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你还不娶她,她不闹吗?”“闹啥?苏蔓最识趣了,她已经走了”
发布时间:2025-06-27 15:54 浏览量:1
顾泽深圈子里都传我是他最识趣的宠物,他白月光回国那晚,我安静地搬空别墅,连根头发都没留下。
后来他红着眼问我:“五年了,你怎么不闹?”
我晃着婚戒微笑:“顾总教得好,识趣是美德。”
直到他公司核心项目爆出重大事故,我作为举报人出现在发布会。
“感谢顾总当年签字批准的问题涂层方案。”
“也感谢您亲自签署的举报信回执。”
实验室炸成蓝色火海时,他嘶吼着冲向我。
“蔓蔓,求你停下!”
01
“五年了,泽深,你还不娶她?”
水晶杯碰撞出清脆又空洞的声响,淹在包厢震耳的音乐里。
说话的是顾泽深多年的狐朋狗友周放,他凑近了些带着点戏谑的醉意,下巴朝我这边随意一点,“她不闹吗?”
顾泽深陷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姿态是浸到骨子里的松弛。
他指尖的雪茄燃着一点猩红,青烟袅袅,模糊了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闻言,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薄唇吐出的字眼裹着冰渣子,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闹什么?”他嗤笑一声,慵懒的腔调里是毫不掩饰的掌控,“苏蔓最识趣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评价还不够分量,又轻飘飘地补充,像在谈论一件早已盖棺定论、无需再议的旧物:“五年,够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周放吹了声口哨,夹杂着几个男人心照不宣的低笑。
那些目光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像沾了油的蛛网,无声无息地缠绕过来,落在我低垂的睫毛上,落在我握着果汁杯里,指节微微泛白的手上。
识趣。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尖锐而熟悉的麻痹。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我扮演着这个温顺、安静、存在感稀薄得像顾泽深昂贵西装上一粒不起眼的灰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
我把自己活成了他庞大王国里一件称心如意,永不发声的摆设。
果汁冰凉,冻得指尖有些发僵。
我缓缓松开一点力道,让杯壁的冷意顺着掌心蔓延,压住心头几乎要冲破伪装的刺痛。
抬起头,脸上是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温顺、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顾泽深话语的认同。
目光扫过那些看戏的脸,最后落回顾泽深身上,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顾总说得对。”
顾泽深终于侧过脸,幽深的眸子落在我脸上,像审视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唇角勾了勾,那点笑意却未达眼底,转瞬即逝。
他抬手,带着雪茄味道的指尖,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姿态,随意地揉了揉我的发顶。
“乖。”
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宠物。
02
包厢的门就在这时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外面走廊涌入的、微凉的空气。
一道纤细却带着强烈存在感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音乐声诡异地低了下去,所有的目光包括顾泽深的都被瞬间攫取。
林薇。
顾泽深心口那颗经年不化的朱砂痣,他年少时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白月光。
她回来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喧嚣和招呼。
顾泽深几乎是瞬间就弹了起来,刚才的慵懒和掌控感荡然无存,一种近乎失态的急切取代了他脸上所有的漠然。
他大步迎上去,甚至带倒了旁边一个空酒杯,碎裂声刺耳他却浑然未觉。
“薇薇?”他声音里的紧绷和难以置信,是我这五年从未听过的情绪。“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林薇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眼神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却依旧明亮得如同聚光灯下的焦点。
她看着顾泽深,笑容有些复杂,有些歉意,更多的是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刚落地,想给你个惊喜。”
她的目光越过顾泽深宽阔的肩膀,落在我身上,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好奇和打量,随即又轻飘飘地移开,像拂去一粒尘埃。
顾泽深完全沉浸在与林薇久别重逢的激荡里,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急切地询问着行程和安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走向包厢里最中心的位置,那个他刚刚离开属于王者的座位。
他忘了身后的酒杯碎片,也忘了沙发上,那个刚刚被他评价为“最识趣”的我。
整个包厢的焦点彻底转移,我安静地坐在喧嚣的边缘,像一幅褪了色的背景板。
果汁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指尖滑落,留下冰冷的湿痕。
够了。
心口那片被“识趣”二字刺出的麻痹,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催化,化作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决断。
那点五年里被反复打磨,几乎要熄灭的微小火苗,在这一刻被林薇的出现,被顾泽深毫不掩饰的失态彻底浇熄,只余下灰烬,冰冷而坚硬。
我放下杯子,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美梦。
站起身,没有再看那对久别重,仿佛自带追光灯的璧人一眼。
包厢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阴影悄然离席。
推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我挺直脊背,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坚定的轻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五年精心构筑的、名为“苏蔓”的沙堡上,将它踏碎,碾入尘埃。
回到那栋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别墅时,已是深夜。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幻梦。
五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打上了顾泽深的印记——昂贵、冰冷、带着绝对掌控欲的印记。
巨大的现代主义画作,冷色调的意大利家具,一尘不染如同博物馆展柜的厨房,奢华得没有一丝人气。
我径直走向衣帽间,巨大的空间里,属于我的衣物只占据着可怜的一角。
我没有丝毫留恋,打开行李箱,动作麻利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真丝长裙、羊绒外套、几件款式简洁的首饰,我只拿走了真正属于我,是用我自己赚来的钱购置的东西。
那些顾泽深随手丢给我的,还带着吊牌和昂贵LOGO的“恩赐”,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边,像等待回收的展览品。
卧室里,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里是年轻几岁的顾泽深和我,背景是某个海岛。
他穿着休闲衬衫姿态放松,我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温顺。
那是他心血来潮时拍的,也是这五年里他唯一允许留下证明我存在过的影像。
我拿起相框,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后盖,抽出照片。
照片在手中对折,再对折,最后撕成两半、四半、无数细小的碎片。
那些温顺的笑容、虚假的亲密,在指间化为齑粉。
我走到露台,摊开手掌,夜风立刻卷起那些白色的碎屑,旋转着,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不留一丝痕迹。
浴室里,梳子上缠绕的几根属于我的长发,被仔细地捻起丢进马桶冲走。
盥洗台边缘,我惯用的那瓶小众香水的痕迹,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熟悉的甜橙与琥珀的尾调。
地板光洁如新,映着头顶惨白的光。
最后,我站在玄关,行李箱的滚轮停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钥匙,那串象征着“被允许进入”的冰冷金属,被我轻轻放在入口处的黑曜石台面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回望这如同精密牢笼的空间,五年时光的碎片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深夜带着酒气归来的脚步声,他烦躁时冰冷的呵斥,他偶尔施舍般的一个眼神,他朋友肆无忌惮的调侃,以及那句烙印在骨髓里的“识趣”……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定格在今晚包厢里,他奔向林薇时那毫不迟疑的背影上。
胸口一片空茫,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种抽离后的、近乎真空的平静。
像拔掉了一颗早已腐烂的牙齿,留下一个空洞,却终于不再时时作痛。
我拉开门,夜风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微尘气息。
我拖着行李箱,迈步走入这片沉沉的夜色里,一次也没有回头。
身后那扇沉重的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别墅里所有冰冷的光线和属于顾泽深的气息。
再见了,顾先生。你的“识趣”,我还给你了。
03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又像一场无声有条不紊的战役。
我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名下那辆顾泽深送的跑车,套现了一笔不算丰厚但足够启动的资金。
然后,彻底消失在了顾泽深以及他那个圈子的视野里。
手机卡被剪碎,丢进了不同的垃圾桶。
社交账号全部清空注销。
租住的临时小公寓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老城区,窗外是嘈杂的市井声和晾晒的衣物,空气里飘着油烟味和隔壁老人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真实,粗粝,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我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屏幕的光映亮我异常冷静的脸。
邮箱里,静静躺着几封来自大洋彼岸的确认邮件——顶尖大学生物材料工程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以及一笔足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的、来自隐秘渠道的奖学金转账记录。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封辞职信简洁明了地发送给了之前供职,与顾氏集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设计公司。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电脑。
窗外天色微明,晨曦穿透薄雾,给老旧的窗框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我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U盘。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那里面静静躺着五年前,顾泽深在书房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施舍和掌控,随意丢给我的一份“小玩意儿”。
一份关于某种新型医疗器械涂层材料的初期构想草案,以及一份潦草的由他本人签字的内部立项批准书的扫描件。
记得当时他说:“你不是喜欢鼓捣这些?拿去,当个乐子玩吧。” 那随意的态度,仿佛丢出的不是可能蕴含巨大价值的商业机密,而是一件逗弄宠物的玩具。
五年,我扮演着温顺的金丝雀,却从未停止在黑暗中磨砺自己的爪牙。
我利用顾泽深提供的资源和信息差,利用他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利用他庞大帝国运转时不经意泄露的缝隙,像一只耐心的蜘蛛,无声地编织着自己的网。
这份“小玩意儿”,就是网中最早,也最关键的一根丝。
我拿起U盘用力握紧,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眼底沉淀的,不再是温顺的迷雾,而是淬炼过寒冰般的决心。
顾泽深,你以为的“识趣”落幕,恰恰是我复仇的序章。
你签下的名字,你亲手递出的刀,我会用它,一点点剖开你引以为傲的王国。
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穿透耳膜,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在云层下急速缩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没有离愁别绪,只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平静。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旧U盘冰冷的触感,像一枚启动倒计时的钥匙。
五年,异国他乡的空气干燥而陌生,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与金属混合的气息。
图书馆彻夜不灭的灯光,显微镜下无限放大的微观世界,枯燥到令人发狂的数据堆叠,一次次推翻重来的实验记录……时间在烧杯的碰撞和离心机的嗡鸣中飞速流逝。
白天,我是淹没在顶尖学府众多天才中毫不起眼的一员,沉默、专注,像一块贪婪吸收知识的海绵。
夜晚,属于那个隐秘的计划。
利用学校强大的数据库和实验资源,我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对着那份“小玩意儿”,对着顾泽深当年那份漫不经心签下的批准书,进行着极其危险而精密的“复刻”与“改良”。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顾氏集团的核心项目之一——“心源”系列人工心脏瓣膜,耗资巨大,宣传铺天盖地,被寄予厚望成为颠覆市场的王牌。
而它的核心技术支撑,正是基于当年那份草案所发展的一种特殊生物相容性涂层材料。
顾泽深野心勃勃,他要靠这个项目将顾氏推向一个新的巅峰。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当年随手丢给“宠物”的“玩具”,会在异国的实验室里,被这只“宠物”用最严苛的科学目光,一寸寸地解剖、审视、推演。
我比顾氏内部的任何研发人员都更早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份草案里被忽略的致命缺陷——材料在特定应力环境下的长期稳定性存在一个理论上的薄弱点,一个极其隐蔽却可能导致灾难性溶血反应的风险。
顾泽深追求速度,追求市场,他傲慢地认为金钱和权力可以碾压一切技术障碍,包括科学规律本身。
他亲自推动项目加速,亲自签下了一份份要求降低测试标准、缩短研发周期的内部文件。
这些文件,像散落的拼图碎片,被我通过隐秘的渠道,一张张收集、归档、加密。每一份文件的末尾,都龙飞凤舞地签着同一个名字——顾泽深。
04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波澜的脸,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加密指令。
一个包含所有原始草案,顾泽深签名批准书后续他签署的加速及降低标准文件,以及我独立完成关于材料致命缺陷的完整理论推演和实验模拟数据的加密档案库,悄然生成。
五年磨一剑,剑锋所指,正是他引以为傲的心脏。
再次踏上故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闷热的气息。
五年时光,足以让这座城市的天际线变得更加锋利,也足以让顾氏集团的名字,在“心源”项目的巨大光环下,膨胀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选择了一家与顾氏存在直接竞争关系的跨国医疗器械巨头——锐新医疗。
凭借过硬的技术背景和在海外参与的前沿项目经验,面试过程异常顺利。
当HR总监看到我简历上关于新型生物材料涂层的研究方向时,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
入职手续办理得飞快,我被直接分配到了最核心的材料研发部,职位是高级研究员。
顾泽深的触角无处不在。
我进入锐新的消息,想必第一时间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这在我意料之中,甚至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果然,在一个加班的深夜,当我独自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记录最后一批数据时,身后的感应门无声滑开。
一股熟悉冷冽的雪茄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味道,强势地侵入了满是化学试剂味的空间。
我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样本,仿佛那微小的结构蕴含着宇宙的奥秘。
脚步声停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仪器运行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苏蔓。”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久违,试图找回掌控感的压迫,像五年前那个在包厢里宣布我“识趣”的顾泽深。
我缓缓直起身摘下护目镜,这才转过身。
顾泽深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迫人。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只是那双曾睥睨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震惊、探究、一丝被冒犯的愠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被时间拉长的困惑。
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穿透我身上崭新的实验室白大褂,看清这五年里消失的“宠物”究竟变成了什么。
“顾总,”我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疏离,如同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重要客户,“这里是研发重地,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您有事?” 我抬手指了指墙壁上醒目的标识。
顾泽深的脸部线条瞬间绷紧。我的平静和这份公事公办的疏离,显然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习惯了我温顺地仰望他,习惯了我在他面前敛声屏气。
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眼神清冷将他视为“闯入者”的苏蔓,陌生得让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实质化,雪茄的味道更浓了。
“五年,”他盯着我的眼睛,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倒是……长本事了。” 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后的审视。
“躲得够干净,连根毛都没留下,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锐新的研究员?”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傲慢,“怎么,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还是……” 他目光扫过实验室里昂贵的设备,意有所指,“想从我这里,偷点什么回去邀功?”
我的心湖一片冰封,他刻意的贬低和试探激不起半分涟漪。
我甚至微微弯了下唇角,一个极淡又毫无温度的笑意。
“顾总说笑了。” 我的声音依旧平稳,“人往高处走,锐新提供了世界一流的研发平台和尊重知识的环境,我选择这里,纯粹是职业发展的需要,至于过去……” 我顿了顿,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得如同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顾总不是一直教导我,要‘识趣’吗?该翻篇的,就该彻底翻篇,您说对吗?”
“识趣”两个字,被我轻飘飘地抛了回去,像两颗冰冷的石子,精准地砸向他。
顾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肌肉有瞬间的僵硬,那抹冰冷的弧度凝固在嘴角。
他大概从未想过,他当年用来定义我,禁锢我的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如此平静地奉还。
他沉默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
空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角力,几秒钟死寂般的对峙后,他忽然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带着一丝烦躁和更深的探究。
“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目光最后在我脸上逡巡一圈,像是要牢牢记住这张脱胎换骨的脸,“苏蔓,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更像是一种宣告。
他不再看我,转身带着那股强大,不容置喙的气场,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感应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他留下的最后一丝雪茄气息。
我站在原地,脸上公式化的平静面具缓缓卸下。
指尖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眼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是无声涌动的暗流。
刮目相看?顾泽深,这仅仅是个开始。
你亲手打磨的刀,会以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刺向你最致命的地方。
05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像一颗投入锐新这潭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凭借过硬的技术实力和在关键项目上的几次精准突破,我很快在研发部站稳了脚跟,甚至开始独立负责一个与“心源”涂层存在潜在竞争关系的前沿材料项目。
项目进展顺利,初步的体外实验结果远超预期。
锐新高层投来的目光,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顾泽深的名字,依旧如同幽灵般在城市的商业版图上盘旋。
“心源”项目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媒体造势如火如荼,顾泽深本人更是频频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和高端访谈节目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将“心源”描绘成一场即将改变人类医疗史的颠覆性革命。
他似乎在用这种高调,无声地宣告着对我“背叛”的不屑,以及对自身帝国坚不可摧的绝对自信。
这天傍晚,项目组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
我收拾着资料,准备去楼下的咖啡厅随便对付点晚餐。
刚走到电梯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斜倚在光洁的墙壁上,指间夹着烟,却没有点燃。
是周放。
几年不见,他看起来油滑依旧,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世故的精明。
“苏大研究员?”周放扯出一个惯常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拦在我面前,“真巧啊。”
我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周先生,有事?” 语气疏离。
“啧,几年不见,架子见长啊。”周放也不恼,跟在我身边,一起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听说你在锐新混得风生水起?顾泽深知道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
电梯门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的工作,不需要向顾总报备。”我按下楼层键,目光直视前方跳动的数字。
“行,有骨气!”周放夸张地竖了个大拇指,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过蔓蔓……哦不,苏小姐,”他改了口,眼神却带着探究,“你真就这么走了?五年啊,一点念想都没了?顾泽深那家伙……”
他咂咂嘴,似乎在斟酌词句,“最近火气可大得很,林薇回来了是不假,但两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圈子里都传,他最近喝醉了,还念叨过你的名字呢,说什么……”他故意停顿,观察我的反应。
电梯平稳下降,镜面的轿厢壁映出我毫无波澜的脸。
“说什么‘五年了,她怎么不闹’?”我替他说完,语气平淡得像在复述一句天气预报,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嘲弄。
周放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接下去,还接得如此精准。
他脸上的戏谑僵住,随即化为一种更深的好奇:“你知道?”
电梯“叮”一声到达。门开了,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向外走去。
“哎,等等!”周放追了出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认真,“蔓蔓,说真的,你要是心里还有那么点意思,现在回去闹一闹,说不定……”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咖啡厅门口暖黄的灯光落在我脸上,清晰地映出我眼中那片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荒漠。
“闹?”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周先生,顾总教了我五年,最重要的一课就是‘识趣’,闹,那是小孩子和蠢人才做的事。”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咖啡厅门口的背景音乐,“成年人的世界,讲究的是体面。”
我抬起手,状似无意地撩了一下垂落的发丝。
无名指上,一枚设计简洁却光芒内敛的铂金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坚定的微光。
周放的目光瞬间被那枚戒指攫住,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嘴巴微张,剩下的话全被噎在了喉咙里。
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这无声反击打懵的尴尬,清晰地写在他脸上。
“我未婚夫还在等我,”我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疏离的礼貌,“失陪了,周先生。”
不再理会他石化的表情,我转身,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将那个充斥着顾泽深和他圈子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戒指冰冷的触感贴在指根,像一枚无声的封印,也像一个宣告新生的烙印。
顾泽深,你的“识趣”枷锁,早已被我亲手熔断,铸成了指向你的利刃。
体面?我会用最体面的方式,让你万劫不复。
06
锐新医疗巨大的新闻发布厅里,镁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将中央的主席台映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混合着电子设备低鸣和记者们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今天是锐新针对近期市场上竞争对手“心源”人工心脏瓣膜爆发的重大安全事件,召开紧急说明会的日子。
顾氏集团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裂口。
短短数周内,多起植入“心源”瓣膜的患者术后出现严重,原因不明的溶血性贫血,甚至有生命垂危的案例。
舆论哗然,股价崩盘,质疑声如海啸般将顾氏吞没。
我坐在台下媒体区靠前的位置,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
面前的桌牌上,印着简单的几个字:锐新医疗 材料安全顾问——苏蔓。
发布会尚未正式开始,顾泽深的身影出现在侧门入口。
他依旧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但那份掌控全局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
眉宇间是深重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焦躁,眼下的乌青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他步履匆匆,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身后跟着同样脸色灰败的公关团队。
经过媒体区时,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凶狠,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或者说在防备着什么。
当他的视线掠过我的位置时,骤然定格。
隔着几排座位和攒动的人头,我们的目光在喧嚣的空气中轰然相撞。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震惊如同实质的电流,让他挺拔的身形猛地晃了一下。
那双曾睥睨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困惑、被背叛的暴怒,还有一丝……仿佛看到地狱入口般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喊出我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边的助理紧张地扶了他一把,低声提醒着什么,他才像被惊醒般猛地收回视线,脸色铁青得可怕,几乎是被人半推半架着带往后台。
发布会开始,锐新的CEO神情凝重地走上台,痛斥行业恶性竞争,强调锐新对患者安全的至高承诺。
冗长的开场白和证据展示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与决心交织的情绪:
“真相不能被掩盖,患者的生命不容践踏,为了还原事实肃清行业毒瘤,我们锐新医疗,将全力支持此次事件的独立调查,现在,我们有请此次独立调查的核心技术顾问,也是最早从材料科学角度揭示‘心源’涂层致命隐患的专家——苏蔓女士,为大家做关键陈述!”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脊背挺直如松。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回响,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中心。
聚光灯的温度灼热地打在身上,台下是无数双充满疑问、探究和震惊的眼睛。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后台入口那道几乎要将我洞穿,属于顾泽深那道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目光。
在台中央站定,我微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巨大的投影屏幕在我身后亮起,没有废话,没有开场白。
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冷静、专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各位好,我是苏蔓。” 屏幕上,一份文件的扫描件被放大——纸张边缘带着陈旧的痕迹,标题是《新型生物涂层材料“心源”基础构型立项草案》,落款处,一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签名——顾泽深。
“这是五年前,‘心源’涂层材料的最初立项依据。”我的指尖在控制笔上轻轻一点,屏幕切换,一份份内部文件如同审判书般接连呈现,“这是项目加速推进阶段,顾泽深先生亲自签署的,要求缩短动物实验周期,降低长期稳定性测试标准的指令文件,这是临床前,对关键风险点‘材料在动态应力下长期疲劳导致的微粒子脱落风险’的评估报告,结论是‘风险可控’,而签署这份报告的人,依旧是顾泽深先生。”
每切换一份文件,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签名就被放大一次。
台下死寂一片,只有相机快门疯狂的咔嚓声此起彼伏。
后台入口处,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随即被助理惊慌的劝阻声淹没。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继续陈述:“根据我的独立研究和模拟实验,结合目前已披露的患者临床数据,可以明确认定:‘心源’涂层在人体心脏搏动的长期动态应力环境下,其核心材料会发生不可逆的疲劳性微粒子脱落,这些脱落的微粒子进入血液循环,正是导致严重溶血性贫血的直接元凶,而这个风险,在最初的理论模型和顾泽深先生强行推动,严重缩水的测试流程中,被系统性地低估和掩盖了。”
台下的骚动声越来越大,记者们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
我停顿了一秒,目光似乎穿透了后台的幕布,精准地落在那道濒临崩溃的身影上。
“作为材料领域的科研人员,我深知技术探索的艰难。但比技术失败更可怕的,是商业野心对科学伦理和患者生命的公然践踏。”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所以,在掌握充分证据后,我于上月,正式向国家药监局及行业监管机构提交了实名举报。”
屏幕上,最后一份文件被放大。
那是一份打印的举报信回执扫描件,最关键的不是内容,而是回执单下方,那个熟悉的、代表着顾氏集团最高权限,由总裁办公室签收并确认的印章印记。
而在那印记旁边,一行手写的、极具个人风格的批示潦草却刺目:“已阅。转法务部跟进。顾泽深。”
06
轰——!
台下彻底炸开了锅,记者们疯了一般往前涌,长枪短炮对准了屏幕,对准了我,也试图对准后台。
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昼。
后台入口处,传来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咆哮,伴随着助理们惊恐的尖叫和拉扯声。
“苏蔓!!!”
顾泽深的身影如同失控的火车头,猛地撞开了阻拦他的人,双眼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脸上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绝望,不顾一切地朝着台上猛冲过来。
保安们大惊失色,奋力拦截,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镁光灯疯狂闪烁,如同一片片冰冷的雪片切割着混乱的空气。
顾泽深那张因暴怒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在刺眼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失去理智的困兽,嘶吼着我的名字,不顾保安的阻拦,奋力向台前冲撞,西装被扯得凌乱不堪。
“拦住他,快拦住顾总!”助理惊恐变调的尖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我站在台中央,身形纹丝未动,只是微微抬高了拿着控制笔的手。
屏幕上的画面倏然切换。不再是冰冷的文件签名,而是一幅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监控画面——顾氏集团核心研发中心,那栋守卫森严代表着顾泽深骄傲的白色建筑深处,一间标示着“超净涂层合成实验室”的房间内部。
画面中,几台核心的合成反应釜正发出不祥的嗡鸣,操作台上,代表反应失控的刺目红灯疯狂闪烁。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惊恐地拍打着紧急停止按钮,但那闪烁的红灯如同被诅咒的魔眼,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
监控镜头猛地拉近,对准了其中一个反应釜的观察窗——里面原本应该澄澈透明的反应液,此刻正翻滚着诡异,如同深渊般的幽蓝色。
“不——!!!”顾泽深目眦欲裂的嘶吼声穿透了所有嘈杂,那声音里充满了毁灭前的极致恐惧。
几乎就在他嘶吼的同时,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猛地爆开一团刺眼欲盲的白光,紧接着,是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冲击波。
轰隆——!!!!
屏幕剧烈地闪烁,扭曲,信号瞬间中断,最后定格在一片疯狂跳跃的雪花噪点上。
发布会现场死寂了一瞬,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更大的如同海啸般的哗然和尖叫爆发开来。
记者们彻底疯了,保安也拦不住了,人群潮水般涌向后台出口,涌向大屏幕,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城市的喧嚣。
混乱的中心,我依旧站在台上。
顾泽深被几个保安死死地按在地上,他还在徒劳地挣扎,昂贵的西装沾满了灰尘,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深渊般的绝望和恐惧,还有一丝……濒死前难以置信的哀求。
我缓缓走下台阶,高跟鞋踏过冰冷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向被按在地上的他。
镁光灯追随着我,将我的身影拉长,投在混乱不堪的地面上。
在他面前停下,我微微俯身隔着混乱的人群和刺耳的警笛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嚣,像冰锥凿进他最后的意识:
“顾总,别激动。” 我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他狼狈不堪的脸上,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残破物品,“实验室只是开始。”
我直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那扇被警灯染得一片刺红的出口。
身后,是他如同野兽濒死般绝望又破碎的嘶吼,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漩涡里:
“蔓蔓!停下!求你……停下啊——!!!”
警灯旋转的红蓝光晕,将发布会场外的走廊切割成一块块明灭不定的碎片。
身后顾泽深那绝望到扭曲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被厚重的大门隔绝,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门后鼎沸的嘈杂和刺耳的警笛声中。
07
空气里还残留着混乱的气息——烟尘、汗味、电子设备过载的焦糊味。
我挺直脊背,高跟鞋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回响。
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仿佛在丈量着一条通往新生的路。
每一步,都踏碎了身后那个用五年屈辱和虚假“识趣”构筑的牢笼。
口袋里,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平静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加密渠道的简短信息,只有两个冰冷的字母和一个数字:【D1 Phase Clear.】
目光在那行代码上停留了一瞬,指尖划过屏幕,信息被彻底删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拂去一粒尘埃。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的余烬中燃烧。
远处,顾氏集团研发中心的方向,几缕不正常甚至带着诡异幽蓝的浓烟,正倔强地升腾而起,在橘红色的天幕上涂抹下第一道属于毁灭的痕迹。
那烟柱扭曲着,挣扎着,像顾泽深那摇摇欲坠的王国不甘的魂灵。
警笛声依旧尖锐,由远及近,又呼啸着奔向另一个方向。
我推开消防通道厚重的门,步入了相对安静的楼梯间。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灯,在楼梯拐角投下惨淡的光晕。
我独自站在这一片寂静的昏暗中,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混凝土和灰尘的味道,冰冷却无比真实。
五年了。
胸中那片被冰封的荒原,此刻终于开始龟裂。
没有预想中复仇得逞的狂喜,也没有瞬间解脱的轻盈。
只有一种深沉,如同大地在漫长寒冬后终于解冻般的疲惫,以及疲惫之下,悄然涌动着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暖流。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铂金戒指。
戒指光滑的弧面映着幽绿的指示灯,折射出一星微弱却执拗的光。
身后,是彻底崩塌的旧日地狱。
前方,是属于自己尚在迷雾中却已破晓的新生。
我迈开脚步,向下走去,身影逐渐融入楼梯间更深的阴影里。
只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孤独,却无比坚定地回响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