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学诗一首:司马光《西江月》和《执酒》
发布时间:2025-08-05 09:17 浏览量:3
《西江月》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执酒》
执酒劝君君尽之,今朝取醉不当疑。
好风好景心无事,闲利闲名何足知。
提起司马光,世人首先想到的必是那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这位北宋史学巨匠以毕生精力编纂中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其严谨、笃实的学者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然而,当我们拂去历史的尘埃,在他留存不多的词作中,却能窥见一个鲜为人知的司马光:他既有对瞬间心动的细腻感知,亦有对名利的淡泊超脱,更有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与《执酒》两首小诗,恰如两扇窗,让我们得以望见这位“铁笔”之下的脉脉柔情与精神风骨。
《西江月》一词,堪称司马光情感世界的“意外之笔”。词中描绘的宴场景象,至今读来仍令人心动:“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舞女的发髻松散随性,妆容淡雅天然,没有刻意的雕琢,却自有一种不加修饰的美。“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她身着如烟似雾的罗衣,舞姿轻盈飘忽,仿佛春日里随风摇曳的飞絮、空中萦绕的游丝,无拘无束,灵动婉转。这般鲜活的美,即便是以严谨著称的司马光,亦难掩心湖的涟漪。
然而,这份心动并未流于轻浮。“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道尽了他内心的矛盾与克制。初见的惊艳过后,涌上心头的并非占有之欲,而是对这份情感的审慎——既然相见会牵出无限相思,不如保持初见的美好;既然动情可能带来困扰,不如将这份欣赏深藏心底。待到“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喧嚣散尽,酒醒后的寂静里,那抹倩影或许仍在心头萦绕,但他终究选择了克制。这份“动情而不滥情”的坚守,恰与他一生的爱情观相呼应。在那个士大夫纳妾成风的时代,司马光与妻子张氏相濡以沫,妻子病逝后终身未再娶。他不是无情,而是将情之深沉,定格在了对一人的忠贞之上。《西江月》中的片刻心动,更反衬出他在情感选择上的坚定——不是没有欣赏美的眼睛,而是有守护承诺的决心。
如果说《西江月》展现了他情感世界的克制与专一,那么《执酒》则袒露了他精神境界的淡泊与超脱。“执酒劝君君尽之,今朝取醉不当疑”,表面是劝酒的洒脱,实则是对当下的珍视。在他看来,人生当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豁达,却非沉溺享乐的放纵——这份“醉”,是对好风好景的全然接纳,是卸下俗务后的片刻松弛。
“好风好景心无事,闲利闲名何足知”,更是直抒胸臆的人生宣言。清风明月、良辰美景,足以让心灵归于宁静,那些世俗的虚名微利,又有什么值得挂怀?这绝非故作清高的空谈,而是他一生为官的真实写照。司马光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宰相,却始终清廉自守。据说他去世后,家中竟无钱置办像样的葬礼,连安葬的费用都需亲友筹措,真正做到了“身无长物”。他的“淡泊名利”,不是挂在嘴边的口号,而是融入骨血的操守。《执酒》中的劝酒,劝的何尝不是一种放下执念的人生态度?劝君放下对名利的追逐,方能在好风好景中,寻得内心的安宁。
从《资治通鉴》的铁笔春秋,到《西江月》的柔情暗涌,再到《执酒》的淡泊通透,司马光的形象愈发丰满。他是史学家,以严谨笔触梳理千年历史;他是君子,以一生践行“忠贞”与“清廉”;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为美动容,会为情克制,会为心向的纯粹坚守。
这两首小诗,或许不及《资治通鉴》的厚重,却让我们看到:真正的伟大,从不在于完美无瑕的“圣人”面具,而在于在复杂人性中坚守本心的清醒,在世俗洪流中保持风骨的定力。司马光的多面人生告诉我们:严谨与柔情可以并存,坚守与通透能够共生,而这份立体,恰是历史人物最动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