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了三月金毛,才懂它主人馋的是我这声“阿姨”

发布时间:2025-06-28 13:01  浏览量:1

六月的晚风裹着玉兰花的甜香,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我蹲在单元楼下系鞋带,脚边忽然多了团暖烘烘的金浪——是那只金毛,大脑袋顶开我的手背,湿乎乎的鼻子直往我裤腿上蹭,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大福!又乱跑!"

女声从身后追来,我抬头时正撞上周秀芬泛红的耳尖。她喘着气,蓝布衫的袖口洗得发白,腕子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对不住啊大姐,这狗最近跟中了邪似的,专爱往您脚边凑。"

我蹲下来揉了揉大福的耳朵,它立刻翻着肚皮躺地上,尾巴扫得水泥地沙沙响。"没事,我也喜欢它。"话一出口我就愣了——上周二、四、六的傍晚,这女人带着金毛准在我遛弯的点儿出现,我哪回没说过类似的话?

她蹲下来拽狗绳,碎发被风吹得乱翘:"您住三单元对吧?我总看您拿个保温杯下楼,上边还印着'先进工作者'呢。"

我低头摸了摸保温杯,杯身上的金字早被岁月磨得发暗。那是老头子生前单位发的,他走后我总揣着,像揣着点热乎气儿。周秀芬顺着话头说:"我住二单元三楼,您叫我小周就行,其实我比您小不了几岁,就是显年轻......"

晚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我这才看清她眼角的细纹——哪是什么"小周",分明是和我一样,被岁月磨出皱纹的周姐。

打那以后,大福的"偶遇"更勤了。周姐总说"这狗认生,就爱跟您玩",可我瞅着,分明是她爱往我跟前凑。她会蹲在凉亭石凳上,看我给孙子织毛衣,手指轻轻碰了碰毛线:"您这手艺真好,我闺女小时候我也织过,后来手生了。"会扒着我保温杯闻:"这茶真香,是龙井不?我儿子从杭州寄的,我喝不惯,明儿给您带点?"甚至有回下暴雨,她举着伞站在我单元门口,油纸包往我怀里塞:"刚烙的韭菜盒子,热乎的,您趁热吃。"

我不是没察觉她的心思。就像我每天准时六点下楼遛弯,不是为了消食——老头子走了三年,儿子在深圳安家,孙女上小学,视频里总说"奶奶我写作业呢";也不是为了那盆养了八年的绿萝,它早被我养得枝繁叶茂。我就是想在小区里转两圈,听人喊一声"张姨",或者"张老师"。从前当小学老师那会儿,满楼道的孩子都这么叫我,现在楼里住的大多是新搬来的年轻人,碰面顶多笑一笑。

直到那天,我在花坛边撞见抹眼泪的周姐。大福叼着个破皮球蹲她脚边,球上的缝线开了口,露出里边塞的旧毛巾。

"它把我给闺女织的围巾咬坏了。"她抽抽搭搭的,"那是我熬了半个月织的,闺女下个月结婚......"

我蹲下去帮她捡散落的毛线球,指尖触到她手背——凉的,跟去年冬天在医院,老头子临终前的手一样凉。"周姐,我帮你重织一条吧。"话出口时我自己都惊了,可看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突然觉得这事儿比给孙女织毛衣更要紧。

第二次去她家,是送织了一半的围巾。两居室收拾得极干净,茶几上摆着全家福:穿白纱的姑娘站在中间,旁边是戴眼镜的新郎,周姐站在最边上,嘴角往上扯,可眼睛里没笑。

"闺女怪我跟她爸离婚。"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杯子是超市满百赠的那种,杯壁上还沾着水痕,"说我年轻时候光顾着打麻将,没管过她。其实我哪是爱打麻将啊......"她手指绞着围裙角,"她爸在工地干活,常年不在家,我一个人带她,晚上害怕,就去邻居家打几圈,听点人声儿。"

我握着杯子没说话。我懂那种害怕——老头子走后第一个月,我把电视开得震天响,可的是《新闻联播》,那些字正腔圆的声音反而显得屋里更空。后来我学会开着厨房抽油烟机睡觉,嗡嗡的响声能盖住心跳。

第三次转折来得突然。那天我在凉亭织围巾,周姐抱着大福冲过来,狗爪子上沾着血。"它刚才跟土狗打架,爪子划了道口子!"她急得眼泪直掉,"宠物医院关门了,张姐你说怎么办?"

我想起老头子生前爱捣鼓这些,家里还剩半瓶碘伏。给大福处理伤口时,周姐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尖儿都陷进我肉里:"张姐,要是它瘸了可咋办?我就剩它了......"

"瞎说。"我拍了拍她手背,"你还有闺女呢,下个月就结婚了。"

她突然不说话了。等我给大福缠好纱布,她才小声说:"闺女说不让我去婚礼。她后爸会去,怕我闹。"

那晚我们坐在凉亭里,看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周姐说了好多话,从闺女百天照被她洗缩水,说到前夫寄来的离婚协议在枕头底下压了三个月,说到她每天遛狗其实是数着我下楼的时间——"我就想,要是哪天您没下来,是不是病了?是不是也像我妈那样,一个人倒在屋里没人知道?"

我摸出兜里的降压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我们都在等,等一个能发现自己没按时出现的人。

上周三傍晚,我照例六点下楼,没看见周姐和大福。凉亭石凳上放着个塑料袋,里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还有张纸条:"张姐,闺女让我去深圳带外孙,明天走。大福送我妹了,她住城北,离得不远。您要是想它,我让我妹周末带它来小区玩。"

字迹歪歪扭扭的,最后画了个笑脸,圆圈上边点了三个点,像滴眼泪。

现在我每天还是六点下楼,保温杯里泡着周姐给的龙井。有时候风里飘来点狗尾巴草的青味,我就蹲在老地方,盯着单元门,好像下一秒就能听见那声"张姨"。可楼道里的年轻人还是行色匆匆,只有玉兰香每年准时来,裹着晚风往领口钻。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有好多人,就像那只总往人脚边凑的金毛?我们摇着尾巴讨的,从来不是一根骨头,是一声"张姨",是一句"周姐",是能让空屋子热闹起来的,那点人声儿。

要是哪天你在小区里碰见总遛狗的女人,能不能多跟她说两句话?哪怕就问一句"您这狗真乖,叫啥名儿啊"——你不知道,她等这句话,可能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