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公府寄居着三个表小姐,一个有钱,一个有名,我什么都无(完)
发布时间:2025-05-26 20:17 浏览量:2
雍国公府寄居着三个表小姐。
一个有钱,一个有名。
我什么都无。
只有勾人的芙蓉面和杨柳细腰。
国公府老太君说,我只能给二表哥做妾,否则就给年逾六十的堂官填房。
二表哥有花柳病。
堂官曾打死三个妻。
我不愿。
春日宴,我便和信陵郡王一起落了水。
1.
早春,湖水冰冷刺骨。
无人搭救。
我是自己游上来的。
我躲在大氅里瑟瑟发抖。
国公府的老太君终于来看我了。
她是我名义上的姑祖母,我父亲是庶出子。
她一向瞧不起我们。
如今,却不得不正眼看我,越看她脸色越沉,最终只是狠狠一拄紫檀拐杖:
「林玉妍,你跟你死去的爹娘一样上不得台面。国公府教养七年,还是这副下贱性子,做出这等丑事!」
「信陵郡王是什么人,你也敢招惹他!?
她淡漠的抬了抬眼,
「绞了头发,去春台寺做尼姑吧。」
「妍儿,哪里也不去。」我裹紧身上的鸦青色貂皮大氅,静静的开口。
大氅轻薄顺滑,却格外暖和。
听说,耗费上千只紫貂爪上四五分长的皮毛,才能得这一件氅衣。
这是信陵郡王随手扔给我的。
落水后,他没有怪我。
反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能做王妃,为什么还要做这劳什子的狗屁表小姐?
老太君知道我想要攀高枝,极为嫌恶道:
「我林氏家门不幸,怎出了你这样败坏门楣、没脸没皮的女孩,一件大氅,你就以为能飞上枝头做王妃了么?」
「痴心妄想。」
赖嬷嬷端来一碗腥臭的汤药,是剧毒的断肠草。
老太君的脸在阴影里变得晦暗不明,
「不愿去活路,只能走死路了。」
「天潢贵胄之家,不是你一个罪臣之女能肖想的。」
这些年,老太君总是想着用各种理由弄死我。
我不想死。
我极力躲闪。
「姑祖母,林氏只余我父亲一脉,他被你害死……如今只剩你我两人,你当真要斩尽杀绝?你对得起林氏列祖列宗嘛?」
老太君勃然大怒,
「孽障,住口。」
赖嬷嬷是她亲信,力气极大,赶紧捏住我的嘴,要把药灌进去。
我使劲掐她脖子。
她脸色渐白。
腥臭的断肠草汁液却不依不饶,沾上我嘴唇。
我提着一口气。
我在等。
信陵郡王,当真没有对我动心么?
「哐当」一声。
大门被猛地一下踢开。
信陵郡王一身紫色蟒袍,眉目冷肃的站在门外,他神色极淡,却有威严,
「本王愿求娶林氏玉妍。」
老太君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
下午光线很好,打翻的草药汤里,隐隐映出我明艳娇媚的笑脸。
我无声的笑着。
从今以后,雍国公府和老太君再也困不住我了。
2.
信陵郡王动作很快。
当晚,他就请圣上下旨赐婚,册封我为正妃。
婚期定在六月十六。
这三个月,我要在雍国公府待嫁。
我的处境变好很多。
配了两个大丫鬟,一个管事嬷嬷。
也有了每月例银。
老太君派赖嬷嬷给我送来一沓银票和一盒名贵珠宝,传话道:
「老太君是最盼着小姐有好前途的,以前管教太严,只是怕您误入歧途。您无父无母,又是罪臣之女,婚事不易,无论是二公子还是礼部尚书堂官大人,老太君都费了十分的心思,请您体谅她老人家的关爱之心。」
二表哥有花柳病,却想让我给他做妾。
堂官年逾六十,早已不举,床上打死三个妻。
老太君对我如此厚爱。
实在没齿难忘。
我平静的笑着,收下所有东西。
「替妍儿谢过姑祖母。」
「妍儿还想讨要一物,我娘生前求来的,智缘高僧开光的迦南香菩提十八子。姑祖母给了田怡霜,能还给我么?」
雍国公府寄居着三个表小姐。
一个有钱,出自浙东大盐商田家,是老太君的亲外孙女田宜霜。
她体弱多病,僧人建议要有宝物护体。
老太君便抢走了我母亲遗物。
赖嬷嬷脸色难看,挤不出笑来,只能道:
「您且等着。」
第二天,迦南香菩提十八子物归原主。
我摸了摸熟悉的手串,心里更加安稳。
娘亲。
女儿长大了。
以后就能为您和爹爹报仇了。
花园散步时,遇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田宜霜,她面色不善,一见面就开骂:
「林玉妍,别以为攀上高枝就可以得意忘形,你笑不了多久的!!!」
「信陵郡王是谁,你知道么?」
我摇摇头。
田宜霜眸光流转,笑得意味深长,
「他是先帝之子,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说说,他还能活多久,你又能活多久呢?」
我静静一笑。
我当然知道了。
信陵郡王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先帝病逝时,他在外视察军营,回京后亲叔叔拿着伪造的圣旨夺了皇位,将他仅仅封为一个郡王。
信陵郡王身份尊贵,却又敏感。
无人敢嫁女给他。
皇上不敢让他娶高门之女,却又重名声,不敢随便塞一个小户之女,怕朝臣戳自己脊梁骨。
正是看中这一点,我这个罪臣林氏女才敢拉信陵郡王下水。
落水时。
水下藻荇交横,绿得幽幽。
我用唇语跟他说,
我会当一个全心全意效忠他的妻子和下属,认他为主。
只求他助我脱困,为父母报仇雪恨。
我不贪占王妃之位,可随时让贤。
他眼神似刀,凌厉入骨。
很快,在我手心写了一个「可」字。
交易达成。
田宜霜以为的砒霜,是我求仁得仁。
我摩挲着手上的迦南香十八子,状若无意跟丫鬟提起,
「郡王说,妙峰山的玫瑰开了,当今太子要去赏花。」
「三月二十,天气晴好,咱们也一起去吧。」
老太君和田宜霜心比天高。
总想着嫁入皇家。
太子,是吸引她们的一块大肥肉。
果然,田宜霜马上吵嚷着要做几身新衣服,要做花丛中最亮眼的姑娘。
老太君备了马车,要带姑娘们去绣春坊看衣裳。
她们上钩了。
3.
老太君是害死我父母的主谋。
我要复仇。
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不仅要从高处着手,还得从细微之处布局。
一一斩断老太君的羽翼,让她也尝尝锥心之痛。
我院子里有个丫鬟夏荷,是赖嬷嬷儿媳的妹妹。
赖嬷嬷的儿子是个傻子。
她强取豪夺,才把儿媳春桃绑回家。
春桃夏荷相依为命,没人庇护,恨死赖嬷嬷一家人,却没什么办法。
夏荷跟小丫鬟们闲聊时曾说,
「傻子姐夫天天要上街玩,最喜欢看漂亮姑娘,扑到人家身上闻花香,还会脱人家衣服,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条街,和绣春坊就隔一条巷子。
以庆贺圣上赐婚为由,我给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放了一天假,每人一吊钱,回家看看。
夏荷磕头谢恩,
「姐姐被傻子打得下不了床,小姐的钱是吃药看病的救命钱。奴婢和姐姐都谢过您的恩德。」
我安慰道:
「今日是浴佛节,听说绣春坊会洒缘豆、发草药,有空去领。」
小丫头眼神一亮。
时辰还早,我吩咐贴身丫鬟豆娘给信陵郡王送一封信,
「今日若有闲暇,邀郡王午时绣春坊会面。」
「先帝赠与智缘大师的迦南香菩提十八子,已找到。」
他一定会来。
4.
日头挂上树梢时,老太君带着我们一行人出门了。
田怡霜穿着桃红色衣裙,打扮最为鲜亮。
老太君搂着她夸个不停。
我一身素衣,坐在马车角落,闭目养神。
一进绣春坊大门,田怡霜就撇了撇嘴,
「外祖母,这里的衣裳款式都好老,霜儿不想看。」
「霜霜,你在楼下喝茶吃果子吧,一会儿外祖母再带你去别的绣坊。」
赖婆婆也讨好笑道:
「奴婢住在这附近,好玩的可多了。今日舍缘豆、发草药、卖鲜花,小姐觉得闷,可在巷子里逛逛。」
我凑热闹道:
「是妙峰山皇庄产的玫瑰嘛?」
一听「皇」字。
田怡霜明显心动了,忙不迭带上帷帽,抢先出门。
老太君冷冷一瞥我,
「你想看就跟着吧,别添乱即可。」
我端坐在圈椅上,摇摇头,
「我不去,陪老太君要紧。」
不出去,才能撇清嫌疑。
夏荷清晨返家,帮着姐姐上药、干家务,如今日头正好,想必已带着傻子姐夫出门逛街。
发草药和卖鲜花的摊子紧紧相连。
田怡霜爱喷香水、捧着鲜花、又那么亮眼。
傻子看不到她都难。
挑了几套时兴春衣,又提前定下夏日纱裙罩衫,老太君这才尽了逛街的性。
她吩咐赖嬷嬷,
「把霜霜叫回来,吃饭去。」
赖嬷嬷正要说几句讨巧的话。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田怡霜的尖叫像一把剪刀,把绣春坊挂着的绸缎纷纷划开,扎进老太君耳朵里。
「霜霜!」
她忙不迭拄着拐下楼。
花厅内,田怡霜的桃色衣裙被撕成几道裂帛,松散挂在身上,露出贴身的中衣。
她扑进老太君怀里,失声痛哭,
「外祖母,有个傻子当街非礼我,撕坏了我裙子!
「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赖嬷嬷不明就里,跟着怒骂:
「打死这闲汉孽畜!什么玩意,也敢冲撞我们小姐。」
绣春坊的护卫已把傻子擒住,押了过来。
老太君看也没看,解下披风把田怡霜护得密不透风,
只冷冷道:
「绣春坊后面有个湖,每年淹死的人不少。既是死人,就别费心思打捞了。」
她要溺死傻子。
赖嬷嬷为了帮主子泄愤,拿起一个茶盏掷到傻子头上,
「不长眼的狗东西!」
傻子吃疼,抬起头狰狞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美人小美人……我的……都是我的……」
熟悉的声音和面容,让赖嬷嬷一下子脸色刷白。
怎么会这样!
那是她的好大儿啊!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求饶,
「老太君,这是我那痴愚的儿子,他素来老实,是不是小姐看错了人啊!」
田怡霜声音凄厉,
「你什么意思,我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去污蔑一个脏臭蠢猪傻子,你什么意思!!!」
赖嬷嬷把头磕得砰砰响,很快青石砖上见了血。
「主子,主子,奴婢不敢。」
「奴婢只有这一个儿子,求您饶他一命,奴婢回去就把他的腿打断,再也不出门丢人现眼了。」
田怡霜哭喊的抽抽噎噎,
「你还敢骂我丢人现眼,真是老不死的刁奴,仗着在外祖母身边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这儿子死一万遍都不够!」
越说越错。
错事已发生,只看主子心意了。
看她伺候多年的分量够不够。
赖嬷嬷双眼含泪,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她定定看着老太君。
她是老太君的贴身丫鬟,陪着主子走过三十多年的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包括活活勒死我母亲、数九寒天把我推进湖里、耗费苦心帮我找了六十的老堂官做夫婿……
有些是老太君吩咐的,有些是她为了献媚主动做的。
一点也不无辜。
春风吹动,绸缎如水。
田怡霜的泪水已打湿老太君胸口的衣服。
这是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她不疼。
谁来疼。
奴婢终究只是奴婢,东西用久了有感情是常理,但坏了、死了还可以再买。
外孙女却只有这一个。
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后。
老太君的声线变得沉稳有力:
「霜霜不哭,外祖母永远都护在你身边。」
赖嬷嬷不敢置信,跌倒在地。
她被主子舍弃了。
三十年风雨相伴,竟一点情谊也不讲。
她凄凄一笑,从地上爬起来,怜爱的摸了摸儿子头上的伤,
「儿啊,娘也会一直护着你的。」
护卫推搡。
两人一起沉了塘。
老太君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浑浊,似一下子苍老好多。
田怡霜没有察觉,只自顾自的大哭,
「死不足惜,我清清白白的名声怎么办?外祖母,我还想进宫选秀呢,怎么办啊,霜儿也不活了吧。」
她摇摇老太君的衣袖。
老太君一下子回过神来,慢慢挪动眼珠子,聚焦在我脸上,启唇道:
「妍儿,绣春坊的桃红大袖衫不错。」
「姑祖母给你定一身,穿着回去吧。」
她想让我顶替田怡霜,担下被毁掉的名声。
我摇摇头。
老太君一脸阴鸷,
「你只是待嫁之身,还没成为郡王妃。若替霜霜渡过此劫,我保你一生容华。」
「你没别的路可走。」
她一个眼神示意,绣春坊膀大腰圆的嬷嬷们便把我围了起来。
我淡定的坐着,拨弄手上的菩提十八子。
有一颗。
好似是空心的。
门外,马蹄嘚嘚声响起。
我那便宜夫君信陵郡王,又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场了。
5.
老太君脸色难看。
她思来想去。
最终给田怡霜的贴身丫鬟套上撕碎的桃红衣裙,扔到大街上。
顶了这桩丑事。
田怡霜终于破涕为笑,吵嚷着要去吃山珍海味。
一行人离去。
绣春坊,只剩我与信陵郡王。
我恭敬拿给他十八子手串,
「先帝赐给智缘大师。我母亲精通佛法,曾帮大师翻译天竺语佛经十卷,大师赠送此宝物。」
「今日,物归原主。」
信陵郡王看了我一眼。
他没接东西。
眼底发沉。
我心里一咯噔。
利用他帮我解围,一次、两次,他是不是起了杀心……
林家乃将门世家,我父母驻守北疆,信陵郡王也自小在北疆从军。我父母曾感慨道,他在战场上以一当百、心狠手辣,会杀人、能杀人、善杀人,是当万户侯的好料子。
我正准备请罪。
却听信陵郡王冷声道:
「你太过心慈手软,杀人,要一击毙命,否则后患无穷。」
「啊?」
他蹙眉道:
「林玉妍,你父母是驻守北疆的常胜将军,击杀鞑靼无数。七年前,雍国公府私通鞑靼,倒卖盐铁,你父母想要阻止,被老太君毒杀,并栽赃以通敌叛国之名。」
「浙东盐商田家,主谋之一,提供毒药,后侵吞你全部家产。」
「户部侍郎赵家,主谋之一,截断粮草,致使你父冤死战场,后拿走你母亲所有佛经。」
「与仇人们朝夕相处七年,你的复仇手段,仅仅只是撕碎一件衣服?」
我一时怔住。
血海深仇。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折磨。
我未尝有一日不想手刃这三家仇人!
信陵郡王背过身,淡淡道:
「你既是本王下属,就该知道开口寻求帮助。」
「雍国公府给你的两个丫鬟,实为本王暗卫,一个会武,一个善医,可差遣她们。」
「下次报仇,记得一击毙命。」
「别给本王丢脸。」
他接过佛珠。
扬长而去。
我知道他为人严苛,喜欢速战速决,但我不会对自己气馁。
我已斩断老太君一根臂膀。
妙峰山之行,会顺利很多很多。
善医的丫鬟。
这几天就可以派上用场。
6.
老太君一下子苍老很多。
身边丫鬟总不如赖嬷嬷精细。
时常出差错。
安神汤煮的欠些火候。
端来的糕点太过冷硬。
山楂健脾丸做的太酸。
……几日下来……
不知怎得,老太太肠胃病发作,疼得下不了床。
三月二十这一天,田怡霜一定要自己去妙峰山。
老太君去不了,但她不放心。
非让雍国公夫人陪着去。
「你那侄女赵清禅正在妙峰山碧云寺为太后祈福,你和她照顾好霜霜。」
赵清禅。
户部侍郎之女。
寄居在雍国公府的第三位表小姐。
她窃据我母亲所有佛经和成果,名动佛学界,成功获得太后青眼。
我会把她和田怡霜,打包弄死。
出发前。
信陵郡王来信,
他和太子已先至妙峰山碧云寺。
「晚间恐有乱事。」
「不必来。」
我隐隐猜测到,那串迦南香菩提十八子里面,恐怕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他在投桃报李的帮我。
妙峰山一行,有风险。
他想自己承担。
可我,亦有自己的路需要走。
7.
春深。
鹧鸪声声。
妙峰山的玫瑰艳丽似火。
赵清禅一袭素衣,站在花丛里,仿佛神妃仙子。
她自幼丧母,在雍国公夫人身边养大,情同母女。
两人一见面,便相拥而泣。
寒暄完后,赵清禅才招呼我们,
「霜霜又漂亮了,妍儿也懂事很多。」
她自来喜欢高人一等的说教。
田怡霜尤为讨厌她。
理也不理。
只顾着探头探脑,
「那是太子车架嘛,太子在哪?」
赵清禅微微一笑,
「方才,我正在为太子和郡王烹茶讲经。」
步入中庭。
茶室香味缭缭。
太子身量微胖,面白肿胀,似有不足之症。
听说他极为好色。
信陵郡王站在他身旁,愈发英姿挺拔,寒光摄人。
田怡霜和赵清禅素来相争。
两人都围着太子嘘寒问暖,卖弄俏丽。
太子一双眼却紧紧黏着我,
「未来的嫂子容色倾城,皇兄好福气。」
信陵郡王立刻告退。
他拉着我到僻静处,低语道:
「妙峰山一行,太子要杀我,我亦伏兵杀他,结果未可知。你傍晚下山,还来得及。你的两个仇人,我会顺手杀掉。」
我不想走,
「殿下忘了,我是您的下属,主子有难,下属不能退。」
林氏满门忠烈。
我非无情无义之辈。
答应的事,会尽量做到。
玫瑰花开在檐上,霞光灿灿,映得信陵郡王凌厉如剑的眉目都柔和很ţúₖ多。
他没有再固执,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
「晚上别开门,护好自己。」
我却有些好奇,既然命都绑在一起,不如问个明白:
「殿下,这串佛珠里有什么?」
他凤眸微动,
「我父皇在世时,身体不好,早已察觉到今上野心勃勃、意在夺权,便给今上下了毒药。此药无色无味,只会深入肺腑,使人患上心疾。」
「今上和他唯一的子嗣太子,都有心疾。」
「佛珠里藏着一味引子,可诱发心疾,且不留痕迹。」
我心念一动。
「殿下若信得过我,我来诱发。」
信陵郡王不假思索,果断把佛珠给了我。
「殿下如此信我?」
他凤眸中隐有笑意,
「你未免太小瞧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大胆放手做。」
「我有北疆重兵,今上一时半会不敢杀我。」
「我还能护得住你。」
8.
雍国公府、户部侍郎、浙东盐商田氏,三家是姻亲,又因私通鞑靼一事利益共联,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老太君是主心骨。
田怡霜、赵清禅是两家的下注点。
他们把女儿养在雍国公府抬高身价,准备嫁入皇家,实现整个家族的飞黄腾达。
太子是储君。
田家、赵家争太子侧妃一位。
这就是他们内部可分而裂之的地方。
老太君属意外孙女田怡霜。
可田乃商家女,需要整个国公府全力托举。
雍国公夫人属意自己侄女赵清禅。
可老太君不同意。
两方僵持不下。
我要利用的,就是田怡霜和赵清禅对各自的敌意。
大人们还好,彼此周旋都有分寸。
可她们呀。
都恨不得抓到对方把柄,亲手送对方去死。
9.
天色稍晚。
一行人在碧云寺吃了素斋。
各自散步。
我故意走进一条隐蔽的花径。
回头相望。
四处无人。
太子果然鬼鬼祟祟跟了上来。
他眼神发绿,滑腻的恶心。
我装作体力不怠,扶在槐树干上休息。
我知晓自己有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之间总是似嗔似喜,便故意拿眼瞥他。
太子眼神一亮,就要凑过来,
「嫂子,可需要孤搀扶?」
我用手帕掩面,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殿下善心。」
「可是,就因为上午跟您说了一句话,赵家姐姐和田家姐姐骂我狐媚子,把我羞个半死。」
「我再也不敢跟您搭话了。」
太子是喜欢看到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
便展颜一笑,弯腰凑到我身旁,黏糊道:
「嫂子貌美,皇兄是个粗人,不懂怜香惜玉,让这些庸脂俗粉欺负你。
「孤心疼。」
我含羞带怯一笑,
「光心疼有什么用,殿下的院子我都进不去,有人却能早晚进去烹茶讲经。」
「可见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眼风似春水。
柔情无限。
太子呼吸急促,
「好嫂子,你也有这份心。」
偷情的刺激,不是一个矜持清冷的赵清禅能比的。
他上钩了。
不远处,传来丫鬟豆娘的声音,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呢?」
「田小姐找您。」
我连忙就要离去。
太子摘下腰间玉佩,急急道:
「孤的信物,可通行碧云寺所有院子。」
「戌时见!」
我拿了龙纹玉佩,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到台阶上,回头看。
太子还站在玫瑰花丛里,
含情抚摸我倚过的槐树。
十分留恋。
真令人作呕。
快进入大雄宝殿时,凉风起,檐下铁马清冷。
门扉处。
通过槛窗。
我不禁又往花丛里看。
太子捏着袖子,眼神冰冷,若有所思。
哪有精虫上脑的样子?
我在诱他。
他也在诱我。
他是想以我这个信陵郡王准妃为引子,制造事端,矛头直指信陵郡王。
还好。
我本来也没打算去赴约。
10.
大雄宝殿内,佛像庄严,燃起袅袅檀香。
田怡霜面色不善。
「你去哪了?」
我微微一笑,
「姐姐,你好事将近。」
她一脸狐疑,
「你别是糊涂了吧。」
我与她转进佛像后面的万字不到头屏风,拿出太子玉佩,一脸歆羡道:
「方才,太子让我转交给姐姐。」
「凭此玉,可自由进出太子院子。」
「戌时见。」
玉佩中,我没有放入那味引发心疾的药。
田怡霜一把抢过玉佩,确认是皇家制品后,脸上泛起红晕。
她还留了个心眼,
「你会这么好心?」
我确实不安好心。
我把诱发太子心疾的药,趁机抹到田怡霜手上。
面上,我还是苦笑道:
「姐姐没听老太君说嘛,我想要安安全全出嫁,就得听她的,就得保护好姐姐您。」
「再说,赵清禅的为人,远不如你直爽。」
「我瞧不上她。」
是人就爱听好话。
田怡霜神情渐松,她眉眼生出几分复杂的笑,
「算你懂事。」
「以前……哎……是我把你当亲妹妹,才那么不客气的,你多担待。」
我没反驳:
「祝愿姐姐心想事成。」
11.
离开大雄宝殿。
赵清禅又叫我。
茶室内,她脸上挂着圆融的笑,
「太子玉佩呢?」
「给我。」
语气不容拒绝。
我面色一紧,有些慌张,
「赵姐姐……你怎么知道……」
她笑得和风细雨,眼神却凉,
「我在碧云寺清修一年,这里一草一木,无有不知。」
我讷讷道:
「玉佩被田怡霜抢走了。」
「她会在戌时见太子。」
雍国公府长大的几年,我一向做小伏低,遇事就哭死去的爹娘。
以前是无能无力,现在是故意伪装。
赵清禅没有起疑心。
她只是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翻阅一卷佛经,喃喃自语:
「那我就早点去给太子讲经。」
有了谋算。
她起身安抚我,
「这是太后赠我的碧玺桃花簪,有异香,十分名贵,送给妹妹。」
「多谢你对我坦诚。」
「我知道国公府对你不好,但我人微言轻,也是寄人篱下,护不住你。」
「日后,相信姐姐。」
人面兽心赵清禅。
拿走我娘翻译的经书,据为己有。
帮赖嬷嬷把我引到湖边,推下水。
趁我更衣时,引来了贪花好色的二表哥。
诸如种种。
不胜枚举。
赵清禅,你怎么敢如此厚颜无耻。
我压下心中愤怒,接过簪子,小心翼翼插在头上,
摸了又摸。
「我从没带过这么好的东西……多谢……姐姐。」
赵清禅笑得温雅,状若无意的问道:
「田怡霜怎么换了丫鬟,以前那个呢?」
「我还给那丫头准备了一卷亲手抄写的佛经,供她祭奠亡母。」
她喜欢做善人人设。
我便投桃报李,把绣春坊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田姐姐被浪子撕碎衣服,老太君为保她名节,让丫鬟衣衫不整的出门游街。」
「那丫鬟当晚就投缳自尽了。」
赵清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也是可怜。」
12.
时辰到了。
善武的丫鬟杏娘在外盯梢。
她一一来报:
「田怡霜带着帷帽出门。」
「已进太子院落。」
「赵清禅也至,被太子护卫拦住,不许进去。」
过了一刻钟。
杏娘又报:
「赵清禅以讲经有时辰,不能耽误为由,非要进去。」
「太子衣冠不整的出来,骂了赵清禅。」
「田怡霜面有红晕,也趁机辱骂赵清禅。」
「赵清禅丢了面子,直接揭穿田怡霜已被傻子轻薄,没有清白名节。」
「太子勃然大怒。」
「田怡霜用手拉扯太子,太子心疾发作,跌倒在地。」
「郡王已把田怡霜和赵清禅关押在柴房。」
杏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太子桃色事件,诱发心疾。
信陵郡王清清白白,一点也没掺和。
整个碧云寺都是人证。
赵清禅、田怡霜为了撇清关系,甚至只会指认对方。
完美的局。
我拿着碧玺桃花簪,在中间盛香料的小口中放入最后一点心疾引药。
「这是太后亲赐,还给赵清禅吧。」
「非常时刻,她需要用太后青眼抬高身价。」
13.
随行御医把脉开药。
碧云寺休养三天。
太子缓了过来。
他面色惨白如纸,虚浮无力的躺在床上,叫嚷着要离开碧云寺。
「孤要回宫。」
「把田怡霜、赵清禅这两个女人带回去,孤要动用锦衣卫审问——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他眼神一凉,斜睨信陵郡王。
他在怀疑。
可他没有任何证据。
信陵郡王不为所动,织金绣澜在阳光下折射出万点光芒,
这一身气度,更像真龙天子。
他慢慢启唇:
「谋害太子者,必严惩不贷。」
侍卫押着田怡霜经过,她形容狼狈,哭天抹泪。
我假意关心的走上前,怜惜道:
「田姐姐是浙东最大盐商的女儿,自小娇宠,心性娇憨,何尝受过这样的罪?」
盐商有钱。
以往,抄他们家填充国库都要理由……
如今,女儿谋害皇嗣,不正是现成的理由嘛……
太子眼神一动。
赵清禅还是自由之身,她发髻上插了太后所赐的碧玺桃花簪,保持着贵女的体面。
雍国公夫人陪在她身旁,同样一脸骄矜。
她们已做好脱身的万全准备。
赵清禅轻抚头上的簪子,笑着回应我:
「霜儿家是有钱,商人重利,为了利益自然是能做出欺骗皇家之事……哎……枉费国公府教养多年。」
「我这个当姐姐的,倍感羞愧。」
「妍儿,太后面前,你会为我作证吧?」
她眸子冷寂,一片清寒。
我打了一个寒颤。
低头一笑,
「听姐姐的。」
一起联手干掉田怡霜和田家。
我再来杀你——赵清禅。
14.
信陵郡王和我一起进宫。
等待锦衣卫审讯结果。
果不其然。
田怡霜和赵清禅互相攻讦。
赵清禅言辞犀利,说田怡霜失了名节还敢勾引太子,所以才惹得太子动怒。
怒气进入肺腑。
诱发心疾。
田怡霜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只扯着嗓子大哭大叫,
「外祖母呢,快去叫外祖母来救我。赵清禅你个贱人,从小到大都争不过我,见我得了太子青眼,就来陷害我。」
「一定是你烹茶讲经时用了什么鬼把戏,才会让太子生病。」
「你的茶有毒!」
关键时刻,雍国公夫人站出来添了一把火。
她捂着脸落泪,
「霜儿,你是老太君的心头肉,这么大了也该懂点事。」
「别再闹了!」
不懂事。
瞎闹腾。
她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一番话,直接给田怡霜定罪了。
田怡霜哭声顿住,抽抽噎噎的看向我,
「妍儿,你来说……」
赵清禅挡在我身前,生怕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太子心里也早已有了决断。
他咳嗽数声,冷冰冰抛出一句话,
「田氏女意图谋害孤。诛三族,家产全部充入国库。」
没查出什么线索。
他的心疾也确实是被田氏女气得。
既然如此。
田家的钱,就当补偿自己龙体受损吧。
15.
信陵郡王从此事中完美脱身。
可是,
他面色并不虞,冷峻的眉头像苍青色檐角,
「这就是你的妙招?」
「本王还没落魄到要靠妻子出卖色相,才能拿下太子。」
我心里一颤。
「我是您的下属。」
「万死不惜,何况清白。」
「下属……?」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似是气又似是笑。
最终只化成一声冷哼。
「既然是下属,就自当听令。保护好自己,再行事。」
「需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哪来这么多话反驳!」
我心里纳罕,垂首称是。
男人也有大姨夫嘛?
郡王素来冷性,如今怎么别扭起来?
柳丝如碧绦,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绵在一片碧绿中。
他默不作声看着。
我低头想着下一步谋算。
「下一步,你要除赵清禅,需要本王做什么?」他低头,冷不丁的张嘴。
我抬头看他。
差点撞到下巴颏。
他面色一红,很快又恢复了寡淡的表情。
关心人的话都说得这样冷冰冰。
真是傲娇。
我胸有成竹道:
「您拭目以待好了。」
16.
田怡霜死了。
听说她死时,大哭大叫,挣扎的厉害,十个指甲全部挣脱,鲜血淋漓。
赵清禅一边念佛经,一边命人脱了她的衣服。
赤身绞死。
意在羞辱。
小宫女们都窃窃私语,
「赵小姐佛口蛇心,她要进东宫,那可热闹了。」
17.
太子下令,浙东盐商田家未罚没财产之前,所有人不得走漏消息。
赵清禅、雍国公夫人、我,都得住在宫里。
此言一出。
赵清禅最为高兴。
能够天天接近太子,她求之不得。
每日里,或是去念经熏香。
或是送点茶果子。
又或是亲手煨汤做饭。
赵清禅和太子,两人每日都要亲密相处一两个时辰。
然而,太子身体并不见好。
面色惨白如纸。
手脚虚浮无力。
心疾又发作了两次。
一次比一次凶险。
在赵清禅衣不解带的照顾下,太子几乎成了废人,只能软绵绵躺在病榻上,抬手都艰难。
太医惊惶且不解,
「药方是太医院会诊过的,没有问题。」
「汤药是臣和东宫总管一起熬的,没有问题。」
「殿下每日入口的所有东西,臣也都银针验过,没有问题。」
「怎么……这心疾……还是被诱发了?」
太子疑心信陵郡王。
查了三天。
一点线索都没有。
信陵郡王老老实实待在东宫后殿,一次都没出来过。
他的未婚妻我,也是规规矩矩,从未踏出房门。
东宫所有丫鬟太监,也都各司其职,忠于职守,关系网清清白白。
太子寝殿的床榻被褥、熏香蚊帐、梅瓶插花……一一验过,都没有问题。
诱发心疾的——到底是什么?
太子信鬼神,有些惶然,
「难道是什么孤魂野鬼?」
门槛处。
一双素手打起金丝竹帘。
赵清禅正以东宫女主人的姿态款款而来。
她轻抚头上的碧玺桃花簪,笑得温婉娇美,
「殿下别怕,臣女念经千遍,田怡霜的魂已经被超度了。」
为了彰显身份尊贵,她天天都戴着这根太后赐簪。
东宫招摇。
无人敢冒犯她。
就连性情温和的太子妃,也避其锋芒。
她笑得愈发得意。
太子却眼神一凝。
直愣愣盯着她。
浑浊的眼神逐渐清醒。
「妙峰山,孤发病一次。」
「东宫,孤发病三次。」
「次次都有你在。」
「赵清禅,你就是那个妖魔鬼怪吧。」
侍卫们纷纷靠近。
赵清禅不明所以,苦苦哀求。
「殿下,臣女对您一片真心,日夜为您诵经,您怎会疑心臣女?」
「是不是林玉妍说了什么谗言?」
太子心烦意乱。
所有的哭声和辩解,如同苍蝇巨大的嗡鸣,通过他的口鼻在脑子里乱窜。
赵清禅哭着。
脸上的妆全都花掉,青一块红一块,佛堂里的恶鬼一样,张牙舞爪。
太子眼前很多重影,密密麻麻,而后一黑。
他心疾再次发作。
直挺挺栽倒在地。
这次,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六次心疾后。
太子莫名其妙的死了。
皇上怒不可遏,按照太子临终遗言,亲自下旨,抓了赵清禅一家。
户部侍郎赵家。
一夕覆灭。
我去见了赵清禅最后一面。
她蓬头垢面,仍然带着那根碧玺桃花簪。
呆坐在牢里,对着仅有的一丝光线发呆。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到底是谁在搞鬼?」
「是你林玉妍在报仇么,可是…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她紧紧抓着天牢栏杆,一双眼里满是悲戚:
「妍儿,我明日就要死了,你告诉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往日里我纵有千百般不是,我们也做了十来年的姐妹啊,姐姐给你跪下磕头。」
假慈悲。
她要套我话,谋求逆风翻盘。
我不会上当。
赵清禅,你不配明明白白的去死。
佛家里说有无边地狱。
你该下地狱。
我塞给狱卒几片金叶子,低声吩咐:
「谋害太子,赵家人罪大恶极。」
狱卒会意。
从墙上拿下带倒刺的长鞭,在火上烤红,又蘸了辣椒水,没头没脸的往牢房里抽去。
赵家人哭声震天响。
赵清禅所有的体面被打得粉碎。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
「林玉妍,你不得好死!」
我好不好死未可知。
可是你,明天就得死了。
18.
雍国公府。
没了赵清禅和雍国公夫人蓄意隐瞒,
老太君终于得知,田怡霜惨死深宫一事。
她不敢置信的问了又问。
最终惨白着脸,
晕倒在花厅里。
「霜霜,霜霜,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归家呢?」
再醒来,她已经半疯半傻。
只知道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自己的小外孙女回家。
谁也劝不动。
谁也顾不上她。
雍国公府已经大难临头。
教养出两个意图谋害太子的女儿,雍国公府难辞其咎,被褫夺爵位,降为平民。
以往的仇家都趁机报复。
落井下石的有。
抢夺财产的有。
买凶杀人的也有。
诉讼官司的更是数不胜数。
污糟的往事被纷纷翻搅出来……
一时墙倒众人推。
雍国公下了大狱。
雍国公夫人因为放高利贷,也被抓了起来,流放辽东。
大公子买卖官职,流放岭南。
二公子贪花好色,欠钱不给,被青楼卖进了男风馆。
老太君无人看管,走失在街头。
最后被找到时,已成了一摊肉泥。
杀死她的人里,有赖嬷嬷姐妹,也有田怡霜贴身丫鬟的兄弟…
是我告诉了她们,老太君行踪。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傻。
也没有走失。
她富贵了一辈子,老来不想落魄,便卷着钱财准备逃走,回江南老家享福。
可惜,
她没这个命。
她害了那么多人,相当于亲手把自己的福运全都掐断。
19.
大仇得报。
我心安宁。
在爹娘坟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以告慰双亲在天之灵。
坟前桃树叶子似心,风一吹过, 珊珊可爱。
是爹娘在回应我。
春雨潇潇,如丝如幕, 似是爹娘把我织在怀里。
我不愿打伞。
19.
皇帝病重晕厥。
太子又已死。
再无适龄子嗣。
群臣拥护下,信陵郡王顺利成了太子。
再见他时, 一身明黄色衣袍, 海水云龙纹涌动, 端得一身清贵。
我心里高兴。
一方面因为他这个主子得势,感到扬眉吐气。
一方面因为他登基后,可以为我爹娘洗清冤屈。
我准备跪地,说些喜庆话儿。
膝盖刚弯,
就被他用一股力道抬了起来,
他依旧蹙着眉,
「地上刚下了雨,对膝盖不好。」
「孤来迎你,做太子妃。」
他转过脸,似是在看墙角一株梨花,那眼风却柳叶刀一样,在我脸上溜溜的打转。
转着转着。
耳尖就红了。
这样冷峻似玉山的人, 一旦羞起来, 也是海棠经雨胭脂透,分外好看。
与他相处几个月。
我胆子越来越大, 也敢直接调笑了:
「殿下之令,属下无有不从。」
「还是那句话, 等您找到心仪之人, 属下随时可以让贤。」
他脸上带的笑,猛然刹住,眼神沉沉的看着我。
他眼里藏着的情绪,像那一支梨花,将开未开的汹涌着。
我不是傻子。
我懂。
那是男人心动的征兆。
毕竟,我有一张芙蓉面, 顾盼生辉,整个皇城里再也没有更好看的女子了。何况我又聪明又忠心, 帮太子去除心腹大患, 大是大非上拎得清……爹娘曾说, 我是世上最好的囡囡,配的上最好的儿郎。
太子心悦我, 是常理。
他气宇轩昂, 巍峨似玉山, 又一路维护,我心悦他,也是常理。
可是。
士之耽兮, 犹可脱也;女之耽兮, 不可脱也。
我是一个孤女。
将来深宫寂寂,我能否活下去,全靠他的垂怜。
人心最易变。
我向来不愿, 把身家性命全都交于他人之手。
「所以,我想当一个属下。」
我坦诚以告。
太子抿着唇站了一会,光芒在他眉眼上跳动,似一些小金珠子。日影移动, 小金珠子跳到他唇上时,他闷闷的开口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又小瞧孤了。」
实在难得见他一脸郁结。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梨花簌簌如雪。
飞到他唇上。
飞过碧瓦红墙。
飞过似水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