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老头写的精短散文：《狗尾巴花》

文/西门白甫

狗是很倒霉的动物，什么也没做，却和许多不好的事扯上了关系。狐朋狗友，兔死狗烹，狗胆包天，狗急跳墙，狗眼看人，人模狗样。

一代一代的狗就这么被人类诬陷着活了下来，让狗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如此倒霉的情况下，竟然又与一种不太好看的草和花扯上了关系，而且一扯似乎就是永远。

这种草叫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开出来的花叫狗尾巴花，狗尾巴花结出来的籽叫狗尾巴籽。

这种草与花本就很不起眼，低矮的身体支撑着一根细细长长的脖子，细细长长的脖子上顶着一颗狗尾巴似的毛绒绒大脑袋。

也许是脑袋太长太大吧，也许是脖子太细太长吧，细细长长的脖子被长长大大的脑袋压得像一张弓，一辈子很少能昂首挺脖地站在蓝天白云下。

一群闲着没事的风，在开满狗尾巴花的草地上窜来窜去，逗狗尾巴花玩，推着狗尾巴花长长大大的脑袋荡秋千。玩够了，玩腻了，也玩累了，又一起呼啦啦地走了。剩下满地疲惫的狗尾巴花将脑袋耷拉在细细长长的脖子上歇息。

不知道是狗被这种草和花连累，还是这种草和花被狗连累？如果狗尾巴是仿照这种草的样子长出来的，那也不算被诬陷。

在人类眼里，狗尾巴草不是一种好看的草，狗尾巴花不是一种好看的花。人们在评价好看女人的时候，总喜欢用牡丹、玫瑰、桃花比喻，评价不好看女人的时候总喜欢用狗尾巴花比喻。

其实，狗尾巴花并没有那么不堪，除了那个不大好听的名字，它还是很美的。一群细细长长的叶子，守着一个细细长长的身子，细细长长的身子顶着更加细细长长的脖子，细细长长的脖子顶着一颗粗粗壮壮毛毛绒绒的脑袋。

狗尾巴草应该是百草百花中唯一一种花和果实看上去差不多一样的花草。春日里开花的时候是毛绒绒的，秋日里结籽的时候还是毛绒绒的。

据说狗尾巴草是谷子的祖先，奇怪的是祖先们的身子又矮又小，子孙们的身材高大魁梧。更奇怪的是，远古的祖先居然和现代的子孙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年月，同一块田地里。我不知道又矮又小的祖先看到又高又大的子孙会有什么感慨，又高又大的子孙看到又矮又小的祖先又会是什么感受？

也许我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吧，从小就喜欢不起眼的狗尾巴草和狗尾巴花，常常用带着细细长长脖子的狗尾巴花编成小狗、小猫玩。有时候，将毛绒绒的狗尾巴花偷偷地放到发小的衣领和脖子间。发小以为是毛毛虫，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用手将狗尾巴花掏出来摔在地上。

春天的狗尾巴草，嫩嫩的，绿绿的，是牛很喜欢的一种饲料。初中毕业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没能继续读高中，只能在生产队劳动。那时候，曾经被队长安排去给牛割青草。饲养员王叔说牛最喜欢吃嫩嫩的狗尾巴草，于是，我就四处寻找，割回来的大都是嫩嫩绿绿的狗尾巴草。王叔说，我割的牛草最少但最好。结果，割牛草是论斤记工分，我挣得工分最少。

割牛草是我比较喜欢的农活。黄昏时分，夕阳将落未落，火红的晚霞烧红了西边天空，几只归巢的鸟向晚霞中的一片树林里飞去。草已经割好捆好，趴在一片铺满晚霞开满狗尾巴花的草地上，望去，眼前似乎盘腿坐着许许多多手持鱼竿的老头，每一根弯弯细细的鱼竿上都钓着一条金金灿灿的鱼。

后来，参加工作了，进城了，很少能看到脖子细细长长的狗尾巴草了。有几次梦里看到了一片在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但睁开眼，窗外却是一片灯红酒绿。

前天，在小区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发现了几株狗尾巴草。也许是比较自卑吧，它们偷偷摸摸地挤在一个角落里，细细长长的脖子上，各挑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我担心它们被清洁工除掉，就找了几块砖，将它们隐蔽起来，希望它们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发芽，生根，开花，结果，走完它们很不起眼很是普通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