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闺蜜

2023年9月14日，林小雨的手机在凌晨五点震动。三人闺蜜群「白桃乌龙」跳出沈莉的九宫格照片：爱马仕新包摆在迈巴赫方向盘上，背景是浦东丽思卡尔顿的落地窗。共同好友吴婷秒回三个流口水表情，而林小雨把手机扣在餐桌上，继续给六岁的女儿朵朵煎荷包蛋。

"妈妈，我们秋游能去迪士尼吗？"朵朵晃着脚丫问。林小雨瞥见冰箱贴上贴着丈夫上个月的加班记录：连续工作22天，补贴3000元。她想起上周沈莉在群里说"带孩子刷遍全球迪士尼是基本育儿配置"，番茄酱在煎蛋上晕开像血渍。

闪回2009年高中毕业典礼，三个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挤在照相馆。沈莉突然掏出三支美宝莲口红："我偷用我妈的银行卡买的！"十六岁的林小雨对着镜子抿嘴，那是她人生第一件奢侈品。如今她们聊天记录里充斥着沈莉的"不小心买到限量版"和"老公送的惊喜"，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烟火秀。

转折发生在朵朵生日那天。沈莉寄来套进口绘本，随箱小票上四位数的价格刺痛了林小雨。她拍照发群感谢，沈莉回复："便宜啦，我女儿早看英文原版了"。那天深夜，林小雨第一次长按群聊选择了"消息免打扰"。

同学会前夜，沈莉坚持要住外滩W酒店。当林小雨穿着三年前的连衣裙走进套房，看见沈莉正用戴婚戒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快看我新订的梵克雅宝！"满墙落地窗倒映着她们的身影，一个珠光宝气，一个像走错片场的群众演员。

"其实我知道你们嫌我炫富。"沈莉突然摇晃着香槟杯，"可除了这些，我还能分享什么呢？"她展示手机相册里丈夫和女助理的合影，"他给那个女人买同款包。"林小雨发现那些奢侈品照片的拍摄时间都是凌晨两点到四点。

暴雨天的校门口，林小雨看见沈莉的保姆车。朵朵突然问："为什么萱萱有穿制服的司机叔叔？"没等她回答，沈莉女儿举着镶嵌施华洛世奇的水晶伞跑来："阿姨好！这是我爸爸从巴黎买的！"雨滴在伞面上碎成钻石，林小雨想起中学时她们挤一把十元塑料伞的日子。

当晚群聊弹出沈莉消息："下月去马尔代夫，给你们也订了机票。"林小雨看着丈夫正在修理的二手洗衣机，回复："最近朵朵要考级。"发出后立即撤回了，改成："好啊，正好让朵朵见见世面。"

在马尔代夫水上别墅里，沈莉坚持要拍闺蜜装照片。当林小雨套上沈莉准备的2000美元连衣裙时，拉链卡住了她淘宝买的打底衫。镜头闪过她僵硬的微笑，取景框里是沈莉脖颈上价值四十万的翡翠吊坠——据说能保佑婚姻。

返程飞机上，林小雨发现沈莉吃了三粒抗焦虑药。她们的手同时伸向行李架，一个戴着卡地亚手镯，一个腕间是女儿编的彩色皮筋。白云之下，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她们之间缓缓降落，像国际航班与经济舱之间的那道帘子。

故事在林小雨女儿的画作中落幕：三个简笔画小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没有名牌包也没有豪车。她把画发到新建的三人群「白桃乌龙纯净版」，附言："这才是我们的限量版。"沈莉回复了十六年前那个咧嘴笑的表情包，吴婷晒出单位食堂的免费豆浆。

当晚林小雨收到沈莉私信："下周单独喝杯奶茶？就校门口那家。"她回复："要波霸三分糖，多加冰。"窗外月光如水，照着她淘宝买的39元睡衣，也照着床头那张泛黄的中学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