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20名八路吃饭时遇敌机,班长:不准开枪,战士举起步枪:砰

发布时间:2025-08-06 21:06  浏览量:1

(参考来源:《中国人民志愿军人物录》 光明网《创造“步枪打飞机”的人》

本文含有艺术加工,旨在呈现戏剧化的故事冲突,不代表对历史事件的客观描述或评价。)

“隐蔽!全都给俺趴下,不准开枪!谁都不准开枪!”

李根田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把一个新兵蛋子死死按在土坎下,后颈的青筋暴起。

头顶上,小鬼子的飞机像三只铁苍蝇,嗡嗡地叫着,越压越低,机翼下面挂着的黑疙瘩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把脑袋埋进了尘土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班长,它探头了!”

“闭嘴!你想找死?”李根田骂道,“步枪打飞机,你当是打兔子?”

没人敢再吭声。可就在一片死寂中,一声清脆的枪机声,像是旱天里的一声炸雷,在李根田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眼睛瞬间红了。

01

九月的胶东半岛,秋老虎还赖着不走。

太阳毒得很,把地上的石头烤得能烙饼。栖霞的丘陵地带,沟壑纵横,光秃秃的山脊连绵不绝,像一条条趴窝的黄龙。

宋岭春背着一支半旧的“三八大盖”,猫着腰走在队伍中间。

汗水顺着他麦色的脸颊往下淌,流进脖子里,又痒又黏。他不伸手去擦,只是偶尔抬起眼皮,扫一眼前面班长李根田宽厚、汗湿的后背。

队伍里二十来号人,一个个都像从土里刨出来的,军装洗得发了白,补丁摞着补丁,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层黄土和疲惫。

他们刚从一场遭遇战里撤下来,跟鬼子纠缠了两天两夜,子弹打光了,人也累成了软脚虾。

“都打起精神来!”李根田回头吼了一嗓子,他的声音像是破锣,“再有十里地就到地方了,到了让老王给大家弄顿好的!”

一听到“弄顿好的”,队伍里起了点骚动,几个年轻战士的眼睛都亮了。

“班长,啥好的呀?”一个小个子战士,外号叫“小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

“地瓜干熬菜糊糊,管饱!”李根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这点苦中作乐,是他们唯一的甜头。

宋岭春没笑。

他的眼睛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片山区,他熟。没当兵前,他就是平度那边山里的猎户小子。那时候,他爹总说,好猎手进山,不能光盯着兔子,还得听着风声,看着鸟飞。山里头的活物,比人精。

可现在,山里头静得有些反常。

连声鸟叫都没有。

他把肩上的枪往下挪了挪,右手顺势搭在了枪机上。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从他第一次摸枪开始就养成了。他的手很稳,手指修长,指节上布满了老茧,这是一双天生握枪的手。

队伍前面的李根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等宋岭春跟上来。

“岭春,咋了?”李根田压低了声音问。

“班长,不对劲。”宋岭春的目光越过前面的山坳,“太静了。”

李根田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信宋岭春的判断。这小子,别看才十八岁,参军刚满一年,可这双眼睛比队里的老兵还毒。他那一手枪法,更是邪乎,三百米外打鬼子的钢盔,说打左边不打右边。

“全体都有!原地隐蔽!警戒!”李根田猛地一挥手,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二十多号人瞬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贴着山沟、石头、枯草丛,眨眼间就和这片黄土地融为了一体。

宋岭春趴在一块一人高的岩石后面,枪口从石头缝里伸出去,稳稳地对着那片寂静的山坳。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风刮过山岗的呜呜声。

队伍里的新兵“小马”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挪了挪发麻的腿,小声问旁边的老兵:“王大哥,是不是班长太紧张了?”

“闭嘴!”老兵头也不抬,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班长让咱们趴着,就是天塌下来也得趴着!”

就在这时,宋岭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山坳的另一头,一丛半人高的蒿草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风吹的草是成片地摇,而那一下,是根部的、带着顿挫的晃动。

他没出声,只是轻轻拉了一下枪栓。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李根田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也看到了那丛草。他冲宋岭春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稳住,再看看”。

可那丛草后面,突然冒出了一个顶着“王八盖子”的脑袋,紧接着,是第二顶、第三顶……一小队鬼子兵,正鬼鬼祟祟地朝他们这边摸过来。

“打!”李根田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的话音还没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山谷的死寂。

宋岭春开的枪。

最前面那个鬼子兵的脑袋猛地往后一仰,钢盔“当啷”一声飞出去老远,人像一截木桩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一枪,像是拉开了大幕。

“砰砰砰!”

“哒哒哒……”

双方的枪声瞬间响成一片,子弹在空中乱飞,打在石头上“嗖嗖”作响,迸起一串串火星。

02

枪声一响,宋岭春就像换了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战士,而成了一台精准、冷静的杀戮机器。

拉栓、退壳、上膛、瞄准、击发。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流畅得像是在绣花。每一发子弹射出,对面就有一个鬼子应声而倒。他不开空枪,枪口所指,皆是敌人的要害。

班长李根田端着一杆缴获的歪把子机枪,吼得声嘶力竭:“给老子狠狠地打!别让龟儿子们喘上气!”

他心里却在后怕。

刚才要是让这伙鬼子摸近了,他们这二十多号人,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多亏了宋岭春这小子的警觉。

他看了一眼趴在岩石后的宋岭春,那小子半张脸都贴在枪托上,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准星和目标。

李根田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一年前。

那是1942年的夏天,他奉命去平度一带招兵。那时候根据地困难,老百姓的日子更难,愿意把儿子送来当兵的,都是实在活不下去,或是跟鬼子有血海深仇的。

他在一个叫宋家庄的村子,见到了当时才17岁的宋岭春。

少年个子不高,瘦得像根麻杆,穿着件破烂的土布褂子,光着脚,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他手里没拿别的,就拎着一只还在滴血的野鸡,和一把磨得发亮的土制火枪。

李根田问他:“小子,想当兵不?”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双狼崽子似的眼睛,黑白分明,亮得吓人。他没回答,反问了一句:“当兵,管饭不?给枪不?”

“管饭!给好枪!‘三八大盖’,比你这烧火棍强多了!”李根田拍着胸脯保证。

“那俺就去。”少年把手里的野鸡往地上一扔,“俺爹娘,上个月让鬼子杀了。”

他的声音很平,没有哭,没有喊,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可李根田听得心里一抽。他知道,这种平淡下面,藏着的是能把石头烧化的仇恨。

就这么着,宋岭春跟着他进了部队。

新兵训练,练打靶。别人还在听要领,三点一线,屏息凝神什么的。宋岭春拿起枪,抬手就是一枪。

五十米外的靶子,正中红心。

所有人都看傻了。

带新兵的排长不信邪,让他再打。

“砰!砰!砰!”

又是三枪,三发子弹几乎打在同一个弹孔里。

从那天起,“神枪手”的名号就在全团传开了。

可李根田知道,这小子不光是枪法神。

有一次,部队被鬼子包围了,要派人冲出去送信。那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谁去谁都得把命掖在裤腰带上。

李根田还在犹豫派谁去。

宋岭春站了出来,就说了三个字:“班长,俺去。”

他没多余的话,拿上信,揣了两个地瓜干,趁着夜色就钻进了深山。

三天后,援军到了,部队解了围。

而宋岭春,浑身是血地被老乡从山沟里抬了回来。他身上中了三刀,最深的一刀从后背划到腰,差点见了骨头。可他怀里的信,用油布包得好好的,一个血点子都没沾上。

从那时候起,李根田就把这小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知道宋岭春是块好钢,是天生打鬼子的料。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更怕这块钢,会因为太硬而折断了。

这小子,杀心太重,打起仗来不要命。

“岭春!省着点子弹!”李根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把思绪拉了回来。

对面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扔下七八具尸体,暂时退了下去。

枪声稀疏下来。

宋岭春这才松开紧贴着枪托的脸,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股硝烟和血腥味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黄澄澄的子弹,一颗一颗地压进弹仓。他的手依旧很稳,但李根田看见,他那双握着子弹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背上裂着好几道口子。

这还是一双孩子的手啊。

李根田心里叹了口气,把水壶递了过去:“喝口水,喘口气。”

宋岭春接过来,也没客气,仰头就灌了一大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和他脸上的汗水、尘土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道泥印子。

“班长,”他抹了把嘴,眼睛又望向了鬼子退走的方向,“他们还会上来的。”

“知道。”李根田拧上水壶盖,“妈的,这帮狗皮膏药,黏上了就甩不掉。咱们得赶紧换地方。”

他刚说完,山坳对面,传来一阵“掷弹筒”特有的“咚!咚!”声。

“卧倒!”李根田一把将宋岭春按倒在地。

两颗榴弹呼啸着飞了过来,落在他们前方几十米的地方。

“轰!轰!”

爆炸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一个趴在队伍侧翼的战士发出了一声闷哼。

“卫生员!”李根田吼道。

03

受伤的是小马。

一块弹片削掉了他小半个耳朵,血流了满脸,看着吓人,所幸没伤到要害。

卫生员手脚麻利地给他包扎,小马疼得直抽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鬼子的掷弹筒开始不停地开火,榴弹一颗接一颗地砸过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班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个老兵喊道,“鬼子的机枪也上来了!”

果然,山坳对面,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哒哒哒”地吼叫起来,子弹像泼水一样扫过来,打得他们藏身的这片土坡烟尘四起。

“必须干掉那挺机枪!”李根田咬着牙说。

他抄起自己的歪把子,想找个机会还击,可对方的火力太猛,他刚一抬头,一串子弹就擦着头皮飞了过去,打飞了他军帽上的一颗红星。

所有人都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队伍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每个人都清楚,如果不能打破这个僵局,等鬼子的大部队围上来,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宋岭春趴在岩石后,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时机的猎豹。

他的眼睛,死死地锁着那挺正在喷吐火舌的九二式重机枪。

距离太远了,超过了四百米,而且对方有土坎做掩护,只露出小半个枪身和钢制的防盾。

步枪想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打掉一个被掩护的机枪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岭春,别冲动!”李根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喝止,“没把握,不能浪费子弹!”

宋岭春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等。

等一个机会,哪怕只有一瞬间。

鬼子的机枪手打得正欢,每打完一个长点射,就需要副射手更换一个新的三十发弹板。

就是这个间隙!

宋岭春的眼睛猛地一亮。

就在鬼子机枪短暂熄火,副射手起身换弹板的一刹那。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所有人都看见,四百米外,那个刚刚直起半个身子的鬼子副射手,身体猛地一震,然后软软地瘫倒下去。

鬼子的机枪哑了。

“好样的!”李根田兴奋地一砸拳头。

“干得漂亮!”

战士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压在头顶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块。

可宋岭春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他迅速拉动枪栓,枪口微微移动,依旧锁定着那个方向。

他知道,还有一个机枪手。

果然,几秒钟后,那个鬼子机枪手似乎想把副射手的尸体拖开,自己去换弹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手。

“砰!”

宋岭春的第二枪响了。

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虽然不知道打没打中,但鬼子的重机枪,彻底没了动静。

“撤!交替掩护!快!”

李根田抓住这个宝贵的时机,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队伍开始行动起来。一部分人负责火力掩护,另一部分人则背起伤员,迅速向后山转移。

宋岭春打了两枪就没再开火,他跟着队伍,一边撤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的冷静和队伍里其他人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马被一个老兵半背半扶着,经过宋岭春身边时,他忍着痛,咧开嘴笑了笑:“岭春哥,你真神了!”

宋岭春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紧了。”

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所有人都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他们必须在鬼子反应过来之前,甩掉他们。

太阳开始西斜,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根田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心里盘算着,必须在天黑前,赶到牙山下的那个村子。那里有党组织的地下交通站,是他们临时的休整点。

那里,应该有热饭,有能睡个安稳觉的草棚。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

战士们一个个都到了极限,脚步虚浮,喘息声像破风箱。

尤其是宋岭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两枪,看似轻松,但李根田知道,那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

这种超远距离的精准狙杀,对精神力的消耗,远比体力来得更猛烈。

他跑到宋岭春身边,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枪拿了过来,自己背上。

“班长,俺自己能行。”宋岭春想去拿回来。

“行个屁!”李根田眼睛一瞪,“给老子省点力气!到了地方,还得指望你这双眼睛呢!”

宋岭春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李根田身后。

他看着班长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上,背着两杆枪,一高一低,在夕阳下,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他想起了自己刚参军时,也是这样。一次急行军,他发高烧,实在走不动了,是李根田把他从山路上背了二十里地。

那时候,班长的后背,也是这么宽,这么稳。

04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牙山脚下那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静悄悄地嵌在山坳里。

李根田跟村口的暗哨对上了号,一个穿着羊皮袄的老汉领着他们,七拐八绕,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院子像是村里的大户人家留下来的,正房、厢房都还算完整,就是年久失修,墙皮掉了一块又一块。

“李班长,你们可算到了。”一个中年汉子迎了出来,他是这里的地下交通员,姓赵。

“老赵,情况怎么样?”李根田一边让战士们放下背包,一边问道。

“都安排好了,东边的厢房给你们腾出来了,热饭马上就好。”老赵压低声音说,“不过你们得抓紧,据说明天一早,鬼子的清乡队就要过来了。”

“知道了。”李根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很严峻。

他转身对着已经累得东倒西歪的战士们说:“都听到了!就一晚上!吃饭,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天不亮就得走!”

“是!”战士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很快,两名村妇端着几个大木盆走了进来。

盆里是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子和一大盆炖菜。菜里有土豆、萝卜,还有几片珍贵的猪肉,泛着油光。

“我的娘唉!有肉!”小马的眼睛都直了,耳朵上的伤似乎都忘了疼。

战士们一拥而上,也顾不上烫,抓起饼子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饿了几辈子的灾民。

李根田没跟他们抢,他拿了两个饼子,一碗菜,走到了院子角落。

宋岭春正坐在门槛上,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那杆三八大盖。

他擦得很慢,很专注,用一小块棉布,把枪身的每一个零件都擦得锃亮。对他来说,这支枪,比他的命还重要。

“吃点东西。”李根田把一个饼子和一碗菜递到他面前。

宋岭春抬起头,接过饼子,小声说了句:“谢谢班长。”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慢慢地嚼,和院子里那些狼吞虎咽的战友截然不同。

李根田在他身边坐下,啃了一口饼子,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多亏了你。”

宋岭春咽下嘴里的食物,摇了摇头:“是班长指挥得好。”

“少来这套。”李根田笑了笑,“你小子,就是脾气太犟,打起仗来跟个疯子似的。我跟你说,命是自己的,得留着。留着命,才能多杀鬼子。死了,就啥都没了。”

宋岭春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啃着饼子。

李根田知道,这些话他听不进去。这小子的心里,那团火烧得太旺了。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想家不?”

宋岭春擦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院子里,战士们的吵嚷声,咀嚼声,碗筷碰撞声,混成一片,充满了难得的、鲜活的气息。

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也是这样一个院子,比这里更破。一个瘦小的男人,他的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着呛人的旱烟。一个同样瘦弱的女人,他的母亲,在灶台边忙碌,锅里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那时候,他刚打猎回来,身上背着一只兔子。

他把兔子扔在母亲脚边,母亲惊喜地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春儿回来了!今晚有肉吃了!”

父亲也掐灭了烟袋,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粗糙的手掌像砂纸一样。

“俺的春儿,长大了,能养家了。”

那一天,他们家也吃上了肉。那锅兔子肉的香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这一切,都没了。

鬼子进村的那天,他刚好跟村里的老人上山采药,躲过了一劫。

等他回来,整个村子都烧成了白地。

他在一堆烧焦的尸体里,找到了爹娘。他们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完整的尸首。

他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就那么站着,从天亮站到天黑。

然后,他回家里刨出了那杆跟了他好几年的土枪,背上最后一点干粮,走出了村子。

他要去当兵,要去杀鬼子。

“不想。”

宋岭春从回忆里抽身,低声回答了李根田的问题。

他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站起身,重新举起了他的枪,开始练习据枪瞄准。

院子中央的石磨,成了他的目标。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暮色中,被拉成一个孤独而倔强的剪影。

李根田看着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把碗里最后那片肉,夹给了旁边的小马。

05

这是一顿难得的安生饭。

吃饱喝足,战士们也没力气多聊,一个个钻进铺着干草的厢房里,很快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李根田安排了双岗,又亲自绕着院子检查了一圈,才觉得有些安心。

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鬼子和伪军的眼线,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他回到屋里,看到宋岭春还和衣躺在靠门边的铺位上,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枪,眼睛睁着,看着黑漆漆的房梁。

“咋还不睡?”李根田在他旁边躺下,小声问。

“睡不着。”

“还在想白天的事?”

宋岭春沉默了一会儿,说:“班长,下次再碰到鬼子的机枪,让俺第一个上。”

“滚蛋!”李根田骂了一句,“你当你是铁打的?老子是班长,还是你是班长?给俺老实睡觉!”

宋岭春没再吭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夜,越来越深了。

第二天中午,队伍并没有像计划那样离开。

一场秋雨,从凌晨开始下,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山路变得泥泞湿滑,根本没法走。

老赵那边传来消息,鬼子的清乡队因为下雨,也推迟了行动。

这给了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战士们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有的在补衣服,有的在打牌,还有的围在一起,听老兵吹牛。

中午,老赵又想办法给他们弄来了一顿热饭。

还是炖菜,但这次加了粉条,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菜,闻着喷香。

大家就在院子里的屋檐下,蹲成一排,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雨点打在院里的石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场景,不像是在残酷的战场,倒像是一群辛苦了一上午的农夫,在家里歇脚。

宋岭春也端着碗,蹲在角落里。

他吃得很快,眼睛却像往常一样,警惕地扫视着院子外面的天空。

灰蒙蒙的雨幕,把整个世界都罩住了。

“等雨停了,咱们去县城搞他一家伙怎么样?”小马一边吸溜着粉条,一边兴奋地说。

“就你?省省吧!”老兵王大哥笑道,“你那点本事,别给鬼子送人头就不错了。”

大家哄堂大笑。

就在这片嘈杂和放松的氛围中,一种异样的声音,钻进了宋岭春的耳朵。

那声音很远,很闷,混在雨声里,几乎无法分辨。

是“嗡嗡”声。

像是有一大群蜜蜂,正在靠近。

宋岭春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饭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李根田被他吓了一跳。

“飞机!”宋岭春的嘴里只吐出两个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侧耳倾听。

嗡嗡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穿透了雨幕,狠狠地压了下来!

“是鬼子的飞机!快隐蔽!”李根田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嘶吼。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战士们扔下饭碗,手忙脚乱地寻找掩体。

说时迟那时快,三架黑色的飞机,已经冲破了低垂的云层,出现在村庄上空!

是日军的Ki-51,他们叫它“九九式袭击机”!一种专门用来低空轰炸和扫射的恶魔!

这种飞机速度快,火力猛,装甲薄,飞得极低,是八路军最头疼的敌人之一。在地面上碰到它,除了躲,没有任何办法。

三架飞机呈品字形,像三只凶恶的秃鹫,盘旋着,机头向下,直愣愣地朝

着他们这个小院子扑了过来!

李根田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把一个新兵蛋子死死按在土坎下,后颈的青筋暴起。他知道,这种时候,一旦暴露位置,用步枪还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步枪打飞机,那是天方夜谭,只会引来机枪更疯狂的扫射和炸弹。

所有人都把脑袋埋进了尘土里,或是死死贴着墙根,连大气都不敢喘。

飞机掠过的呼啸声,震耳欲聋!

可宋岭春没有躲。

他半跪在院子中央,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抬着头,死死地盯着那架飞得最低的敌机。

飞机离地面太近了,近到他甚至能看清驾驶舱里,那个鬼子飞行员正探出头,戴着风镜,轻蔑地朝下张望。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目标!

是一个在宋岭春看来,千载难逢的破绽!

他没多想,那是一种猎人面对猎物时,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他猛地抄起了身边靠着墙的“三八大盖”,枪托抵肩,枪口上扬,冰冷的准星,瞬间套住了那个晃动的脑袋。

“宋岭春!你个蠢货!给俺放下!”

李根田看见了他的动作,目眦欲裂,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下一秒,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和班长愤怒的咆哮声中,三声清脆、坚定、充满了决绝意味的枪响,砰!举枪一击响彻了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