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怕抢了庶妹的后位,他日日给我吃避子药,这一世,我成全他们
发布时间:2025-06-27 17:35 浏览量:2
冬梅捧着青瓷碗劝道:"王妃,趁热喝了这碗助孕药汁吧。"
姜姝宁望着碗中漆黑药汁,胃部泛起痉挛。十年间汤药灌了无数,却始终不见动静。若有个孩儿承欢膝下,这深宅大院也不至于冷清得令人窒息。
"王妃,昨夜王爷不是宿在咱们院里么?"冬梅绞着帕子道,"指不定……"
姜姝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在外人看来,景王与王妃琴瑟和鸣,毕竟除却信期与病中,萧凌川夜夜都宿在她房里。可枕边人有无真心,她怎会不知?
那双凤眸凝望她时,永远像隔着千山万水。他心里始终装着姜瑶真,即便那人早已嫁作瑞王妃。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姜姝宁抓着妆台边缘才堪堪站稳。冬梅慌忙要传太医,却被她摆手制止:"备车,我要回姜府。"
途径萧凌川寝殿时,檐下那抹绛红裙裾刺得她瞳孔骤缩——竟是姜瑶真身边的刘嬷嬷!
姜姝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带着丫鬟绕到后殿。雕花屏风后传来酥软嗓音,如毒蛇般钻入耳膜:"凌川哥哥,若他日你君临天下,当真会护我周全?"
"真儿放心。"萧凌川的声线是她从未听过的缱绻,"这天下,包括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姜姝宁踉跄着扶住廊柱,五脏六腑绞作一团。瑞王萧修湛是姜瑶真夫婿,更是萧凌川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原来他要的从来不是龙椅,而是借机夺回所爱。
"可姐姐若是有了子嗣……"姜瑶真语带忧虑,"届时太傅府必定力保她为后……"
"她不会有孕。"萧凌川冷嗤,"那避子药,本王日日掺在她的汤羹里。"
姜姝宁如遭雷击,喉间突然涌出大股黑血。原来十年求医问药,竟是枕边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踉跄着掀开屏风,朱漆雕花在视线里扭曲成狰狞鬼脸。
"姐姐!"姜瑶真惊呼着躲进萧凌川怀中。
姜姝宁望着相拥的两人,突然笑出声来。多可笑啊,她这正牌王妃站在此处,倒像是拆散鸳鸯的恶人。
"来人!传太医!"萧凌川抱着她下坠的身躯怒吼,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泛起猩红。
姜姝宁倚在他怀中,看着他素来整洁的玄色锦袍被血污浸透,竟觉畅快无比。原来这冷心冷肺的王爷,也会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萧凌川……"她每吐一字,口中便涌出更多黑血,"若有来世……我宁可嫁与贩夫走卒……也绝不踏入这吃人的王府……"
"闭嘴!"萧凌川抱着她狂奔,龙涎香混着血腥气令人作呕,"孤不准你死!听见没有!"
姜姝宁望着他颤抖的下颌,突然想起新婚之夜。那时他挑开她盖头,眼底也是这般惊惶无措。原来十年光阴,他们都在互相折磨中耗尽了真心。
"王爷……"她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玉簪刺进他胸口,"这痛……不及我万分之一……"
萧凌川踉跄跪地,怀中身躯逐渐冰冷。他忽然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原来那时她便存了死志,而他竟愚蠢到未曾察觉。
"姜姝宁……"他抱着她浸透鲜血的尸身,忽然笑中带泪,"你休想摆脱我……黄泉路上……你也只能是我的妻……"
第2章
命悬一线之际,姜姝宁的魂魄仿佛坠入时光漩涡,重回十六岁那场噩梦般的落水经历。
刺骨寒意如千万根银针扎入肺腑,她像片飘零的落叶在池水中沉浮。朦胧间有双臂膀将她托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龙涎香的气息。
"咳咳!"她呛出几口浊水,本能地攀附住那具身躯。这是长公主府的荷花池畔,世家贵女们正为博得皇子青睐争奇斗艳,唯有她独自躲到水榭观景,却遭人暗算坠入池中。
救她的人竟是萧凌川。
此刻他清隽的面容与记忆重叠,姜姝宁突然张开染血的唇,吐出刻骨铭心的两个字:"晦气!"
萧凌川剑眉微蹙,怀中少女体温渐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救她了——前世今生,终究逃不过这孽缘。
"宁儿!"姜夫人颤抖的手抚上女儿面颊,温热的泪珠砸在姜姝宁眼皮上,"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姜姝宁怔怔望着母亲鬓间乌发,喉头哽咽难言。前世她被困景王府十年,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此刻重获新生,她像归巢的乳燕扑进母亲怀中,泪水浸湿了姜夫人月白襦裙。
"四皇子殿下仁厚,亲自送你回府还守到现在。"姜丞相捋着胡须踱步而来,威严的眉眼间满是赞许,"方才为父已备下厚礼,明日便送去皇子府致谢。"
姜姝宁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前世萧凌川救她后避如蛇蝎,今世却反常地殷勤示好,其中必有蹊跷。她正欲开口,忽闻窗外传来细碎响动。
"姐姐!"姜瑶真提着裙裾从雕花木窗翻进来,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听说你落水了?怎的这般不小心?"
望着庶妹明艳如春桃的面容,姜姝宁眼底泛起寒霜。前世就是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妹妹,与萧凌川暗通款曲,最终害她惨死冷院。
"父亲正要议我的婚事,妹妹来得正好。"姜姝宁接过冬梅递来的姜茶,热气氤氲了眸中冷意,"四皇子仁德宽厚,与妹妹倒是般配。"
姜瑶真手中的玛瑙镯子险些跌落,强作镇定道:"姐姐说笑,四皇子救的是你……"
"正因如此,才该成全妹妹一片痴心。"姜姝宁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方才父亲说,要将你许给四皇子呢。"
姜瑶真瞳孔骤缩,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前世萧凌川明明娶的是姜姝宁,怎的今生竟要娶她这个庶女?她强压惊愕,娇嗔道:"姐姐莫要拿我打趣,四皇子怎会看上我?"
"妹妹国色天香,四皇子自是倾心。"姜姝宁执起玉梳,铜镜中映出她清冷眉眼,"待你嫁入皇子府,莫忘了给姐姐送张请柬。"
姜瑶真落荒而逃后,姜夫人忧心忡忡道:"宁儿,你当真要将这桩姻缘让给 你 妹 妹?"
"母亲,强扭的瓜不甜。"姜姝宁将脸庞贴在母亲掌心,前世刻骨的痛楚涌上心头,"女儿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重蹈覆辙。"
夜幕降临时,姜姝宁独自来到荷花池畔。月光如银纱铺满水面,她忽然想起前世临终前,萧凌川抱着她冰冷的身躯嘶吼的模样。
"姜姝宁,你休想摆脱我!"
那时他眼底翻涌的癫狂,与今日池畔的温柔判若两人。她俯身掬起一捧池水,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一世,她要活得比谁都清醒。
"大小姐,四皇子殿下求见。"
姜姝宁指尖微颤,池水顺着腕间滑入袖口。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她转身时,萧凌川正踏着月色而来,玄色大氅上银线绣着的四爪蟒龙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姜姑娘可大好了?"他声音清冽如泉,眼底却似藏着团烈火,"本王特来探望。"
姜姝宁福身行礼,广袖垂落遮住腕间淤青:"劳殿下挂心,臣女已无大碍。"
萧凌川忽然逼近,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将她笼罩:"姜姑娘可知,本王为何要救你?"
他指尖抚过她鬓边碎发,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惊。姜姝宁强忍退后冲动,抬眸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殿下心系天下,自是怜悯弱小。"
"错了。"萧凌川忽然轻笑,指腹摩挲着她唇瓣,"本王是心系姜姑娘,从很久很久以前……"
姜姝宁猛地挥开他的手,玉镯撞在假山上碎成数截。前世今生,她竟从未看清过这个男人!
第3章
姜姝宁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唇角泛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妹妹心仪何人?"
"自然是三皇子!"姜瑶真扬起下颌,金丝绣的牡丹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三皇子文韬武略,骑射书画样样精通,哪是四皇子那种冷面阎王能比的?"
垂花门外飘进几片残菊,姜姝宁望着庶妹明艳的面容,忽然想起前世萧凌川大婚当夜掀开盖头时,眼底翻涌的阴鸷。他最恨旁人议论容貌,偏生姜瑶真次次往刀口上撞。
"妹妹且记着今日的话。"她执起青瓷盏轻啜,"待来日四皇子登基称帝,可莫要后悔。"
姜瑶真被这话惊得茶盏微倾:"姐姐莫不是落水烧糊涂了?四皇子生母卑贱,朝中毫无根基……"
"住口!"姜姝宁猛地将茶盏顿在案几上,飞溅的茶水在姜瑶真裙摆洇开朵朵墨梅,"圣上龙体康健,你怎敢妄议储君之事?"
姜瑶真捂着心口落荒而逃,鎏金护甲在门框刮出刺耳声响。姜姝宁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前世她怎就瞎了眼,没看透这朵菟丝花早缠上了萧凌川?
次日御花园内,金菊铺就十里锦绣。姜姝宁着一袭素青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碧玉步摇。反观姜瑶真,大红遍地金襦裙衬得她宛如盛放的红芍,鬓间九尾凤钗随步摇曳,引得贵女们窃窃私语。
"四皇子到——"
随着内侍尖细的通传,满园芳菲骤然失色。萧凌川踩着满地碎金行来,异域血统赋予他刀削斧凿的轮廓,玄色蟒袍下身姿颀长如松,恍若天神临世。
姜姝宁盯着他腰间羊脂玉佩,喉间泛起苦涩。前世这枚玉佩总在她枕边,而今却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利刃。忽觉有道视线灼烧着脸颊,她仓皇垂眸,却见案几上多出个描金食盒。
"姜姑娘请用茶。"清冽嗓音在头顶响起,萧凌川竟径自坐在她身侧。
姜姝宁执杯的手微颤,前世他从未正眼瞧过她,今世怎会突然亲近?正待开口,忽闻御膳房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
"太后恕罪!"老御厨跪伏在地,面前倾覆的七珍汤汩汩流淌,"冰参熬过了火候,整锅汤都……都苦得不能入口啊!"
满殿霎时寂静如坟冢。姜姝宁望着太后骤然阴沉的面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瓷瓶——那里头装着她特制的川贝枇杷膏。
"启禀太后。"她起身时裙裾扫过食盒,杏仁甜香悄然弥漫,"臣女有法子补救这锅汤。"
御史千金顾晚樱当即嗤笑:"相府嫡女竟也懂庖厨之事?莫要糟蹋了天山冰参!"
姜姝宁恍若未闻,径自走向老御厨:"敢问大人,膳房可备有盐渍陈皮?"见对方颔首,她又转向太后:"臣女愿立军令状,若此法不成,甘愿受罚。"
太后抚着胸口轻咳,嬷嬷忙递上温茶。姜姝宁瞥见茶汤中浮沉的川贝,忽然福至心灵:"太后可是痰症发作?陈皮最善理气化痰,与七珍汤相辅相成,正可解苦涩之症。"
半炷香后,改良的七珍汤呈上御案。太后舀起一勺细品,浑浊老眼骤然发亮:"这汤……竟比原先更鲜美了!"
萧凌川执勺的手微顿,目光穿过袅袅热气落在姜姝宁身上。前世他怎未发现,这女子竟有如此玲珑心肝?
"赏!"太后笑纹如菊,忽又蹙眉,"姜丫头不是说备了杏仁酪?"
姜姝宁垂眸福身:"待太后玉体康健,臣女定当亲手奉上。"她余光瞥见姜瑶真铁青的脸色,心底泛起快意。前世这 贱 人 借她的杏仁酪邀宠,今世且看她还如何得意!
"皇祖母,孙儿倒觉得这杏仁酪此刻吃最妙。"萧凌川忽然执起食盒走向御案,玄色衣摆扫过姜姝宁裙角,"孙儿近日喉间发紧,正需些润燥之物。"
姜姝宁惊愕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桃花眸。那双前世总泛着寒意的眼睛,此刻竟盛着三分温柔七分探究,仿佛要将她灵魂看穿。
第4章
御花园内金菊灼灼,姜姝宁望着案几上被碾成齑粉的杏仁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前世萧凌川最嗜此味,今世怎会如此厌恶?
"姜家嫡女好手段。"顾晚樱执扇掩唇,凤眼斜睨,"先是七珍汤邀宠,又借杏仁饼勾魂,连太后腕上传承三代的翡翠镯都戴在你腕上了。"
姜姝宁轻抚冰润镯身,这抹翠色映得她素衣如竹。前世她为讨萧凌川欢心,日日簪金戴银,倒不如这身青衫更入得他眼。正欲开口,忽闻环佩叮当,姜瑶真提着裙裾闯入凉亭。
"姐姐好算计!"姜瑶真发间金步摇乱颤,"当着满京城贵女的面给太后献媚,竟将我精心筹备的《霓裳羽衣舞》都比了下去!"
夏嫣执剑挡在姜姝宁身前,柳眉倒竖:"自己要当那出头椽子,倒怨起旁人?若非你强抢抽签顺序,怎会惹得顾小姐不快?"
姜姝宁望着庶妹绯红裙裾上沾着的菊花瓣,忽然想起前世姜瑶真嫁入瑞王府那日,凤冠霞帔缀满东珠,何尝不是这般张扬?她轻扯夏嫣衣袖:"嫣儿,我们去看锦鲤。"
"姐姐别走!"姜瑶真拽住她腕子,护甲在翡翠镯上划出细痕,"你定是嫉妒我得三皇子青眼,才故意在太后跟前露脸!"
话音未落,忽闻内侍通传:"瑞王殿下到——"
姜姝宁背脊骤然绷紧。萧修湛身着玄色蟒袍踏月而来,腰间玉带镶嵌的夜明珠映得他眉眼如画。前世便是这双多情目,骗得姜瑶真甘愿为妾,又害得萧凌川……
"姜二小姐舞姿绝艳。"萧修湛执起姜瑶真柔荑,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玉镯,"这镯子成色倒与本王母妃那只相似。"
姜瑶真羞红了脸,顺势倚进他怀中。姜姝宁冷眼望着这对璧人,忽觉袖口被轻轻扯动。转身对上萧凌川幽深瞳眸,他手中竟攥着半块杏仁饼,碎屑沾在玄色蟒纹上格外刺目。
"殿下……"姜姝宁后退半步,发间步摇撞出清响。前世他最厌甜食,每回她捧着杏仁饼劝他用些,他总皱眉拂袖而去。
萧凌川忽然执起她腕子,翡翠镯滑至肘间,露出半截雪肤。"姜姑娘可知,这杏仁饼里缺了味什么?"他指尖沾着饼屑,忽然抹在她唇畔。
姜姝宁浑身战栗,前世洞房夜他亦是这般强势,将她逼至墙角,指尖残留着朱砂墨香。正欲挣脱,忽闻太后唤声:"宁丫头,来哀家身边坐。"
宴至酣处,御膳房呈上新酿的菊花酿。姜姝宁执起酒盏轻抿,余光瞥见姜瑶真正往萧修湛杯中添酒,鎏金酒壶倾泻如练。前世这壶酒里掺了合欢散,害得萧修湛当众失态,也让她看清姜瑶真蛇蝎心肠。
"姐姐脸色怎这般差?"姜瑶真端着酒盏袅袅而来,"可是恼我夺了风头?这杯酒当是妹妹赔罪。"
姜姝宁望着酒液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轻笑:"妹妹说笑,我不过是想起母亲前日病了,正需陈皮炖雪梨润肺。"她广袖拂过案几,酒盏"恰好"倾覆在姜瑶真裙裾上。
"我的衣裳!"姜瑶真尖叫着跳开,鎏金护甲勾断了珍珠项链。
萧修湛闻声赶来,姜姝宁已执起酒壶斟满新酒:"三皇子恕罪,臣女失手打翻了酒盏。这杯新酒,便当给妹妹赔罪吧。"
望着姜瑶真饮下酒液,姜姝宁悄然退至太后身侧。夜风送来萧凌川低笑:"姜姑娘好计谋,只是这酒……"
"殿下放心。"姜姝宁截断他话头,"臣女在酒窖遇见三皇子侍从,见他往酒坛里添了东西。"她指尖划过翡翠镯,冰凉的触感让心神稍定,"臣女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凌川忽然执起她染着酒香的手,舌尖卷走残留的琥珀色酒液。姜姝宁惊喘着抽回手,却听他在耳畔轻语:"姜姑娘可知,这酒里掺了红花?"
远处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姜瑶真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鎏金护甲深深抠进青砖。萧修湛抱着她疾呼太医,满殿烛火在姜姝宁眸中跳动,映出她唇角冰冷的笑意。
前世她被灌下堕胎药时,窗外也是这样深的夜。
第5章
回到姜府后,姜瑶真便赌气将自己关在房里。
姜姝宁没去理她。
前世她在这个庶妹身上吃尽了苦头,如今也该让她明白,不是谁都会一味纵容她胡闹。
姜姝宁在后厨为姜夫人熬安神汤,大哥姜天恩寻了过来。
他们兄妹虽是一母同胞,长相性格却截然不同。
姜天恩浓眉大眼,身形高大,性情爽朗不羁,自幼喜爱舞刀弄枪,却被姜丞相逼着研读诗书,科举屡试不第。
如今过了及冠之年,依旧一事无成。
见姜姝宁在后厨忙碌,姜天恩忍不住打趣道:“宁儿真是贤惠,也不知哪位皇子有福气娶回家!”
姜姝宁端起熬好的汤,温柔一笑:“这是我为母亲熬的安神汤,大哥也一起尝尝。”
“等等,大哥有话问你。”姜天恩帮她将汤钵放到一旁,试探道,“宁儿觉得,三皇子如何?”
姜姝宁敛了敛眸:“三皇子自然是人中龙凤,无论是身世还是容貌,都是极好的。”
姜天恩闻言大喜:“我就知道!宁儿你也中意三皇子!既如此,我这就去回复三皇子,就说你愿意与他定亲!”
姜姝宁脸色微变,心中警铃大作。
“大哥莫不是会错了意?三皇子属意的,应当是瑶真妹妹吧?”
“真儿怎能与你相比?你是相府嫡女,若与三皇子定亲,将来嫁过去便是正妻!真儿一个庶女,最多只能做个侧室罢了。”
姜姝宁心口一紧。
前世父亲和大哥都是三皇子一党的忠实拥趸。
若有选择,他们自然更希望她这个嫡女能成为三皇子妃,以此巩固家族与三皇子的联系。
前世她死前,萧凌川虽还未登基,但当时的局势,三皇子已然落于下风。
也正因如此,姜瑶真才会铤而走险,不惜背负叔嫂通奸的骂名,暗中与萧凌川勾结。
今生,她既不嫁萧凌川,自然也不能选择他的死对头萧修湛。
念及此处,姜姝宁语气也冷了几分:“大哥莫要说笑,我虽对三皇子评价不低,却也未必到嫁他为妻的地步。况且,昨日赏菊宴上,三皇子分明对瑶真妹妹的舞技倾慕不已,他既心悦于她,我又如何能嫁他?”
“这有何妨?”姜天恩满不在乎,“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即便三皇子倾心真儿,娶她为侧室便是,正妃之位始终是你的!”
姜姝宁闻言,一股怒意顿时涌上心头:“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与瑶真两女共侍一夫?如此荒唐之言,大哥怎说得出口?”
姜天恩不以为然:“皇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即便他不娶真儿,也会娶其他女子。只要你是正妻,又何须在意?”
姜姝宁想起前世,萧凌川虽待她冷淡,却从未纳过妾室。
或许是因生母早逝无人置喙,又或许是他醉心权势无暇顾及,总之,即便京中贵女趋之若鹜,也都被他拒之门外。
三皇子萧修湛就不同了,前世他娶了姜瑶真之后,又接连纳了不少小妾,后院的美人多不胜数。
现在想来,萧凌川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不会像其他皇子那样妻妾成群,让她这个正妻不得不终日和一群小妾斗法。
“总之,我对三皇子并无情意,还请大哥莫要让三皇子误会。母亲的汤要凉了,我先送过去了,改日再与大哥聊。”
说完,她端起汤钵,大步走出后厨。
姜姝宁原本以为三皇子求娶之事不过是大哥随口一提,没想到次日三皇子竟遣人上门提亲,指名道姓要娶她为妻。
姜姝宁心中一惊,连忙去找姜丞相。
还未行至书房,便在游廊上撞见哭哭啼啼的姜瑶真。
“三皇子竟要求娶姐姐!顾晚樱被定为准太子妃,就连夏嫣那样的男人婆都被请进宫与二皇子切磋武艺,偏偏我什么也没有!明明赏菊宴上,我的才艺是最为出众!”
姜姝宁闻言,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看来赏菊宴上自己确实锋芒太露,这才引来了三皇子的求娶。
姜瑶真很快便发现了她,气冲冲地走上前来,带着哭腔控诉道:“三皇子要求娶姐姐,姐姐这下称心如意了吧?你明知我喜欢三皇子,却偏偏要在宴会上大出风头,故意引他注目,这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姐姐?”
姜姝宁眉心微蹙:“瑶真,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与你争抢三皇子。”
相反,前世姜瑶真明知自己深爱萧凌川,却依旧与他纠缠不休,伤透了她这个长姐的心。
姜瑶真还想再说些什么,她身旁的婢女秋月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随即神色一变,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姜姝宁面前,泪眼婆娑地哀求道:“恭喜姐姐得三皇子青睐!还请姐姐看在妹妹倾慕三皇子的份上,为妹妹求一个侧室之位!”
她话音刚落,姜丞相便走了过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姜瑶真,他沉声道:“真儿,你先回屋吧,为父有话要与你姐姐说。”
“是,父亲!”姜瑶真起身应道,转身的瞬间,目光却满是怨毒地瞪了姜姝宁一眼。
原来方才那一跪,是故意做给姜丞相看的。
姜姝宁顾不上计较姜瑶真的表里不一,她跟着姜丞相进了屋,急切地问道:“父亲,您可是替女儿应下了这门婚事?”
姜丞相看出她对这桩亲事的不情愿,语重心长道:“宁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皇子求娶,是你的福分,只是为父也要考虑你的心意,若你实在不愿,为父自会想办法回绝,只是须得师出有名,否则驳了皇室和熙贵妃的面子,于你于姜家都不好。”
姜姝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此事还有周旋的余地。
她深受太后青睐,即便容貌并非三皇子心之所向,也定然入了熙贵妃的眼。
更何况三皇子也并非愚钝之人,他虽贪恋美色,却更看重权势。
而她,一个受太后青睐的相府嫡女,自然是正妻的不二人选。
她思忖片刻,对姜丞相道:“父亲,女儿在赏菊宴上瞧见三皇子对瑶真妹妹颇为倾心,想来他有意求娶女儿,也是因为女儿嫡女的身份。瑶真妹妹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也一向视她如己出,不如抬举她做次嫡女,如此一来,三皇子娶了瑶真,也算是全了两家的颜面。”
姜丞相闻言,眼中一亮:“还是宁儿聪慧,我这就与你母亲商议此事!”
第6章
姜夫人得知姜丞相准备将姜瑶真抬为次嫡女,心中不悦。
她面上不动声色,来到姜姝宁房中却沉下脸来质问:“你父亲说,抬真儿为次嫡女是你的主意?”
“是,母亲。”姜姝宁平静地答道。
“你糊涂!”姜夫人恨铁不成钢,“真儿自幼丧母,养在我身边,我难道没教导她大家闺秀的规矩吗?她和她那早逝的生母一个性子,恣意妄为,是个庶女也就罢了,若是成了嫡女,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姜家没规矩?”
“女儿明白母亲的担忧,只是如今三皇子求娶姜家嫡女,女儿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母亲就当帮女儿一次,同意抬瑶真为次嫡女吧。”
“宁儿,你这是何苦?”姜夫人不解道,“三皇子母妃熙贵妃正得圣宠,他本人文韬武略,一表人才,是多少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良婿。他想求娶你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你为何要把这天大的好事拱手让给真儿?”
“母亲可知,三皇子虽未娶正妃,后院姬妾的数量却比其他皇子的加起来都多?他还是春香楼的常客,那里的头牌都是他捧出来的。女儿若嫁给这样的人,往后哪有安宁日子可过?”
姜夫人叹息:“皇家最重子嗣,皇子哪有不纳妾的?你既在赏菊宴上得了太后青睐,今日拒了三皇子,也未必能避开其他皇子。”
姜姝宁眸光流转,笃定道:“母亲只需帮我这一次,其他的事,女儿自有打算。”
“你打算怎么做?”姜夫人追问道。
她摩挲着皓腕上的翡翠镯子:“自然是,求太后给我一道旨意。”
姜姝宁特地选了初五这天,带着一食盒亲手做的杏仁干酪饼,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一见她便眉开眼笑:“哀家正念着你呢!自从赏菊宴上你指点御厨在七珍汤里加了陈皮,哀家这咳嗽生痰的毛病便不治而愈,真是省了喝苦药的罪!”
姜姝宁低头行礼:“能为太后分忧,是臣女的福分。”
太后笑着拉过她的手,低声问:“哀家听说熙贵妃遣人去相府提亲了,你可答应了这门婚事?”
姜姝宁心神微动,提亲果然是熙贵妃的意思。
她款款跪下:“臣女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臣女自知才貌平庸,配不上三皇子,恳请太后做主,让三皇子收回求婚贴。”
“这哀家可做不了主。若是坏了孙儿的姻缘,他会怪哀家这个皇祖母的!”太后神色慈祥,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姜姑娘,你还是起来吧,莫要让哀家为难!”
姜姝宁早就料到太后会拒绝。
她明白,自己虽治好了太后的病,得其喜爱,却还不足以让太后为了她去得罪熙贵妃和三皇子。
要打消三皇子娶她的念头,还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契机。
姜姝宁敛起眸中失望,顺从地站起身。
太后随即温声安抚道:“哀家那三皇孙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你若对这门亲事有异议,可当面与他说个清楚。正巧,他和几位皇子今日都来了,待会儿哀家安排你们见见。”
“臣女遵命。”
不多时,几位皇子便来到太后前殿行礼:“孙儿参见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笑逐颜开:“快快请起!”
她转向身侧的姜姝宁,向皇子们介绍道:“这位是姜丞相的爱女,姜姝宁姜姑娘。想来,在先前的赏菊宴上,你们也见过了吧?”
姜姝宁盈盈下拜:“臣女姜姝宁,见过各位皇子。”
“见过姜姑娘。”皇子们齐声应道。
姜姝宁不动声色地将几位皇子打量一番,发现除了萧凌川,其他皇子皆已到场。
“四皇孙怎么没来?”太后似是随口一问。
七皇子连忙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皇祖母,四皇兄晚点到。”
太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我们便不等他了,先烹茶吧!”
太后让五名皇子落座,吩咐宫人准备茶点。
姜姝宁则侍立在她身侧,一同烹茶。
太后的茶艺堪称一绝,据说当年先帝便是饮了她亲手烹制的茶,这才对她一见倾心,力排众议,将她迎娶入宫。
如今的圣上虽非太后亲生,却自幼由太后抚养长大,对她这位母后极为敬重。
皇子们也对这位皇祖母十分孝顺,每月初五都会前来养心殿侍奉太后,陪她品茗聊天。
前世姜姝宁深居宅院,无事便潜心研习茶道,不知不觉间竟练就了一手精湛茶艺。
她冲泡的茶香气馥郁、滋味醇厚,连太后品尝后都赞不绝口。
这番称赞引得殿中皇子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三皇子萧修湛的笑容最为意味深长。
这位向来被京城佳人追捧的皇子,想必误以为她今日特意来慈宁宫是为了见他。
姜姝宁对众人的注视视若无睹,神情专注地继续着手中的茶事。
两盏茶后,窗外突然传来异响,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竟直奔太后而来。
宫人们被吓得不知所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姜姝宁心中暗道: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闪身挡在太后面前。
前世,刺客冲进殿内,二皇子挺身而出,当场制服刺客,从此声望大增,几乎取代太子之位。
若能在这次刺杀中成为太后的救命恩人,事后向太后请求一道旨意,想来她定会应允。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的剑尖即将刺穿姜姝宁单薄的后背,却被另一把利剑迅速挡开。
姜姝宁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出手的竟不是二皇子,而是萧凌川!
他剑法凌厉,招招狠辣,逼得刺客毫无还手之力。
二皇子虽也提剑在侧,却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眼见刺客就要毙命于萧凌川剑下,太后忽然高呼:“四皇孙,手下留情,那是哀家的人!”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惊,唯有萧凌川神色浅淡,波澜不惊。
刺客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竟是太后身边的内侍。
七皇子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问:“皇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太后笑着安抚众人:“吓到各位皇孙,实在抱歉。哀家只是想试试哪个皇孙武艺高强,遂用了这个法子。你们虽是皇子,可却时常可能遭到算计,习武断不可荒废啊!”
皇子们连忙行礼:“是,皇祖母!”
姜姝宁这才回过神来。
前世她只知道此次刺杀并未伤亡,没想到竟是太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看来,太后是想借此试探哪个皇子会在危难关头护住自己。
难怪前世刺杀过后,二皇子会得到太后一党的拥戴。
可今生,救太后的却是萧凌川……
姜姝宁下意识看向萧凌川,正对上他尚未敛去的凌厉目光,那眼神中竟透着几分煞气,吓得她慌忙避开。
“让哀家始料不及的是,姜姑娘不会武功,竟在刺客冲进殿中时第一时间挡在哀家面前。若今日刺杀之事为真,姜姑娘便是哀家的救命恩人了。”太后轻拍着姜姝宁的手,笑意盈盈,“姜姑娘,你可要什么赏赐?”
姜姝宁敛了敛神,跪在太后面前,语气坚定:“臣女想要太后给臣女一道旨意,准许臣女的婚姻大事,由臣女自己做主!”
第7章
太后一眼便洞悉了姜姝宁的心思,她当即吩咐身边嬷嬷:“拟旨!姜氏女姝宁,蕙质兰心,胆识过人,其婚事由她自主,任何人不得干涉,钦此!”
姜姝宁喜不自胜,叩首谢恩:“臣女谢太后隆恩!”
“起来吧。”太后亲切地扶起她,目光扫过一众皇子,意味深长道,“姜姑娘如此聪慧又勇敢的女子,无论做哀家哪个皇孙的正妻,哀家都高兴!”
太后这番话无疑抬高了姜姝宁的地位,也暗示了在场的皇子们,她对姜姝宁十分喜爱,希望他们之中有人能娶姜姝宁为妻。
此言一出,皇子们都纷纷朝三皇子萧修湛投去艳羡的目光。
三皇子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姜姝宁已是囊中之物。
唯有萧凌川,神色阴鸷,眸光深邃难测。
嬷嬷很快拟好懿旨,加盖印玺,双手呈给姜姝宁。
姜姝宁双手接过,目光落在鲜红的章印上,心头的激动难以言喻。
有了这道懿旨,今生,她定能觅得良婿,与之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太后望向萧凌川,眼神慈祥:“凌川,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萧凌川恭谨行礼:“孙儿斗胆,想求皇祖母一道旨意,准许孙儿的婚事由孙儿自己做主。”
此话一出,其他皇子忍不住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就连姜姝宁也替他汗颜。
他为何同她求一样的旨意?
她忽然想起,萧凌川这次赏菊宴后,竟没有像前世一样登门提亲!
难道跟他求这道旨意有关?
太后含笑道:“你身为皇子,婚事本来应当由你父皇定夺。念在你生母早逝,无人为你操持的份上,便允了你吧。”
太后话音刚落,三皇子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皇祖母,倘若四弟心仪的女子已经心有所属呢?”
太后爽朗一笑:“自然要两情相悦才行。哀家赐凌川这道懿旨,可不是让他强娶豪门贵女,而是让他寻觅心仪佳偶的。”
萧凌川再次行礼:“谢皇祖母恩典。”
姜姝宁心中五味杂陈:莫非,他执意求娶这道旨意,是为了迎娶姜瑶真为正妻?
以姜瑶真庶女的身份,的确难登皇子正妃之位,即便萧凌川有意,皇家也断不会应允。
但若有了太后的懿旨,一切便截然不同。
没想到为了姜瑶真,他竟如此费尽心思……
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姜姝宁默默安慰自己:幸好,今生她不嫁给他。
那种爱而不得的锥心之痛,她再也不愿体会了。
将懿旨交给萧凌川后,太后笑盈盈地对皇子们说道:“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艳,不如你们去为哀家采几朵泡茶吧。”
皇子们齐声应道:“是,皇祖母!”
太后又转过身,轻拍姜姝宁的手:“你也去吧。”
姜姝宁心中明白,太后这是有意让她与皇子们多接触,正巧她也有想了解的人,便欣然应允:“谨遵太后懿旨。”
随即她同几位皇子来到御花园,正细心地在花丛中挑选菊花,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没想到姜姑娘不仅糕点做得美味,茶艺精湛,这胆识更是非凡!”
姜姝宁转身,赫然见到三皇子萧修湛站在她身后。
“臣女见过三皇子!”她微微屈膝行礼。
“姜姑娘不必多礼。”萧修湛伸手欲扶,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三皇子过奖了,糕点茶艺只是小技艺,至于胆识……”她淡然一笑,“臣女相信,若三皇子在太后身旁,也同样会为太后娘娘挡刀的。”
“说得好!”萧修湛目光如炬,迈近一步,“不愧是本皇子看上的女子!”
姜姝宁被他的直白与热切惊得微微一怔,不禁后退了一步。
心中暗暗思忖,此时若提及退婚事宜,势必让这位信心满满的皇子难堪。
她垂下眼帘,礼貌地说:“三皇子请恕罪,臣女还需为太后选取菊花,先行一步。”
说罢,她匆匆提起花篮,快步走开。
萧修湛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轻笑道:“居然害羞了?”
却丝毫没有察觉,远处早已有一双幽深的眼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因三皇子对姜姝宁势在必得的态度,其他皇子十分识趣地避开她。
姜姝宁采摘着菊花,总觉得心神不宁,手中的花篮不慎跌落,菊花散落一地。
她正欲俯身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先一步捡起篮子。
看到那只手,她心跳猛然加速,慌忙低头行礼:“臣女见过四皇子!”
萧凌川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姜姑娘,你怎知是我?”
姜姝宁哑然,抬头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脸颊不由得染上一层晕红。
前世她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年,深谙他修长手指的厉害,只需一瞥便能认出是他的手。
可今生,他们并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思绪,轻声答道:“臣女认得四皇子的靴子。皇子之中,唯独四皇子的靴子最为简约。”
其他皇子的靴子不是镶了金就是镶了玉,只有生母去世又不受宠的四皇子靴子最显朴素。
姜姝宁自认这样的回答得体,孰料萧凌川竟轻笑出声:“原来姜姑娘如此留意于我,连我穿着何靴都暗记心中。莫非,姜姑娘对我有意?”
姜姝宁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竟在他含笑的眼眸里看到几分揶揄。
前世的萧凌川长相俊美却不苟言笑,在她面前更是时常冷着一张脸,唯有在鱼水之欢时方能见其情绪波动。
而如今,他竟跟自己调笑。
他不是心悦姜瑶真吗?
这是对未来妻姨该有的态度?
姜姝宁神色瞬间从诧异变为气恼。
她冷声道:“四皇子误会了,臣女绝无此意。若无其他要事,臣女先行告退。”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萧凌川的声音幽幽传来:“姜姑娘,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姜姝宁转身,脸上带着嘲讽之色:“四皇子说笑了,今日刺杀是太后测试各位皇子武艺的手段,四皇子不过是通过测试罢了,谈不上救了臣女的性命!”
“我指的不是今日之事。”萧凌川上前一步,神色晦暗,一字一句道,“是那日把姜姑娘从荷花池里救出,险些毁了姜姑娘名节的恩情。”
姜姝宁的脸刹那间烧得通红,眼前的萧凌川在她眼中变得陌生至极。
前世他分明急于撇清与她的关系,如今为何如此……放肆无礼?
第8章
“四皇子,慎言!”
萧凌川微微挑眉,神情淡然自若:“姜姑娘指的是哪句话?是把姜姑娘从荷花池里救起,还是险些毁了姜姑娘名节?”
姜姝宁掌心沁出冷汗,指尖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在萧凌川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成婚十年,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男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他阴狠毒辣,手段卑劣,为了皇位,甚至不惜残害手足。
前世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包括武功盖世的二皇子和暗投三皇子的六皇子。
如今他这般想跟自己扯上关系,难道是因为自己受太后青睐的缘故?
太后的母族虽不甚强盛,但她这些年也在朝中培养了一部分势力。
这些势力对皇帝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却是皇子们趋之若鹜的。
想到这,姜姝宁深吸一口气,委婉地开口:“殿下曾经救了臣女的命,臣女感激不尽。今日殿下成功制服刺客,已然让太后刮目相看。想必不多时,殿下定然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萧凌川轻笑,桃花眸里晦暗不明,“姜姑娘又怎知我有何愿?”
姜姝宁心中苦涩,她怎会不知。
无非是他日登上大邺帝位,抱得姜瑶真这个美人归。
她垂眸,掩盖眼中翻涌的情绪:“殿下志向高远,臣女难以揣测。但毁掉我的清誉绝非实现雄图大计的途径。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女必定会报答,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臣女这次。”
说到此处,她眼眶泛红,竟有些哽咽。
前世她逼着他娶自己,成婚十年两看相厌。
今世她却要苦苦哀求他不要和自己扯上关系。
命运为何总是这般为难她?
“姜姑娘就这么怕和我扯上关系?”萧凌川步步紧逼,忽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声音隐含寒意,“今日你在皇祖母面前求下那道旨意,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姜姝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僵在原地。
他冷厉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像是要在她身上戳破个窟窿来。
她怕,她当然怕。
她怕在深宅中寂寞而绝望地渡过一生;
她怕无论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换来他半分温情;
她怕跟前世一般爱上他,最后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世被毒死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袭来。
不,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接近自己,今生,绝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殿下性格孤僻沉闷,除了这副皮囊外毫无可取之处,臣女想找的是温润如玉的夫君,自然不能和你扯上关系!”
她把姜瑶真对他的评价原封不动地给他,见他脸色骤变,心中一阵畅快。
“殿下张口闭口说臣女的名节被毁,敢问殿下有何证据?你这样空口污人清白,若传出去,皇上和太后会怎么想?”
萧凌川神色阴沉:“你在威胁我?”
“臣女不敢!臣女不过是提醒殿下罢了,若殿下想要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认可,最好谨言慎行!”
如今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谅他也不敢在皇上和太后眼皮子底下造次。
萧凌川深深看着她,唇角竟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姜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四皇子谬赞!”姜姝宁说完,正欲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要杏仁干酪饼。”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看着他。
“姜姑娘不是说要回报我的救命之恩?”萧凌川冷声道,“赏菊宴上我尝过姜姑娘的手艺,对你亲手做的杏仁干酪饼尤为喜欢。还请姜姑娘多做几盒。”
姜姝宁想起赏菊宴上被他捏碎的杏仁干酪饼,心生怀疑。
“四皇子当真喜欢?”
“喜欢,”他表情意味不明,“至今念念不忘。”
“好,我答应你。”姜姝宁应道,提起花篮,转身而去。
她一路疾行,直到走到一处隐蔽的小径,终究没能忍住,掩口而泣。
方才被他捏过的地方红了一圈,在她皓白的手腕上尤为刺目,她边落泪边揉。
萧凌川还是跟前世一样,下手没轻没重。
前世她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他这种人。
正如姜瑶真所言,除了那副皮囊,他几乎一无是处。
萧凌川站在不远处,看着身形纤细的女子委屈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心口一阵莫名酸胀。
仿佛她揉搓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他的心一般。
僵立片刻,他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膏,递给一旁的七皇子:“帮我把这瓶药膏给姜姑娘,我方才……好像弄疼她了。”
“知道了,四哥!”七皇子没多问,接过药膏便朝姜姝宁走去。
“嫂嫂!”
姜姝宁听到身后有人声,吓了一跳,连忙擦干眼泪,转身一看,来的正是皇子中最年轻的七皇子。
七皇子同她一般大,看起来还没她高,笑起来两颊有两个酒窝,是个长相性格都十分讨喜的少年。
前世他是唯一跟萧凌川走得近的皇子,但后来不知因为何事,两人决裂了。
即便如此,萧凌川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只将他安排至离京城万分遥远的封地。
姜姝宁敛了敛眸:“七皇子,你在叫谁?”
“自然是叫你啊!”七皇子笑着道,“皇祖母说了,想让你当皇子的正妻。以后你肯定会成为我某位哥哥的妻子,不就应该叫你嫂嫂了吗?”
姜姝宁脸颊微红。
想到那个人也确实比七皇子大,心中的羞涩更是难以掩盖。
“七皇子找臣女有何事?”
七皇子将一瓶药膏递给她:“这是四哥让我给你的。他说刚刚不小心弄疼了你,这药膏能缓解疼痛,你收下吧!”
姜姝宁脸更红了。
什么叫他弄疼她了?
这话听起来多引人遐想啊!
倘若她真的接下这药膏,指不定会生出什么误会。
“谢殿下好意,这药膏臣女不能收。”
见她不肯收,七皇子有些着急:“姜姑娘,你就收下吧!这可是宫里上好的药膏,止疼效果极佳。四哥心疼你,才专程托我给你送这个的。”
若是十来岁的姜姝宁,定会被这番话打动。
如今的她历经沧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
与萧凌川十年的夫妻生活,让她对他的凉薄性情了如指掌,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伪善之词。
他哪会真心疼人?不过是又想让她欠他一份人情罢了。
她冷声道:“若是心疼,便不会出手伤我。还请七皇子转告四皇子殿下,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伎俩,别再用在臣女身上,臣女是不会上当受骗的!”
“这……”七皇子一脸尴尬,“既然你不愿收,我也不好勉强,那我拿回去还给四哥了。”
他略显沮丧地转身,却被姜姝宁叫住了。
他以为她改变想法,正高兴,谁知她竟开口问:
“七皇子,你可知五皇子在何处?”
七皇子心中暗道不妙。
四哥,姜姑娘没看上你,她看上五哥了!
第9章
七皇子自然不希望她和四哥以外的皇子有接触,他还未想到借口推脱,姜姝宁就望向他的身后,欣喜地喊了一声:“五皇子!”
七皇子心中一咯噔,循声望去,果然见五皇子萧怀瑾正带着和煦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姜姑娘,原来你在这。七弟也在啊!”萧怀瑾笑着打招呼。
“五皇兄!”七皇子赶忙行礼,心里暗暗嘀咕,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臣女见过五皇子。”姜姝宁微微屈身施礼,态度温婉。
“姜姑娘无需多礼。”五皇子温声道。
五皇子萧怀瑾,与姜姝宁年纪相仿,生得俊朗周正,性情温润如玉。
其母族乃是江南望族,富甲一方,于朝堂之外自成一片天地。
前世萧凌川登基后大肆清洗宗室,唯有五皇子得以幸免。
想来许是因为五皇子并无夺嫡之心,不构成威胁,又因他母族家财帛丰厚,乃整个大邺国力的根基,萧凌川不愿与其为敌。
若是能嫁给五皇子,远离朝堂纷争,余生过平安喜乐的日子,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正想着,五皇子将几朵菊花递给姜姝宁:“这是我方才采来的新鲜菊花,请姜姑娘收好。”
在众多皇子中,就只有他一人按照太后的吩咐,有认真在采摘菊花。
姜姝宁接过他手中的菊花,心中对他更添了几分好感。
两人并肩而行,七皇子跟在他们身后,虽面露不悦,却无从插话。
萧怀瑾忽然问道:“姜姑娘,赏菊宴那日的杏仁饼,不知是如何做出来的?那般香浓可口,我带回殿中给厨子们品尝,却始终做不出那天的味道。”
姜姝宁一愣,尔后莞尔:“五皇子也喜欢杏仁饼?不如改日我做些杏仁干酪饼给您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五皇子听后眉眼舒展,面露欣然之色。
“无妨,臣女平日里闲来无事,以做糕点为乐。”姜姝宁自然而然地答道,心中暗想着,反正她也要为萧凌川准备,不妨一同做好了。
“如此,便有劳姜姑娘了。”萧怀瑾温润一笑,心中甚是欢喜。
太后站在窗边,将不远处正谈笑风生的二人收入眼中。
她轻声对身旁的嬷嬷说:“哀家的这个五皇孙真是有福气,竟入了姜姑娘的眼。”
嬷嬷面露欣慰:“如今熙贵妃盛宠加身,想嫁给三皇子的京城贵女多如过江之鲫,姜姑娘却能淡然处之,实在难得。看得出五皇子也对姜姑娘颇有好感,太后娘娘今日可谓功德圆满了。”
太后的目光飘向远处神色沉郁的萧凌川,神情复杂:“姜姑娘未必能如愿以偿啊。”
嬷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惊诧:“太后是说四皇子对姜姑娘也……那太后打算帮哪位皇子?”
太后微微一笑,话语间隐含深意:“再看看罢。”
若今日的刺杀为真,那萧凌川和姜姝宁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自然希望这两人都能得偿所愿。
只是眼下,他们的心意各不相同,最终结局如何,恐怕只能交给命运了。
众人回到殿内稍作歇息。
太后身边的嬷嬷将姜姝宁花篮里的菊花洗净,用以烹茶。
少顷,菊花茶端了上来,殿内众人皆有些口渴,纷纷端起茶盏饮用。
太子略一迟疑,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却忽然咳嗽不止,原本苍白的脸庞更显病态。
“太子可是旧疾犯了?来人,快把太子的药拿来!”太后一声惊呼,殿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侍从立刻奔出殿外取药,太子强撑着身子,竭力维持着储君的体面。
姜姝宁望着太子虚弱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这个太子自幼身体孱弱,前世,他登基不久更是重病缠身,皇位被萧凌川与萧修湛觊觎,最终引发了夺嫡之争,导致二皇子和六皇子丧命。
今生太子若是能平安康健,这大邺江山定能稳固太平,避免生灵涂炭。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开口提醒道:“太子殿下身子虚寒,这菊花茶太过阴寒,恐怕不能多饮。”
“是哀家思虑不周,忘了太子身子虚寒,本不该给你喝菊花茶的。”太后脸上掠过一丝愧色,没想到这区区花茶竟会让太子如此难受。
“皇祖母不必自责,”太子虚弱地笑了笑,“孙儿每月都十分期待初五这日,不仅能见到皇祖母,也能见到各位皇弟,心里十分高兴。”
这话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心酸,可几位皇子神情依旧淡然,无动于衷。
姜姝宁看得出,他们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感情却相当疏离。
她主动开口道:“臣女恰好知道一个温补的方子,或许对太子殿下的身子有所裨益。殿下若不嫌弃,臣女这就写下来,殿下每日服用,不出半年,定能见效。”
太子闻言,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那便有劳姜姑娘了。”
太后吩咐人备上笔墨纸砚,姜姝宁提笔写下了方子,很快一张纸上便密密麻麻地罗列出诸多食材。
前世,她嫁给萧凌川,经常用这些食材为他调理身体,十年间,萧凌川的体质逐渐增强,其中少不了她的功劳。
太后接过这张方子,发现竟是一张食谱,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欣慰:“本以为会是些苦涩的药方,没想到竟全是补身的食材。这上面写的八珍糕哀家殿里正好有,待会让太子带些回东宫。”
“谢皇祖母!”太子眼中一亮,竟露出了喜色。
姜姝宁这才意识到,太子的生母皇后与太后之间素来不和,导致太子少有机会感受到来自皇祖母的关爱。
看来这八珍糕于他而言,不仅仅是食物,更是稀罕的温情。
她不由得心生感慨,偌大的皇宫,虽然表面光鲜亮丽,但亲人间的关系如此疏离冷淡,竟不及寻常百姓家来得温情浓厚。
离开皇宫后,她乘马车回姜府,不料路上竟被人拦了下来。
随行的冬梅急忙下车查看,紧接着神色紧张地回到马车里。
“大小姐,是四皇子殿下!”
萧凌川,怎么又是他?
姜姝宁心生恼意,却不得不下车见他。
萧凌川容貌出挑,即便穿着不华贵,站在街道中依旧十分惹眼,惹得路人频频偷瞥。
姜姝宁有些恍惚,不知前世的自己是不是被这张过分好看的皮相迷惑住,才跟中了邪似的非他不嫁。
她收敛心神,微微屈膝行礼:“臣女参见四皇子。不知殿下拦下臣女的马车,所为何事?”
“我只提醒你一句。”萧凌川敛眉注视着她,声音低沉,“太子妃之位不是你能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