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傻疯癫母亲,整日宣称自己是公主,结果陛下真的来了
发布时间:2025-08-05 09:04 浏览量:3
我父亲是村里瘸腿且失明的打更人,母亲则痴傻疯癫,整日宣称自己是公主。
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然而后来,陛下真的寻来了,原来母亲确实是公主。陛下望着我和瘸腿失明的父亲,那眼神与村里杀猪匠杀猪时如出一辙。可父亲却以为大富大贵降临了,激动得直搓双手。
“那日我在河边见到奄奄一息的公主,将她救起后,发现她记不起来路,便好心收留了她。”
这日中午,狂风裹挟着暴雨肆虐。在小禾村村尾,有一处破旧且漏雨的院子。浑身沾满黄泥的母亲傻傻地抓着陛下的手。陛下心疼地为她擦拭脸庞,洁白的帕子瞬间被黄泥染得面目全非。
母亲混沌的眼神四处游移,看天看地,唯独不看人。她向来如此,时而麻木、时而天真、时而癫狂、时而空洞。她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宛如一条红色的蜈蚣趴在上面。
“父皇,骑大马,杀……杀……杀嘻嘻嘻……好吃呵呵好吃……”
陛下抿着嘴,沉默不语,转而看向我和父亲,目光看似平静,却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心口一阵阵地发毛。
父亲使劲搓着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七十岁的脸上,褶子层层堆叠。他老得都能做陛下的父亲了。
“陛下,十年前救起公主实是我心地善良,后来发现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便收留她,给了她一口饭吃。”
陛下冷眼盯着他,嗤笑一声。
“好心收留,能收留到床上去?能收留出一个九岁的女儿?”
父亲听出陛下语气中的怒气,终于意识到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陛下,公主神志不清,非要与我同睡。她像蛇一样缠着我,我实在忍不住啊!”
“混账!”
陛下气得浑身发抖,抽出随身长剑,一剑割断了父亲的脖子。鲜红的血液溅了我一脸。
我突然想起县里酒楼说书的张爷爷在村口大榕树下讲过的故事,其中有一句“皇家威严不容侮辱”。我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觉得,陛下马上就要杀我了。不仅是我,整个村子的人都难逃厄运。
可是我不想死啊!父亲死了,我终于不用再挨打干活,好日子近在咫尺,我真的不想死!而母亲……她看着父亲还在喷血抽搐的尸体,只是歪了歪脑袋,眼中的疯狂更甚,仅此而已。
下一刻,陛下滴血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冰冷的剑身让我眼泪直流。我呜咽着恳求陛下:“陛下,能让我再活一日……不……一个下午就好。”
陛下厌恶地瞥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一堆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给朕一个理由!”
我颤抖着嘴唇,脱下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瘦骨嶙峋的身上布满了一道道被鞭子抽打的伤痕。有些伤口刚被打不久,又红又肿;有些已经开始腐烂。
“父亲死了,我不用再挨打。米缸里还有一些粟米,抽屉里还有两个鸡蛋,我想吃一碗……东子哥哥说的天底下最好吃的蛋炒饭。我……想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感觉,我想过半日不挨打、吃饱饭的日子。”
我伏跪在泥泞的地上,浑身颤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
“陛下,村长说您是天底下最好的陛下,您一定会成全我的,对吗?”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我鼓起勇气提出要求,若能在死前吃上一碗蛋炒饭,那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黄泥又冰又冷,身上的伤口被冻麻了,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把衣服穿上,去做饭吧!”
陛下收回剑,冷冷地说道。
我赶忙穿上衣服爬起来,粗糙且满是补丁的麻衣磨破了伤口,又疼又麻。但这点疼痛,我还能忍受。而且我马上就能吃上蛋炒饭了,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米缸里有一捧粟米,我小心翼翼地盛出来,淘洗干净后放进锅里焖煮。又拿出鸡蛋,打进碗里搅匀,做蛋花时我放了好多油。
反正等我死了,这些油也只会便宜那些老鼠。蛋花的香味瞬间在这破旧不堪的屋子里弥漫开来,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开心地翻炒起来。
“好香呀!”
我一边炒,一边使劲吞咽口水。我炒饭时,母亲直勾勾地盯着我。她舔了舔嘴角,吞咽唾沫的声音比我还大,而且此刻她的眼神格外清澈。
蛋炒饭炒好后,我分给她一半,她立刻抱起缺了口的破碗,拿着勺子狼吞虎咽起来。陛下看着卖相不佳的蛋炒饭,眉头紧皱,问她:“好吃吗?”
母亲才不理会他,她眼里只有蛋炒饭!她一直生不出男孩,父亲好几次都想饿死她,估计她也从未体验过吃饱的滋味。
我快死了,想让她也吃饱一点,免得以后她被陛下带回去依旧遭人嫌弃,连个给她做饭的人都没有。毕竟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也就她了。
我想从自己那份里分一半给陛下,陛下委婉拒绝了。我便把给陛下的那份也送到母亲碗里。母亲吃得很开心,眉眼都洋溢着笑意。陛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你很喜欢你娘?”
我囫囵吃了一口蛋炒饭,香得差点咬到舌头,抽空回答陛下:“不喜欢,她太疯了,村里的孩子都说我是疯子的女儿,经常拿石头砸我。”
“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想让朕看在这半碗蛋炒饭的份上,饶你一命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是,每次我快被父亲打死时,母亲都会扑过来抱住我,替我挨打。我不喜欢她,她或许也不喜欢我,但我死了,就没人给她做饭了。”
她抱着我时,我感觉她的眼神是清醒的,看着我的目光很复杂。
“其实我还有几个妹妹,一出生就被父亲掐死丢到后山喂狼了。他留着我,是因为家里需要一个干活的,而且我吃得很少。”
每次饿得受不了,我宁可去山里掏鸟蛋和蛇蛋,也不敢动家里的鸡蛋和米。
“我怕多吃一口,会被父亲打死。”
这时我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实在没东西可舔了,才放下碗,郑重地看着陛下,像上一任老村长那样嘱托自己的遗愿。
“母亲吃得也不多,陛下以后不要打母亲,她不会乱跑的,很乖很乖的。我在地下会保佑她快点好起来,变聪明,变漂亮,变有钱……”
陛下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深邃如渊,让我不敢直视。我低下头,却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乌黑的刀鞘,镶嵌的宝石像猫眼一样,随着光线闪烁。好漂亮,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石头。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几缕阳光洒下,落在院子里坑洼的水坑中,泛起粼粼波光。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婆子扯着嗓子喊道:“林瘸子,听说你媳妇的家人来了,快快开门,我给你们送些菜吃。”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只有陛下无动于衷。我看着匕首,舔了舔嘴巴。
“陛下,能把你的匕首借我用用吗?”
陛下斜睨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会拒绝,毕竟那匕首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但下一秒,陛下就解下匕首递到我眼前。
“拿去!”
我急忙接过,生怕他反悔。
“砰!砰!砰!”
院门外的婆子开始拍门,那本就破旧的木门在她的猛拍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怎么还不开门,攀上贵亲戚,便翻脸不认人了是吧?这些年若不是我接济,你家这两娘们早饿死了。”
我赶忙跑出去开门。
“杨婆婆!”
门一打开,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这么慢,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捂着脸低下头,轻声说:“别进去,免得冲撞了陛下!”
杨婆子一愣,脸色一变,凑到我耳边悄声问:“啥?鸢草……你娘真的是公主?”
我点点头,她顿时两眼放光。
“那你一定要叫陛下给我家顺子弄个大官当当。”
我在她的期盼中点点头。紧接着,我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早已出鞘的匕首在她错愕惊恐的眼神中,一下又一下地捅入她的腹部。我冷着脸,一边捅,一边平静地看着她绝望恐慌的眼睛。
“第一刀,是为我二妹捅的;第二刀是我三妹;第三刀是四妹;第四刀是五妹。第五……如果不是你说养女儿没用,不如弄死,等以后再生个儿子,母亲不会一直生,妹妹们也不会一个又一个地死去。”
“她们出生时,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比小白兔还漂亮,你们怎么忍心呢?”
杨婆子的血溅了我一身,热乎乎、黏糊糊的。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反而心里畅快极了。她临死前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把她的尸体拖进院子,尸体挪动的路上,散落着几片烂菜叶。她总是这样,把好白菜外面那层不要的烂菜叶拿来接济我们,第二层的黄菜叶拿去喂鸡,剩下的她和孙子吃。可明明她种的地,是我父亲的。
父亲不种地,是因为他半瞎半瘸,实则是太懒。反正他每晚打更,能得到官府发的一顿饱饭,发的月俸基本都拿去赌博了。那些烂菜叶就是我和母亲的食物。我曾跟父亲说把地要回来,我来种,却被他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顿。
那一次我差点被打死,衣服上全是血。他说我一个贱丫头,还想糟蹋他的地,没门儿。那地只能男人种,才能旺家。这杨婆子是父亲本家嫂嫂,膝下有个孙子叫林顺,林顺就是他们老林家的根。
地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和母亲作为外人碰都碰不得,只能林顺碰。按杨婆子的说法,以后我们家剩下的东西都是林顺的。
陛下和他带来的二十个侍卫冷眼旁观我杀人,面无表情,仿佛我只是杀了一只鸡。我把老太婆死不瞑目的尸体丢在院子里后,回头看向陛下。
“我还想出去一趟,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回来让您杀的。”
“可以,不过……”
陛下背着手从屋子里走出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杨婆子的尸体。
“朕这里有几句话,你看看能不能听进去。”
说着,他从我手里拿过带血的匕首,走到尸体前蹲下。
“你很冷静,动作也很快,这两点值得夸赞。但前几刀都没刺中要害,要是遇上体质好的年轻人,你马上就会被反杀。”
说着,他拿着匕首,在尸体的颈动脉、心口、肝脏处各捅了一刀。他冷眼瞪着我。
“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把他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又在杨婆子尸体上扎了一遍给他看。他点点头,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背着手又回屋里去了。
“快去快回,朕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肮脏的村子待下去。”
“我尽量!”
我拿着匕首转身出门,到旁边的小河里把衣服上的血冲洗干净。我父亲是打更人,杨婆子是寡妇,都住在村尾。
我们家附近的这条河,平时很少有人来。初夏的河水不算冷,但我拧干衣服从河里出来时,微风吹过湿漉漉的衣服,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谁啊!大白天到河里洗澡,哦~原来是鸢草啊!来来来,哥哥看看你长大了没!”
林顺笑嘻嘻地朝我走来,也不知他在河边草丛里蹲了多久,有没有看到我身上的血……
我冲他笑了笑,他被我的笑容弄得一愣。我长得随母亲,脸洗干净时,村里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我。
经常来村里的人牙子早就盯上我了,跟父亲约好等我十岁就把我带走,许的银子足足有十五两呢!除了人牙子,村里的大男孩和男人们也喜欢对我们娘俩评头论足。
尤其是林顺,他家离我家最近,就隔着一片小竹林。只要我一出门,他听到动静,准会悄悄跟着我。
我爬上岸,打了几个喷嚏。
“林顺哥哥,我冷。”
他立刻过来牵着我的手,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被湿衣服贴住的上半身。
“哥哥屋里有炭火,去我家里烘干吧!”
我顺从地点点头,等被他拉进他家院子,我笑着把他推进屋里,脱下衣服盖在他头上。
他惊喜万分。
“咦!原来鸢草这么主动啊?”
我轻笑:“喜欢吗?”
他乐呵呵地点点头。
“那我们快一点,等一下我祖母就该回来了,会影响我们……”
“好啊!”
我抬手,学着以前见过的戏子那般柔弱无骨地贴在他身上,当他的手摸到我的腰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涌上心头。我浑身一颤,毫不犹豫地一刀划过他脖子上青色的大血管。
这匕首无比锋利,我只是轻轻一划,便将他的气管和附近的骨头都割开了,那感觉说不出的畅快。血管被划开的瞬间,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林顺惊觉不对劲,猛地推开我,却“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咽喉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没多久就眼白上翻,没了气息。
断气时,他屎尿横流,把整个屋子熏得臭气熏天。我看着盖在他脑袋上的衣服,皱了皱眉头。
“又脏了。”
太恶心了,我不要了。我转身去杨婆子的屋里,翻出一件细棉蓝印花布长裤短裳穿上。这细布衣裳很新,杨婆子估计没舍得穿几次。衣裳上身,果然很舒服,一点也不磨伤口。
从杨婆子屋里出来时,我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咯咯”的叫声。我绕到后院一看,只见六只肥硕的大母鸡被圈在围栏里,边上的鸡窝里还有两个刚下的蛋。
我急忙把蛋掏出来,在石头上把蛋的头尾各嗑一个小口,然后仰起头,把蛋放在嘴里吸溜。蛋液滑入嘴里的瞬间,我想起东子哥哥第一次带我掏鸟蛋,明明他也很饿……
将所有鸟蛋都喂进我嘴里。
"囡囡乖,以后饿了就来找哥哥,哥哥可有本事啦。"
可是我的东子哥哥呀!如此厉害的你,怎么就离世了呢?
"东子哥哥,囡囡很快就来寻你了,到时候咱们就做一对鬼兄妹!"
吃完两枚鸡蛋,我吧唧吧唧嘴,望着那六只老母鸡咽了口唾沫。旋即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一人高的笊篱,摸到围栏旁,一扑一个准,接着迅速用匕首割断鸡脖子。连续宰杀六只之后,鸡血喷得到处都是。
我烧水拔毛、开膛破肚,将鸡肉切块炖烂。当香气飘散出来,我关上了所有门窗。随后,把肉盛到洗衣服用的大盆里,从后门搬出去,绕过自家后门,搬到村里的祠堂。
一路上,香气四溢,把村里的婆娘和孩子都吸引了过来。见我把肉摆在祠堂的供桌上,闻风而至的新村长舔了舔嘴唇。
"鸢草,林瘸子发达了呀,这么一大盆鸡肉,是要祭拜祖宗?可今儿这日子不对呀!"
我腼腆地看着他。
"我亲祖父找来了,给了好多银子,这些鸡是我爹从杨婆婆那儿买的。说这些年多亏了村里人照顾,这些肉是用来感谢大伙的。"
村长咧嘴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口称赞。
"这林瘸子还算有点良心,他人呢?"
"去城里给您打酒去了。"
接着,我又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子递给他。
"这些银子,麻烦村长让村里的大姨们给大伙做几盆配菜。要是我爹回来晚了,大伙先吃,明儿再喝酒也行!"
村长轻抚胡须,笑眯眯地点头。
"也好,我屋里正好有一坛新酿的米酒,配这鸡肉正合适,你爹去趟城里肯定不能及时赶回来。我先给大伙喝上,等他回来再把酒给我就行。"
"好!我会转告他的!"
紧接着,他冲着围在祠堂外的那群婆娘喊道:
"看啥看,这些肉是你们这些婆娘能觊觎的?还不快去把你们家男人叫回来,顺便每家出两个素菜送来,听到没。"
那群婆娘低声应了,不情愿地转身离开。有人还小声嘀咕:
"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呢!我就想闻闻……"
祠堂本就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若不是我端着那么大一盆肉,进去立马就得挨打。把肉送到祠堂,是因为村里有大事商议或者男人们聚餐,都在这儿。
村长收了银子后,我借口家里还有活,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一群年龄各异的男孩跟在我身后,他们不紧不慢地跟着,在人少的地方,一边吹口哨,一边拿小石头砸我的后脑勺。没过多久,我的后脑勺就鼓起好几个包。
到了僻静处,他们一边砸一边叫嚷:
"喂,小疯子,你家杀了那么多鸡,肯定留了不少,快去端来给我们吃。"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许叫我小疯子,我没疯!"
他们却哄堂大笑。
"疯婆子的女儿还说自己没疯,哈哈哈,笑死了。"
"我爹说,她都不一定是林瘸子的种。那个疯女人被村里的男人都睡过,她不想被叫小疯子,那就叫她小杂狗吧!"
"好!小杂狗,她和村口的大黄一样,只会叫唤,被我们按进茅坑里差点淹死都不知道反抗。哈哈哈哈……"
"对,要不是狗东把她捞出来,她早就没命了。"
其中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大柱,是这群人的孩子王,也是村长的小儿子。他手里抛着几颗小石头,得意地看着我。
"还不快去把肉端来,现在狗东死了,看还有谁能救你。"
我低下头,低声说:"还剩半锅,家里没碗了,你们跟我去吃吧!"
大柱和那群孩子一愣,接着纷纷称好。大柱不愧是孩子王,盯着我犹豫了片刻。
"你不会憋着什么坏心眼吧!"
我看着他们,微微歪了歪头。
"你们这么多人呢,我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使坏吗?"
大柱看着我瘦弱的身形,目光又在我脸上停留许久。直到他的小兄弟等不及了。
"柱子哥,就她能掀起什么风浪。走吧!别一会儿连汤水都捞不着,我早上可听说,她外祖带来了好多人。"
柱子一想也是,随即点头,瞪了我一眼。
"还愣着干啥,带路!"
我点头,领着他们从杨婆子家的后门进入厨房。
"我家锅小,所以借了杨婆婆家的厨房,刚才她和顺子端了两碗去屋里喝了。你们轻点声,免得……"
他们立刻轻手轻脚起来。杨婆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不然哪能独自拉扯大林顺?
村里的孩子要是敢动她的顺子和菜园子,她能拿着菜刀跑到人家家门口骂上好几天,不讹人家半斤鸡蛋,绝不罢休。次数多了,村里人都怕招惹她。柱子这些人肯定也被家里的爷们教训过,所以很少惹杨婆子。
杨婆子家只有三个碗,我让他们轮流用碗吃,他们却等不及,直接拿着筷子和勺子围着锅灶吃。
"哇!这鸡汤炖得真好,里面还有股青草香,比俺家那糟心娘炖的强多了。"
"对,油水和酱油放得也足,真好吃!"
"嘘,小声点,别把杨婆子和顺子引过来。"
……
十几个孩子,把一大锅鸡汤喝了个精光,差点连锅都舔了。大约半个时辰后。
"哎呀!我咋肚子疼呢!"
"我也是,头好晕!"
柱子满头大汗地捂着肚子,恼怒地瞪着我。
"你果然居心不良。"
我叹了口气。
"说书的张爷爷不是说过吗?许久没沾过油腥的人,一旦吃得太油腻,肠胃根本承受不了,拉完肚子就好了。"
大柱脸色煞白,思索片刻。
"张老头好像是说过。"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茅厕。"
我赶忙摆摆手。
"不成,一个茅坑可塞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去河边吧!"
他们一想,确实在理。急忙捂着肚子朝河边奔去。到了河边,有人没蹲稳,一头栽进河里,其他人顾不上他,因为他们开始头晕目眩、口吐白沫。
我走到他们跟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断肠草的滋味不错吧?"
在南方的农村,好药材难得一见,可断肠草,到处都生长。鸡鸭鹅放出去,从来不去啄食这玩意儿。
"断肠草?"
柱子一听这名字,整个人都瘫软了,本来就疼得没了力气。那一锅鸡汤他喝得最多,谁让他爹是村长呢,没人敢跟他抢。
"你……好狠毒……"
"我狠毒?"我笑道。
"你们当初把我按进茅坑,逼着东子哥哥吃断肠草,害他活活疼死,难道就不狠毒吗?"
东子哥哥疼得难以忍受时,还硬背着我去河边清洗干净,他怕我一身屎尿回去,又要被爹打骂。
可也正因如此,耽误了救治时间,等我从河里洗净出来,他已抱着肚子在草丛里活活疼死了。而且为了不让我担忧,他把下嘴唇都咬穿了,都没吭一声。
还有张爷爷,他想为身为孤儿的东子哥哥讨个公道。村长不理会他,他就去县里告状,结果半路上被这些恶魔活活打死了。
"那……那是他活该,谁让他和张老头偷偷放走我叔叔的媳妇儿,张老头还想告县太爷……他和张老头就该死!"
呵!张爷爷总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瞧瞧这些人,都到了生死关头,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张爷爷啊!你教会了东子哥哥善良,可他和你却都因善良而丧命。
我望着河边这群狼狈不堪的人,他们中最小的才七岁,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一个比一个歹毒。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索性拔出匕首,趁他们肚子疼得没了力气,在他们怨恨恐惧的目光中,一个接一个地割断他们的喉管,然后全部踹进河里。没轮到的人,吓得不停地求饶。
也有人想大声呼喊,却发现咽喉被断肠草毒得又疼又哑,说话都困难,根本喊不出声。况且,这里离村子本来就远。
我冷眼旁观着他们的尸体在河水里沉浮漂远,静静地凝视着河边草丛深处的两座小坟包,抿了抿嘴。
"东子哥哥,张爷爷。我还是便宜他们了,他们配着鸡汤吃的,根本尝不到断肠草的苦涩。我也没时间揍他们,没让他们尝尝骨头被打断的痛苦。"
晚风轻轻吹拂,天色渐暗,是该收尾了。我洗净匕首,回到杨婆子家煮了一锅绿油油的苦菜汤,倒进两个大桶里,用扁担担着朝祠堂走去。
几乎装满的桶沉甸甸的,扁担压在我瘦骨嶙峋的肩膀上,磨出了不少水泡。那比我还重的重量,几乎要把我压垮了。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前行。
一路上,那些在家做饭的婆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我在祠堂的屋檐下,阴影里放下水桶,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有些焦虑。太阳快落山了,陛下中午就没进食,此刻想必饿坏了,他会不会等不及呢?
果然,一个黑衣人提刀缓缓从我家方向走来。我认得他,他是陛下带来的人,一直默默站在陛下身后。
我紧张地握紧扁担,回头看向祠堂。
村长一边喝酒,一边大块吃肉。
"林瘸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半路被野狼吃了吧?"
"吃了就吃了呗,我最近结识了一个青楼老鸨,说长得清秀的丫头能卖一两银子,漂亮的……嘿,上不封顶,咱们村里那些丫头差不多就值一两,你们觉得鸢草……"
"哎哟!鸢草那脸,咱村里可找不出第二张了,也就她那疯子娘有几分姿色。"
"嘿!那疯婆子确实长得标致,要不是为了后代子孙,当年哪会便宜林瘸子。"
"嘿!反正大家都尝过那疯婆子的滋味了,也就那么回事。"
"切!臭不要脸的,当年就属你折腾得最久,差点把她掐死……你掐死了,别人还怎么玩?缺德玩意儿!"
"唉!上头了,头晕……嘶……肚子疼……"
"吃太油了,我也疼……"
我眼见黑衣人越走越近,急忙挑着水桶走进祠堂。
祠堂里的男人看到我微微一愣,此时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鸡只有六只,我熬了两大锅汤,又加了许多金针花干,勉强够全村五十多个大老爷们每人吃个两三口。
"鸢草?你爹回来了?"
我摇头,轻声道:"爹让你们先吃,他陪我祖父用餐呢,一会儿就过来。"
"哦!"
村长点头,看着我担来的两个桶,绿豆般的眼里满是期待。
"你那桶里装的啥?"
"爹让我做的苦菜汤,你们要不要?"
"要啊!这个时节,就该喝这个,漫山遍野都是,可笑那杨婆子还在自家院子里种。"
"她上年纪了,腿脚不利索,抢不过年轻人,可以理解。以前我们那些媳妇,哪个不是她出去拐回来的……厉害着呢!"
这时,有人拿着碗朝我走来,我立刻给他舀了满满一勺。
他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咂咂嘴。
"这味道挺好,就是回味有点不一样……"
我赶忙说:"苦菜不够,我放了些马兰头叶子。"
"哦……难怪,再来一……"
"滚!"他立刻被后面的人拉开。"就两桶,咱们这么多人,本来就不够,你还想多喝?"
"就是!"
很快,我的两个木桶都见底了。
"哎哟,你怎么口吐白沫了?"
"肚子好疼!"
这时,我已提着水桶从祠堂出来。那个黑衣人,也已在屋檐下等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仿佛在提醒我时间到了。我朝他点头,随后丢掉水桶,在村子里奔跑起来,大声呼喊:
"不好了,有人在菜里下毒,村里的爷们都不行了。"
黑衣人一直跟在我身后,脸上满是疑惑。他或许在纳闷,我费尽心思给全村男人下毒,为何还要通知他们的媳妇儿?
可当他看到有几个女子满脸欢喜地冲出来,抓住我询问:
"真的?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点头,她立刻回屋拿了把菜刀朝祠堂冲去。随后,却有几个妇人拦住她,偷偷瞥了我一眼。
"别冲动,万一他们是在诈我们呢?我们会被打死的。"
"对,他们死了,还有孩子呢……孩子到底是我们的骨血……"
有几个小女孩却偷偷拿起家里的刀具,鬼鬼祟祟地朝祠堂走去。
等我再次回到祠堂,她们瘦小的身影在那些口吐白沫的男人们身旁穿梭。每经过一个男人,便扬起锋利的菜刀或者斧头,狠狠砍向他们的脖子。
她们浑身沾满鲜血,杀红了眼,宛如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村里的婆娘赶到祠堂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死……死绝了……"
有人崩溃大哭。
"你在干什么,他是你爹啊!"
其中一个女孩冷冷一笑,抡起斧子,朝那婆娘扔去。那婆娘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被飞来的斧子劈中脑门,轰然倒地。
"啊!"
那女孩狞笑着看着她抽搐的尸体,怒吼:
"他不是我的爹,是你儿子的爹,我在那个家里从来没吃饱过一顿饭,他除了打我就是骂我,我每天不是干活就是挨打。
而且我都十三岁了,他昨天已经给我找好人牙子,要把我卖到青楼去。呵呵……我活不成,那大家都别活……"
"对!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另外几个女孩子阴冷地看着门外的婆娘们,眼中闪烁着凶恶的光。
就在那群女孩准备朝婆娘们砍去时,一个婆娘踩住尚在抽搐的尸体,拔出斧头朝我砍来。
"一定是你这贱丫头下的毒,我下午看见你去拔断肠草了,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该死的是你。"
眼看着斧头从头顶落下,我双脚僵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刚欲出手,一道纤细的身影陡然从旁侧疾冲而出,一脚便将那个婆娘踹得飞了出去。
紧接着,她抢走我一直紧捏在手中的匕首,以令我惊叹不已的速度,将在场的婆娘尽数割喉。
“砰砰砰!”那是血肉之躯砸落在地的声响。待她停下时,身边已无一个活人。我惊愕地凝视着她那瘦弱却又熟悉的背影。
在漫天的血色之中,她缓缓回头,露出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娘?”
她冷冷地注视着我,目光清澈却又透着陌生。
“我教你的第一课,便是人心难测。她们确实是被拐来的,其中甚至不乏千金小姐。然而,她们已然认命,觉得和现在的丈夫将就过一辈子也无妨。因为回到本家,她们的父母也不会接纳她们。除非知晓此事的人都死了。”
随后,她走上前来,牵住我的手,带着我挨家挨户地搜寻活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未曾放过。
我从未见过如此冷血、如此陌生的她,好几次都试图阻止,却均未成功。她动手的速度快如闪电,且力气极大,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这让我感到无比陌生,却又特别渴望亲近。
后来,她将村里的人,包括那些杀红了眼的女孩全部杀光之后,指着那些死去的婴儿,无比冷血地说道:“第二课,斩草若不除根,春风一吹便又会生长。”
紧接着,她一把火将所有的屋子点燃。她站在鲜红的火焰之中,微微扬起脸庞,凝视着天上的明月。
“第三课,毁尸灭迹!”
随后,她走到我面前,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轻轻握住我的手,把那把被她握得滚烫的匕首塞进我的手里。在我错愕至极的目光中,她抓着我的手,用力捅入她的心脏。
“娘?”
这一日,我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恐惧。
她轻轻拭去我如泉涌般的泪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第……四课,抹去……所有污点,你就能活……”
她在我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蛋炒饭,很好吃!”
“……”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难过到了极致,是哭不出声音来的。我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她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流逝,直至最后身躯变得冰冷僵硬。
陛下冷眼瞧着他,嗤笑一声。
“(真)”那一瞬间,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夜空中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
“为什么……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怎么就不疯了……”
倘若她还疯着,她必定会好好活下去。
我不过是一颗罪恶的种子,哪里值得她这般……
陛下轻轻抚摸着娘的脸。
“她呀!她是我们大庆朝最骄傲的公主,自幼便跟着朕在边疆征战,巾帼不让须眉,死在她手下的敌军不计其数。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少年将军,她未曾料到,那人实则是敌国为她量身打造的细作……”
“那人趁她毫无防备,给她喂下毒药,她拼尽全力才逃脱。结果,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本来,朕今日找回她,她本可以痴痴傻傻、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但她太骄傲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竟让朕帮她解毒。”
“朕有解药,可朕也清楚,她一旦清醒,便没了活路……”
他吸了吸鼻子,原来陛下也是会落泪的。
“骄傲如她,根本无法容忍自己那般肮脏地苟且偷生,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
陛下的话让我明白了,我和我娘,其实真的只能活一个。我是娘的污点,若我和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皇家便能毫无污点。反之亦然……
我随陛下回到京城,受封鸢雪郡主。
自走出那片化为废墟的村子起,世间便再无林鸢草,唯有司徒鸢雪,她是皇家遗落在外的明珠。
真正属于鸢雪公主的故事,这才刚刚拉开帷幕。马车驶入皇城时,我掀起车帘一角,只见朱红的宫墙在暮色中宛如巨兽蛰伏,琉璃瓦顶沾染着落日的熔金之色,庄严得令人窒息。
陛下派遣的女官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见我下车,她屈膝行礼,目光在我粗布衣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恢复恭谨:“郡主,奴婢扶您去净身更衣。”
我被引领至一座偏殿,殿内熏香袅袅,十几个宫女捧着锦衣华服列队等候。她们为我褪去沾满血污的旧衣,指尖触碰到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时,皆屏住呼吸,收敛声息。
“这些伤……”为首的女官欲言又止。
我望着铜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瘦骨嶙峋的躯体上,新旧伤痕层层叠叠,宛如老树皮的纹路。“以前干活摔的。”我淡淡地说道。
女官们不再多问,用温热的玫瑰水为我沐浴,为我换上绣着银线鸢鸟的锦裙。梳理长发时,梳子划过头皮,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 从前爹梳头总是用蛮力,扯得我头皮发麻。
“郡主别怕,奴婢轻些。”宫女的声音温柔得如同羽毛。
镜中的少女渐渐显露出娘的轮廓,眉眼清隽,只是眼神里的寒意,连上好的胭脂也难以遮住。
三日后,陛下在太极殿为我举办认亲宴。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我身着郡主朝服,站在陛下身侧,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指尖却冰凉无比。
宴席上,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陛下,郡主来历不明,恐难服众……”
陛下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将一枚羊脂玉印掷在案上:“这是昭华公主的信物,当年她随军出征时,朕亲手为她刻的。鸢雪,过来。”
我走上前去,他执起我的手,将玉印按在我的掌心。“这枚印,能调动京畿卫。朕的侄女,不必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满殿瞬间鸦雀无声。我望着阶下那老臣青白交加的脸,忽然想起村里祠堂里的牌位 —— 从前我以为,规矩是天经地义的,如今才明白,规矩从来都只是用来约束无权无势之人的。
宴后,陛下带我去了娘的寝宫。殿内陈设依旧,梳妆台上还摆放着半盒胭脂,与我在村里见到的粗劣品不同,这胭脂里掺着珍珠粉,轻轻一抹便显色。
“你娘从前最喜爱这盒‘醉流霞’。”陛下拿起胭脂盒,指尖摩挲着雕花,“她总说,女子上战场要带三分艳色,方能让敌人轻视。”
我打开胭脂盒,粉末细腻如雾。“她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陛下笑了起来,眼角堆起细纹,“十三岁就敢偷朕的兵符调兵,十五岁单枪匹马闯敌营,割了敌将的耳朵回来当战利品。”
他指着墙上一幅半旧的画像,画中少女身披银甲,眉眼飞扬,腰间悬着一柄短刀,正是陛下那把匕首的样式。“这是她及笄时画的,那时她还没遇到那个细作。”
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护我大庆河山,护我至亲兄长。”字迹遒劲,不似女子手笔。
我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忽然明白了娘最后那句“蛋炒饭很好吃”—— 她并非是疯了才不懂宫廷菜,而是吃过山珍海味,才更加贪恋人间烟火。
入宫半年,我逐渐学会了宫廷礼仪,也学会了在笑靥如花之际藏起匕首。陛下为我请了太傅,教我读书写字,我这才知晓自己的名字“鸢草”,原本取自“鸢飞草长”之意,只是爹从未教过我。
这一日,太傅讲解《史记》至“赵氏孤儿”,我忽然发问:“若复仇者手上沾满鲜血,还算得上正义吗?”
太傅抚摸着胡须,沉吟片刻:“春秋无义战,复仇亦需有分寸。”
我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想起小禾村冲天的火光。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里,有真正的恶人,也有被裹挟的帮凶,还有…… 像我从前一样,仅仅是想活下去的人。
夜里,我又梦到了娘。她站在火海里,向我伸出手:“鸢草,跟娘走。”我扑过去,却只抓住了一把灰烬。
从梦中惊醒时,冷汗已浸湿了寝衣。我起身走到书房,案上放着陛下送来的卷宗 —— 是关于娘当年遇袭的真相。
卷宗里记载,那个细作将军并非敌国之人,而是朝中某派势力安插的棋子,目的是借娘的婚事动摇军权。他们给娘下的毒,能摧毁心智却不伤及性命,原本是想让她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爹救下娘的地方,根本不是河边,而是离京城三十里的乱葬岗。他当年是个赌徒,见娘衣着华贵,本想劫财,却发现她怀有身孕 —— 那是我的骨血。
“留着她,或许能换笔钱。”卷宗末尾,是爹在狱中写下的供词。
我捏着卷宗的手微微颤抖。原来爹并非“好心收留”,而是把娘当成了会下金蛋的鸡。而娘疯癫的十年里,或许有无数个瞬间她是清醒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践踏。
第二日,我前往京郊的慈幼局。这里收容着无家可归的孩童,最小的才刚会走路,最大的也不过十岁,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怯懦。
“郡主娘娘。”管事嬷嬷迎上前,“这些孩子都是战乱遗孤,或是…… 被家人遗弃的。”
我走到一个缩在角落的小女孩面前,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块破布,见我靠近,吓得浑身发抖。“别怕。”我蹲下身,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我叫鸢雪,你叫什么?”
她怯生生地抬起眼:“…… 阿丑。”
“你不丑。”我替她擦掉脸上的泥污,“以后跟着我,我教你读书,教你…… 保护自己。”
阿丑咬着桂花糕,眼泪忽然滚落下来:“姐姐,我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想起那些被爹掐死的妹妹,心口一阵抽痛。“不是的。”我轻轻抱住她,“他们只是…… 去了很远的地方。”
从慈幼局回来后,我向陛下请旨,要在京郊建一座书院,收容孤女,教她们读书识字,也教她们拳脚功夫。
“你想让她们和你娘一样?”陛下挑了挑眉。
“不。”我望着宫墙外的流云,“我想让她们有选择的权利 —— 可以穿针引线,也可以执剑天涯。”
陛下沉默片刻,颔首应允:“朕准了。书院就叫‘鸢飞苑’。”
三年后,鸢飞苑已然成为京城闻名遐迩的去处。院内三百余名孤女,有的成了账房先生,有的做了医女,还有的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将见闻写成话本,刊行天下。
阿丑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记性极佳,过目不忘,成了我的得力助手,掌管着苑内的账目。
这一日,我正在苑内教孩子们射箭,陛下的贴身侍卫忽然寻来:“郡主,陛下请您回宫,说是有故人到访。”
我随他回到皇宫,却见大殿内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当年跟着陛下的黑衣人,如今已是禁军统领。
“郡主,属下查到,当年在小禾村暗中保护公主的人,是她的旧部。”统领递上一封泛黄的信,“公主清醒时,曾写下这封信,托属下转交您。”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神志不清时所写:“鸢草,娘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若有来生,娘想做个普通妇人,为你梳一辈子头。”
信纸背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风筝,线的尽头,是两个牵手的小人。
我捂住嘴,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原来娘一直都记得我,记得那个在泥地里追着风筝奔跑的小女孩。
“陛下还说,” 统领躬身道,“当年公主的嫁妆,一直封存着,如今该交给您了。”
公主的嫁妆库位于皇城深处,打开沉重的铜锁,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古籍字画,还有一整箱的兵书。最底层,放着一件小小的襁褓,绣着和我旧衣上一样的鸢鸟图案。
“这是您出生时,公主亲手绣的。”老太监红着眼眶,“她说,无论男女,都要像鸢鸟一样,自由自在。”
我抚摸着柔软的锦缎,忽然明白了娘最后的选择 —— 她并非是抹去污点,而是给了我选择人生的自由。
离开嫁妆库时,夕阳正浓。我走到宫墙下,望着墙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忽然想要出去走走。
“郡主,宫门要下钥了。” 侍卫提醒道。
我转身看向他,微微一笑:“从今日起,不必叫我郡主了。”
我脱下繁复的郡主朝服,换上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裙,如同当年离开小禾村一般,走出了宫门。
街市上灯火璀璨,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咬下去,酸甜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开来。
“姑娘,买朵花吧?”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卖花女正笑意盈盈地递来一束洁白如雪的茉莉。
那茉莉花娇嫩欲滴,洁白的花瓣上似乎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阵阵清幽淡雅的香气,仿佛将我从纷繁的思绪中轻轻唤醒。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缓缓接过那束茉莉。指尖触碰到花瓣的瞬间,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让我不禁微微一颤。就在这刹那间,我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瞬间飘远。
我的脑海中,忽然清晰地浮现出娘疯癫时反复念叨的 “父皇,骑大马” 这句话。那声音,就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每次娘念叨这句话时,她的眼神总是空洞而迷茫,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个她曾经生活过却又充满伤痛的地方。
她的脸上,有一道像蜈蚣般扭曲狰狞的刀疤,那刀疤蜿蜒曲折,仿佛是岁月刻下的一道无情的伤痕,记录着她曾经遭遇的苦难。那道刀疤,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每一次看到,我的心都会被狠狠地刺痛。
我又想起了她最后塞给我匕首时的决绝。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将那把冰冷的匕首塞到我的手中。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只有坚定和决然。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最后的力量:“孩子,拿着它,好好活下去。”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爱,那是一种深沉而无私的爱,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只想着保护我。
曾经,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完美,就是要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我努力地迎合着周围人的目光,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我拼命地想要成为他们眼中那个优秀、完美的人,却在这个过程中迷失了真正的自己。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虽然表面上光鲜亮丽,但内心却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所谓完美,并非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是终于能够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那些曾经的伤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沉重的枷锁,一直束缚着我。但现在,我决定放下,放下那些怨恨和痛苦,放下那些对过去的执念。
我提着那束茉莉花,朝着鸢飞苑的方向缓缓走去。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青石板路上,仿佛给这条路铺上了一层银纱。
我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地面上摇曳生姿,仿佛是我内心深处那些复杂情感的投影。我回头望去,身后是巍峨的宫墙。
那宫墙高大而厚重,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我与过去的生活隔绝开来。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也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故事。
而身前,却是万家灯火。那一盏盏温暖的灯火,就像一颗颗星星,点缀着这个宁静的夜晚。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温暖了我的心。我仿佛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美好,看到了未来的无限可能。
远处,传来了清脆的打更声。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时光的脚步,在夜空中回荡。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小禾村的夜晚。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个宁静的小村庄里。夜晚,我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月光下玩耍,听老人们讲故事。那时候的生活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快乐和温暖。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害怕挨打的小女孩。曾经,我因为身份的特殊而饱受欺凌和歧视,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活,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惹来麻烦。
但现在,我不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我了。我也不再是谁的污点,不再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自卑和自责。我只是司徒鸢雪,一个在人间烟火里,终于找到自由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夜晚清新的空气和茉莉花的香气。我知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历史,而我,将带着这份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勇敢地走下去。
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里,我将用自己的方式去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我走进鸢飞苑时,园中的花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我轻轻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将那束茉莉花放在身边。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我感到无比的惬意和放松。
我闭上眼睛,聆听着周围的声音,有虫鸣声,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人们的欢声笑语。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交响曲,奏响了生活的乐章。
我回忆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经历,现在想来,都已经成为了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
正是这些经历,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让我学会了如何面对困难和挫折,如何在困境中寻找希望和力量。
我想起了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他们就像黑暗中的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有善良的邻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帮助和支持;有正直的朋友,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指引方向。他们的存在,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和真情。
我也想起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曾经,我对他们充满了怨恨和愤怒,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原谅。
原谅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值得被原谅,而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些怨恨和愤怒继续折磨自己。我选择放下,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让自己能够轻装上阵,迎接新的生活。
未来的路还很长,也许会充满荆棘和挑战,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一切。
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地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与过去和解,与自己和解。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将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这是一段充满希望和美好的旅程,我将带着这份对自由的热爱和对生活的热情,勇敢地走下去,去拥抱属于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