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老牛坟前结善果

窑匠刘家有两兄弟，哥哥刘山老实巴交，弟弟刘水憨厚勤快。哥哥娶了个刁钻媳妇刁氏，这刁氏看小叔子刘水百般不顺眼，一门心思要把他扫地出门，甚至想让他永远消失……

在瓷都景德镇旁边，有个叫刘家窑村的地方，住着兄弟俩。哥哥刘山，是个本分的烧窑工人；弟弟刘水，从小就跟着哥哥学手艺，性子憨厚得像块泥巴，就知道闷头干活，烧坯、上釉、看火候，样样都做得一丝不苟。

哥哥前年从外村娶了个媳妇，叫刁氏。这刁氏长着一副刻薄的模样，心眼比针尖还小。她看小叔子刘水整天在窑厂忙活，吃得多还不会说好听的话，觉得他是个累赘，恨不得马上把他赶走，好独自霸占家里的家产和窑厂。

家里养着一头老黄牛，毛色暗淡，瘦得只剩骨头架子，是兄弟俩已故的父亲留下的老伙计。刁氏嫌它吃得多干得少，从来不给它喂食。只有刘水，每天下工回来，宁愿自己少吃半碗饭，也要把剩下的豆饼、草料仔细拌好，端到牛棚，一边摸着老牛稀疏的毛，一边跟它念叨窑厂的事。老牛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默默地嚼着草料，好像能听懂似的。

这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刁氏破天荒地包了两种饺子：白面肉馅的和荞面素馅的。她在白面肉饺子里偷偷拌了剧毒的 “断肠草” 粉末，打算毒死刘水。

刘水从窑厂回来，一身都是灰土，又累又饿。刚走到院门口，那本应拴在牛棚里的老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挣脱了绳子，哞哞叫着冲了出来，用犄角死死顶住刘水的腰，不让他进门！

刘水很纳闷：“老伙计，你这是咋了？饿急了？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他想饶过老牛，可老牛顶得更用力了，眼里竟然滚下大颗浑浊的泪珠。

刘水心里觉得不对劲，蹲下来摸着老牛冰凉的鼻梁：“老伙计，到底出啥事了？有人打你了？” 老牛摇了摇头。
“你想出去溜达溜达？” 老牛还是摇头。
“那…… 咱们进去吃饭？嫂子今天包饺子了，闻着可香了！” 刘水咽了口唾沫。

老牛望着刘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突然，一个苍老又含糊的声音在刘水心底响了起来（不是开口说话，更像是一种心灵感应）：“水娃子…… 别进…… 别吃…… 白面饺子…… 有毒…… 刁氏…… 要害你……”

刘水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老泪纵横的老牛，老牛的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恳求。

“那…… 那我吃荞面的？” 刘水试探着在心底问。
“荞面的…… 干净……” 老牛的意念传了过来。

刘水定了定神，拍拍老牛，走进院子。刁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哟，水娃子回来啦！快，嫂子特意给你包的白面肉饺子，趁热吃！” 说着就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白饺子塞了过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老牛一声凄厉的长哞！刘水心里一紧，强笑着说：“嫂子，今天在窑上闻了一天的釉料味儿，腻得慌，就想吃点素的，我吃荞面的吧。” 说完，他自己端过那碗荞面饺子，先拨了一半到院角的狗食盆里（家里还有条看门狗），然后大口吃了起来。吃完一抹嘴，又回窑厂去了。刁氏看着那碗没动过的白饺子和狼吞虎咽的看门狗（狗吃了没事），气得直跺脚。

第一个计策没成，刁氏又想出了毒计。第二天，她把毒药下在了荞面饺子里。晚上刘水回来，老牛又在院门口焦躁地来回走，用犄角轻轻顶他。刘水靠近老牛，心底又响起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水娃子…… 小心…… 荞面…… 有毒…… 吃白面的……”

刘水心里有数了。进屋后，刁氏假惺惺地端上荞面饺子：“水娃子，昨天你爱吃荞面的，嫂子今天又给你包了！”

刘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说：“哎哟嫂子，别提了！昨天吃了那荞面饺子，半夜肚子疼得打滚！郎中说是寒气太重，让我吃点带油水的暖暖胃，我还是吃白面的吧！” 说完，不由分说端过白面饺子吃了起来。刁氏眼睁睁看着，脸都气绿了。

两次下毒都没成，刁氏气坏了。毒不死他，就分家！把他撵出去饿死！她立刻对刘水说：“水娃子啊，你看你也大了，总跟哥嫂挤在一起也不是事儿。咱们分家吧！”

刘水憨憨地点点头：“行，嫂子说咋分就咋分。”

刁氏眼珠一转：“这家嘛…… 窑厂是你哥的命根子，不能分。房子也不多，我和你哥还有孩子要住。这样吧，你看你要点啥？嫂子不是小气的人！”

刘水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目光落在牛棚里瘦弱的老牛身上：“嫂子，我就要老牛吧。它老了，干不动活了，跟着我，我还能喂它点草料。” 刁氏心里乐开了花，这头没用的老牛，白送她都嫌占地方，立刻答应：“行行行，给你给你！还有啥？”

刘水想了想：“我还想要村西头那座废弃的小破窑。反正都塌了一半了，没人用，我收拾收拾，看能不能烧点粗碗糊口。” 刁氏更高兴了，那破窑早就废了，一文不值！她假意关心道：“哎呀，那破窑能行吗？不过你要就拿去吧！粮食…… 家里也不多了，你看……”

刘水摆摆手：“粮食嫂子留着吧，哥和侄子们要吃。我有手有脚，饿不着。” 刁氏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傻子！

刘水牵着老牛，搬进了村西头那座四面漏风的破窑洞里。他细心修补窑壁，搭了个简陋的草棚给老牛遮风挡雨，自己则睡在窑洞里。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他勤快，烧些粗陶碗盆，也能勉强过日子，依旧省下口粮喂老牛。

一天清晨，刘水发现老牛躺在草堆里，呼吸微弱。他急忙抱住牛头。老牛浑浊的眼睛望着他，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刘水心底响起，比以往更微弱：“水娃子…… 我…… 泄露了天机…… 两次救你…… 耗尽了寿命…… 要走了…… 你…… 是个好孩子…… 会有好报的…… 把我…… 埋在破窑后面…… 那棵枯死的歪脖子老梨树下…… 等到…… 梨花开满枝头…… 你带着…… 你最珍视的…… 一件陶器…… 去我坟前…… 祭奠…… 刁氏…… 心肠歹毒…… 自有天来收拾……” 说完，老牛头一歪，断了气。

刘水悲痛万分，在老梨树下挖了个深坑，把老牛厚葬了，哭得昏天黑地。说来也怪，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梨树，自从埋了老牛，第二年春天，竟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刘水精心照料，给它浇水施肥。这梨树长得很快，枝繁叶茂。

第三年春天，这棵枯木逢春的老梨树开花了！洁白如雪的花朵压满枝头，香气扑鼻。刘水牢记老牛的嘱托，拿出自己最珍视的一件东西 —— 那是他第一次独立烧成的一个青釉小碗，釉色温润，虽然不名贵，却是他手艺的见证。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碗盛满清水，又带了几个自己舍不得吃的粗面馍馍，来到老牛坟前。

“老牛啊老牛，梨花开了，我来看你了……” 刘水把小碗放在坟前，摆上馍馍，跪下磕头，想起老牛的救命之恩和相伴的日子，不禁泪流满面。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坟土和梨树根上。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满树的梨花像雪一样飘落。紧接着，只听见 “噼里啪啦” 一阵脆响，从茂密的枝叶间，掉下来十几个亮闪闪、沉甸甸的银元宝！正好掉在刘水面前！刘水惊呆了，对着老牛坟又磕了几个响头，用衣襟包起元宝，捧着那只青釉小碗回了家。

这一切，恰巧被路过的一个爱搬弄是非的妇女看见了，她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刁氏。刁氏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原来那老牛坟和枯梨树是聚宝盆！她立刻回家，翻箱倒柜，找出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 刘山祖传的一个青花瓷瓶（其实是个赝品），又蒸了一笼白面大肉包子，急急忙忙跑到村西头的老牛坟前。

她没有眼泪，就硬是把眼睛揉红，干嚎起来：“哎哟我的老牛啊！你死得好惨啊！我想死你啦……” 一边嚎，一边偷偷瞅着那棵开满花的梨树，心里盘算着能掉多少元宝。嚎了半天，没见有动静，她急了，使劲摇晃梨树：“掉啊！快给我掉元宝啊！”

梨花被她摇落了一地。终于，树上有了动静！只听见 “嗡 ——” 的一声闷响，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刁氏以为是元宝雨，欣喜若狂地张开双臂去接 ——

“哎哟！我的妈呀！” 刁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哪里是什么元宝？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马蜂窝！成百上千被激怒的马蜂一下子全飞了出来，对着刁氏没头没脑地猛蜇！刁氏抱着头，扔了瓷瓶，丢了包子，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回家，脸上身上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

而刘水，用从老牛坟前得来的银子，修缮了破窑，请了帮手，烧出了更精美的瓷器，日子越过越红火。那棵老梨树，每年春天都繁花似锦，秋天结满果实，果实甜脆多汁。村里人都说，那是老牛在保佑善良的刘水。至于刁氏，成了全村的笑柄，再也不敢动害人的歪心思了。老牛坟前发生的一切，道出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永恒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