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日,庶妹自荐枕席,要给我夫君做妾,我嗤笑:就你?狗都不要!(完)

发布时间:2025-07-27 22:35  浏览量:2

成亲那晚,庶妹自荐枕席,要给我夫君做妾。

我半点没慌,倒是我千挑万选的夫君慌了。

他一脚踢飞庶妹:「就你?狗都不要!」

看见我,又开始哭唧唧:「娘子,我害怕……」

1

我大约能预料到苏莹会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前世她便是在我大婚当夜,身着一袭轻纱红裳,泪光盈盈地拦住正要返回新房的萧允,开口便是自荐枕席:"殿下,我知此举不合礼数,可我心慕您许久,哪怕只做个侍妾,能伴您左右便心满意足。"

倒非她对萧允情根深种,不过是惯爱抢我东西罢了。

前世萧允便没能抵住诱惑,新婚夜与她缠绵一处。后来更闹着要休我,改立她为正妃。

这一世我刻意避开她,另选了人嫁,她却仍使出旧招,妄图爬上萧瞬的床榻。

她拦住萧瞬时,我正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眼见她往前跨出一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柔声对萧瞬道:"我不求名分,哪怕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只要能留在您身边……"

她容貌确实出众,单论姿色,在苏家姐妹中堪称翘楚。尤其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寻常男子见了怕都要心软三分。

可萧瞬怎会是寻常男子?

他可是我精挑细选,整个大梁最不可能中美人计的人。

萧瞬,当今圣上第六子。

也是目前唯一被册封亲王的皇子。

市井流言说他喜怒无常,凶暴残虐,生得面如罗刹,从不近女色。更有传言称,他曾亲手将爬床的小宫女打成残废。

2

虽说流言未必全真,但满朝文武确实无一人愿将女儿嫁他。

我却偏要嫁。

不为别的,就冲那"亲手打残宫女"的传闻。

此刻苏莹再次向萧瞬表露心迹,我躲在假山后,边嗑着剥好的瓜子仁,边压低声音问身后的翠屏:"你说,苏莹和萧瞬对上,最后谁能赢?"

不过是场不用花钱的好戏,自然要看得尽兴。

翠屏没接话,默默往我掌心又塞了把瓜子仁,小声嘀咕:"好歹是姑爷,您倒真不操心。"

操什么心?

苏莹若在萧瞬这儿碰壁,自然皆大欢喜。她若得逞,我便亲自当回棒子,打散这对鸳鸯便是。

我人都在这儿盯着,难不成还会像前世那般,等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再为了苏家颜面替苏莹求侧妃之位?

自然不会。

3

于是我压低声音道:"咱们赌二两银子,我赌萧瞬不会上钩。"

翠屏显然没兴致陪我疯,却不妨碍我自己下注。

我打定主意,若苏莹还能像前世那般得逞,明日我便请旨和离,把正妃位子让给她,自己找个清净地儿养老。

若萧瞬能扛住诱惑,我便把前世受的委屈,好好清算清算。

这般想着,我饶有兴致地看向湖畔那二人。

不得不说,传闻实在偏颇。这萧瞬生得当真俊朗,许是承袭了西域母妃的血统,眉眼比大梁男子更显深邃。此刻身着大红喜袍,在朦胧月色下,倒像误落凡尘的谪仙。

离得远,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见他直勾勾盯着苏莹。苏莹面露喜色,嘴里说着深情告白,身子缓缓向他贴近。

两人距离越缩越短,眼见就要贴到一处。

身后的翠屏忍不住小声提醒:"小姐,您怕是要输了。"

我却丝毫不慌,回头比划着:"急什么?还没亲上呢。"

话音未落,忽听得"扑通"一声。

紧接着便是萧瞬惊天动地的喊叫:"鬼啊!"

望着在后院上蹿下跳的萧瞬,和湖中挣扎的苏莹,我愣了愣,问翠屏:"我错过什么了?"

4

翠屏面无表情:"您错过姑爷把二小姐踹进湖里的好戏了。"

萧瞬的喊声引来一群下人,我这假山后的小角落顿时藏不住人。连萧瞬都瞧见了我,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抱住我脖子:"快快快!有鬼!有个和你长得像的女鬼!"

我:……

这反应,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被勒得直喘气,拍拍他后背,他这才松开手,却仍死死攥着我胳膊,嘴唇发白:"我害怕……"

我:……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倒像极了小时候养的大黄——一受惊就往我脚边钻。

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别怕,不是鬼,是我庶妹。"

还是翠屏小声提醒,我才回过神。

我是反应过来了,萧瞬却还在状况外。他瞪大眼睛,眉头紧皱:"你庶妹?"

我点头。他指着湖中狼狈的苏莹就骂:"你大、爷的!大半夜装神弄鬼,活腻了是吧!"

骂完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扯我衣袖:"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5

看着王府里一众司空见惯的下人,我忽然明白萧瞬那些荒唐传言的源头了。

就在我惊愕的片刻功夫,下人们已七手八脚将苏莹从池子里救起。王府管家甚至贴心地命人取了条锦被裹住她湿透的身子。

萧瞬正暴跳如雷地嚷着要取苏莹性命,管家适时上前劝阻:"王爷,今日是您与王妃的洞房花烛夜,见血恐不吉利。"这话像道定身咒,让萧瞬剩下半句咒骂卡在喉咙里,他呆愣着缓缓转头:"当真?"

我端着茶盏轻呷一口:"大概如此。"

他周身戾气瞬间消散,委屈与懊恼在脸上交织,好半天才皱眉甩袖:"还不把这晦气东西拖出去!"

晦气东西?

我望着裹在锦被里瑟瑟发抖的苏莹,心底暗自点头——这形容倒也贴切。

我并未命人送苏莹回府,反而差人去苏府传话。深更半夜,若让禹王府的马车送个衣衫不整的未婚姑娘回去,明日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不定黑的说成白的,倒遂了这丫头的愿。

6

苏承运与戚氏赶到时,苏莹的哭声已从后院移到了前厅。戚氏人未进门,远远瞧见女儿跪在地上,眼泪便簌簌往下掉。苏承运倒沉得住气,瞥了眼苏莹,没问缘由反而皱眉望向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苏莹已扯住父亲衣袖,细声细气道:"都是女儿不好,不怪王爷……爹爹,我们回家好不好?"说罢又飞快瞥了萧瞬一眼,随即垂下眼帘,活脱脱像朵被风雨摧残却还要顾全对方颜面的娇花。

戚氏哪受得住这番做派,当即抹着眼泪质问我:"苏绛,你是莹儿亲姐,怎能纵着夫君欺辱自家妹妹?"

萧瞬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重重一拍案几就要开骂。我忙按住他肩膀,好说歹说才将人按回座位。

苏莹大概不知我在假山后看了全程,仍顺着戚氏的话头演戏:"母亲别说了,都是女儿不好……"她惯会用这种欲言又止的伎俩,让人忍不住往最不堪的方向猜测。上辈子我可没少在这上面吃暗亏,但有些亏,吃一回就够了。

看着眼前三人等要说法的模样,我慢悠悠理了理裙摆,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哦?你们说我家王爷欺负她?要不我让王爷纳了她进门当妾室如何?"

"妾室"二字一出,戚氏脸色骤变。她瞪圆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向我:"你……你……"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苏承运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妾"这个字,向来是他们心口的一根刺。

7

当年苏承运为仕途抛下戚氏求娶我娘,待官运亨通后又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后来更是在我娘怀胎八月时,与戚氏暗通款曲。趁我外祖一家远在边关无人撑腰,他竟要娶戚氏做平妻。我娘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通以苏家名声相劝,到底打消了他娶平妻的念头。可戚氏已怀有身孕,最终还是被纳进府中做了妾室。

许是因此,苏承运对戚氏母女格外宠溺。明明我是嫡女,吃穿用度却样样不如苏莹。即便如此,苏莹仍觉得是我与母亲抢了属于她们的东西,这些年来处处要压我一头。

上辈子我懒得计较,甚至在苏莹爬上萧瞬床榻的次日,为免她纠缠便主动提议让萧瞬纳她为侧妃。可她为争宠,竟买通下人日日往我饮食里掺避子药。苏承运知道后,只轻飘飘说了句:"没有子嗣又如何?你、妹妹能生,你是正妃,将来她的孩子不也得唤你一声母亲?当亲生的疼便是。"

同个爹生的,偏心到这般地步,倒真是可笑。

果不其然,此刻苏承运仍是指着我鼻子骂:"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让她做妾!我们苏家待你不薄,怎养出你这等没良心的东西!"

我挑眉看他:"苏家?您要不提,我都快忘了自己本姓宋。"

他意识到失言,脸色微变却仍强辩:"这么多年,我自问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我嗤笑出声,"我娘尸骨未寒,你就把我赶出主院住柴房,这叫待我不薄?寒冬腊月,下人都有炭火取暖,我却只能裹着单衣硬扛,这叫待我不薄?外祖千里迢迢托人送来的银钱,你问都不问就挪去给妾室女儿置办嫁妆,这叫待我不薄?我十岁那年重病垂危,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今日大婚的嫁妆,你可曾添过一件?"

看着三人铁青的脸色,我畅快地勾起唇角:"对了,让王爷纳妾的主意可不是我出的——是你们的好女儿,自荐枕席时亲口说的。"

8

苏莹大约未曾想到,我竟能听见她的私语。

我话音刚落,她本能地要辩解:"我哪有……"

可她辩解之词尚未脱口,一旁的萧瞬已率先发声。

"深更半夜穿得同索命冤魂似的,还想给本王当妾室?呸!白送都嫌晦气!"

他声调不高,却像掷了块石头进池塘,惊得满屋子人脸色骤变。

苏承运与戚氏的面皮红了又白,苏莹更是猛地一颤,整个人如被点了穴道般僵在原地。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萧瞬与那些围着她转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并非她勾勾手指、抛个媚眼便能随意差遣的。

瞧着女儿这般模样,苏承运与戚氏也品出几分滋味——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找我算账的架势,转瞬成了哑巴吃黄连。

戚氏抽抽搭搭抹眼泪,苏莹闷头垂泪,唯有苏承运沉默片刻,忽然软了语气对萧瞬道:"今日虽是小女莽撞,但她在你府上落了水,身子叫人看了去,王爷总该给个说法吧?"

嗬,这是急着要萧瞬负责了?

9

按常理,只要萧瞬咬死不认,苏承运为着女儿名声也不会声张,更奈何不了他。

可萧瞬偏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他皱眉瞥苏承运一眼,突然起身走过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刺啦"一声扯开苏承运的衣襟。

动作干脆利落,半分拖泥带水都没有。

等众人回神,苏承运已露出半片白花花的胸膛。

屋里顿时惊叫声四起,唯有萧瞬无辜地耸耸肩:"我也看了你,不如我也纳你当妾室?"

苏承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瞬鼻子想骂又不敢,最后指着我一顿威胁:"今日之事若敢传出去半分,坏了莹儿名声……"说罢拽着戚氏和苏莹匆匆离去。

苏承运活到这把年纪,怕是从未吃过这般哑巴亏。

一想到他方才气得发懵的模样,我心情大好,没忍住又摸了摸萧瞬的脑袋:"干得漂亮。"

他方才扯人衣裳时还面不改色,这会儿倒像突然反应过来,耳尖慢慢染上绯色。

湿漉漉的眼眸盯着我,满脸期待:"我真干得漂亮?"

那表情,就差把"快再夸夸我"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我心里莫名一软,竟觉得这个比我高半头的男人有点可爱,点头应道:"嗯,干得漂亮。"

话音未落,他眼睛倏地亮起来。

也不知脑补了什么,忽然往前跨一步,捞过我的手紧紧握住:"放心,他们对你不好,我对你好!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想要什么尽管说!"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我心跳漏了半拍。

果然,传言不可信。

10

萧瞬说到做到,不过半月工夫,便往我房里塞了堆东西。

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但凡他看得上的都往我这儿搬。

只是他挑东西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那些金灿灿的首饰浮夸得扎眼,大红大绿的布料瞧一眼都让人脸红。

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继续添置。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大婚那日起,萧瞬便对我热络得过分,仿佛我们已相识多年。

可我记得清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宴席上匆匆几面,我们几乎没打过交道。

莫不是重生一趟,我还失了段记忆?

正琢磨着,坊间忽然起了流言。

传的倒不是苏莹自荐枕席,而是我新婚当日便与苏承运断绝父女关系的"壮举"。

苏莹那些闺中密友皆是朝中同僚家的千金,消息传得飞快。

没几日,宫里便传来口头斥责,还给我禁了足。

我倒无所谓,反倒是萧瞬急得团团转,进宫跑了七八趟。

听说他在御前又闹又耍,皇帝被他缠得没法,这才解了我的禁足。

我甚是意外,饭桌上拦住他问:"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问题不难,可他像被雷劈中似的,整个人僵住,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回碗里。

他瞪圆眼睛看着我,不答反问:"你忘了?"

"我忘什么了?"

他筷子又是一顿,眼中闪过抹复杂情绪,闷声放下碗筷:"忘了便忘了,左右是不打紧的事。"

话虽如此,他却连饭都没吃便起身离开,留我一人对着满桌菜发呆。

我翻来覆去想,也没记起他说的"不打紧的事"是什么。

正琢磨着,翠屏忽然递来封书信,附耳低语:"那位说,成了。"

我看完信,将纸片凑到烛火上烧尽,唇角慢慢扬起。

"那咱们,就先送份大礼给他罢。"

11

我解除禁足的第二天,坊间便悄悄兴起了新的传闻。

传闻说,当年苏承运与戚氏恩爱异常,是宋家千金棒打鸳鸯,拆散一段有情人。

又说,我之所以和苏家断绝关系,是因为我在苏家本就没有地位,不如苏莹受宠,苏莹才是苏承运捧在手中的明珠。

这一番宠庶灭嫡的言论,自然引起部分大臣不满。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已经闹到了御前,皇上也只是斥责几句罢了。

传闻盛传的第五日,我让翠屏替淮王萧允和苏莹制造了一场偶遇。

不出所料,仅仅数日之后,萧允便三媒六聘,上苏家求娶。

对于我的行为,翠屏难得露出些不满的情绪。

「明明她造谣诋毁您,您为什么还要替她谋这么好的姻缘?」

她问这话的时候,我正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纳凉。

「谁说,就一定是好姻缘呢?」

上一世,萧允大婚之日和苏莹宿在一起。

知道苏承运真正宠爱的是苏莹后,萧允为了拉拢苏承运,更是默许了她那些施在我身上的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后来,他甚至利用我,设计灭了我母族宋氏一门,然后一杯毒酒要了我的命。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上一世死前,他将毒酒灌进我嘴里的情形。

他说:「苏绛,你以为苏莹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吗?」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像你这般丝毫不解风情的女人,本王根本就不会娶。」

啧,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虽然迄今为止,我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重活一世。

但丝毫不影响我清算上一世的那些恩怨。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感叹。

「两条蚂蚱绑在一条绳子上,一炸炸一串,省事啊……」

12

萧允和苏莹大婚,比我预期的还要早些,和上一世我同他成亲的时间相差不多。

他们婚礼之后没多久,朝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裕县因接连大雨造成洪灾,淹死了数百人。

这是天子继位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严重的灾害Ṱü₋。

上一世,洪灾出现之后,朝堂之上,以苏承运为首的几位大臣,便请命让天子派雍王萧珏前去赈灾。

雍王这一去,便再没能回来。

现在想来,在一众皇子中,萧珏的能力最为出众。

萧允想谋太子之位,萧珏的死,应该少不了他的手笔。

然而这一世,南裕县灾情还未传入京城,萧珏就病了。

他缠绵病榻数十日,萧瞬和他感情好,还带着药材上门瞧过一两次。

果然,这一次朝堂之上,再没了让皇子赈灾的声音。

而皇上听了谏言,封苏承运为钦差,前去南裕县赈灾。

他到的时候,洪水虽然已经退了,但瘟疫开始横行,频频有暴民趁机作乱。

这些消息时不时传入京城,令京中的氛围愈发紧张。

苏承运赈灾的好消息还没传回来,转眼却到了皇后的寿辰。

皇后信佛,前有灾情未平,她本无心办寿辰宴。

但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苏莹竟提议,趁这次寿辰宴,让朝臣们捐银筹款,作为赈灾款送往南裕县。

提议是个好提议。

不出意外,帝后也答应了下来。

寿宴那日,男眷席设在琼枝殿内,而女眷席,则设在御花园里。

我与萧瞬分开,刚到御花园,就看见两个月没见的苏莹。

她满面春风,正和一众贵女谈笑风生。

那群贵女看见我,开始窃窃私语。

「就是她?大婚之日,和你父亲绝关系的那个?」

「也不知道禹王殿下是哪根筋打错了,瞧上这等不孝之人。」

……

苏莹自然也看见了我,不知对那群贵女们说了句什么,起身盈盈朝我走来。

她亲热要来拉我,甜甜唤我:「姐姐。」

我和她的关心的关系,自然没好到这个地步。

有上一世的前车之鉴,我也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于是不动声色地朝她扯了下唇角。

「哟,这不是淮王妃吗?真巧。」

我将手故意藏在衣袖里,她没牵住,只能拉住我的手腕。

「姐姐怎么如此生分?咱们是一家人,难不成当真要离了心吗?」

明明说着亲热的话,但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她的表情却微微一变,透出一股子阴狠劲。

甚至特意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挑衅。

「苏绛,别以为离了苏家你就能享福了,你的东西,我都会抢过来的……」

说完,便猛地一拉我的手臂,惊叫一声往后栽去。

13

苏莹小产了。

而且在旁人眼里,是我推的她。

上一世,苏莹这一招让我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

这一世,看着她故技重施,看着那一众贵女,同上一世那般,纷纷在皇后面前,作证指责我的时候。

我便觉得好笑。

我这么想,也当真笑出了声。

「母后,你看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悔改!」

说话的是长公主萧婉宁。

上一世苏莹针对我的时候,她没少帮腔。

但皇后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下定论,而是抬眼看我,问:「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我恭敬行了一礼,才道:「娘娘,凡事讲求证据,诸位都说是我推的淮王妃,可拿得出证据?」

萧婉宁和一众贵女,大抵是没见过我这般「不要脸」的人。

她们纷纷「义愤填膺」道:「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就连小产的苏莹,也忍着疼,被人搀扶着从后殿出来,泪眼盈盈质问我:「姐姐,你我姐妹一场,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14

苏莹捂着小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恁地惹人怜惜。

她会演,我也会。

我微微蹙眉,轻声叹了一口气,才幽幽道:「都说了,凡事讲求证据,你说是我推你,就得拿出我推你的证据。」

苏莹眼眶通红。

「姐姐这是什么话,依你的意思,我还会害肚子里的皇嗣不成?」

我:「谁说得准呢?」

我这一句略显嚣张的话,明显让她气血不顺。

她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几乎站不稳。

好不容易被人扶住了,又强撑着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皇后。

「求母后替我未出世的孩子做主。」

皇后能稳坐后位数十年,这种情况,她自然不会偏信,更不会着急下结论。

她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缓缓开口。

「她们都说看见了,自然是人证。你说不是你,可有证据?」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自然有。」

我望向苏莹,轻声问:「你说是我推你,我想请问,我用的是哪只手推的你?」

我气定神闲,丝毫不慌的模样,苏莹明显有些慌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道:「右手。」

「右手?」

我轻笑着,将一直藏在衣袖中的手,暴露在众人面前,挑眉问苏莹。

「淮王妃倒是说一说,我用这样的一只手推你,你的衣服上为什么连个手印都没有?」

此时,我原本白皙光洁的手掌之上,满是被烫伤的水泡,肿得不成样子。

上面敷着一层黄褐色的药粉,时不时有脓水渗出。

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衣袖上便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和着黄褐色药粉的血手印。

这些个贵女们哪儿见过这种的画面,顿时有人干呕,有人倒吸凉气。

我将手缓缓收回藏在袖子里,向皇后解释。

「我前两日不小心烫伤,大夫说,烫伤不能包扎,我就是怕这副模样冲撞了贵人,因此才一直藏着。」

说着,又望向苏莹,学着她的模样,装作委屈道:「也不知道淮王妃,为什么要如此污蔑我……」

苏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大概也是真的慌了,竟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姐姐用的是左手,是、是我记错了。」

「哦?左手?」

我挑眉,伸出与右手情况一模一样的左手,反问她:「你接下来该不会说,我没有用手,就推了你吧?」

15

在座的贵女皆出自名门贵族。

深宅大院里的那些腌臜事,早就见得多了,更何况是深居后宫的皇后。

几乎不用我解释,大家都明白了过来。

皇后历来不喜这些钩心斗角的把戏,只说了句「交由宗人府查」,便草草结束这场闹剧,散了宴席。

出宫的时候,男眷席上的萧瞬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他五官都要皱在一起去了,说话还是没个把门。

「那个鬼一样的丑女人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往墨缸里泡过啊?心思也太恶毒了!要我说,就应该把她塞回娘胎里,好好回炉重造重造!」

他这么护着我,虽然我很感动,但还是忍住不想问。

「你这些粗话,都是跟谁学的?」

他脱口而出:「旻阳侯家的小侯爷啊,怎么了?」

哦,京中出了名的,爱混迹市井的纨绔子弟。

难怪。

萧瞬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不会不妥,还在喋喋不休。

「怎么一进宫就遇到这倒霉破事?这皇宫可能和你八字不合,以后咱们不来了。」

这哪儿是能说不来就不来的?

我知道他说这些话是想哄我。

也觉得,他此时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正想调侃他两句,马车却倏地停下。

驾车的小厮小声提醒:「王爷王妃,是淮王殿下。」

萧瞬明显不喜欢萧允,不耐烦甩手:「快走,快走,当没看见。」

他想走,萧允可不给机会。

「六弟,容我与禹王妃说句话。」

他话音一落,萧瞬头上的青筋便跳了一跳。

「我的王妃,你想和她说话就让你说吗?做梦!」

要不是我拦着,他怕是要直接冲出去,给萧允一拳。

对于萧允这个糟心玩意儿,我实在没什么好同他说的。

上一世,他喂我毒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怕一看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忍不住直接提刀杀了他。

于是隔着车帘冷声道:「淮王殿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不说为好,我怕我家王爷误会。」

这句话,既是拒绝萧允,也是安抚萧瞬。

果然,我的话一出口,萧瞬的表情便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甚至还咧开嘴,「嘿嘿」傻笑两声,一股子憨劲。

我话说得直白,萧允也没有强求,只是轻笑一声。

「哦?看来六弟真是娶了一个好新妇。」

我也笑,一语双关。

「比不得你,新妇更好。」

16

苏莹谋害皇嗣,用皇嗣嫁祸我的这个案子,虽然交由宗人府查办,但此事可大可小。

苏承运是首辅,又是钦差,在外替天子赈灾。

如果赈灾有功,萧允也不再追究,这件事便能大事化小。

不仅是我,苏莹和戚氏也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在苏莹被押进宗人府的第二日一早,便有一匹快马,由苏府飞奔出了城。

但我太了解苏承运这个人了。

他为人贪婪,当年为了往上爬,不惜抛弃和自己有白首之约的戚氏。

为官数年,暗中收到的贿赂,也不知凡几。

此次他揣着那么多赈灾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丝毫不动心?

果然,戚氏和苏莹的求救信还没送出去,皇上便收到一封来自南裕县的血书。

书中说,有百姓在河岸上,发现原本应该用条石和石灰修筑的堤坝,变成了流沙。

百姓到县衙击鼓要求彻查,却被苏承运当成暴民镇压。

洪灾之后虽瘟疫不断,但苏承运非但不救助百姓,反而将初期感染,尚有一线生机的百姓送进疫村,一把火烧了。

大火之下,哭声惊天动地,死的全是大梁的子民。

书中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字字泣血。

送信来的告密者甚至说,像他那样的带着血书,不远千里上京的人有很多。

但都被苏承运捉住,尽数杀了。

而那人在将血书送出后,也死在了皇宫门口。

诚然,那书中所言,有渲染的成分。

但皇上还是暴怒,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

大理寺查案很迅速。

苏承运赈灾还没回京,他那些贪污和罔顾人命的罪证,便悉数摆在了天子的龙案上。

前后不过三天,苏莹谋害皇嗣,企图利用腹中孩子嫁祸我的真相,便被还原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牵扯出,她与苏府门生私订终身,珠胎暗结。

我大婚之日,利用秘药和合香,意图勾引萧瞬的案子。

翠屏将这些消息带回来的时候,萧瞬正在我面前指天发誓。

「就算我中了那个叫什么什么的香,我也不可能被她勾引的。」

17

这我自然知道。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把美人错认成女鬼。

也没有哪个男人,能把一个衣衫半露,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一脚踢进湖里。

看着神情认真,生怕我误会,不停解释的萧瞬。

我没由来地,心情甚好。

或许是近来相处得多了,我越发觉得,他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大概因为他母亲是西域进贡的美人,他身份特殊。

所以就算受宠,他也自小就不在天子的太子人选考虑之列。

也许正是因为没人教他帝王之术和政事,才造就他如今随心随性的性子。

对于他这副随心的性子,我丝毫不觉得反感。

尤其在他明明生气,却还是皱眉,一脸担忧地问我「苏家这一倒,会不会连累你?」时。

我瞬间失笑,也越发觉得,自己似乎没嫁错人。

「放心。」我温声安抚,「我不会有事,毕竟……我大婚当日,就和苏家断了关系,不是吗?」

18

苏莹大概没想到,她那些诋毁我的谣言,会在这个时候,让我省去不少麻烦。

我也没想到,原以为苏莹只是单纯地想抢我的东西,可她竟还有与人私通这一条。

难怪,她会如此铤而走险,选择在我大婚之日冒险。

宗人府的大门,一如上一世我见到的那般森严。

上一世,我被苏莹诬陷谋害皇嗣,在这儿被折磨得去了半条命时,她曾来看我。

那时候,她屏退众人,脸上挂着胜利者一般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我,言语轻蔑。

「苏绛,你是正妃又怎样?还不是像狗一样,被关在这里。」

她说:「没错,我就是故意陷害你,可是怎么办,你没有证据。」

如今,换我来看她。

我原本也想像上一世她嘲讽我那般,好好出一口恶气。

但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却突然发现,有些索然无味。

倒是她,瞧见我,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目眦欲裂地朝我吼。

「苏绛,都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凭什么!你的一切明明应该是我的!

「你娘的正妻之位、你的嫡女之位,还有你的一切,原本统统应该是我的!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这番话,我上一世死前,她也来同我说过。

只不过上一世,她有苏承运撑腰,又正值萧允恩宠,满面春风。

完全不似现在这般,形如疯妇。

我皱眉摇头:「啧,可怜。」

大概她宁愿被我嘲笑,也不愿从我嘴里听见这两个字,竟当真发了疯一般,朝我扑来,想要掐我脖子。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听见萧允的声音,苏莹顿时像被雷劈中一般,猛地一怔,僵在原地。

19

萧允带着毒酒和白绫来,我丝毫不意外。

天家颜面向来不容侵犯。

苏莹与人私通,还设计勾引皇子,成功嫁入皇室,无异于在天家的脸上,甩了一团墨点子。

萧允这个人向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身边也不留无用之人。

苏家要倒了,苏莹也绝无活路。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他的容貌和上一世相比,没什么变化。

还是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揍一顿。

看见我,他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落在苏莹身上。

苏莹虽然傻,但没傻到,看见毒酒和白绫,还不明白状况。

面对死亡,她终于知道害怕了,一个劲地求饶。

直到我出了宗人府,都还能听见她凄厉的叫喊声。

萧允追出来的时候,苏莹的咒骂声还没停。

翠屏难得感叹一句:「咎由自取」。

话音才刚落下,我便听见萧允的声音。

「等等。」

我并不想等,但奈何他的脚程快,三两步便走到我前头,拦住我的去路。

虽然不耐烦,但现在没到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我只能朝他扯扯唇角。

「淮王殿下可还有事?」

萧允没说话,定定地望着我,一双眸中,情绪不明。

好一会儿,才听他问:「苏绛,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这句话问得突兀,令我有些诧异。

「淮王殿下何出此言?」

萧允的目光仍旧落在我身上。

「只是觉得你很眼熟罢了。」

我实在不乐意同他在大街上这般闲聊,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京中宴会多,见过一两面并不稀奇,还有,为全礼数,请淮王殿下唤我一声禹王妃,或者弟妹。」

我说完这句,也不看他的反应,带着翠屏便上了马车。

但即便离开一段距离,隔着车柩,还是能感觉到他如刀一般的视线。

那个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上一世,他诓骗我带假圣旨前赴边境,送我离京时,就是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

一想到因为那张假圣旨,外祖父背负罪臣骂名被斩首,我的额头便突突跳两下,心中忍不住暗暗盘算。

如今苏莹一死,苏承运再怎么挣扎,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苏家一倒,朝上的风向立马就会变。

那些和苏家一起暗暗拥立萧允的那些大臣,也会渐渐消停了下来。

ṱŭₜ就连萧允,势必也会安静许多。

他倒是想韬光养晦,徐徐图谋。

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他不动,逼他动不就好了?

想到这儿,我轻轻揉揉额角,吩咐翠屏。

「传信给那位,计划提前吧。」

20

入秋的时候,驻守兰玉关的将领,发现羌国在边境悄悄集聚士兵。

几番交战之下,他们在敌将的军营中,发现了印着淮王萧允印鉴的书信。

这个消息一传入京城,满朝哗然。

自然,书信是假的。

因为那封书信上的印鉴,是我按照上一世记忆里的纹样,拓印下来的。

虽然那封信是假的,但萧允与羌国大皇子之间,这几年一直在秘密联系,却是真的。

派去羌国的使臣不过刚表明来意,羌国大皇子便主动将那些来往的信件交了出来。

毕竟,比起和大梁皇子合作,谋不知道能不能稳定的利益。

大梁内乱时,他们更乐意踩上一脚,搅乱一池浑水,坐收渔利。

证据传入京城,皇上还未做出裁决,便气晕了过去。

而萧允这时候,竟趁乱逃了。

正值中秋佳节,皇上昏迷不醒,淮王逃匿不知所踪。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只有萧瞬这个没什么复杂心思的人,还要闹着拉我去逛一年一度的中秋夜市。

我拗不过,只得陪他同去。

朝堂之上腥风血雨,民间百姓倒没受到什么影响。

夜市办得热闹极了,人也是熙熙攘攘,看不清前路。

人太多了,我原本是怕走散,才拉住萧瞬的衣袖。

但不曾想,下一瞬,就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问我:「那个瞧着不错,咱们去买一串吧。」

但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般。

靠得近了,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牵着我的这只手,从手腕到手臂都是僵硬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成亲这么久,不知是何原因,他一直未找我圆房。

但明明是个皇子,成年之后应该有好些通房婢女才对。

他却还像个头一次牵女子手的愣头青似的。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点头道:「好,你喜欢的话,咱们多买几串。」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中了他哪一根筋。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猛地松开我的手。

「好,你在旁边等我,我去买。」

然后红着耳朵,同手同脚,朝糖葫芦摊贩走去。

我想提醒他,但还未喊出口,面前就晃过一个人影,遮挡住了视线。

紧接着,我的口鼻突然被人捂住,脖颈处更是被人重重一击。

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21

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脚是被绑住的。

眼睛被黑布蒙着,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除了我,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淮王殿下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稀奇。」

被猜到了身份,萧允索性也不遮掩,摘掉了我眼睛上的黑布,朝我勾唇一笑。

「没想到禹王妃如此聪慧,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也朝他笑:「没想到淮王殿下手段如此下作,我也小瞧你了。」

我没表现出害怕,他似乎有些意外。

「禹王妃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找你?」

我挑眉反问:「难道淮王殿下不是想拿我要挟萧瞬,逼他助你夺位吗?」

萧允似乎是被我这个问题逗笑了。

他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竟突然问我:「知道吗,前两日,我突然做了一个梦。」

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直觉似的,我突然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道:「我那个梦里,四弟死于赈灾暴乱,五弟因私自调兵,被削了权。而你……则嫁给了我,成为我的正妃。」

我的心跳猛地漏掉两拍。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自己略微干涩的声音。

「不过是个梦而已,难不成淮王殿下,竟还当真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勾唇,挑眉问我:「哦?真的只是梦吗?」

22

萧允显然并不认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他起身慢慢踱步,围着我绕了两圈。

「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一个梦,可它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忍不住怀疑,究竟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他说着,突然蹲下身,死死盯着我。

「你知道吗?原本我能登上那个九五至尊之位,但是现在,我却只能东躲西藏,沦落至此。」

「我怀疑过四弟,也怀疑过五弟,但是思来想去,却想起,还漏了一个和我梦境里,轨迹完全不一样的你。」

我的心微微发紧,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哦?淮王殿下的梦里,我是什么样的?」

「你?」

他突然挑唇,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我的梦里,你可是我的正妃呢,我们恩爱异常,最后携手登上帝后之位。」

我不动声色地朝他挑眉:「所以,就因为我嫁给禹王殿下,你便怀疑,是我将你害到这般田地的?」

他突然挑唇,回答滴水不漏。

「单凭你?若我猜得没错,你身后还有人吧。」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我知道,他猜到了。

他猜到是我与人在背后联手,搅了他的计划。

但他还不确定,我是不是同他一样,知晓前世的轨迹。

所以,他在试探我。

试探我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原本我还有些紧张,此时知道他捉我的原因,反而松了口气。

我挑眉望向他,朝他笑。

「既然你知道了,捉我来,不会仅仅是让我听你讲,这些玄又玄的故事吧?」

果然,他闻言眯了眯眸子。

「哦?那你身后的那人,是四弟?还是五弟?」

我笑意未减:「你猜。」

萧瞬并不傻,只一瞬间,便发现了我的意图。

他嗤笑一声,问:「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

见我默认,他竟直接笑出了声。

「萧瞬那个没什么心计的傻子,早就被引到别处去了,你难道还要指望他来救你吗?」

我也朝他笑:「你也说了,我身后是有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认为,我等的人是萧瞬?」

仿佛印证我的话似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一阵金戈碰撞之声。

紧接着,便响起萧珏的声音。

「三哥,母后说了,只要坦白一切,她一定会替你向父皇求情。」

23

萧珏带人冲进来的时候,萧允的剑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他们两人终于撕开虚假的兄弟情谊,冷面对峙。

萧允冷笑:「原来是你啊?四弟和禹王妃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自然不知道。

上一世我祖父被斩首之前,曾同我感叹。

「淮王萧允心胸狭隘,为争储君之位,定然不会放过祈王,他虽有才,可手段阴狠,绝非明君之选。」

「可惜,祈王并无争储之心,若是雍王还活着,应当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吧……」

直到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明白萧允的野心。

于是,我重生醒来的第一天,就秘密潜进了雍王府,与雍王萧珏达成盟约。

他进宫谏言,促成我与萧瞬的婚事。

我替他筹谋,斩断萧允苏家这根臂膀。

经历过上一世,我自然知道,萧允没有母族根基,不过是靠着苏家,才在朝堂上渐渐站稳脚步。

但苏承运,本就是个本性贪婪的烂泥坑,他想靠着苏承运一步登天,苏承运也能将他拉入泥潭里。

这一世,我早有戒备,让外祖给我调了他的得力弟子翠屏过来。

翠屏心思缜密,功夫高强。

萧允以为在集市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我。

实际上,翠屏早就瞧见了。

甚至偷偷跟着,找到他的藏身之地,传信给了萧珏。

萧珏会来捉拿萧允,我丝毫不意外。

倒是萧允,一时无法接受似的,声音阴沉地质问。

「为什么偏偏是你?从小父皇就偏心你、宠爱你,凭什么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他甚至还凑在我耳边,咬牙问:「为什么,就连你也要选择他?」

这还是我两世以来,第一次看见萧允如此失态。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甚至稍一用力,就会划破我的喉咙。

可我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挑眉问他。

「你既然做了那个梦,就应该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啊?」

萧瞬闻言,猛地一怔。

「你说什么?你说,我的那个梦是……」

我缓缓勾唇:「没错,你梦里所有的事,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24

上一世,雍王萧珏死得突然。

雍王去世后,萧允唯一忌惮的,就是和我外祖一起,远在西戎边境,手握十万兵权的祈王。

于是苏莹陷害我的同年秋天,羌国同时在兰玉关发起战乱。

外祖重病的消息传入京中的时候,我坐立难安,求萧允同意我前往西戎边境探亲,没想到他欣然同意。

甚至还贴心地安排,让我和传旨调军增援兰玉关的传旨官一同前去。

那时,我死也没想到,那道圣旨和那个传旨官,是萧允替我准备的陷阱。

直到外祖和羌国兵退,圣上的问罪书下来,我才恍然大悟,我被利用了。

我祖父不会怀疑我,而祈王不会怀疑我祖父。

萧允就是利用这一点,来除掉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唯一障碍。

无诏私自调军,是诛九族的死罪。

祈王虽然被剥夺兵权,免于一死。

但身为外祖的主将,却丝毫没有逃脱的可能。

而那时候,那个假传圣旨的传旨官早就自缢在家中,只留下一封指认我的最己书。

我辩无可辩,申冤无门。

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一家,被推出午门斩首。

而我,被萧允灌下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

不管是做梦也好,还是重生也好,萧允定然知道这些。

几乎一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问:「果然是你?

「是你找上四弟,一同设计让苏承运去赈灾,趁机搞垮苏家!

「也是你们,设计拆穿我与羌国皇子通信,将我逼到这副田地!」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分心。

我原本想趁他分神的间隙,寻机会脱身,便没有否认。

「没错。」

果然,下一刻他的声音骤然不稳。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猜到是你们!」

「三皇兄……」

萧珏应该是想劝他先冷静下来。

但他一开口,却激怒了萧允似的。

他猛地一用力,剑锋骤然贴近我的喉咙,压出一丝血痕。

萧珏瞬间就不敢动了。

而萧允,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话刺激到,说话竟开始语无伦次。

「明明该死的是你,是四弟、是五弟,是你们!明明我才是太子!我才是皇上!」

他每说一个字,手中的剑都在动。

「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死吧,或许死了就能重新开始了!」

他说着,手上用力,就要拿剑抹我的脖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屋外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扎在他的胳膊上。

他吃痛,瞬间失了力。

我趁机反手狠狠一推,直接将他推进萧珏的包围圈里。

直到这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朝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而这一看,就看见萧瞬表情凶狠嗜血,猩红了眼眶,挽弓直指萧允的心脏。

25

萧瞬的第二箭,射中萧允的胸口,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好歹,他没死成,被强行救了回来,押入大理寺,等待皇上醒来定夺处理。

大局已定,萧珏渐渐成了禹王府的常客,一切似乎已经风平浪静。

除了萧瞬,自从那天救下我之后,整整一个月,竟再没有理过我。

不管我是问话,还是装可怜,抑或变着法逗他,他都不曾开口说过一țůⁱ句话。

甚至面无表情,连眼神都不给我一个。

我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萧珏看不下去,不知是劝还是气的一句:「既然六弟不喜欢六弟妹,不如我做主,求母后允了你们和离吧。」

他的脸色才终于变了变,半夜悄悄潜进我房里。

他进了屋也不出声,跟鬼魅似的,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我。

我在熟睡中,感觉背后瘆得慌,一睁眼,差点被吓了个半死。

即便这样,他还是面无表情同我对视,一句话都不说。

对于这种情况,我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感觉有些无力,忍不住叹气问:「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

「你明明喜欢四哥,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我微愣,也不解。

「我什么时候心仪雍王殿下了?」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翠屏传话,是先传给他,而不是传给我?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明明是控诉的话,但由他说出口,竟有几分委屈巴巴的。

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竟突然跳出,那天他挽弓射箭时的表情。

那时候,他大概是真的想杀了萧允。

猩红着眼的模样,宛如地狱而来的罗刹,也像极了传闻中嗜血残暴的样子。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那副模样,只是因为像他所说的那般,害怕再也见不到我。

我的胸口便忍不住一阵发软,开口时,就连语气也软了几分。

「我若是心仪他,为什么要嫁给你?」

这句话像是问倒了他似的。

他微微一愣,一句话又问回了原点。

「对啊,明明你连小时候说要嫁给我的事情都忘了,为什么还会嫁给我……」

「对啊,我明明……」

我嘴快,问到一半才发现不对,不由微微皱眉。

「我小时候什么时候说过……」

话还没说完,我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些画面。

我微怔,竟隐隐想起,我大约是说过的。

就在八岁那年,我娘去世之后的那一年除夕。

26

那一年,我被戚氏和苏莹赶出主院后,住进了柴房。

至此之后有一段时间,他们似乎忘了我的存在。

就连除夕夜里,年夜饭都没有人来叫我。

或许是他们其乐融融的景象太刺眼,我不忍看,便揣了两个铜板,悄悄出了府。

那一夜,京中的夜市极其热闹。

人很多,多到就连我的钱袋子被人摸走了,也没有察觉。

直到我站在糖葫芦摊贩前,发现仅有的两个铜板丢了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红彤彤的糖葫芦真的很好看。

我娘在世的时候,时常都会买几串。

那时她总会哄我吃,可我却不喜欢糖衣下山楂的酸味。

其实,买不着我也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我也不是真的想吃。

可就在我准备给摊主道歉的时候,身边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看你站很久了,你喜欢吗?」

我一抬头,就看见身边的华服少年。

少年的眼睛很好看,墨里蕴着一抹蓝,不太像大梁人的长相,我不由有些警惕,便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见我不答,他以为我没听见,又问了一句:「你喜欢吗?我可以送你一串。」

我摇头:「我娘喜欢。」

他又问:「你娘呢?」

「我娘死了……」

我说完这句话,少年明显愣住了。

他似乎以为戳到了我的痛处,好Ṫûₕ一会儿才不自然地道:「对不起……」

那时,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真挚,ṱű₍我竟不自觉地放下戒心,朝他摇头:「没关系的。」

也许还是觉得抱歉,少年的语气甚是豪迈。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买得起的,我都可以送一个给你。」

年幼的我仅仅思考了片刻,便道:「那你可以送一个夫婿给我吗?」

那时的我其实并不太知道,夫婿是什么。

但还是在他微微诧异的目光里,认真解释:「我娘说,这天下最难得的,就是一个好夫婿,我想要一个好夫婿,你能送我吗?」

他似乎有些犯难,挠了挠头道:「这个应该不行……」

但看见了我失落的表情,他又立马改口:「不过等你长大以后,你可以嫁给我,我应该可以做一个好夫婿。」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诚恳,又或许是少年的笑容太过于醉人。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应了。

「好!」

那一晚少年将我送回苏府后门,分开时,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要我记住他的话。

但那时戚氏等在后门,见着我便破口大骂。

她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少年当时说的什么,我根本没有听清。

生活还在继续,年幼时偶然的相遇,和连誓言都算不上的对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连那一夜遇到的少年,我都忘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记得。

眼前表情委屈的萧瞬,和记忆里的少年渐渐重叠。

我没忍住,心中越发柔软,鼻头也一阵发酸。

不想让他看出异常,也不等他反应,我往床榻里挪了挪,拍着空出的位置示意:「先上来吧。」

他应该是有些心动的,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表情踌躇。

我也不劝,径直躺下。

过了许久,才感觉旁边的床榻微微塌陷。

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和他刻意保持距离,略微僵硬的身体,我心中越来越软。

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缩进他怀里。

「对不起。」

我的声音很轻。

是为我忘了他。

也为我没有顾及他的情绪。

他半晌没有反应。

就在我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突然反手紧紧搂住我。

紧接着,是他略带几分霸道的嘟囔。

「这一次先算了,下不为例。反正你嫁给我,你只能是我的。」

我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缓缓勾唇,点头应。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