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下一子后,我觉得此生已经圆满,睡梦中却听到裴延和管家的对话
发布时间:2025-06-20 18:40 浏览量:1
孙管家抱着襁褓踏入房门时,正撞见我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他神色慌张地堆起谄笑,语调夸张得近乎聒噪:"老奴给夫人道喜了!恭喜夫人喜得麟儿!"
"侯爷欢喜得紧,特地为小公子在报国寺供了千两香油钱祈福,这般恩宠当真是满京城头一份呢。"
话音未落,裴延便掀帘而入。他执起我垂在锦被上的手,指尖微凉,眼底却漾着惯常的脉脉柔情。
"瑶儿,为夫对天起誓,此生绝不再让你受生育之苦。"他指尖轻抚我鬓边湿发,嗓音温润得能掐出水来,"方才见你产育时痛楚难当,我这里……"说着执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真真是痛如刀绞。"
若非方才无意间听闻他与管家密语,此刻我定要被这番深情戏码哄得泪落沾襟。可如今望着他虚情假意的面容,只觉胃中翻涌着酸腐恶臭。我暗自运力抽回手掌,将锦被往上提了半寸。
"全凭夫君做主。"我垂眸望着绣着并蒂莲的被面,声线柔婉得能滴出水来。
裴延眸底骤然迸出精光,却又在抬眼时化作春水般的温存:"瑶儿且安心将养,厨房炖着血燕,为夫亲自喂你。"言罢便急不可耐地拂袖而去,金线绣的祥云袍角扫过青砖,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襁褓中的婴孩忽然发出细弱啼哭,我这才惊觉自己正将孩子搂得过紧。望着那张与裴延如出一辙的眉眼,恨意如毒蛇般噬咬心口——这分明是柳清然那jian人的骨血!他们竟敢将这孽种塞给我养,当真是欺人太甚!
可指尖触到孩童温热的肌肤时,我忽地勾起唇角。裴延啊裴延,你与那毒妇既将这烫手山芋送上门,且看日后这小chu生认不认你们这对gou男女!
思绪飘回三年前杏花微雨时,裴延执伞立于石桥,将我从惊马下救起的模样。彼时他白衣胜雪,玉冠束发,活脱脱话本里走出来的谪仙人物。即便父亲再三告诫侯府外强中干,我仍被他的才情风姿迷了眼,非他不嫁。
婚后方知侯府竟是金玉其外,我忍着羞愤将百万嫁妆填了亏空。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当着我的面立下遗嘱:宋家万贯家财须得待我亲生骨血成年方可继承。彼时我还笑父亲多虑,如今想来,老人家的先见之明竟是拿我的血泪换来的!
裴耀祖满月宴那日,裴延当着满堂宾客执起我的手,朗声宣告:"本侯见夫人产育艰险,已决意不再纳妾,此生唯有耀祖一个子嗣。"
堂下夫人小姐们的艳羡目光如针般刺来,我却听见角落里飘来细碎讥讽:"商户女恃宠生骄,竟不许夫君开枝散叶。""等着瞧吧,这般善妒,迟早被休弃下堂。"
我抱着襁褓穿梭在冠盖云集的宴席间,笑意温婉得体,袖中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裴延这一招当真是高明,既博得情深似海的美名,又为日后夺产埋下伏笔——待他害死我母子,世人只会赞他忍辱负重,骂我恶有恶报。
次日晌午,裴延领着个俏生生的女子踏进我院门:"夫人,这是为耀祖寻的乳母。"
我望着柳清然那张芙蓉面,后槽牙几乎咬碎。这jian人竟敢明目张胆登堂入室!
"柳姑娘为何屈就来做乳母?"我轻拍着怀中婴孩,声线冷得能结出冰碴。
柳清然垂眸浅笑,眼角却泛着毒蛇般的寒光:"奴家命苦,所生孽障刚落地便夭折了,浑身青紫连口薄棺都无……"
她刻意咬重"孽障"二字,分明是在戳我心窝子!我儿被他们折磨三日才断气,临终时浑身瘀青的模样……
"柳姑娘身世堪怜,收留她亦是给耀祖积福。"裴延适时开口,目光在柳清然身上流连。
我忽地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婴孩娇嫩的脸颊:"想留府里也成,只是须得签了卖身契。毕竟耀祖是我心头肉,岂能交由外人照料?"
"不行!"柳清然脱口而出,眼底淬着怨毒。
裴延亦沉下脸:"瑶儿何时变得如此刻薄?竟要逼良为奴!"
我抱着孩子缓缓起身,金镶玉护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二位若不愿,大门在东,好走不送。"
望着他们骤然变色的脸,我忽觉畅快无比。这场博弈才刚开头,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柳清然与裴延若想在我眼皮底下阖家团圆,倒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须得付出些代价。
柳清然恋恋不舍地凝视着我怀中的裴耀祖,终是阖目应允。
「好……我应下便是!」
我回身望向这对男女,但见一人满面屈辱,另一人眸含痛色。
这对奸夫淫妇竟已猖獗至此。
不过半个时辰,柳清然便按了手印签下身契,搬进我院中偏厢。裴延急不可耐地抱着襁褓送去,美其名曰让我好生休养。
虚伪做派仍与往日无异。
我悄然立于西窗下,透过窗棂缝隙窥视厢房内天伦之景。柳清然倚在裴延怀中,纤纤玉指抚过襁褓,哭得梨花带雨:「裴郎,为着你与孩儿,我连奴籍都签了,你往后断不能负我。」
裴延执起绢帕为她拭泪,满目怜惜:「清然,此生定不负卿。见你受这等委屈,我心如刀绞。且再忍耐些时日,待耀祖承继万贯家财那日,我便休了宋瑶。」
「届时定要那jian人跪在你跟前浣足,方能解你心头之恨。」
柳清然破涕为笑,将襁褓又搂紧几分:「奴家别无所求,惟愿与裴郎长相厮守。」
裴延执起她柔荑轻吻:「如今我们一家三口终得团圆。有耀祖在,那jian人便如断线风筝,宋家百年基业终将尽归我手。」
「你既入得侯府,纵使为奴为婢,我亦要让你享尽荣华。明日起便命人备下鱼翅漱口,鲍鱼开胃。」
「待明日,我先替你教训宋瑶那jian人,权当收些利息。」
「裴郎惯会哄人欢心!」
屋内飘荡着二人张狂笑声,我垂眸冷笑:且让你们再猖獗片刻。
次日清晨,我正用着早膳,裴延便携柳清然施施然闯入。但见他神清气爽,柳清然怀抱婴孩,倒真像极了恩爱夫妻。
我置若罔闻,执起玉勺轻啜粥羹。
裴延却猛地夺过我手中青瓷碗,重重磕在案几之上。瓷碗与桌面相撞发出脆响,惊得柳清然怀中婴孩陡然啼哭。
「宋瑶!你竟还有心思用膳?」裴延横眉怒目,「这偌大侯府被你治理得乌烟瘴气!今日若非我亲去探望耀祖,还不知你这毒妇竟如此苛待清然!」
我尚未开口,侍女翠云已按捺不住:「侯爷明鉴……」
我轻抬素手止住她话语,抬眸望向满脸愠色的裴延:「夫君此言何意?我何曾苛待过柳氏?她一介奴婢,也配我费心刁难?」
「宋瑶!」裴延拍案而起,「清然照料耀祖劳苦功高,你竟用清汤寡水的鸡丝粥敷衍于她!她产后体虚正需进补,更要哺育耀祖,你便是这般报答她的?」
「方才清然还为你开脱,说你是操持府务劳累所致。可瞧你这般悠闲用膳,哪像劳累模样?分明是吝啬那些燕窝鱼翅,舍不得给耀祖用!」
一顶顶大帽劈头盖脸扣将下来,柳清然适时扯住裴延衣袖:「侯爷息怒,夫人定非有意。都怪奴婢出身卑贱,不配享用珍馐。」
她虽作谦卑之态,眼波流转间却尽是挑衅,全然不顾周遭仆从目光。
裴延反手握住她柔荑,语带威胁:「夫人管家操劳,也该寻人分担些庶务了……」
我心中冷笑,这对男女终于按捺不住,要夺我管家大权了。
「侯爷错怪我了。」我执起绢帕轻拭唇角,「给清然姑娘备下的膳食,皆是比照皇室皇子公主的奶娘规制。」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怔愣。柳清然率先回神,撇唇讥讽:「夫人莫要诓骗奴婢。奴婢虽是乡野之人,却也知皇家断不会用清粥小菜敷衍奶娘。夫人这般信口开河,就不怕宫中降罪?」
裴延亦怒目而视:「宋瑶!你疯了不成?为着推脱罪责,竟敢攀扯皇室!」
「我看你是产后得了失心疯!」裴延声如洪钟,全然不顾我颜面。
翠云急得直跺脚:「侯爷明鉴,夫人确是备了滋补膳食!」
裴延皱眉欲斥,我将翠云护在身后:「今晨我已请太医院陈太医开了下奶方子,此刻药膳该当好了,侯爷不妨稍候。」
话音未落,陈太医已携侍女入内。侍女手中捧着两盅热气腾腾的海碗,浓香扑鼻。
陈太医拱手笑道:「夫人,这是用百年野山参煨的猪蹄汤,最是滋补下奶……」
裴延见状只得收敛怒容。陈太医素来只侍奉宫中贵人,今日能请动他,全因家父昔年于他有救命之恩。
我转向柳清然,眸光微冷:「喝吧,这盅汤可是耗了百两银子的野山参,我为耀祖可谓殚精竭虑。若有人敢打翻这汤盅,害得耀祖营养不良……」
我执起汤匙轻搅汤羹,瓷勺与瓷盅相击发出清脆声响:「便休怪我按家规处置,当场打死也不为过。」
「今日陈太医恰巧在场,便请陈太医做个见证,免得某些人背地里嚼舌根,说我容不下人。」我漫不经心拨弄着腕间玉镯,轻飘飘截断柳清然欲掀翻汤盅的小动作。
陈太医捻须笑道:「哪个不长眼的敢编排夫人?老朽行医半生,见过的贵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夫人这般宽厚的主母实属罕见。便是宫里娘娘们对乳母也未必有这般体恤,若有那等碎嘴的,老朽第一个不饶她!」
裴延喉结滚动数次,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训斥咽回去,铁青着脸坐在紫檀圈椅里生闷气。柳清然贝齿轻咬朱唇,纤纤玉指捏着青瓷汤匙,终究还是颤巍巍舀起一勺浓汤。
才沾唇畔,她便捂着心口干呕起来,泪光点点望向裴延:「侯爷明鉴,夫人定是厌恶极了奴婢,这般清汤寡水的猪蹄羹……」她执帕拭泪,瘦弱肩头微微发颤,「食材虽是顶好的,可连盐星子都不见,这不是存心磋磨人么?」
「放肆!」陈太医猛然拍案,紫砂壶盖震得当啷作响,「乳母忌口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莫说侯府,便是庄户人家也晓得这个道理!贵府挑的这是什么乳母?莫不是被市井泼皮诓骗了?」他指节叩着桌案冷笑,「这锅汤是老朽盯着熬的,姑娘此言是暗指老朽与夫人合谋害你不成?老朽今日回太医院倒要好好问问,这京城里可还有天理王法!」
裴延额角青筋暴起,转头瞪着柳清然低喝:「还不快把汤喝了!」后者在威压下含泪捧起汤碗,每咽一口都似在吞刀片,粉白面皮扭曲得活像打翻的胭脂铺子。
我倚在金丝楠木雕花椅上,瞧着她把油腻汤羹咽下喉头。特意吩咐不撇油花的猪蹄汤炖得稀烂,浓稠黏腻的汤汁滑入喉间,油腻感瞬间在口腔蔓延,活似吞了块凝住的猪油。
待两碗汤灌下去,柳清然鬓发散乱踉跄后退,怀中婴孩被她抱得险些坠地。陈太医斜睨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嗤笑:「这般金贵,倒像是来当主子奶奶的。」
裴延赔着笑脸将太医送至垂花门外,回身便沉了脸:「清然卖身入府已够可怜,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他逼近两步,眸中怒火燎原,「往日总觉你温婉良善,如今看来竟是看走了眼!」
我执起青花瓷盏撇去浮沫,茶烟袅袅中轻笑:「夫君何出此言?可是柳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教我容不下她?」
裴延呼吸一滞,猛然甩袖:「宋瑶!我原当你是朵解语花,谁知竟是这般蛇蝎心肠!」言罢拂袖而去,皂色衣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往后柳氏膳食皆按太医吩咐备办,夫君莫要插手。」我望着他背影幽幽开口,「陈太医最忌讳人质疑医术,若教他在贵人面前漏了半句……」
裴延背影僵了僵,终是冷哼着加快脚步。待其走远,我携丫鬟翠云悄悄尾随,果见那人径直拐进西厢房。隔着茜纱窗棂,柳清然嘤嘤啜泣声隐约可闻:「裴郎,这般屈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乖,再忍些时日。」裴延将佳人圈在怀中细语安抚,「待那毒妇熬不住来求我时,定教她跪着给你敬茶赔罪。」他指尖抚过柳清然鬓边碎发,「我已吩咐下去,过两日再寻两个乳母供你差遣。」
我攥紧翠云手腕才没笑出声,这对奸夫淫妇倒会自说自话。回程路上小丫鬟气得直跺脚:「小姐不如与他和离,何苦受这腌臜气!」
「和离?」我抚过鬓间明珠步摇,金丝凤尾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儿在九泉下的冤屈,必要用这对gou男女的血来偿!
「既如此,我便如夫君所愿,再挑两个乖觉的乳母。」我望着西天残霞轻笑,好戏才刚开场呢。
此后十日裴延果真未踏足正院,连用膳都避着不见。每至夜深人静,那厮便偷溜至西厢房与柳清然私会。我乐得清闲,日日对镜梳妆时,连翠云都惊觉我容色愈盛。
反观那对野鸳鸯,被夜啼的婴孩与隔两个时辰便要哺乳的差事折磨得形容枯槁。这日裴延终是熬不住,踩着午膳时辰闯进我院中。
「可知错了?」他大马金刀落座,自以为宽宏大量地抛出台阶。我充耳不闻,只顾往口中送着粳米粥,待将将饱腹时,他已按捺不住开口:「为夫不与你计较,清然也愿既往不咎。」
他执起玉箸夹了块八宝鸭,油星溅在石青袍袖上浑然不觉:「清然不计较是她贤良,你且备下厚礼赔罪。再寻两个乳母供她驱使,权当将功折罪。」
我望着他自说自话的蠢态,险些笑出声来。待其用完膳扬长而去,我慢条斯理以茶漱口,听着更漏声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等裴延拂袖而去,翠云对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玄色背影狠狠啐了几口唾沫。
我搁下青玉缠枝银箸,瓷碗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让你寻摸的人可有着落?"
翠云忙不迭点头,鬓间银步摇乱颤:"姑娘且宽心,撒出去的银票足有百两,怡红院的老鸨子办事最是利落,已寻着三四个合姑娘眼缘的。"
我执起苏绣帕子沾了沾唇角,眼底泛起寒芒:"那便领进府来罢。"
昔年痴恋裴延时,尚信这世间有情郎。如今方知,天下乌鸦一般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倒叫那负心人演绎得淋漓尽致。柳清然纵是裴延心尖宠,我就不信他能守得住清规戒律。
两抹妖娆身影被翠云领进侯府时,我特意命人将其安置在柳清然居所。果然,未及半日,翠云便带着满脸幸灾乐祸归来。
"姑娘可知,侯爷见着那两位奶娘,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翠云比划着夸张手势,"柳姨娘当即变了脸色,眼眶通红地揪着侯爷袖口,非要把人撵出去。奴婢按姑娘教的,只说这是陈太医举荐的,原先在宫里伺候过皇嗣,若随意打发了怕要开罪贵人。"
我摩挲着青花瓷盏,冷笑溢出唇畔。裴延最是虚伪,既要当情圣又要立牌坊,这般说辞正戳中他软肋。
"侯爷当场便训了柳姨娘,说她恃宠生娇不识大体。"翠云学得惟妙惟肖,忽又压低声音,"姑娘神机妙算,那柳氏产后身段确如泄了气的皮囊,松垮得能装下两个孩童。她若想笼住侯爷的心,怎敢让侯爷见着这般丑态?"
我执起螺子黛对镜描眉,心下了然。那两个奶娘岂是寻常妇人?早年随父亲走南闯北时,便听闻勋贵人家豢养秘辛——这些个奶娘皆是精挑细选的扬州瘦马,生得蜂腰削肩,肤如凝脂。最要命的是,她们胸脯鼓胀的奶水,可不是喂孩子的。
达官显贵们私底下盛传,这乳汁乃人身精华,饮之可延年益寿。更遑论这些女子自小调教,床笫之术炉火纯青,便是柳下惠再世也难抵诱惑。
西厢房动静我懒得过问,只管调养自己产后虚亏的身子。倒是翠云日日盯着动静,不过三日便来报:"柳姨娘如今连门都不许侯爷进了,拿官话说什么'大丈夫当以功名为重',实则怕侯爷与那两个狐媚子沾染。"
我执起绣绷继续描摹花样,唇角笑意渐深。裴延那等急色鬼,岂是忍得住的?果不其然,这男人日日借探望幼子之名,往西厢房跑得比上朝还勤快。听说柳清然气得砸碎了两套茶具,却只换来裴延更甚的冷落。
"姑娘,要不要去给那两个奶娘撑腰?"翠云蹙着柳叶眉,"柳姨娘今日趁着侯爷不在,竟动手打了人,那两个娇滴滴的哭得梨花带雨,奴婢真怕她们怯了场。"
我慢条斯理地剪断金线,将绣绷搁在紫檀案上:"急什么?这些个瘦马最会拿捏男人,且看着罢。"
次日晌午,翠云踩着碎步奔进来,鬓间绒花乱颤:"姑娘神了!侯爷见着那两个奶娘脸上的巴掌印,当场摔了柳姨娘最爱的青花瓷瓶,两人吵得震天响呢!"
我执起冰镇酸梅汤轻啜,眼底寒芒更甚。这男人啊,最是喜新厌旧,如今这般光景,倒正合我意。
五日后,柳清然竟抱着襁褓闯进我院中。
"夫人,奴婢本不该多嘴……"她抱着裴耀祖盈盈下拜,眼角却偷觑我神色,"只是那两个奶娘实在不像话,侯爷每回来瞧小世子,她们便搔首弄姿地往上凑。"
我执帕子按了按眼角,作势要落泪:"自打生产后,侯爷便再未踏足我院子……"
"夫人!"柳清然急切打断,"您是正室夫人,怎能让那些贱婢爬到头上?若任由她们生下庶子,耀祖的世子之位怕是要不稳当啊!"
我垂眸望着青石砖缝里的蚂蚁,声音幽幽:"我只要耀祖平安长大便好,侯爷喜欢谁,便由着他去罢。"
柳清然气得银牙暗咬,忽又柔声道:"夫人,您是侯府主母,合该拿出正妻威严。若让那些狐媚子生下子嗣,日后耀祖怕是要受委屈。"
我抬眸望向窗外梧桐,枝叶沙沙作响:"侯爷若想要子嗣,便由着他罢。左右我这身子……"
"夫人!"柳清然猛地起身,锦绣裙裾扫过青砖,"您怎能如此糊涂?那些个jian人若诞下男丁,耀祖的世子之位……"
我摆手打断她,端起茶盏轻吹浮沫:"柳姨娘且回吧,仔细照料耀祖要紧。"
柳清然恨恨跺脚,转身时低咒声随风飘来:"烂泥扶不上墙!"
我闭目假寐,唇角勾起冷笑。鱼儿,终究还是咬钩了。
翠云抱着药匣进门时,正与柳清然撞个满怀。一个油纸包从翠云袖中跌落,她慌忙捡起,却见柳清然躲在回廊拐角处,支棱着耳朵偷听。
"姑娘,这是陈太医新配的方子。"翠云压低声音,"说是能绝育而不伤身,您且哄着侯爷当补药喝了……"
我猛地拍案而起:"胡闹!这等阴损药方快些扔了,若叫侯爷知晓,岂非要休了我?"
"姑娘!"翠云急得直跺脚,"您就甘心看着那些狐媚子生下庶子?若耀祖有个万一……"
我摆手打断她,将药包投入香炉。青烟袅袅中,柳清然窈窕身影已消失在月洞门外,唯有裙角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眼角余光瞥见柳清然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她眼底淬着怨毒的寒光,提着裙摆隐秘地闪出院门。
翠云按既定章程端着汤药躬身退下,一炷香后踩着轻快的步子转回,朝我隐晦地点了点头。
我屏息凝神,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成了,此刻只需静候佳音。
果不其然,次日天色未明,裴延的贴身小厮便慌不择路撞进我院中。
"夫人!大事不妙!侯爷突发急症!"
我垂眸掩住唇边笑意,跟着来人疾步赶往书房。推门便见满室狼藉,柳清然面如金纸杵在角落,裴延已被仆从抬上软榻,口眼歪斜地蜷缩着,俨然人事不省。
陈太医搭脉半晌,提笔写下药方:"侯爷确系中风之症,此后口不能言,四肢不遂,唯有卧床将养。"他捻着胡须沉吟,"侯爷正值盛年,按说不该突发此症,怕是误服了什么虎狼之药,以致气血逆乱……"
此言一出,满屋仆从窸窸窣窣交头接耳。柳清然踉跄着扶住案几,目光在满地药渍碎瓷与我之间游移,终是颓然跌坐在地。
我温声吩咐翠云随太医抓药,又亲自将陈太医送至垂花门外。老人家临行前长叹:"令尊当日救我于危难,今日恩情总算是还了。"
望着太医蹒跚背影,我眼眶发酸——为布今日之局,这位杏林圣手平生首次违背医者仁心。裴延生性多疑,我经手之物断不会入口,唯有柳清然送去的汤水,才能让他卸下心防。
那剂药不过是麻痹筋脉的麻沸散混着少量朱砂,三个时辰后自会消散。可如今侯府上下尽在我掌控之中,我偏要日日给他灌下汤药,教他尝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待料理完府中杂务,翠云附耳禀报:"柳氏趁夜潜逃了,奴婢已派人暗中盯梢。"她学着那女人仓皇逃窜时的疯话,"什么留得青山在,什么十年磨一剑……"
我执起茶盏轻啜:"她倒聪明,晓得我会斩草除根。"想起她抛下幼子独自遁走,我不禁冷笑,"把裴耀祖送到城外别院,就说我侍奉侯爷分身乏术,让他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
十年光阴弹指即过。裴耀祖长成个纨绔模样,五岁便打骂仆婢,八岁就敢染指侍女。我虽严加管教,奈何骨血里流着裴延的劣根性。
柳清然在他两岁那年就混进别院当差,每回我来探视,她便像阴沟老鼠般躲藏。可她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皮底下。七岁上母子相认那日,我倚在回廊转角,听着那孩子辱骂生母"卑贱之躯",柳清然却仍谄媚逢迎。
十岁生辰刚过,别院便送来裴耀祖的亲笔信。这小chu生竟以继承爵位为由,要率兵丁强闯侯府。我焚信时冷笑,到底是裴延的种,连篡位都学得十足像。
再见柳清然时,她堂而皇之立在裴耀祖身后,见我望来竟挑衅一笑:"多年未见,夫人安好?"
我目光掠过她眼尾细纹,落在裴耀祖与裴延如出一辙的眉眼上。少年郎已至我肩头,将柳清然护在身后:"柳姨侍奉我多年,母亲合该重赏。"
我执起团扇轻笑,这狼崽子倒是得了裴延真传。柳清然见我未发难,愈发得意忘形,俨然以侯府女主自居。可她不知,这场持续十年的美梦,终将在现实面前碎成齑粉。
有裴耀祖撑腰,柳清然已然露出跋扈之态,她踩着绣金莲步缓缓踱至我面前。
「夫人,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何须苦等三十载?瞧瞧,不过区区十载,我便重归侯府。
「您心里定是窝着火罢?可这火气啊,注定要憋在五脏庙里发霉。
「延郎心系于我,耀祖亦对我恭敬有加,您最在意的两个男子,早成了我的裙下臣。
「耀祖已应允我,待礼部批下承爵的折子,便送您去别苑安度残生。
「您膝下就耀祖这么个独苗,万贯家财终归要落进他口袋,您就认了命罢,呵呵呵呵……」
柳清然笑得花枝乱颤,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裴耀祖:「你果真存着这般心思?」
裴耀祖踱步至柳清然身侧,居高临下睨着我:「母亲侍奉父亲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儿子自会常去别苑探望,尽那孝子之道。」
这二人并肩而立,眉眼间流转的神韵竟如出一辙。
我并未动怒,只轻叹一声:「裴耀祖,此刻你若亲手杖毙柳氏,我仍可认你为子。」
柳清然闻言笑弯了腰:「宋瑶,莫不是急疯了?这般荒唐话也说得出口?
「你败局已定,就该乖乖认命……」
裴耀祖亦皱起眉头:「母亲慎言,这般疯话传出去成何体统。」
我轻笑出声:「我早知你是裴延与柳氏所出,更知我亲儿甫一落地便遭了毒手。今日你若结果了这毒妇,我仍可保你嫡子之位。」
二人面色骤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柳清然笑得更张狂:「空口白牙就想翻盘?证据何在?」
裴耀祖负手而立,任由生母肆意嘲讽:「这些年您活得煎熬罢?明知养的是仇人之子,还得强颜欢笑,真真痛快至极!
「如今跪下给本夫人磕三个响头,或许还能赏您口热乎饭吃。」
望着这对狼狈为奸的母子,我知是时候掀开底牌了。
轻拍玉手,院外鱼贯而入三人。领头的是侯府旧仆孙管家,其后跟着个臃肿妇人,末了竟是裴延跟前伺候的书童。
三人甫一进院便齐刷刷跪伏在我脚边。
柳清然脸色煞白,裴耀祖虽不明就里,却也察觉到山雨欲来。
我执起团扇指向孙管家:「耀祖啊,且听仔细。这位孙管家,正是当年奉你父亲之命,将你抱回府中,溺毙我儿的恶仆。」
扇柄又转向那妇人:「这位梁婆子,当年可是亲手为柳氏接生的。你身上何处有痣,何处生疤,她记得比你还清楚。」
最后指向书童:「至于这位,可是你父亲跟前第一得用之人。柳氏何时与你父亲暗通款曲,何时珠胎暗结,他皆了如指掌。」
裴耀祖强作镇定:「便是证得我是外室子又如何?我终究是父亲血脉,这爵位注定是我的!」
柳清然经此惊吓反倒镇定下来,又摆出主母架势:「我儿所言极是。」
我自袖中抽出一纸泛黄契书,柳清然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裴耀祖,你可看仔细了。你生母柳清然,乃官奴籍出身。」我将契书展开,「按大梁律法,贱籍所生之子,永世不得入仕承爵。」
裴耀祖踉跄后退:「不可能!这契书定是伪造!」
「我已从裴氏宗族中择了聪慧孩童,不日便过继名下。」我轻抚契书上朱红指印,「届时,这爵位自当归他所有。」
柳清然如疯妇般扑来,却被丫鬟翠云一记耳光扇倒在地。
裴耀祖额角青筋暴起,忽地抄起廊下木棍:「母亲息怒!儿子这就打死这贱婢!竟敢离间我们母子情分!」
木棍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柳清然凄厉惨叫:「逆子!我是你生母啊!」
「住口!你这贱婢也配当我母亲!」裴耀祖双目赤红,棍影如暴雨倾盆。
柳清然从咒骂到求饶,最终血浸罗裙,再无声息。裴耀祖扔掉染血木棍,谄媚拭手:「母亲,这毒妇已除,您可满意了?」
我掩住口鼻,后退半步:「大梁律明文规定,子弑母者,当凌迟处死。」
裴耀祖如遭雷击,两名护卫已应声而上。
「母亲!我真是您亲儿啊!」他挣扎着向我这边扑来,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我示意推开屏风,露出其后瘫卧的裴延。十年昏迷早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此刻却睁着浑浊双眼,将庭院惨状尽收眼底。
「老爷可看清了?这就是您与柳氏的好儿子。」我俯身轻笑,「贪婪狠辣,倒真得了你们真传。」
裴延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榻沿。
「害怕了?」我轻抚他凹陷的面颊,「您可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亲眼看着我这魔鬼,如何将裴家百年基业,寸寸碾成齑粉!」
翠云端来药碗,裴延惊恐地瞪大双眼,却只能任由苦涩药汁灌入喉中。我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呜咽,竟比戏台上的悲腔还要动听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