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中考失利，找大舅借30元复课钱失望而回，走出不远姥姥追上我

文/清华 讲述人：张美玲

（为了方便阅读，文章采用第一人称叙述，部分情节虚构处理，请理性阅读）

我叫张美玲，出生在辽南农村，村子不大，稀稀疏疏住着百八十户人家。

我们这里是沙土地，适合种植花生和地瓜，粮食以苞米、大豆和谷子、糜子为主。

沙土地优点是种植地下结果实作物高产，缺点是不存水，最怕遇大旱年头，有可能颗粒不收。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我是家里唯一女孩子，父母一点不重男轻女，相反，我成了家里宠儿，就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格外疼我。

有好吃的好玩的总先紧着我，哥哥弟弟也总护着我，连闯点小祸都能被轻易原谅。

我家离姥姥家6里路，姥姥家住在海边，小时候我就爱跟母亲去姥姥家。

因为大舅家有一艘小渔船，他经常夜里下海捕鱼，捕到大鱼拿集市上卖，小鱼留自己吃。

出海不是每次都能捕到鱼，由于船小，偶尔遇风浪大，有时空手而归，再一个，出海危险性很高。

每次我和母亲去姥姥家，大舅捕到大鱼就不卖了，留中午炖给我们吃，临走，大舅再让母亲带一条鱼回家。

母亲一再推辞，知道大舅家不富裕，大舅是姥姥唯一的儿子，他上要给姥姥养老，下要养活自己的四个孩子。

家里除了种10多亩地，全指望大舅捕鱼卖几个零花钱。

舅妈在家种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一次，我在姥姥家住，赶上舅妈拔大白菜。

大白菜拔完，为了方便储存，就地挖一个2米深坑，上面横竖搭几根木棍，再放几捆苞米杆保温，培一层土，一个简易菜窖子就搭好了。

然后把大白菜、萝卜摆在菜窖里，这样可以吃一冬天，确切地说，能从十月份吃到明年五一。

我和表姐没闲着，我俩找一个大筐，将大白菜装筐里，找根木棍抬着往菜窖口送。

舅妈下到菜窖里，我俩把白菜一颗颗递过去，舅妈在窖里码放整齐。

等我们把整颗白菜全部拿完，舅妈从菜窖里出来，看见满地烂菜叶，她弯腰一个个捡起来，单独放进菜窖一边。

我很不解，问舅妈烂菜叶留着干嘛，舅妈说：“过几天收完山腌酸菜，菜叶单独腌一缸，留冬天包菜饼子吃。”

我说：“这么多好白菜不够吃吗？菜帮腌酸菜汤都是黑的，吃完胃口直反酸水。”

舅妈说：“一大家7口人，两缸酸菜，一窖白菜，加上萝卜、土豆，省着点吃能吃到明年春天，你那两个表哥，正是半大小子能吃的时候。”

是啊，母亲常念叨：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有等我们成家立业，才能理解这句话涵义。

我这个馋猫为了吃鱼，刚放寒假，趁海没封冻，缠着母亲送我去姥姥家住几天。

只要不刮大北风，几乎每个傍晚，大舅都会背着小包朝海边走去。

大概凌晨三点，我在睡梦中听见开门声，仔细听，是大舅蹑手蹑脚回来了。

这个时候舅妈会起来，给大舅热一碗粥喝。

天亮，等我起来，以为舅舅要去集市上卖鱼，结果看舅舅和舅妈正在厨房把鱼收拾干净，说中午炖给我吃。

姥姥悄悄告诉我：“你在这，舅舅捕到大鱼也不去卖，平时你表哥表姐想吃鱼，舅舅可没这么惯着他们。”

我回家说给母亲听，母亲说：“舅舅对你这么好，将来有出息了，可千万不能忘了这份情，得好好报答他。”

我使劲点点头：“妈，我记着呢。舅舅对我的好，我都刻在心里，将来一定好好孝敬他，绝不会让他白疼我。”

每次母亲去看望姥姥，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带上，那时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母亲会攒几个鸡蛋，再挖两瓢小米，路上买一斤白糖送给姥姥。

舅舅家住在海边，盐碱地庄稼长的不好，像小米和黄米这些作物，种了也不长。

其实，我家日子过得不比舅舅家好，舅舅好歹靠捕鱼能卖点零花钱，我家单一种地，赶上风调雨顺，打的粮食够吃一年，遇上干旱，粮食吃几个月便没了，母亲只好带着我们，去地里捡地瓜，拦花生充饥。

不得不说，80年代的亲情格外浓厚。那时没有太多花哨的表达，却藏在每一个实在的举动里。

逢年过节一大家子挤在老屋里包饺子，唠家常，长辈把菜往孩子碗里夹，兄弟姐妹凑钱给老人买件新棉袄，谁家有难处，亲戚们不用招呼就主动搭把手，那份血浓于水的牵挂，实实在在暖着每个人的心。

岁月如梭，转眼间来到1984年，我参加中考。

本来我小学成绩一直挺好的，上初中也是班级前十名。谁知初三下学期，我脑袋像是生了锈，课本上的字怎么看都不进心里，成绩也跟着下滑。

眼瞅着来到中考，那时剑在弦上，不得不发，结果我代数只考了60分，刚刚及格，幸亏我语文成绩好，写作文是我强项，但因总分低于中考分数线，我落榜了。

考试前，我想着用语文成绩平均一下代数分数，本来胜券在握，感觉考上师范学校没问题。

甚至我都想好了，录取通知书下来，我马上去告诉舅舅和姥姥，我还脑补一下，舅舅特意提来一条鲜活的大鱼，亲手炖了满满一锅奶白的鱼汤，盛在粗瓷大碗里递给我，庆祝我中考考上理想的学校。

如今，我中考失利，哪有脸去见舅舅啊？

当年中考成绩单贴在镇上一所学校黑板报上，镇上离我家17里路，我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往家走。

一路上懊悔不已，汗水湿透衣背，我顾不上擦汗，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

来到村口，我不敢直视迎面走过来的邻居，生怕他们问我考多少分？

推开家门，母亲看我头发贴在脸上，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一下子就看出来我没考上。

这一年，家里正给哥哥盖房子。

哥哥在房场搬大石头，父亲用石头砌地基，为了省钱，但凡父亲和哥哥能干的活，都自己干。

母亲说，等砌墙时再请个瓦匠来，那时雇瓦匠砌墙不但给工钱，还要管三顿饭。

弟弟读小学六年级，家里多年攒下点钱，全拿来买盖房子材料了，好像钱不够，父亲找二叔借500元。

我没心思听母亲说啥，重重的躺在炕上，心里难受，有悔恨有不甘心。也许太累了，我躺着睡着了。

第 二天，父亲和哥哥去房场，那天有瓦匠来砌墙，父亲和哥哥提前去活水泥灰，不然窝工。

母亲看我醒了，对我说：“你在家给大伙做午饭吧，我去房场打下手，咱得备足料，不耽误瓦匠干活。”

我也不会做饭啊，自己家人吃好说，管干活人饭我做不好哪行，人家累一上午，回家吃不上饭，我还不如干点粗活。

于是，我让母亲在家，我去房场搬石头。

在房场搬一会石头，哥哥让我戴手套，我为了惩罚自己，光手搬，不一会儿，两只手磨出多个水泡。

气的我一腚坐在沙堆上，把铁锹丢出去很远。

父亲喝斥我：“美玲，你拿铁锨撒啥气，你考不上学怨我们不成，谁让你骄傲了，告诉过你要认真听讲，不能懈怠，你不听，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往后老老实实干活。”

父亲从来没说过我，我知道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过了几天，我去班主任老师家咨询下，复课需要多少钱，顺便和老师探讨一下，我有没有必要复课。

老师告诉我，复课需要30元，我听完一下子泄了气，老师拍着我的肩膀鼓励道：“再拼一次吧，考上了，人生或许就换了条宽敞道；就算没成，尽力了也不留遗憾，总比日后懊悔强。”

我苦笑着点点头。

当时，家里不但没有余钱，还欠了外债，据我所知，养一头年猪，刚长到180斤卖了。

缸里有200多斤苞米粒也卖了，小米有半袋子，母亲只要听见谁家媳妇坐月子，马上登门问买不买小米。

母鸡下蛋，母亲挑出白皮不好卖的留下来，炒鸡蛋菜给干活人吃，其余的拿集市上卖，卖钱赶买木料，檩条。

弟弟成绩很好，马上读初中，家里实在没能力让我复课，可是我不甘心在家种一辈子地。

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母亲要钱复课。

那天下雨，房场停工，我借口去看看姥姥，披着雨衣奔姥姥家去。

母亲去地里刨一兜地瓜，让我拿姥姥家，说舅妈爱吃炸地瓜条。

雨天路滑，我摔了一跤，地瓜摔吐噜皮粘上烂泥。

到姥姥家，舅舅和舅妈正吃咸猪肉炖芸豆。姥姥看我身上烂泥，一边帮我舀水冲洗一边说：“你怎么顶大雨来了，身上烂泥哪来的，摔跤了？”

我把地瓜递给舅舅，舅舅看看地瓜再看看我，哈哈大笑。

我走累了也饿了，草草洗洗脸坐下来吃饭。

姥姥刚想问我考得怎么样？被舅舅茬开话题。

舅舅从我表情看出中考失利了，才不让姥姥问，怕伤我自尊吧。

吃完饭，我主动说了，说完低声问舅舅，能不能借给我30元钱，我要复读。

舅舅和舅妈互相看了一下，舅妈难为情的说：“美玲，你来的不凑巧，前些日子，我娘家妈心脏病犯了，住院花不少钱，家里的钱全拿给她治病用。”

舅舅叹口气转身离开，我披上雨衣往家走，姥姥拽着我让住一晚上，说等明天雨停再走。

我情绪低落，想出去淋雨让自己清醒点，于是我迈开步子奔前面树林而去。

走出不远雨停了，阳光就跟着钻了出来，仿佛也可怜我这低落的心情，悄悄洒了些暖意下来。

我仰望天空，泪水止不住的流，一想到这辈子仿佛就这么完了，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路过一片花生地，见雪白花生壳被雨水冲的露出头。

便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沙子轻轻盖住，它们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得埋回土里，好好长到秋天才行。

一墩苗，两墩苗……指尖触着湿润的沙土，看着那些被重新埋进土里的花生渐渐隐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风掠过高粱地沙沙响，恍惚间觉得，这些花生能在土里慢慢长到秋天，我或许也该再等一等，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时我突然听见姥姥喊我：“美玲，美玲，你等等我。”

只见姥姥一路小跑追上来，走近累的不行，大口喘气几乎站不稳。

我赶紧扶住姥姥，姥姥上气不接下气得说：“不让你走非不听话，这不，你舅舅出去，把家里晒得一大袋子鱼干全卖了，凑够30元，本来他想等过年时，鱼干能卖个好价钱，既然你急着用钱，便宜卖了。”

我说：“卖给谁了，这么快。”

姥姥说，村口有专门收鱼干、虾皮、虾酱店铺。

姥姥说完掏出37元钱递给我，我哽咽着说：“姥姥，你回家告诉舅舅，不管我能不能考上师范学校，这辈子忘不了舅舅恩情，只要我活着，以后会好好孝顺舅舅和舅妈，还有您！”

说着，我扑在姥姥怀里哭了。

姥姥轻轻抚摸我头发，笑中带着泪说：“美玲，我们都看好你，别有压力，赶紧回家准备一下，去读课吧。”

我把钱装在贴身口袋里，生怕湿了。

84年9月1号，我重新坐回教室，我静下心来认真听讲，我语文底子厚，一年后如愿考上师范学校。

收到录取通知书，我骑上父亲那辆二八大杠，去姥姥家报喜。

舅妈做一桌子菜，有炸虾酱，有炖梭鱼，还熥一盘晴天烂鱼。

我对舅舅说，看见满桌子鱼，我就想起您背一袋子鱼干去卖。等我毕业当老师，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和姥姥，还有舅妈。”

舅舅喝一口小酒，美滋滋的说：“咱家能出你这个读书人，舅舅脸上有光，不用总想着我，你将来照顾好父母就行。”

88年，我毕业后分配在镇上教中学。

头一次发工资，我给姥姥买一双棉鞋，给舅舅买一条叉裤，方便他出海捕鱼。

舅舅多年前心心念念想有条叉裤，不穿叉裤出海回来，衣服裤子全湿了。

我还给舅妈买一条厚围巾，舅妈冬天出来拿菜，拿柴禾冻脸。

一年后，我攒下点钱，听姥姥说，舅舅嫌渔船太小，进不去深海，抵御不了风浪，想换条大一点渔船，但钱不够。

我把钱全给舅舅，让他尽快换条渔船，钱不够先借点，等我发工资还上。

我知道，舅舅待他的渔船，比待自己还上心——天不亮就去擦船板、补渔网，风浪天守在船边一遍遍检查缆绳，逢人说起“我的船”时，眼里的光比海上的月光还亮。

后来舅舅如愿以偿，换一艘大马力渔船。还雇两个人一起出海。

每到年节，我先去看看姥姥，舅舅和舅妈。

给舅舅买酒喝，给舅妈买衣服，给姥姥买糕点。临走，给姥姥包个大红包。

姥姥不花钱，我知道，等我走了，姥姥会把钱给舅舅，不为别的，姥姥急等着抱孙子呢。

想抱孙子得攒钱给表哥盖房子娶媳妇啊。

后来表哥盖房子缺2000元钱，我二话没说，把钱送给舅舅。

其实，当时我和爱人租房子结婚的，我们自己都没有房子住。

但做人得有良心，当年日子艰难得像被麻绳紧紧勒住，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三十块钱，那可是能解燃眉之急的巨款。

舅舅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就把钱给到我手里，那是他辛苦出海打渔、风里来浪里去，用汗水和危险换来的。

这份情，重如泰山，是我这辈子都还不完的恩，往后余生，但凡舅舅有需要，我定当全力以赴。#头号创作者激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