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全球超能灭绝
发布时间:2025-06-28 08:58 浏览量:1
空罐头在拥挤的手推车里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噪音。超市里人潮汹涌,货架早被扫荡一空,只剩下歪倒的标签和刺鼻的灰尘气息。我死死护住怀里仅剩的几罐婴儿食品,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肩膀撞开挡路的人墙,汗水浸透衣领,黏腻冰冷。
就在这时,超市上方悬挂的陈旧广播喇叭,毫无征兆地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电流音。那噪音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所有嘈杂、推搡和粗重的喘息。
“全体公民注意!重复!全体公民注意!”
广播里的声音毫无波澜,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落下来:
“经全球联合紧急确认,‘神迹’所赋予个体的异常能力,已被证实为一种未知的烈性病原体。”
我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怀里熟睡的女儿糖糖似乎被这死寂惊扰,在襁褓中不安地动了动。周围人群的动作也瞬间凝固,无数张汗湿的脸上,惊愕、茫然、最后是迅速弥漫开的惨白。
“该病原体具有绝对感染性,感染率……百分之百。” 广播里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吐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字眼,“致死率……百分之百。”
“重复:感染率百分之百。致死率百分之百。”
“砰!”
一个男人手中的罐头跌落在地,沉闷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紧接着,一声尖锐到撕裂喉咙的哭嚎猛地爆发出来,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凝固的人群瞬间炸开!绝望如同海啸般席卷,推搡、咒骂、哭喊、不顾一切的冲撞……货架被撞倒,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有人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把那看不见的“能力”从脑袋里抠出来;有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更多的人像没头的苍蝇,只想冲破这绝望的牢笼。
“糖糖!” 我嘶吼着女儿的名字,声音被周围的疯狂彻底淹没。我把她小小的身体紧紧箍在胸前,用胳膊和后背撞开混乱的人流,朝着超市那扇被撞得扭曲变形的玻璃大门冲去。婴儿食品罐在推挤中掉落,滚进踩踏的脚底,瞬间被踩扁。
外面的世界同样是炼狱。街道上车辆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浓烟滚滚。远处有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人们狂奔、尖叫、相互撕打的剪影。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只有一个念头:去西郊!军队!广播里最后提到的,西郊临时避难所!那是唯一的生路,是黑暗尽头唯一飘摇的光点!我抱着糖糖,汇入混乱奔逃的人流,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脚下踩过冰冷的积水坑、破碎的玻璃碴、甚至软绵绵的……我不敢低头看。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怀里的糖糖似乎被颠簸和四周的巨响吓坏了,开始发出细微的呜咽。
“乖,糖糖不怕,爸爸在……” 我一边狂奔一边喘息着安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异样发生了。
被我紧抱在胸前的襁褓缝隙里,毫无征兆地透出了一缕光。
那光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像冬日清晨凝结的第一颗冰晶,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冰冷的质感。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糖糖紧贴着我的小身体内部,幽幽地渗透出来。
我惊得差点脱手,低头看去。透过襁褓的缝隙,一只小小的手正紧紧攥着我的衣襟,那柔嫩的、带着婴儿特有肉窝的手掌心里,正安静地氤氲着那团柔和却令人心悸的白光。
“爸爸……” 一个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像是隔着一层水波,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这个年龄孩童的回响,“……别怕。”
糖糖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小脸依旧埋在襁褓里,但那声音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
“糖糖……保护你。”
那稚嫩又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焦虑和狂奔的疲惫。保护我?用什么保护?用这诡异的光吗?它和广播里宣告的死亡病毒……有什么关系?!无数恐怖的念头在脑中炸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脚下根本不敢停,只能更紧地箍住她,仿佛要阻止那光芒的渗出,又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那光透过薄薄的布料,在我奔跑的胸膛上印下一个微弱却滚烫的印记。
前方!终于看到了!西郊废弃工厂那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轮廓在烟尘中显现。铁门外,临时拉起的铁丝网和沙袋工事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冰冷的枪管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蓝。人群如同惊弓之鸟,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涌去。
“开门!让我们进去!”
“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
哭喊、哀求、歇斯底里的撞击声震耳欲聋。人群像失控的洪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铁丝网和士兵们用防爆盾牌组成的脆弱防线。士兵们沉默着,身体紧绷得像石头,头盔下的眼神透过防毒面具的视窗,冰冷地扫视着绝望的人群。
突然,工事后面一阵骚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举起一个闪烁着红光的仪器,对着汹涌的人潮快速扫过。那仪器发出急促尖锐的“滴滴”声,红灯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不偏不倚,正指向我怀中的襁褓!
军官猛地抬手,指向我的位置,动作凌厉如刀锋劈开空气。
“目标确认!最高威胁!清除!” 冰冷的命令透过扩音器,毫无情感地炸响在喧嚣之上。
瞬间,所有士兵的枪口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管,冰冷的准星,密密麻麻地对准了我,或者说,对准了我怀里的糖糖!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本能地四散推搡逃开,在我周围瞬间清出一小片绝望的真空地带。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像冰冷的铁锈味糊住了口鼻。我看着那些对准我和糖糖的枪口,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中,怀里那缕微弱的光芒骤然暴涨!
“糖糖!”
我的惊呼被淹没。
一道纯粹到无法形容的白光,从糖糖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它不再是之前那缕微弱的氤氲,而是决堤的银河!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的绝对意志,瞬间吞噬了视野里的一切。士兵、枪口、绝望的人群、锈迹斑斑的大门、灰蒙蒙的天空……整个世界被这纯粹的白彻底覆盖、溶解。没有爆炸的巨响,没有冲击的狂风,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降临。
那光仿佛穿透了我的眼皮,穿透了血肉,直接灼烧在意识深处。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洪流席卷而过,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冲刷得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那吞噬一切的白光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褪去了。
我颤抖着,试探着,睁开了仿佛被焊死的眼皮。
世界……还在吗?
眼前的景象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哭喊,没有枪声,没有风声,连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微弱得仿佛消失。只有一片空旷到虚无的灰白地面,如同被最精密的橡皮擦擦拭过,不留一丝痕迹。士兵、工事、人群、工厂……一切都消失了。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平滑得诡异的灰白。
然后,我看见了。
就在这片虚无死寂的正中央,在我面前不过几步之遥的半空中。
我的女儿,糖糖。
她小小的身体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离地大约半米。包裹她的襁褓早已消失不见,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小裙子。她微微低着头,柔软的发丝无风自动,在绝对的寂静中轻轻飘拂。
她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曾经清澈懵懂、映着糖果和童话的眼睛,此刻却像两枚镶嵌在虚空中的冰冷宝石。瞳孔深处,不再是熟悉的倒影,而是缓缓旋转、流淌、变幻的……星河!幽暗深邃的宇宙背景上,无数星云在生灭,璀璨的星芒在她眼底无声地爆炸、坍缩、旋转,构成一幅浩瀚而冰冷的宇宙图景。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极限的、纯粹的、非人的漠然。
她小小的身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仿佛是整个寂静宇宙的中心。脚下这片被抹平的灰白大地,成了她唯一的祭坛。
“糖糖……”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无法理解的颤栗攥紧了我全身每一寸神经。我想冲过去,想抱住她,想唤醒那个会甜甜叫我爸爸的小女孩,可双脚如同被钉死在这片虚无的大地上,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悬浮在空中的糖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头。
那双流淌着宇宙星河的、非人的眼眸,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俯视尘埃般的、绝对的平静。
然后,一个声音在我脑中直接响起,清晰、平静、毫无波澜,像冰冷的玉石轻轻相碰:
“爸爸。”
那是我女儿的声音,却又无比陌生,带着空旷冰冷的回响,仿佛来自宇宙尽头。
“我们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