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我踢开装着弃婴的摇篮,甩掉未婚生子的黑锅潇洒回城
发布时间:2025-06-27 23:28 浏览量:1
重回1982,我踢开装着弃婴的摇篮,甩掉未婚生子的黑锅潇洒回城(完结)
重生回1982年,我抬腿踹翻那个装着弃婴的竹编摇篮,木屑簌簌往下掉。上辈子就是这团襁褓害得我身败名裂,村口大槐树下每日都聚着长舌妇,冲我指指点点骂些腌臜话,说我个黄花大闺女偷汉子养野种。
走投无路时,沈淮之拎着两斤红糖上门提亲,说不在意我的过往。新婚夜他搂着我肩膀哄骗:"返城指标给晓雪吧,她身子弱禁不起折腾。"后来我才知道,他捂死我亲生孩儿时,手指头都没抖一下。
整整三十年,我当牛做马伺候瘫在炕上的婆婆。临了躺在漏雨的茅草屋里,沈淮之才从城里回来。他抖开一张泛黄报纸,上面登着沈晓雪当选劳模的报道:"当年怕影响她前途,才让你捡那孩子。"
我呕着血沫子听他炫耀,这些年他和沈晓雪在省城住楼房,吃商品粮。养子更绝,直接往我药罐子里撒石灰:"你们早该离婚,别挡着我亲爹妈团聚。"
咽气前我死死攥住床板,指甲缝里都是木刺。他们把我卷进破草席扔牛棚,任由老鼠啃食我的尸身。头七那天,沈淮之居然在我坟头烧纸钱,烟灰燎新坟头的草:“你不肯离婚,害晓雪无名无分受委屈,如今人死账消我原谅你了,下辈子你别再当小三了。”
......
摇篮里的婴孩冻得小脸发紫,啼哭声渐弱如风中残烛。
前生掏心掏肺养大的孽障连口清水都吝啬施舍,冷眼看着瘫痪的我像蛆虫般在泥地挣扎,舔舐着砖缝渗出的冰碴水。
我攥紧手指,再没半分犹豫,转身往家走。
不多时,木门便被捶得震天响,来人几乎要把门板拆了。
"清清?在家吗?"
是沈淮之。
此刻他该急得火烧眉毛,生怕我没把孩子捡回来。
这般严寒,那小崽子怕是要冻出好歹。
呵,父母心肠真是金贵。
我烧了壶水,晾到温热才慢悠悠开门。他收势不及,险些栽进屋里。
见我面若冰霜,他愣怔片刻,强压着火气探头往屋里张望。
"清清,方才在忙啥?这么久不开门,可是遇上麻烦了?"
他装得人五人六,真当我看不穿这出戏。
谁还不会扮猪吃虎?
我揉着眼角故作茫然:"在睡觉呀。"
沈淮之脸色骤变,粗暴地将我推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屋。棉被掀开空空如也,他急得在屋里打转,语无伦次:"孩子呢?怎么不见了!"
这时才惊觉,他的演·技竟如此拙劣。
可从前我瞎了眼,蠢得彻底。
"什么孩子?"我咬着后槽牙,声音冷得能掉冰碴。
沈淮之猛地攥住我手腕,指节泛白:"你莫不是半道捡了啥东西才急匆匆回来?这个时辰你本该在地里替晓雪干活,怎会在家睡回笼觉!"
他谎称沈晓雪是亲妹妹,说人家弱不禁风干不得粗活。
寒冬腊月凌晨四点,左邻右舍都在梦乡。
独我一人,天不亮就摸黑去地里,把沈晓雪那份又脏又累的活计全包了。
他们倒好,算准了时辰把孩子搁田埂,就等着我去捡这现成爹娘。
前生我还纳闷,沈晓雪怎的大半年不露面,原来是揣着崽子怕人瞧见,不知躲哪个犄角旮旯生孩子去了。
沈淮之铁钳似的手掐得我肩头发青,眼珠子充血:"说话啊!要是娃儿有个好歹,你拿命赔!"
"啥好歹?我听不明白。"我疼得直抽气,拼命挣开桎梏。
"这般冷的天,谁肯大清早下地?"
听见"冻死"二字,他脸色由红转白,踉跄着摔门而出。
我望着他背影扯开嘴角。
此刻田埂上,他那宝贝儿子正躺在冷风里,像块破布娃娃。
真是可怜。
活该!
王婶挎着竹篮进屋,塑料袋里装着队上分的猪肉:"清清,这肉还是给沈家送去?"
沈淮之家底厚,下放来这儿仍过着少爷日子。
我心疼他们兄妹吃不了苦,鸡蛋玉米面全紧着他们,自己就啃高粱馍馍配凉水。
他们趴在我身上吸血还不够,背地里笑我蠢,真信他们那套兄妹说辞。
如今竟连孩子都算计到我头上。
我掐得指尖发白。
"婶子,往后甭再给沈淮之送半粒米。"
她惊得差点摔了陶罐。
整个生产队谁不晓得,我顾清清把沈淮之当眼珠子疼,家里米缸见底都要扒拉出最后一口粮接济他。
这会儿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从今儿起,但凡有点油水的物件都得进我自个儿肚子,沈淮之算哪根葱?早该滚出我的世界!
灶台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猪肉炖粉条的香气裹着玉米面馍馍的甜味直往鼻尖钻,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瞧见没,女人一旦离了男人,日子立马就透亮起来。
屋外忽远忽近飘来邻居的闲话声。
"沈知青跟疯了似的,抱着个冻成青紫的奶娃娃往卫生院冲,说是半道捡的。"
"造孽哟,大夫说送迟了,怕是要落下病根。"
"沈知青当场就给大夫跪下了,平日里瞧着冷心冷肺的,关键时刻倒是个热心肠,急得眼泪珠子直往地上砸。"
我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嗤笑。
能不急么?
那可是他和心尖尖沈晓雪头一个种。
许是白日里油水太旺,又或是想起上辈子我亲生骨肉被沈淮之活活闷死的惨状,这口气梗在胸口半夜都没消下去。
后半夜小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绞痛。
我踉跄着拍响邻居李叔的木门,求他套驴车送我去卫生院。
吊完盐水缓过劲,正要起身却瞥见沈淮之正和护士掰扯,脸色比纸还白。
"孩子治病要花多少钱?抽我的血!抽多少都行!"
"送来得太迟了,刚满月的娃娃在外头冻了半宿,能活下来已是老天开眼。"
"往后指不定要成痴呆,说不好话也是有的。"
沈淮之猛地转头,眼刀子剜得我生疼。
他突然扑过来掐住我脖颈:"都是你害的!平日里卯时不到就下地,今儿个怎的偷起懒来!"
护士慌忙上来拉架,我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地。
这狗男人是真要我的命。
我舔着嘴角的血沫冷笑:"沈知青这话奇了,你怎知地里躺着个娃娃?这般上心作甚?"
沈淮之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吭声。
僵持半柱香功夫,他突然软了声调:"清清,这孩子命苦,你收了他好不好?"
明知是个残缺的累赘,还想拿铁链拴我一辈子。
他分明晓得,未出阁的姑娘带个痴儿要遭多少白眼,可他从来只当我是块遮羞布,替他和沈晓雪遮掩那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骗我做现成娘,吸干我的血肉,待我油尽灯枯便像破抹布般扔掉。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让我养个傻子?做梦!"
"哑巴"二字刚出口,沈淮之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吱响。
我偏要往他心窝捅刀子:"要是健全的娃娃,我倒能当亲生的疼,如今这个……"
话音未落,帘子后突然窜出个疯女人。
“顾清清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傻子,谁是哑巴!”
是沈晓雪。她一直躲在后面偷听。
我曾将整颗真心捧给沈淮之,连带着把他那所谓的义妹也当作血脉至亲般呵护。白天在生产队挣满工分,夜里还要摸黑去开荒地,掌心磨出的血泡结了痂又破开,攒了半年的的确良布料全给那丫头裁了新衣裳。就连纺织厂唯一的回城指标,我都咬牙让了出去,成全她回省城吃商品粮的体面。
可我这番掏心掏肺的付出,倒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当我的目光扫过沈晓雪攥着的雕花铁匣,浑身血液霎时凝住——那是爹爹牺牲时唯一留下的遗物!难怪我翻遍知青点每个角落都寻不见,原是叫这白眼狼偷了去。
我劈手夺过铁匣,指尖触到冰凉的空腔时险些站不稳。"怀表呢?我爹的怀表呢!"扬起的手掌尚未碰到沈晓雪分毫,她已抽噎着躲到沈淮之身后,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怀表是我当掉的。"沈淮之猛地推搡我肩头,将人撞得踉跄几步,"要不是你迟迟不肯抱孩子回来,小宝怎会冻病住院?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他顿了顿,竟搬出那套陈词滥调:"人都死了,难道比活人金贵?"
我怔怔望着这个男人,三年前他失足落水,是爹爹用命换他浮出水面。那块鎏金怀表,是烈士遗物里唯一能睹物思人的念想。许是想起旧事,沈淮之眼底闪过一丝狼狈:"等……等以后挣了钱,我再去赎回来。"
"怀表里的照片呢!"我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总不会连遗照都被人要了去?"
沈晓雪突然嗤笑出声,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刻薄:"死人照片多晦气,我替买家烧了干净。"
耳畔嗡鸣骤起,我眼前阵阵发黑。沈淮之却怕我伤着心上人,硬将我拖出病房。他深吸口气,摆出忍耐至极的模样:"晓雪烧照片是不对,我回头定说她。你不是心悦我么?只要你肯养这孩子,我便同你处对象。"
这话若让旁人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沈淮之生得剑眉星目,又是高中毕业的文化人,队里多少姑娘暗送秋波。开春那会儿,他教我识字时指尖相触的温度,雨夜送我的野兔皮手套,替我赶跑二流子的背影……桩桩件件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从春到冬整十个月,恰好够沈晓雪悄无声息生下孩子。
他对我好,只是想骗我给他的孩子当牛做马而已,算定我一个孤女无人替我出头。
见我沉默不语,沈淮之以为我答应了,语气了多了几分得意。
"你连生孩子都不用遭罪,白捡个儿子多划算。"沈淮之理了理的确良衬衫,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快回去借钱买奶粉,孩子饿得直哭一点都不心疼吗?"
真荒唐。
这对"兄妹"打着亲情的幌子同居,既想保住名声前程,又不愿吃养孩子的苦,倒怪起我这个外人铁石心肠。
生下孩子怕毁了名声耽误前程,也不想吃苦受累养孩子,却反过来责怪我一个人外人不心疼。
"你们亲爹亲妈都嫌累赘,我凭什么上赶着当妈!"我说得咬牙切齿,他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当是气话。
还说什么等我缓过劲儿又得摇着尾巴回去求他高抬贵手。
也是,仗着被人捧在手心,他可不就拿捏着这点作威作福惯了。
我实在懒得跟他费口舌掰扯这些烂账。
就由着他抱着那个先天不足的娃儿,带着沈晓雪满世界求神拜佛遭一辈子罪去罢!
掐指算算返城指标该下来了。
从此天高海阔,任谁也休想再寻着我顾清清的影子,更甭提拿我当使唤丫头作践。
返城名单张贴这日,我特意鸡叫头遍就爬起身往布告栏跑。
翻来覆去瞅了七八遍,竟连个笔画都没见着。
村里婆娘汉子扎堆交头接耳,那眼风扫过来比刀子还利。
村支书黑着脸把我拽进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作风问题,说返城名额作废了,让我老实在知青点待着等开批判会。
奇了怪了,这辈明明我头一个就递了申请,怎的又横生变故?
我浑浑噩噩往家挪,冷不丁被一桶馊水泼个正着。
"浪荡货别脏了我家门槛!"
"可不是!没成亲就偷摸生娃,还狠心扔在野地里!"
"亏得沈家兄妹心善捡回这娃,要不早冻成冰坨子了!"
这乡下地界,腌臜事儿我见得多了。
有些个姑娘为口吃的,为少挨几日工分,为早些回城,私底下勾搭那些手握权柄的干部,拆散人家夫妻。
也有那实心眼的被浪荡子哄骗了身子,可这世道,谁管姑娘家死活?
要是怀了崽,就拿麻绳紧紧捆住腰身,套上肥大的粗布衣裳遮掩。
弄不到落胎药就只能等瓜熟蒂落,再不济送人,狠心的直接往尿桶里溺。
这帮人看我的眼神,和看那些苦命女一模一样。
恨不能当下就绑了我游街示众。
我慌得手脚直抖:"真不是,孩子跟我没半文钱关系!"
他们哪肯信,骂得愈发难听。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晚你哭天抢地求老李头套车,不是说肚子痛?"
"老李头眼神不好,可耳朵不聋!分明听见你跟个野男人为养孩子吵架!"
"平日里就缠着沈知青,定是人家不稀罕你,你耐不住寂寞又勾三搭四,这种破·鞋就该拉去蹲大牢!"
这会子真是黄泥巴掉裤裆,洗不清了。
我缩着脖子往后躲,冷不丁撞进个硬邦邦的胸膛。
抬头看清来人,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竟是沈淮之!
他怀里那啼哭不止的奶娃娃,直往我怀里塞。
"我相信顾清清同志是被人蒙骗,这才走了岔路。只要她肯改过自新养大孩子,乡亲们定会宽恕她。"
沈淮之虚情假意拍着我肩膀。
"清清,我知你受委屈了。可眼下除了养这孩子,你还有别的活路么?"
好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先散布谣言毁我清白,再假惺惺站出来当好人。
合着就等着我替沈晓雪背这未婚生子的黑锅,给他们那痴呆儿当一辈子老妈子!
呸!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我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我抬眼对上沈淮之的视线,他眸底那抹势在必得的精光忽然慌乱地闪烁起来。
在他精心编织的剧本里,此刻我该被众人唾骂践踏,而他作为唯一伸出援手的救世主,理应收获我感激的泪光。可我只是用浸着寒霜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仿佛早已看透这层伪善皮囊下肮脏的算计。
隔壁婶子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凑过来,粗糙的掌心轻轻拍着襁褓。我家住在村尾最偏僻的角落,除了集体劳作鲜少与人往来,唯有这位热心肠的婶子常来走动。她眼底浮着疑虑,终究没在风口浪尖上替我说话——这年头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的活法,却仍忍不住宽慰我几句。
"清清啊,男人靠不住是常事。"她布满老茧的手搭在我肩头,"孩子既来了就好好养着,婶子家虽然穷,总归能搭把手。"
此刻与他们撕破脸并非良策,这些村民早被沈淮之灌了迷魂汤,我说破天去也无人相信。倒不如暂且隐忍,来日方长。
我轻轻应了声,抱过孩子转身回屋。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沈晓雪,她死死攥着衣角才没笑出声来,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活像丢掉了什么烫手山芋。
我暗自冷笑,且看你们还能得意几时。
土炕上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这刚落地的娃儿需要母奶滋养,可我清白身子怎可能突然产子?更遑论买奶粉要花销——便是兜里有钱,我也断不会浪费在这孽种身上。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我捡回这孩子那日,沈淮之装模作样地给他取名"遇福",说遇见这孩子是我三生有幸。直到临死前我才明白,这哪是福气,分明是索命的恶咒。
不过月余,村里就刮起腥风血雨。说我勾引有妇之夫的流言像毒蛇般缠上来,最绝望时我甚至想投河自尽。偏生沈淮之揣着明白装糊涂,提着两斤红糖上门提亲。
"清清,你爹当年救过我的命。"他握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如今我怎能看着你被唾沫星子淹死?往后有我在,再没人敢欺你半分。"
婚后他哄着我把回城指标让给沈晓雪:"咱们既成了夫妻,就该在乡下踏实过日子。小雪还年轻,该去省城见见世面。"我想着既嫁作沈家妇,便也点头应了。
谁料一年后,我们亲生的孩儿竟在满月当夜夭折。护士说是被褥捂住了口鼻,活活闷死的。更蹊跷的是,沈淮之从此人间蒸发。
我背着捡来的孩子支起小摊讨生活,走街串巷打听他的下落,却连片衣角都没寻着。最终认了命,独自将沈遇福拉扯大。
起初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天不亮就踮脚给我煮粥,寒冬腊月还抢着洗衣裳。可十二岁生辰过后,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兜里时常掏出水果糖和铁皮青蛙——我那点摆摊钱,连个鸡蛋都舍不得买,哪经得起他这般挥霍?
如今想来,怕是从那时起,他就跟那对狗·男·女暗通款曲了。他们把我当傻子耍,让我含辛茹苦养他们的种,自己在外头逍遥快活!
直到我瘫痪在床失去利用价值,沈淮之才现身撕破脸皮,逼我离婚。
我胸中郁结着化不开的愤懑,对土炕上撕心裂肺啼哭的婴孩视若无睹,自顾自摆弄着灶台上的晚饭。虽当着众人的面应下收养这孩子,可眼下这饥荒年月,连大人都活得朝不保夕,哪还顾得上奶娃娃的口粮?
左右总会有人比我更沉不住气。
木门突然被踹得震天响,沈淮之裹着寒气闯进来,小心翼翼抱起襁褓时,眉宇间满是疼惜。待看清我置之不理的模样,立时拉下脸来。
"顾清清!你这当娘的怎能如此狠心?孩子嗓子都哭哑了,你竟能充耳不闻,莫非要活活饿死他才甘心?"他瞥见灶台上残留的猪肉炖粉条,怒火更盛,"真看不出你是这般自私自利之人!独吞这么多好东西,怎不念着小雪产后虚弱需要滋补?这奶娃娃就不配吃口热乎的?"
"你凭什么独吞这么多吃食?"
我险些被气笑,吃自家粮食倒要他来指手画脚。尚未开口,他倒先摆起严父架子。沈淮之哪来的底气,这般理直气壮将我架在母亲的位置上?
我冷笑着呛声:"你若有这闲工夫数落我,不如去寻那对狼心狗肺的生身父母。刚落地的婴孩就敢扔在冰天雪地里,这和谋杀有何区别?这般丧尽天良的行径,迟早要遭天打雷劈,死后下油锅都不为过!"
这话正戳中他痛处,沈淮之涨红着脸,既不敢附和咒骂,又咽不下这口气。忽地夺过我手中的红薯粥,舀起一勺就往孩子嘴里塞。这般大的米粒,如何能喂给月子里的小娃娃?
果不其然,才喂两口,孩子便呛得面皮发紫。沈淮之手忙脚乱拍打孩童后背,还不忘冲我嚷嚷:"你眼瞎了不成?还不快来搭把手!"
我翻个白眼径直往外走,眼下有更要紧的事等着料理。
"站住!我准你走了么?"
"腿长在我身上,你算我什么人?我行踪轮得到你过问?"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这些年我总对他百依百顺,何曾这般顶撞过?往后他自会慢慢习惯。
我径直寻到村东头的王婶家。她在十里八乡走动得多,消息最是灵通。我并未挑破沈家兄妹的腌臜事,只佯装随意问道:"前些日子总不见晓雪妹子,婶子可知她去过哪些地方?"
王婶眯眼细想:"倒撞见过两回,说是去小刘村走远亲。"
我心中已然明了,沈晓雪必是躲去那里生孩子了。只要找到当日接生的稳婆,便能还我清白。
揣着积攒许久的钱票赶到小刘村,我才知这位王婆子竟与父亲是旧交。听罢原委,老人气得直拍桌子:"看着水灵灵的姑娘,怎这般歹毒心肠?你爹当年为救沈淮之连命都搭上,他倒恩将仇报!"
"难怪见他对沈晓雪百般维护,那亲昵劲儿活脱脱两口子!清清丫头放心,这桩事老婆子管定了!"
有王婆子这句话,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里。
刚进院门,就听见屋内飘出阵阵嬉闹声。推开门险些以为遭了飞贼——满屋子橱柜门歪七扭八敞着,我的衣裳像烂菜叶似的铺了满地,装麦乳精的搪瓷罐底朝天躺在炕沿,连我藏在柜顶舍不得动、留着腊月里待客的腊肉都被翻了出来。
好在走之前留了个心眼,把粮本和体己钱都锁在办公室抽屉里了。
炕头上沈淮之他娘正摇着褪色的拨浪鼓,逗得襁褓里的娃娃咯咯直笑。沈晓雪抱着胳膊倚在粮柜边,红棉袄衬得人比年画上的喜鹊还精神,活脱脱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不对,人家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沈老太太斜睨着眼,手里的拨浪鼓"咚"地砸在炕桌上:"我当是谁家姑娘上赶着要当沈家媳妇呢,成日里不见个人影。既不伺候婆母,又不照管孩童,就你这懒骨头还想进我沈家门?"
"还不滚去灶房烧水!眼力见被狗吃了?"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蛮不讲理的劲儿和沈淮之如出一辙。真当他们老沈家是镀了金身的菩萨,谁都得跪着供奉?
我抡起笤帚就往人堆里扫:"都给我滚出去!这是你们沈家老宅?擅闯民宅还偷吃偷喝,赔钱!"
沈淮之闻声冲进来攥住我手腕,手劲大得像要捏碎骨头:"顾清清你疯了?敢动我娘?还想不想结婚了?就你这泼辣样,改不好脾气我绝不要你!"
我揉着发红的手腕,攒足力气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惊得满屋子人倒抽冷气,沈淮之捂着脸你你你了半天,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外头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指指点点声浪几乎掀翻房顶。
"瞧瞧这顾知青,人家沈干部好心带老娘来帮她看孩子,她倒好,狗咬吕洞宾!"
"可不是,沈干部什么家世?高干子弟不嫌弃她这破·鞋,她倒端起架子来了!"
我抄起灶台上的粗瓷碗"咣当"砸在门槛上:"他当然上赶着来!因为这孩子本就是他和沈晓雪的种!"
人群像被点了炮仗般炸开,七嘴八舌的声讨扑面而来。
“你胡说什么呢?你就算想污蔑别人,也不能赖上沈淮之阿。”
“他们明明是两兄妹,在村支书那里的户籍上,可是过了公章的,你这么胡乱说话没想过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沈淮之兄妹早年间以兄妹名义下的乡,村支书盖着红戳戳的户籍档案摆在那,谁也没往别处想过。即便两人平日里勾肩搭背,大伙也只当城里人亲香。
看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有沈淮之俩人心虚地往后躲了躲。
我冷笑正要开口,忽听得人群外传来沙哑的嗓音:"清清丫头没说谎。”
一个中年妇人硬挤进人群。原本叽叽喳喳的乡邻们瞬间噤若寒蝉。
旁人的闲话可以当耳旁风,王婆子的证词却容不得半分质疑。
这年头医疗卫生所金贵得很,庄户人家生孩子哪舍得花那个钱。
大姑娘小媳妇临盆时,都指望着村里有经验的接生婆。
稳婆手里攥着的可不止是剪刀和草纸,那是产妇母子两条人命。
王婆子凭着过硬本事在十里八乡立住脚跟,她吐个唾沫星子都能在青石板上砸出坑。
"前些日子沈小雪挺着大肚子住进我家,鸡鸭蛋奶跟不要钱似的往这儿搬,沈淮之那小子三天两头往这儿窜,兄妹俩腻歪得连蚊帐都要捅破!"
"老娘可是亲手把娃娃从娘肚子里拽出来的!当时沈晓雪衣裳扣子都来不及系好,沈淮之就跟饿狼似的扑进产房,俩人搂得跟麻花卷似的,亲兄妹能干出这档子事?"
"当年要不是顾家老爷子从河里捞起这白眼狼,他早喂王八去了!这俩没良心的东西,倒打一耙污蔑清清丫头,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真当黑白能随便颠倒?"
有些腌臜事经不起细琢磨。
乡亲们交头接耳起来,往日在地头歇晌时,可没少撞见沈家兄妹在玉米地里躲猫猫。
但凡被逮个正着,就说是收玉米秆子。
次数多了倒落得个勤劳肯干的好名声,合着是拿庄稼地当幌子呢!
再说沈晓雪几个月前总捂着嘴干呕,但凡生养过的婆娘都门儿清——这是害喜的征兆!
人群里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沈母见势不妙,一屁股坐在黄土路上撒泼打滚:"没天理喽!合伙欺负我们沈家孤儿寡母,大白天往我儿子脑袋上扣屎盆子!"
"顾清清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自己偷汉子生下野种进不了沈家门,就想着法子毁我儿子前程!人家户籍本上白纸黑字写着兄妹,难不成你还想说村支书收黑钱改户口?"
这话头牵扯到村干部,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谁也不愿得罪穿制服的,保不齐哪天就给你小鞋穿。
可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那就报公安!既然公说公有理,就让穿警服的同志来断个明白!"
沈晓雪脸色唰地惨白,慌忙拽住我衣袖赔笑脸:"清清姐,有话好好说嘛,这要传出去多难听,你以后还怎么嫁人?这娃娃你要是实在不待见,我娘家嫂子不是来搭把手了嘛。"
哼,搭把手?分明是来当老佛爷的!
吃我的米粮,穿我的衣裳,还想支使我端茶倒水。
沈家这是打量着我是个孤女好拿捏,准备赖在我家吃绝户呢!
上辈子我在黄土地里刨食,沈晓雪却在城里当阔太太。
等把娃娃养大了,他们沈家就来摘现成桃子!
我猛地甩开她攥着的手,抡圆了胳膊甩过去一巴掌:"沈晓雪你少在老娘面前装白莲花!你自个儿偷汉子生的野种,哪来的脸往我身上推?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这小杂·种!"
她懵在当场,正要张嘴骂街。
我索性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直打得她眼冒金星,村民和沈淮之慌忙上来拉架,我却死死揪住她头发不撒手。
直到沈晓雪惨叫着蜷成虾米,我才扯下她一大绺头发:"你……顾清清你……疯婆子!哥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沈淮之,此刻却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自从得知我要举报公安,他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蜷缩在墙角。
他确实对沈晓雪有情,可终究更爱自己这条命。
一旦这档子事败露,他苦心经营的前程就全泡汤了,就算侥幸回到省城也得像过街老鼠般活着。
想当年他和沈晓雪本是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可没扯证前哪能明目张胆住一块儿。
这黑心肝的竟打起歪主意,用糖衣炮弹收买村支书伪造亲属关系,把情人说成亲兄妹。
这可是要蹲大牢的罪过!
他厚着脸皮蹭到我跟前。
"清清,咱有话回屋说成不?别让乡亲们看笑话。"
"我晓得你心里憋着火。"
说着抬手给自己一嘴巴。
"都怪我这些日子被孩子的事急昏了头,说话没轻没重,往后我改还不行吗?咱俩还得过一辈子呢,夫妻哪有隔夜仇啊。"
我冷笑一声,轻轻拨开他攥着我胳膊的手,扬起标准微笑。
"您说得在理,今儿把话摊开讲明白了,往后咱好好过日子。咱妈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我去合作社割斤肉回来。"
沈淮之明显愣住了。
估计没料到我突然转性,转瞬眼底又浮出讥讽。
八成以为"夫妻"二字把我拿捏住了,还当我是从前那个天天做着新娘梦的傻姑娘呢。
且由着他做美梦,再亲手砸个稀碎。
我头也不回迈进派出所,拽着王婆子把前因后果抖落个干净。
公安同志火速联系省城查证,沈家那对"兄妹"的老底很快被掀开。
没多会儿,三副银手镯就把村支书和那对野鸳鸯铐走了。
沈母在身后哭得惊天动地。
沈淮之隔着老远冲我嘶吼,若不是被公安死死按住,怕是要扑过来撕了我。
"顾清清!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这般害我!"
"你说好不告发我的!从头到尾都在诓我!"
"你等着,我出来定要你性命!"
我缓步踱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睨着这个疯子。
"沈淮之,你怎么有脸质问我?"
"从头到尾算计人的难道不是你?哦对了,我早瞧出你把孩子扔田埂的龌龊心思,故意晾着你呢。这么小的娃娃冻出个好歹,这辈子可就毁了。"
"你说这脑瘫儿没爹疼没娘爱的,在村里得受多少欺负?指不定连成年都熬不到呢。"
我笑得畅快淋漓,看着沈淮之彻底发狂,嘴里不停咒骂要杀我。
两辈子的人了,还能被这纸老虎吓住?
真相大白后,我顺利拿回返城资格。
临走前把家里能换钱的都塞给王婆子,没有她我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上辈子虽孤苦终老,好歹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知道什么买卖最来钱。
我揣着全部家当买了张南下羊城的火车票。
那边服装批发市场遍地开花,衣裳价比北方便宜三成不止,每次倒腾一车皮货回北方,利润能翻好几番。
很快我就攒下第一桶金,盘了间铺面开起服装店。
爆竹声里,我抚摸着挂满店铺的时兴裙子,恍如隔世。
我独自把娃拉扯大那会儿,真是把铜板掰成八瓣花,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能穿三四个春秋。
头回进城在玻璃橱窗前照见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恨不能当场钻进地缝里藏起来。就连想带孩子下个馆子庆生,都被饭店伙计像赶流浪狗似的撵出来。
如今可算扬眉吐气了,衣橱里挂满时兴衣裳,每天换着花样打扮。前些日子听王婆子念叨,说沈晓雪从牢里出来没俩月,就跟沈淮之闹得鸡飞狗跳,转头跟个肥头大耳的富商跑了。哪成想那是个专骗妇人的拐子,转手就把她卖到山沟沟里,现在被铁链子拴着,非要给人生个带把儿的不可。
我轻踩油门,新买的红色小轿车像团火似的窜出去。路过街角突然窜出个枯树枝似的乞丐,抱着个淌口水的痴呆娃娃跪在车头前:"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吧!我们爷俩三天没沾米了……"
正要摸钱包的手突然僵住——这邋遢乞丐蓬头垢面的模样,可不正是沈淮之!他怀里抱着的痴儿,可不就是当年那个脑瘫儿?我降下车窗冷笑:"沈淮之,你就是把脑袋磕出血,今儿也别想从我这讨到半文钱。"
听见我的声音,那乞丐浑身剧震,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看。也是,如今我每日描眉画眼,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回村时连老邻居都直呼认不出。他张了张嘴还想求饶,我猛地将油门踩到底,轮胎在地面磨出刺耳的尖叫。
后视镜里那道佝偻的身影疯了似的追着车尾灯跑,嘶哑的哭嚎声被夜风撕得粉碎。我摇下半扇车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轻轻拂过指尖,胸腔里憋了多年的闷气终于舒展开来。
要我说啊,死倒是痛快,像沈淮之这般拖着病体在烂泥里打滚,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成了泡影,日日夜夜被悔恨啃噬心肝,才是真正的报应。
最要命的是,他明明可以和我并肩站在城里的阳光下,如今却沦为街边蝼蚁。这份蚀骨的悔意,足够他余生每夜从噩梦中惊醒百次。
我降下车窗,伸出手感受傍晚沁凉的风,心情无比舒畅。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