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向阳花

清晨六点半的校园还笼罩在薄雾中，传达室王大爷总会准时看到那个佝偻的身影。六十岁的李桂芬左手提着旧布缝制的工具包，右手推着改装过的儿童轮椅，轮椅上绑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布垫子。"小月亮醒醒，我们到学校啦。"老人轻声唤醒熟睡的孙女，轮椅上的小女孩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扭曲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教学楼的感应门无声滑开，这个由校长特批安装的装置记录着祖孙俩六年来雷打不动的轨迹。李奶奶先给孙女系好矫正支架的魔术贴，然后从工具包里取出鸡毛掸子。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玻璃窗时，她已经擦完第三排课桌，而小月亮正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食指，在平板电脑上完成语文预习作业。

六年前的开学典礼上，穿着崭新校服的张小月曾引发不小骚动。孩子们偷偷打量这个歪着脑袋、嘴角挂着口水的同学，有个男生甚至吓得躲到了班主任身后。"同学们看，"年轻的林老师突然举起小月的画作，"这是小月用嘴巴含着画笔画的向日葵。"

教室里渐渐响起掌声时，李奶奶正躲在储物间抹眼泪。她没想到三天后，班长会带着全班同学用废纸箱改造了倾斜画架；更没想到体育委员主动请缨，每天午休推着小月去操场"看"同学们踢足球。最让她触动的是教师节那天，小月用电子语音器说出的"老师好"，让向来严肃的数学老师当场红了眼眶。

那台蓝色的站立支架是校长跑了三次教育局争取来的。但没人知道，李奶奶每晚都在支架关节处缠上软布——因为孙女腿上的淤青让她心疼。直到期中家长会，物理老师发现支架调节旋钮有问题，立即联系厂家更换了新型号。第二天出现在教室里的粉色支架上，多了个用毛线钩织的小兔子玩偶，那是手工课老师熬夜做的防撞护垫。

四年级文艺汇演前，音乐老师改编了《萤火虫》的合唱谱子。当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电动轮椅上，小月操控着特制开关让轮椅缓缓旋转，全班同学围绕着她挥舞手中的星星灯。教导主任后来在日记里写道："那个歪着头的小姑娘唱歌跑调，却是最闪耀的领唱员。"演出结束后，保洁阿姨在后台捡到二十多张纸巾——都是大人们偷偷擦眼泪用的。

拍毕业照那天，摄影师半跪着调整了半小时镜头。画面里站着五十二个系红领巾的孩子，最前排的轮椅上，小月戴着全班同学折的千纸鹤头饰。当校长把"最美向阳花"奖状交到她颤抖的手中时，教学楼的电子屏突然亮起六年来的点滴照片。最后定格画面里，一年级的小月正用橡皮筋绑着的铅笔，在作业本上写下歪歪扭扭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