,皆是母亲默默收拾残局,但凡与兄长争执,母亲总是不由分说责备兄长。

此刻面对八哥的指责,辛九娘只觉罪有应得,反倒生出几分欣慰——前世这至亲兄长命丧及笄之年,连与裴家女的婚约都未及履行,如今能再相见,已是上天垂怜。
第六章:兄妹斗嘴

辛绥宁见到自己向来牙尖嘴利,没理也要说出几分理的九妹竟任由她指责着而没有半分怨言,更甚至微笑的看着他,也不觉咽了咽口水。

辛九娘是辛魏氏最小的孩子,上面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向来对辛九娘只有疼爱的,若不是辛九娘自己以前做的太过分,辛绥宁也不会这样对辛九娘的。

然辛绥宁在心中到底是拿自己当哥哥看的,虽然他也只比辛九娘早出生那么一刻钟而已,如今见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妹妹一言不发,恭顺的听着自己的责骂,更甚至还隐隐有些感动的看着自己。

辛绥宁忍不住打心底里问自己可是说的太重了,以至于让九娘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然让他去哄九娘他却也是做不出来,这时辛魏氏开口了,她点了点辛绥宁的额头道:“你倒是看着母亲有没有什么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说九娘,当真是一点当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辛绥宁不置可否,即便是九娘当真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情,母亲当然也是不会说出来的,然而事实是什么,却不晓得了。

不怪辛绥宁这样想,怪只怪以前九娘做的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辛九娘如今当然不会计较这些,经历过生死,她如今只想去尽情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亲情,是而辛魏氏刚说罢,她便忙道:“八哥说的正是,以前是我不懂事,劳烦母亲和兄长操心了,以后不会了。”

辛魏氏听罢很是欣慰,想来这一场病差点要了九娘的命,却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而辛绥宁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来,这小丫头向来不拿他当兄长看,更是从未曾叫过他“八哥”,如今倒是叫的挺甜,于是故作老成的点点头来。

辛九娘见状忍不住笑道:“绥宁你也不过同我一般大,却装的跟个小老头一般做什么。”

不过刚想说小丫头听话,哪成想转头她竟敢讽刺于他?

辛绥宁咳了一声道:“做什么这般没大没小的,即便我只比你大一会儿,也是比你大,你就得叫我‘哥’。”

长久以来被辛绥安和辛淑画这一双长兄并长姐压着一头,唯一的妹妹还从不曾将他当兄长看,辛绥宁一直都是有些郁闷的。

眼下好不容易小妹妹有反省的意思,辛绥宁觉得自己要早点树起当哥哥的派头来,以后也好在外边威风威风,瞧,他也是当哥哥的人,而且他的妹妹还是如此娇俏可爱的小丫头。

嗯,辛九娘同辛绥安是长得一模一样,夸辛九娘也就是在夸辛绥安。

辛九娘如今的心思不比以往,尤其她觉得自己历经两世,算的上是大人了,不便再同八哥计较这些。

然瞧着辛绥宁傲娇的小模样,她便忍不住逗一逗他道:“若说我叫绥宁你‘八哥’也行,只是瞧着你如今这个子,好似比我还要矮上那么一点,让我如何甘心叫你一声‘哥’呢!”

辛九娘身形瘦而显得个子高挑,尤其女孩儿发育的早些,辛九娘记得辛绥宁是在十五岁那年突然身量拔高的,而今的辛绥宁还是个可爱的小胖子,身高这事如今尚还是辛绥宁心中的痛处呢。

而今被人说到痛处,辛绥宁忍不住哀嚎一声,想着旁人家的妹妹怎么就那般听话,而他却有着一个专门戳他痛处的妹妹!

辛绥宁心中很不平。

偏生辛九娘话还未止,又说道:“看人家喜成表哥同我们也是同岁,如今人家已经像个大人般模样了,再看看绥宁你,还是个男孩的模样……”

“我还记得裴世兄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已经是个温润君子了,若我当真在外面面前叫你一声‘八哥’,岂不是让人笑话,哪一个当哥哥的人还如个孩子一般呢?”

说罢瞧着辛绥宁快要哭的模样,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说来也怪,虽是一卵双胎,模样也生得一样,然辛九娘同辛绥宁给人的印象却大有不同,辛九娘是那种明艳的长相,让人过目不忘而有惊艳,辛绥宁却生下来便胖嘟嘟的,圆润的脸上笑起来还会有两个小酒窝,怎么可人爱怎么来,最是得长辈们的眼缘,尤其幼时每每有人见了辛绥宁总是忍不住将他抱了又抱的。

到如今便如辛九娘所言,是个阳光大男孩的模样。

辛绥宁也不甘示弱,刚想回驳九娘,却转而故作阴险的笑了笑说:“你小孩儿没大没小,我既是兄长,便不同你计较。”

倒是成功扳回了一局。

辛魏氏在旁瞧着两个同样粉雕玉琢的人儿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掩嘴默笑,他们两个小人儿合该是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人,若不是因着她行事不妥,让两个孩子心中有了隔阂……

不过如今好了,九娘到底不若先前那般叛逆了。

“外边天冷,你们即便是斗嘴也挑个舒服的地方不是?”辛魏氏调侃出声。

两人默默住嘴,皆别过了身子。

“谁跟她/他斗嘴了?”

竟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不过是瞧着八哥太过可爱,她逗一逗他罢了,想她好歹也是生活了两世的人,怎么会同个孩子一般计较?九娘心中如是想到。

而辛绥宁的想法便更好猜了,他可是哥哥,如何会同妹妹那般幼稚斗嘴?

周围人瞧着皆是忍俊不禁。

胡嬷嬷在后边道:“咱们的八公子同九姑娘哪里是斗嘴,分明是兄妹情深呢。”

底下的丫鬟们也纷纷附和,倒是将九娘连带着辛绥宁弄了个脸红,两人随着辛魏氏进了屋里,又说了些话,直到入夜,辛魏氏方派人将两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里。

辛九娘将养了差不多半个月,身子方才好了利索,辛魏氏心中自是高兴,一方面为了庆祝,另一方面也是看九娘不若先前那般闹人——如今的九娘若不是在自己的亲近的人面前,轻易是不会同人玩笑了,瞧在旁人眼里,九姑娘似乎是懂事了不少,然而辛魏氏是宁愿自己女儿不懂事,也希望她快乐些的,这才举办了冬日赏花宴,想着能开解开解九娘的心情。

第七章:渐生嫌隙

时正值十一月末,经过一场大雪的纷扰,天气愈发的寒冷,辛九娘在自己屋里几乎窝了小半个月,除非有时去同老夫人并辛魏氏请安,其余时候都是在自己屋里躺着的。

期间府里各房里的姐妹倒是也来探望过九娘几次,九娘倒还能支起心劲来应付,而若是辛采菲来了,几乎未曾进门,她便让春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更回绝了。

如此便到了辛魏氏为九娘举办的赏花宴的这一日,接连在房里躺尸了许久,九娘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了,于是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在春花的侍候下梳洗弄妆,又因着今日是九娘重病初愈后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迎客,春花可谓是对九娘的妆容上心到了极点,及其认真的将九娘摆弄了几乎两个时辰,以至于九娘到最后都有些不耐烦了。

偏生春花耐性极好,硬是哄着九娘给弄完了,到最后九娘坐在铜镜前,瞧着对面的自己,也忍不住眉眼弯弯。

都说小姑娘爱俏,虽然如今九娘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却也是喜欢自己美美的。

正忍不住当面夸春花眼光越来越好,突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六姑娘过来的真早。”是被九娘近些日子派到外边伺候的杏儿的声音。

是辛采菲来了,这两人之间会说出些什么,九娘倒是挺感兴趣。

就听见辛采菲略有诧异说:“尤记得以往九娘最是宠信你,我每每到了胭尘居的时候,杏儿你都是在里边伺候,如今可是犯了错,惹得九娘不开心了?”

杏儿便满腹委屈道:“六姑娘是晓得奴婢的,同我家姑娘感情向来好,要说最近姑娘怎么突然厌了奴婢,不止六姑娘好奇,奴婢自己也好奇呢,不定是哪个贱蹄子在我家姑娘面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头呢!”

辛采菲若有所思道:“也是,九娘向来单纯,不定被谁蛊惑了。”

蛊惑的连带着对她也不太理会。

辛采菲也是纳闷的。

就这般掀起帘子进了里屋,同刚刚转身正欲往出走的辛九娘撞了个满面。

这一对视,两人各怀心思。

是辛采菲先开的口,道是“九娘真真是越发娇艳了,这般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神仙似的人物下凡了,让我都莫敢直视呢。”

这话中的赞叹是真的,惊羡也是有的,更有那被辛采菲隐藏的不亦让人察觉的嫉妒。

九娘又何尝不晓得,到底搭了一句说,“六姐姐这般埋汰我,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说着就往外间走去,“早起的时候,十一妹妹便差人说要过来的,想着这会儿应是到了,我刚刚便是正准备去外间看一看,可巧六姐姐也过来,便同我一块儿去等罢。”

辛府的十一小姐是大老爷房里的如姨娘所出,只如姨娘早逝,留下的十一小姐无人看管,虽说是主子,可同旁的小姐究竟不一样,于是性子也懦弱些,上一世的九娘是看不得这般性子懦弱的十一妹妹的,如今却觉得相比口蜜腹剑的辛采菲,还是不那么会说话的十一妹妹辛茹玥更为好些。

辛采菲心中是晓得这一阵子辛九娘对她的态度是有些疏离的,尤其如今又对辛茹玥这般热络,更是形成鲜明对比,当下便快步赶上前来握着九娘的手说:“九娘可是同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辛九娘抽出自己的手,面色有些发冷,不过道:“六姐在说什么,可是嫌我对你招待不周?”

九娘越这般说,辛采菲便越是肯定她是有些不对劲的,十有八九便是因着前些日子在老夫人面前那事儿。

而向来自诩聪慧的辛采菲如何肯舍弃一个如辛九娘这般听她话的‘武器’呢?

辛采菲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缓和同辛九娘的关系呢,于是便将话挑明了说:“九娘你该晓得我的,向来性子直,你若当真对我有什么不满便尽管说出来,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交情,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九娘是不想的,她心中是有自己的明确认知的,更是深切的晓得辛采菲便是那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于是带上三分笑意,勉强敷衍说道:“正如六姐所说,我同你自幼长大的情分在前,又如何不晓得你是什么样的人,是万不会误解你的。”

抬眼的瞬间便看到辛茹月正迈着小碎步刚刚过了围墙来,九娘哪里还顾得上辛采菲,远远的便同辛茹月招手说:“十一妹妹快些来,就等你了。”

向是木讷的辛茹月如今见到九娘这般热络,诧异之余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小跑着进了内室,分别躬身道:“见过两位姐姐,让两位姐姐久等,真是我的不是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姐妹之间你等等我,我等等你不是很正常的吗,却作什么这么见外。”

九娘说着便拉过辛茹月坐在火炉旁,同春花道:“快些斟两杯茶来,好让六姐同十一妹暖暖身子,然后再过去。”

她坐在对面,好生打量着辛茹月,论来上一世辛府的姑娘除却辛采菲外,大多过的不是很如意,姑且不说她嫁给栗华清那样一个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人,就说这十一妹,可更是惨了,而这“惨”和辛采菲还脱不了半丝干系。

就说辛采菲在初初始的时候,是嫁给鄞都陈知府之子的,然成婚半载偏未生下一儿半女,陈家对辛采菲是有不满的,于是起了要为陈公子纳妾的想法,这时辛采菲却主动提出将自己娘家的庶妹辛茹月纳给陈家公子。

那个时候辛九娘的母亲辛魏氏已经故去两年,大老爷一心只听苓姨娘母女的话,于是辛茹月便这般无奈的嫁到了陈家做妾,若故事只到这里便也罢了,只不久陈家公子便发病身亡,辛采菲改嫁给了九娘的夫君栗华清做妾,至于辛茹月,则是了却俗尘凡事,去做了尼姑,陪伴菩萨身旁。

直到后来栗华清彻底发迹,搭上窈窈公主这根高枝,彻底将辛九娘抛弃,在成为下堂妇,人生最最落魄之际,是九娘从不曾放在眼里的辛茹月来探望并且宽慰于她。

第八章:收买人心

也是那个时候九娘才晓得,当年陈家公子同辛采菲迟迟未有孩子,是因为陈家公子根本不能人道,更兼之还暴躁易怒,动则便对身边人非打即骂,而辛采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将辛茹月给接到了陈府中。

算来她和十一妹还是同病相怜,同样都在辛采菲这样一个蛇蝎一般的人身上跌了跟头,狼狈之极。

只辛九娘深切的记得这一切,曾经所受过的凌辱,而辛茹月还尚处在人生的懵懂之中,不晓得自己今后将会出现这许多搓摩。

可既然她知道这一切,那么就会改变这一切。

辛九娘谓然一叹,突冷然道:“今儿是谁伺候的茹月,竟让她在这般寒冷的天里只单单穿一件素纱裙?旁人瞧着了还当我辛家便是如此寒酸呢!”目光直直的望向辛茹月身后伺候的丫鬟上。

那人哆哆嗦嗦的跪下道:“是十一姑娘说她不冷,这才……”

辛茹月见状也道:“是我不畏寒,不关她们的事。”

辛九娘冷笑,“若一切事都让主子替你们担下了,就不晓得要你们奴婢还有何用?”

一边又同春花吩咐道:“一会儿将这事情同母亲说上一说,这些人既然做不了伺候主子的活计,便让她们去后厨帮帮忙也是好的,毕竟小姐的贴身丫鬟之职,可是有人抢着做的。”

“九娘,算来奴婢们做事也是尽本分,主子的意思在那儿,她们也没办法改变。”

辛采菲这时斟酌开口。

底下众人听见辛采菲这般说,皆有动容

辛九娘转眸看向辛采菲,“六姐这是在说我做的不对?”

瞧瞧她这好六姐,多么的善解人意,不过一句话而已,就能将人心给收买。

“亦或是在六姐心中,相比于主子的身子康健,奴婢们仿佛才更重要些?”

辛九娘执起辛茹月的手来道:“可在九娘心中,姐妹们的安好才是更重要的,至于奴婢们,做错了事情要罚,做对了要赏,这般而已。”

收买人心,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屑于而已。

可是相比于靠以“仁善”得人心,辛九娘更喜欢底下人畏惧她。

辛采菲浑身僵硬,辛家九娘在经过一场重病之后,果真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九娘,万不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驳了她的面,还是觑中了她话语间的漏洞。

若今儿她说的话传了出去,人都当她不怜爱姐妹,偏心疼了奴婢。

辛采菲此时到底尚且年幼,虽有心机却也容易躁动,愣是过了好久方才将心情平复下来,不动声色的跟上了九娘和辛茹月的步子,三人一块去往后山梅园去。

辛府的梅园是这鄞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好风景,原是由辛老太爷年少时亲手种植培育,据说当年老太爷的青梅竹马便最爱梅花,如此已存活了几十年之久。

平常时候,若有人想到这梅园中散散步,也是要得老太爷许可的,如今辛魏氏为给九娘去晦气,特意得了老太爷的准许,邀请鄞都城中众多同辛九娘同龄般的人过来,一起玩耍。

而辛家作为鄞都城中首富,可是除了端王府之外鄞都的第二大家族了——辛家的三老爷还在朝为官,不过将赏花宴的请帖发往各个家族,便有许多人赶早过来。

以至于辛九娘三人过来时,席间已坐满了人,入目所见的则是穿着各式花样衣衫的妙龄女子,入耳所闻的则是女子间嬉笑打闹的声音。

只她三人刚一露面,那声音便淡了一些,所有人都朝着辛九娘这边看了来。

于是人群中便有以前未曾见过九娘的人发出赞叹之声,“那便是辛家九姑娘呢,怪道能有同郡主相争的底气呢。”

却也有人低声道:“即便是有此等祸人之姿,可辛家九娘那么个爱惹事的人,不过是个包子美人罢了。”

赞叹之余不乏粘花蘸醋之声,九娘久未曾闻,如今乍然一听,又忆起往昔,往昔的辛九娘可不是年少轻狂,于是才将一生错付。

她将目光投向席间的各家闺秀,除了向来同辛家交好的魏家、裴家的几位小姐外,还来了许多她并不熟悉的人,不过回以淡然一笑,一一掠过,朝着主位上去。

只她身旁的辛采菲,心中滋味可是格外的不好受了。

分明都是辛家长房的小姐,却不论何时,人们首先注意到的都是辛九娘,又以她争强好胜的个性,心中又怎能不酸涩不已呢?

这等酸涩逐渐从心中蔓延到面上,辛采菲只对身旁的辛九娘生出一股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怨怼,煞是有些阴狠狠的盯着辛九娘。

辛九娘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回头看了落后于自己两步的辛采菲,故作不解道:“六姐为何突然不动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辛采菲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就那般被九娘直直的撞见了。

于是神色不自然的回道:“这就上前了。”

心机如辛采菲,原来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辛九娘细细回味着方才辛采菲措手不及的神态,眉眼中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她朝着前面上首坐着的慈眉善目的辛家老太爷道:“孙女给祖父请安了,许久不见,祖父净忙着在外游山玩水,却将孙女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孙女重病都不曾赶回来,如今倒是回来了呢。”

九娘双眼嗔怪道。

辛老太爷一听自家孙女怪上她了,立时便坐不住了,道:“听闻九娘病了,老头我当即便要收拾包袱回来,可惜中途被一些事情挡住了手脚……”

辛九娘不改嗔怪神色,急的老太爷忙向辛魏氏求救。

辛九娘这才说道:“晓得祖父每日里事情多,九娘刚刚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哪里只是逗一逗,因为辛九娘和辛绥安这一对龙凤胎出世后,可是被辛老太爷认为是天大的吉兆,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随着辛九娘兄妹的意,尤其以前的辛九娘还是个就坡上驴、侍宠生娇的主,在老太爷面上,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如今不过是当着这许多的外人的面,辛九娘自觉要给祖父留个面子,这才就此了了。

辛魏氏瞧着九娘那傲娇的模样,朝她挥了挥手说:“拘着你在屋里这许多日子,可是闷坏了罢,母亲特意邀了你同龄的女孩们,让你们聚在一起玩一玩。”

话音刚落便有见裴家的三小姐连着她身旁坐的魏家大小姐同着九娘这边招手,辛九娘见状也忙过去和她们打招呼。

第九章:与蒋夫人比

裴家和辛家是世交,裴老爷子同辛老爷子还是结拜兄弟,故而两家孩子的关系本就是很好的,而身为裴家的独女裴落音和辛九娘也是打小一块儿玩大的。

至于魏家便更不用说了,两家因着大夫人的缘故而结成了亲家,辛九娘和魏家大小姐魏喜芬算来应是表姐妹,不过虽说两人是表姐妹,可因着两人都是个要强的性子,关系倒不是很好。

就这样辛九娘坐到了这些闺秀中间,连带着辛采菲和辛茹月。

先是裴落音说:“九娘你病可好全了?可晓得前些日子我同兄长在家中为你好生担忧,尤其兄长,更是连要备考的书都看不下去了,可是知道我今天过来能见到你,一大早便央着我快些呢。”

听到这个,辛九娘默默咽了咽口水,因为裴家和辛家的关系,辛九娘和裴世兄又先后相隔不久出生,于是两家是为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辛九娘在上一世里突然被栗华清迷了心智,她本来是该嫁给裴世兄的,只是世事无常,辛九娘终究是同裴世兄有缘无分的,在成为下堂妇的那许多难熬的岁月里,辛九娘有时候也想过,若是当初嫁给了裴世兄,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却终究只是想一想罢了。

至于后来的裴世兄,则成为九娘漫长生涯中的一个过路人,她听闻他于落榜之后潜心苦读,终至及第,官位虽不高,却是百姓口中口口称颂的好官,还听闻他终身未娶……

不管是否是因为她的原因,辛九娘心中都是有些愧疚的。

如今听到裴落音提起,辛九娘心中也有些许感叹,顺着说道:“你便回他‘我甚好,不用牵挂,安心读书’就好。”

大魏朝此时还并没有“士农工商”这般明显的等级划分,只是当官的总是要风光一些的,于是诸如鄞都辛裴魏蒋四大显赫的商户人家总是会着重培养子孙们在读书这方面的能力,以期冀后辈中能出现一个成材之人,就如辛九娘的三叔那般。

众人都晓得辛九娘和裴世兄有着那一层“娃娃亲”的关系在,此时听了皆是唏嘘起哄。

其中当先的还数裴落音,只见她挤眉弄眼的朝着九娘道:“晓得了,一定会将九娘的话原原本本给带到的。”

九娘原本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被如今的气氛一烘托,倒好似是她刻意关心裴世兄一般,心中有些不大自在,故意转了话题说,“表姐身边的几位姑娘好生眼生的样子,倒不知分是谁家的闺秀。”

魏喜芬这时道:“我鄞都上至名门闺秀,下至贩夫走卒,没人不晓得辛府的九娘的,偏九娘你眼拙的厉害,还需得我们在旁提醒着你些。”

辛九娘虽美名在外,然也不至于如魏喜芬说的那般。

她这话里话外带着三根刺,话里话外都是给九娘招怨的。

以魏喜芬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九娘是不意外的,归根究底是女孩的那些小心事在作祟,无非是因为魏家老太爷对九娘的偏待。

真正让九娘意外的却是辛采菲此刻替着她说话道:“大家打小相交的也就那么几个好姐妹,许多从前未见的,亦或是幼时一起玩过,许多年不见,即便是听过这人,见了也是不识得的,我都是这样,更别说九娘了。”

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辛采菲在同龄人之中绝对算是上乘的,这是九娘也认同的。

大家一听便也理解了,于是口口相称着辛家姐妹感情好,倒也让辛采菲成功的被旁人记住,不再如先前那般沦为背景。

这般段位,想前世输在辛采菲手上,九娘想自己也是不冤的。

对于辛采菲的刻意讨好,辛九娘也并不像先前那般冷漠,也回以一笑。

倒不是因为这些小恩小惠便被感动,只是九娘想着若她想挑着辛采菲的错处,那么必先要使她相信她,相信她还是以前那个单纯幼稚的辛九娘。

面对着辛九娘的反应,辛采菲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接下来辛九娘分别将周围的人认了个遍,比较有印象的是裴落音身边坐着的蒋家的三小姐和五小姐,蒋家是做丝绸生意的,虽不若辛家那般有一个王府侧妃和做官的三老爷,然实力也还是不容小觑的。

然之所以让辛九娘记住她们,当不是因为她们的出身,而是因为这两姐妹花从九娘刚过来遍盯着九娘一个劲的看,直到最后蒋三小姐蒋天星说了一句“以前都听闻你们说辛府的九姑娘如何如何好看,然今日我一见,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九娘闻言心头梗了一下,在旁人府上当着旁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真可谓是不懂礼貌了。

谁知这蒋天星语不惊人死不休,紧接着便将目光继续转向辛采菲,“倒是六姑娘生得不凡,同我们娘亲还有几分相似。”

辛九娘听了这话,气极反笑,想来辛采菲听了这“称赞”的话怕也是过不去耳。

辛九娘可不是那等被人欺负上门来还忍气吞声的性子,前一世就不是,如今更不是了。

便对着蒋家两姐妹道:“真不晓得蒋夫人是何等天仙般的人物,能让蒋小姐这般自以为傲,接连和我同六姐齐齐相比,不过话说回来,我观蒋小姐样貌也不过尔耳,想来是没继承蒋夫人的美貌罢。”

众人听罢齐齐笑来,蒋家两姐妹也听出了九娘是在反讽于她,脸也涨的通红。

裴落音拂过九娘的手,侧耳道:“你以前不同她们相交,是而不晓得,这两姐妹说话不过脑子是常事,同她们置气反是不值得。”

这般年龄相仿的女子们坐在一块儿,总是有许多话说来的,中间还玩了会儿投壶,时间就不自觉的过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中午时分。

这时辛府的赵管事突然从外边将一个青年人给领到了老太爷跟前,那青年人穿着青灰色的长袍,头发用竹簪束起,身上传来一股清新淡雅的麝香味,一瞬间所有人都朝着那青年人看去。

唯辛九娘在看到来人面容时眉头微蹙,转过眼眸。

第十章:美妙误会

来人是栗华清,辛九娘没想到他会出现的这么快,这似乎同上一世有所不同,上一世栗华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是在祖父的寿宴上。

此刻辛九娘同栗华清尚还隔着些距离,见到人来便都忍不住心跳如鼓,额头生了些虚汗。

想想那些年错付的人生,一晃竟如梦境一般,她此刻还是辛家九娘,而他此刻却还是那个郁郁不得志,期冀着凭借辛家这根高枝一跃龙门的栗华清。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会让他利用。

辛九娘转过了眸子,不再不看栗华清,她怕她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的去上前质问他……

辛家祖父见到来人虽出身卑微,然气度不凡,面对这从未见过的盛景,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逗留,想来倒是个心性坚韧的好少年。

栗华清向辛老太爷行礼问好,老太爷忙让他起来,“你祖父的事,应是都知道了罢?”说来还带着三分伤感。

栗华清道:“祖父为人向来乐善好施,我同父亲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伤心不已,只是世事无常,祖父为救人而死,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原是辛老太爷在外游历,便有贼人盯上了辛家祖父,欲抢夺辛家钱财,更兼之杀人灭口,危难之际是栗华清的祖父恰巧碰见舍命相救。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栗老能有你这样的孙辈也是栗家的福气,只是你祖父死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他委托我能多加照料于你,老头子我既受人恩惠,如何能知恩不报?”辛老太爷望着下首不卑不亢的青年人,心思微动。

这等好青年虽说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可胜在是个可造之材,若是再有辛家做后盾,不愁没有一个好前程。

不若……不若便将辛家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许给他。

老太爷心下这般想着,当即便也说:“栗家小儿,我听闻你年逾十八,仍未有婚配?”

栗华清道:“正是。“

老太爷又说:“我辛家也正有适龄姑娘未有婚配,念及你祖父的救命之恩,便想将其许配给你,你看如何?”

栗华清没有立即说话,反是将目光投向了梅园后的众多闺秀身上,这既然是辛家的后园,那么在座的想来也总有辛家的小姐。

而那花团锦簇中唯有一人,于瞬间吸引了栗华清的目光。

那姑娘穿着绛紫色烟罗软纱,间绣着大红色的牡丹花袍,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愈发衬的其面容娇小,挽美人髻,梳梅花妆,寐含春水,肤若凝脂,同周边人谈笑自若,一颦一笑动人心魄,于瞬间便吸引住了栗华清的心神。

也唯有那般风华的女子,才入得了栗华清的眼。

虽说出身卑微,可栗华清的心中却也是有大志向的,娶最优秀的女子,做做大的官。

这也是他年逾十八还未定亲的缘由,最终,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祖父为救辛老太爷而死,他成功的入了老太爷的眼,更甚至拥有了成为鄞都首富家女婿的机会。

栗华清的眼中汝慕与贪婪并存。

辛老太爷不知所以,只瞧着栗华清所看过去的方向,然后看到了辛九娘身旁的辛采菲。

于是带着三分骄傲道:“我辛家的姑娘们,自然都是好的,尤其是六姑娘,虽是庶出,然自小养在她祖母膝下,也是按着正儿八经的嫡女要求的,仪容工整是最最基础的,待人处世也周到至极,你眼光不错。”

听到“庶出”这两个字,栗华清的心中有了计量,那般骄傲自矜的姑娘竟只是庶出?

相比于庶出,栗华清当然是更想娶嫡系出身的,毕竟这样的姑娘带给他的助力更大。

至于这庶出的,做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尤其栗华清还发觉,他方才一眼看中的姑娘,还曾不间断的往过瞧着。

以往他在私塾里读书时,便有许多未嫁的姑娘朝着他抛媚眼,写情书,传纸条,只是那些人都入不了栗华清的眼,但这不妨碍栗华清自信自己是有魅力的。

即便对于辛家姑娘——于高门大户中见过许多优秀的好青年的大家闺秀也是一样的。

栗华清心中虽然如是想,但到底晓得自己的这点小心思不能在辛家祖父的面前说起,于是微微颔首。

辛家祖父也很是满意栗华清,便让赵管事将栗华清暂且先带下去,安置在辛家的客房里。

而一旁的辛九娘,想着她这十几日里也真是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既然栗华清来的如此巧,也是时候该好生谋划谋划了。

斜眼瞥向一旁的辛采菲,辛九娘饶有兴致说:“刚刚那少年倒真是一表人才呢,未知六姐以为如何?”

辛采菲刚刚也是见过栗华清的,长相是很俊朗,就是一股子寒酸气,万是入不了她的眼,不过既然辛九娘这样说了,辛采菲于是随着也道:“瞧着很是斯文的一个人,尤其能被祖父召见,想来也是很不错的罢……怎么,你对这人有兴趣?”

辛九娘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只是将思绪飘远。

当年的辛九娘,何尝不是兴高气傲,又怎会将一介无名书生放在眼中。

可这无名书生死皮赖脸的追求她,那股子执拗终究打动了她,她以为那便是“爱”。

可于栗华清来说,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然而得到了辛九娘的心还不行,因为包括辛老太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反对这门婚事的。

最后是栗华清和辛采菲合谋,将她迷晕,然后伪造出她和栗华清睡在一张床上的假象,给众人一种木已成舟的错觉,使得辛家不得不将辛九娘嫁给栗华清。

那时的辛九娘正沉浸在嫁给心上人的喜悦之中,即便是被人利用也不知。

是在后来被下堂的那许多的岁月里,幡然回想那许多前尘往事,才发觉出那诸多漏洞。

辛九娘悔不当初。

幸得老天如今给了她一次这样重头再来的机会,辛九娘想自己是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的。

当年他们悉数施加给她的一切痛苦,她都要一一的还回去。

于是她面对辛采菲的疑问,似是而非的回道:“只是觉得他同我以前见过的男子都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在非同一般的狼子野心!

第十一章:属意结亲

那日赏花宴过后,于晚膳时分,辛老太爷将辛家的所有人都召集在一块儿,将路上见闻一一叙说,连带着老太爷遇歹人挟持,危急时刻幸得栗老相救,然后自然而然的将栗华清介绍众人。

众人听说自然是免不了对辛老太爷一番嘘寒问暖的,只是在这一众嘘寒问暖声之中,辛九娘却出其不意的反讽老太爷说:“谁让祖父不安分呢,如旁人似祖父这个年纪,谁不是在家含饴弄孙的,再者即便是祖父不喜欢待在家里,那出门的时候也多带上几个护卫,偏生不服老,让家中人平白为你担忧!”

这般大胆言论放眼整个辛家也唯有辛九娘敢说出来。

哦,不,还有辛绥宁。

只听得她话音刚落,辛绥宁便附和着道:“就是,还当自己老当益壮吗?”

大老爷听闻立即一拍桌子,“放肆!”

“你放肆!”大老爷声音大,老太爷声音比大老爷还要大,然后笑眯眯的同辛九娘和辛绥宁说,“祖父知道你们是担忧祖父,乖,祖父以后不会了。”

又同大老爷说:“还有你,谁做父亲像你这般,动不动就大吼大叫。”

这时辛家小姑嗔怪说:“父亲就晓得纵着九娘和绥宁!”

九娘朝着辛小姑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直让辛小姑捧腹大笑。

偷偷对着九娘说:“一会儿找你算账!”

辛九娘说:“我等着!”

辛小姑是老太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年方十六,打小就爱同辛九娘厮混在一处,两人虽说是姑侄,实际上却同姐妹差不多,你瞧着辛九娘以前就是个爱造作的性子,辛小姑比她还能造作呢。

辛家众人对这俩孩子也是无可奈何。

既说到了栗华清,作为老太爷的儿子,辛家大老爷和五老爷免不了对栗华清一番感谢,只是这一番感谢却也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毕竟在辛家这样的人的眼里,栗华清这般农家子平常是实在够不上眼的。

也是因着救命之恩,大老爷甚至想到便给上这栗家小儿些许银两,再加之农田数亩即可。

然下一瞬老太爷便将想同栗华清结亲的说法讲给了众人听。

席间瞬间一片寂静,除却辛九娘和早先便晓得这事的辛小姑,所有人都很惊讶。

不解有之,鄙夷有之。

毕竟以栗华清的身份,如何够得上和辛家结亲呢?

众人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可辛老太爷无比确信栗华清是只潜力股,已是将这事情给拍案定板,容不得他人质疑。

如今也不过是知会他们一声,再商量商量究竟是将辛府的哪个姑娘嫁给栗华清的好些。

因着辛老太爷并不贪恋女色的缘故,一生也只娶了老夫人并只纳了一房小妾的缘故,辛家子嗣并不算丰旺。

老夫人膝下两儿两女,分是大老爷、辛二姑、五老爷,辛小姑。

辛二姑是嫁给了辛魏氏的母家魏家,生有一子一女。

而辛家大房中有四女,分是已出嫁的嫡长小姐辛淑画,待字闺中的辛采菲、辛九娘和辛茹月,其中辛采菲十三岁,辛九娘和辛茹月分是十一岁、十岁。

再说五老爷这一房,却是一个男孩都没有,皆是女孩儿,五夫人所出的辛淑英、辛淑香,侍妾宋姨娘所出的辛淑纯,皆是十岁左右。

辛小姑更不用说,还未出嫁。

而除此之外,老太爷的侍妾伍姨娘却生下了如今辛家最最有出息的孩子,官任翰林院检讨的三老爷。

三老爷同其夫人如今共生了一子一女,皆在京中,如今即便是嫁娶却也不是辛老太爷能够决定得了的。

这般算来,辛家所有孩子当中,堪配栗华清的竟只有辛采菲了。

辛老太爷自也是属意辛采菲的,于是目光灼灼的望向辛采菲。

其中深意所有人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辛采菲也明白,于是越发愤愤不平来着。

凭什么旁人诸如辛九娘打小便可以定下同她出身相差无几的裴家公子,而她辛采菲,却只能轮到和一个布衣相提并论。

辛采菲怄气不已,可即便再怄气她也得忍着,转而突然想到先前似乎九娘和她提起过关于这栗华清,而且言语之间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于是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怔然说道:“刚刚我就说这位公子怎么这般眼熟,方才一回想,便晓得就是昨儿个在祖父跟前,还被九娘格外注意到的那一位。”

辛采菲的反应在辛九娘的意料之中,若这是在以前,九娘怕是会傻愣愣的点头附和,还以为辛采菲是无意中说起,而今她只是丝毫不以为意,抬头漫不经心的睨了栗华清一眼,“先前没有见过这人,于是便有些好奇,就同六姐提了一嘴,没想到六姐记得如此清楚,我都要快忘了这人了。”

这话听在栗华清的耳里很是有些伤人,可越是这样,栗华清偏告诉自己要淡然以对。

就是这副谦谦君子般的模样,曾经欺骗过了辛九娘,辛九娘此刻觉得无言的恶心,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辛采菲。

方才被辛采菲踢过来的皮球偏又被辛九娘三言两语又给踢了回去,辛采菲不可谓不恼怒,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辛九娘以往说话也是这般不忌讳的。

于是又软软说道:“也是,不过我总以为祖父的救命恩人之子,九娘多多少少该有些印象。”

“那日里我见到的不过是个陌生人,见了便也忘了。”辛九娘不为所动,“而近日我才晓得他是祖父的救命恩人之子,到底比不上六姐,心细如尘,不过那日间偶然见到了一个男子,就这般放在了心上。”

辛采菲如今最最怕的,可不是将她和栗华清连在一块儿,她既怕这些,没有理由九娘不去做这些,纵然这些可能也只是让她心堵一些。

只是这话却正好说到辛老太爷的心坎上,于是大手一挥说:“九娘你就点到为止就好了,小六向来面皮薄,再讲下去说不成真要恼羞成怒了。”

辛九娘附和说道:“晓得了,要给六姐留面子。”

望着这一唱一和的祖孙两,辛采菲一口老血咽在咽喉里,不上不下的。

所幸辛老太爷也不过是借着这次机会和众人提上一下,至于细节方面的当然是要稍后在同大老爷和辛魏氏细细商量的。

这一顿晚膳就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之下草草结束。

待辛九娘要同辛小姑一同离去时候,辛采菲突然将她给叫住了,道:“我同九娘那边离得又不远,既是回去,何不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