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多年前的“晋行记”

发布时间:2025-06-28 21:42  浏览量:2

▲倭仁

170多年以前,曾有一位满腹经纶的大学者,沿着古老驿道,在三晋大地演绎了一次实实在在的“晋行记”。这位大学者,就是清末的乌齐格里·倭仁。

清咸丰帝即位之初,倭仁被外放为叶尔羌(今新疆莎车县)帮办大臣。倭仁接旨后,于正月二十携家眷从北京出发,一直到当年的七月初三,才抵达叶尔羌城。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倭仁仍坚持写日记,详细记录路程中的见闻和感想。这些日记后来被收入《倭文端公遗书》之中,为后人研究当时的地理、交通、官制和各地风情民俗等提供了珍贵资料。

倭仁在日记中记载,二月初一他经井陉口,从平定槐树铺进入山西境内;二月十九,在永济黄河口可合驿打尖后,渡过黄河进入陕西。19天里,他途经山西17县、35个驿站,行程1430华里。那么,在日记中,170多年前的山西,是什么样子的呢?

二月初一,槐树铺尖(五十里),入山西界。过西、北两天门,柏井驿宿(三十里)……初二日,平定州宿(五十里)。平定,汉上艾地。石门口峭石壁立,松柏幽秀,数日经过中最佳之境。性爱山居,遥望白云深处,树影炊烟,人家如画,神移久之。

倭仁一到山西,就被平定州“树影炊烟、人家如画”的美景所陶醉,“性爱山居”的他,竟“神移久之”。如果不是公务在身,想来他是会多逗留几日的。

初四日,过芹泉驿。山路升高,望远双凤朝阳、羊头积雪,悉在目前。寿阳宿(五十里),春秋马首邑,韩昌黎使王庭凑,次寿阳驿,咏云:“风光欲动别长安,及到边城特地寒,不见园花兼巷柳,马头唯有月团团。”

唐朝韩昌黎奉旨东行,在此咏诗;清朝倭仁奉旨西去,在此与昌黎邂逅,大发怀古幽情。

初七日,祁县尖(六十里)……平遥宿(五十里)。刘菊士大令,两淮都转星房同年之叔也,廿载故交,欢然话旧,供应丰腆,兼有馈赆,令我不安之至。平遥隶以千计,轮日值差,县署日用,咸取给于隶……频年丰稔,犹有哀鸿,岂地狭丁繁、失养者众欤!

▲清时平遥县

平遥县令刘菊士,对倭仁“供应丰腆、兼有馈赆”,倭仁虽不安之至,但因与县令是故交,不好拒绝。倭仁收是收了,但内心仍惦记着黎民百姓。

初八日,张兰尖(三十五里),介休宿(四十五里)。介休,晋弥牟邑,随会食采于此……绵山在县南四十里,以介子推隐此,又名介山。介邑自汉以后,代产名贤。林宗德望,潞国勋名,尤足增光邑乘。

文中提到的绵山,是今天广为人知的景点。

初九日,两渡尖(五十里)。过汾水,遥望绵山,冈峦起伏,绵亘数百里。其中必有佳境,惜无暇蹑登临,步介子之田寻其隐处耳。车行岩上,沿汾水而南。峡束川流,路随嶂转。俯瞰平沙,浅渚点点。一行白鹭,在烟云变灭间。远树斜阳,渔舟晚渡,绝妙一幅画图。灵石宿(三十里)。灵石本介休地,隋文帝幸太原,傍汾河开道,获巨石,有文曰“大道永吉”,以为瑞,遂置县焉。石在北门河神庙,高六七尺,非铁非石,扣之有声。文剥蚀不可辨,云能避水,一名瑞石。

倭仁不愧为文章大家,匆匆行程间,有兴致欣赏美景,也有激情编织美文。

初十日,过韩侯岭。岭极高峻,上有淮阴侯墓,墓前有祠。因思功名之际,诚不易居。然君子见几,不俟终日。侯诚如少伯泛湖、留侯避谷,进退岂不绰绰哉?太史公所云“学道谦谨,不伐不矜”,自是探本之论。仁义镇尖(四十里),唐高祖破刘武周,屯兵于此。霍州宿(六十里),霍即《禹贡》岳阳。

十一日,仍沿汾水行。赵城尖(五十里)。周穆王封造父之地。过国士桥,匾曰“豫让遗迹”。让与程婴、杵臼同为晋人,皆能忠于所事,诚足愧天下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洪洞宿(三十里)。城北为明兵部尚书韩忠定公故里。公名文,字贯道,历事三朝,以忠爱为主,直声壮节,丕振中外。刘晦庵尝曰:“国家养士百四十年,只养得个韩贯道耳。”其为当时所重如此。城南有皋陶祠。

倭仁这两天的所记,对山西人评价极高。

十二日,天井镇尖(三十五里),平阳宿(三十五里)。唐帝都,气温土沃,号繁庶。河东盐课所萃,民用因之,富饶迄今。拜帝尧之神祠,茅茨犹在;访苍颉之旧迹,乌篆可观。西望姑射,如见泳雪之姿;北溯汾流,不忘神禹之绩。读《蟋蟀》《山枢》诸什,忧深思远,犹有陶唐氏之遗风焉。汉卫、霍、张敞、尹翁归皆平阳人。十三日,赵曲镇尖(二十五里),史村驿宿(三十五里)。过巢父洗耳处。

一段短赋,将平阳大地的历史之久、文脉之深,描述得淋漓尽致。

十六日,涑水头尖(四十里),北相驿宿(五十里)。自畿辅入山右,来盈野,鱼梦占丰。圣人御宇,风雨和甘,有此太平景象。

十七日,牛杜尖(三十里)。车中得一联云:“不寒不暖二三月,宜画宜诗远近山。”樊城驿宿(四十里),公廨一亭颇轩爽,四围野色,一带山光,堪资远眺。

虽路途辛苦,仍不忘吟诗撰联,有此雅兴者,真性情中人也。

十八日,东镇尖(三十二里),寺坡底宿(三十八里),在蒲州城东五里。蒲,虞帝都,中条、首阳、历山皆在境内,有明杨襄毅公博故里碑。自思任重致远,惟恃此身,安肆日偷,何以干事?不才奉天子命,出守西羌,薄德寡能,弗克负荷,计可以驰驱万里者,惟有谨身窒欲,使精神日益强固,智虑日益浚发,以期仰报君亲。此事矢之于心,不可忘也;笔之于册,不可欺也。特记。樊城宿。十九日,可合尖(五十里。入陕西界)……

倭仁的“晋行记”到这里就结束了。170多年前,历时19天的“晋行记”,不仅使今天的山西人从一个角度回看那个时代的三晋风物和山川大地,也让我们从中领略了倭仁的大家风范和不凡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