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他们生活拮据,我的出现让他们压力更大
发布时间:2025-08-13 05:49 浏览量:3
找到张国民和李惠娟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我站在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下,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空调外机锈迹斑斑,滴着浑浊的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说不清的饭菜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我血缘上的根。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手里那份DNA报告,薄薄几张纸,却重得像块铅。二十多年的人生,被这张纸轻轻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是全然陌生的风景。
门开了,一张和我眉眼有几分相似,却被岁月和辛劳磋磨得毫无光彩的脸探出来。
是李惠娟。
她看见我,愣住了,像一尊风干的木雕。眼神里是震惊,是闪躲,是怯懦,最后,才漫上一层小心翼翼的确认。
“你……是……”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我点点头,没说话。说什么呢?说“我回来了”?这里不是我的家。说“我找了你们好久”?听起来像兴师问罪。
最后还是她身后的男人,那个叫张国民的,我的亲生父亲,用一声沙哑的“进来吧”,打破了僵局。
屋子很小,小到我一米七的身高在里面都觉得局促。
客厅、餐厅、过道,几乎是同一个空间。一张老旧的木头饭桌上还摆着中午吃剩的咸菜和馒头。
墙壁是那种很多年前流行的淡黄色,现在已经泛着油光和灰黑。
李惠娟手足无措地给我倒水,用的是一个带豁口的搪瓷杯子,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字。
我接过来,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在我的想象里,他们或许是知识分子,儒雅随和;或许是普通工人,朴实善良。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应该是体面的,至少,是能让我坦然叫出“爸妈”的。
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眼前的两个人,被生活压弯了腰,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麻木。
我们坐着,相对无言。空气像凝固了的水泥。
最后,还是李惠娟先开了口,眼圈红了,带着哭腔:“孩子……是妈对不起你……”
一句话,像是拉开了泄洪的闸门。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诉,说当年的无奈,说家里的贫穷,说为了给儿子治病,才不得不把我送人。
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我还有一个弟弟。
张国民坐在一旁,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香烟,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他一言不发,像个局外人。
我听着李惠娟的哭诉,那些“逼不得已”、“我们也是没办法”,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心上。
不是疼,是麻。
我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感动,只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
我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部年代久远的黑白电影,情节很悲伤,但我只是个观众。
坐了不到半小时,我就起身告辞。
李惠娟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对不起你”、“以后常回来看看”。
我点点头,客气而疏远。
走出那栋楼,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窗户,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个深水区里挣扎上岸,浑身湿透,筋疲力尽。
我叫林晚,我的养父母给了我很好的生活,很好的教育,和一个充满爱的家。
找到他们,只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给自己的身世一个交代。
我以为,这个交代之后,大家就可以各自安好。
我天真了。
第二天,李惠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嘘寒问暖了几句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
“小晚啊……你那个弟弟……叫张磊……最近……唉……”
我静静地听着,不接话。
“他谈了个对象,挺好的姑娘,就是……人家女方家里要求,得有套婚房……”
我心里“呵”了一声。
原来重头戏在这里。
“家里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跟你爸这点退休金,唉……你弟弟他……工作也不稳定……”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暗示吗?
我捏着手机,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二十多年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要我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买婚房?
这是什么逻辑?把我当成中奖彩票了?
“妈,”我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困惑,“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姓林,我爸妈身体都很好,也不缺钱给我弟弟买房。”
我能想象到李惠娟在电话那头涨红了脸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小晚,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他毕竟是你亲弟弟啊……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
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讽刺。
“李女士,”我换了称呼,“当初你们把他留下,把我送走,不就是做了选择吗?现在这个结果,是你们选择的,不是我造成的。”
“你们困难,跟我有关系吗?我被送走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困难?”
“你们现在的生活,是你们二十多年来自己经营的结果。我的人生,也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我没有义务为你们的选择买单。”
我一口气说完,觉得胸口那股浊气终于顺畅了一些。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心软,直接挂了电话。
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他们应该会就此罢休。
我又天真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前台打电话说,有一对中年夫妇找我。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到楼下大厅,就看到了张国民和李惠娟。
他们局促地站在富丽堂皇的公司大堂里,与周围穿着精致职业装的白领们格格不P入。
张国民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李惠娟则是一脸讨好的笑。
“小晚,我们……来看看你。”
我把他们带到附近的咖啡馆,点了三杯咖啡。
他们看着价目表,咋舌不已。
“这么一杯水,就要几十块钱?抢钱啊!”张国民嘟囔着。
李惠娟连忙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然后从那个布袋里,掏出了一包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咸鸭蛋。
“小晚,这是我亲手腌的,自家养的鸭子下的蛋,干净,你尝尝。”她把袋子往我面前推。
我看着那包渗出油渍的咸鸭蛋,心里五味杂陈。
我承认,那一刻,我有一丝动容。
但这点动容,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对话冲得烟消云散。
“小晚啊,上次电话里是妈不好,妈太心急了。”李惠娟搓着手,一脸愧疚。
“你弟弟的事,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那眼神里的试探和期待,根本藏不住。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说话。
张国民把烟掏出来,想点,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悻悻地把烟放回去,开始唉声叹气。
“我们这辈子,就是劳碌命。年轻时候为了给小磊治病,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还清了,他又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
“我跟你妈,天天省吃俭用,连块肉都舍不得买。就想着能给他攒点钱。”
“可这房价,跟坐了火箭一样,我们怎么攒也赶不上啊!”
他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默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不就是典型的道德绑架加卖惨吗?
我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所以呢?”我看着他们,“你们想说什么?”
李惠娟被我问得一愣,张国民也停下了叹气。
“你们是想告诉我,因为你们当年决定要生他、养他、给他治病,所以现在他娶媳อด媳妇的房子,需要一个被你们抛弃的女儿来买单?”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他们心上。
“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你们觉得,我像是那种会为了几颗咸鸭蛋,就拿出几百万的人吗?”
李惠娟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国民的脸则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他吼道,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亲生父母?”我笑了,笑得有些发冷,“生而不养,何以为父母?”
“你们生下我,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们抛弃我,又经过我同意了吗?”
“现在你们需要我了,就跑来跟我讲血缘,讲亲情?你们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告诉你,张国民先生,你除了贡献了一个精子,李惠娟女士除了贡献了一个卵子,你们跟我,再无任何关系!”
“我的父母,在家里等我吃饭。他们教我读书,教我做人,在我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地照顾我,在我取得成绩的时候比我还开心。”
“你们呢?你们为我做过什么?”
“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以‘父母’之名,对我颐指气使?”
张国民被我一连串的话问得哑口无言,他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惠娟已经开始捂着脸低声哭泣。
咖啡馆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一桌。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
“咖啡钱我付了。咸鸭蛋,你们拿回去,给你们的宝贝儿子补补身体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以为这次摊牌,能换来清净。
我第三次,天真了。
他们没有再直接找我,而是换了一种更“曲线救国”的方式。
他们找到了我的养父母。
那天我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我爸(养父)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我妈(养母)则在厨房里忙活,但能看出来心神不宁。
“晚晚,你过来坐。”爸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有两个人来家里了。”爸爸斟酌着开口,“他们自称是你的……”
“亲生父母。”我替他说了出来。
爸爸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他们……跟你妈聊了很久。”
我妈从厨房走出来,眼圈红红的。
“晚晚,他们……是不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我看着爸妈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阵发酸。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听完后,我爸气得一拍沙发:“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有什么脸来找你!”
我妈拉着我的手,心疼地说:“晚晚,你受委屈了。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我摇摇头:“妈,这是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我不想把我的养父母拖进这趟浑水里。他们给了我二十多年的安稳生活,我不能再让他们为。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一接通,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一股子不耐烦和痞气。
“喂,是林晚吗?”
“我是。”
“我是张磊。”他自报家门,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客气,反而像个债主。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听我妈说,你挺牛啊,连亲生父母都不认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我懒得跟他废话。
“哎,你别挂啊!”他急了,“我跟你说,我不管你认不认,你是我姐,这事儿赖不掉!”
“我爸妈养我不容易,现在我结婚买房,你这个当姐姐的,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我被他这种强盗逻辑气笑了。
“我什么时候成你姐了?我户口本上可没你这号人。”
“再说了,你爸妈养你,关我什么事?他们养我了吗?”
“你想要钱,找你爸妈要去。他们没钱,那是他们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自己不去挣,跑来找一个被你家扔掉的‘姐姐’要钱,你还要脸吗?”
“你!”张磊被我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你公司闹,去你家闹,我看你这个脸往哪儿搁!”
赤裸裸的威胁。
我冷笑一声:“好啊,我等着。正好我们公司法务部最近没什么大案子,他们应该很乐意跟你聊聊,关于敲诈勒索罪的量刑标准。”
“顺便,我也很想让我的同事们都看看,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弟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但这种清净,只维持了不到两天。
张磊真的来我公司了。
那天我正在跟客户开视频会议,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我皱着眉走出去,就看到张磊在前台大吵大闹,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我的名字。
几个保安围着他,但又不敢真的动手。
公司的同事们都围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人用鞋底反复抽打。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张磊。”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冷得像冰。
他看到我,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声音更大了:“林晚!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住大房子,开好车,就不管爹妈死活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他一副无赖的嘴脸,让我恶心得想吐。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好啊,你不走是吧?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我转向围观的同事们,朗声说道:“各位同事,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工作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叫张磊。他口中那个‘不管爹妈死活’的‘没良心的’,就是我。”
“不过,他可能没告诉大家,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把我送人了。”
“二十多年来,他们对我不管不问,不闻不问。现在,因为他要结婚买房,他们就找到了我,要求我出钱。”
“我不愿意,他就跑到我公司来,败坏我的名声,威胁我的工作。”
“大家说,这钱,我该给吗?”
我的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哗然。
同事们看张磊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鄙夷和不屑。
张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我会把家丑外扬得这么彻底。
“你……你胡说!”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胡说?”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你公司闹,去你家闹,我看你这个脸往哪搁!’”
张磊威胁我的声音,清晰地在公司大堂里回响。
这是上次通话时,我下意识录下来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张磊的脸,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现在,你还觉得我胡说吗?”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保安看准时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这位先生,您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公司的正常秩序,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就要报警了。”
张磊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狗,被保安拖了出去。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我跟领导和同事道了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
我只是觉得……荒唐。
太荒唐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会跟这样的人有血缘关系?
我趴在膝盖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之后,我换了手机号,也跟公司申请了调到外地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
我想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我以为,物理上的距离,可以隔绝一切。
我再一次,天真了。
在我去外地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医院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张国民突发脑溢血,正在抢救,让我尽快去医院。
我愣了半晌,第一反应是:又是骗局?
但对方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让我不得不信。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张国民还在抢救室里。
李惠娟和张磊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李惠娟的头发全白了,一夜之间。她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扑过来抓住我的手。
“小晚!你可来了!你爸他……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磊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但那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里没有恨,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对我们说:“命是保住了,但……病人半身瘫痪,以后……需要长期卧床休养。”
李惠娟腿一软,瘫倒在地。
张磊冲上去,揪住医生的领子:“你说什么!瘫痪?怎么可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我上前,拉开了他。
“你在这里撒泼,他就能站起来吗?”我冷冷地说。
张磊回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都怪你!要不是你气我爸,他会这样吗!”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悲。
为他可悲,也为张国民和李惠娟可悲。
这就是他们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抛弃亲生女儿,也要养大的儿子。
一个只会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巨婴。
接下来的日子,是一地鸡毛。
张国民住院需要钱,后期康复需要钱,请护工需要钱……每一项,都是巨大的开销。
李惠娟拿出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杯水车薪。
她把目光投向了张磊。
张磊两手一摊:“我哪有钱?我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自己都不够花。”
然后,他们俩,又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那眼神,理所当然,仿佛我就是那个天经地义的付款人。
我看着他们,心里那根叫“忍耐”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我把李惠娟和张磊叫到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钱,我可以出。”我开口道。
他们俩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有条件。”
“第一,张国民出院后,必须送去专业的康复中心或者养老院,我来支付所有费用。”
“第二,这笔钱,性质是‘借’。我需要你们给我打一张欠条。张磊,你来签。”
“第三,从今以后,你们所有人,都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们之间,除了这张欠条,再无瓜葛。”
李惠娟愣住了:“小晚,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毕竟是你亲爸……”
“亲爸?”我打断她,“李女士,你搞清楚,法律上,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的抚养义务,只对我现在的父母。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是他‘女儿’,而是出于人道主义。”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接受我的条件,我出钱,他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二,你们不接受,那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医药费,康复费,你们自己去凑。是去借,去卖房子,还是让你这个宝贝儿子去打几份工,都随你们。”
我看着张磊,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和愤怒。
“凭什么让我写欠条!我是他儿子!”
“就凭你是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你爸妈养了你二十多年,现在他倒下了,你这个儿子,难道不该承担责任吗?”
“我给你钱,是帮你尽孝,不是替你尽孝。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张磊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想说什么,被李惠娟一把拉住了。
李惠娟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失望,有悲哀,但更多的是……无力。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来跟我谈条件了。
最终,她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好……我答应你。”
欠条签得很顺利。
我看着张磊在欠条上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我一次性支付了张国民未来一年的所有费用,包括住院、康复和护工。
办完所有手续后,我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我离开了那家医院,也离开了那座城市。
我去了分公司,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没有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偶尔,我会从我妈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零星消息。
张国民在康复中心,恢复得不好不坏。
李惠娟每周都去看他,每次都哭。
张磊的女朋友,因为婚房的事,跟他吹了。他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在家里的安排下,去了一个工厂上班,每天累得像条狗。
据说,他开始慢慢还我钱了。每个月,不多,但没有断过。
我妈问我:“晚晚,你……恨他们吗?”
我摇摇头。
“不恨了。”
真的不恨了。
恨,是需要力气的。而我的力气,只想用在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身上。
至于他们,不过是我人生旅途上,一个不小心踩到的泥坑。
我把自己拔出来了,洗干净了脚,换了双新鞋,继续往前走。
泥坑还在那里,但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的人生,还很长。
我要去看更美的风景,遇见更好的人。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
打开来,里面是一双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
针脚细密,做工考究。
鞋盒里,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两行字,字迹很丑,但很用力。
“对不起。”
“谢谢你。”
没有落款。
我知道是谁寄来的。
我把鞋子放回盒子里,收进了储藏室的最深处。
我不会穿它。
但我也不会扔掉它。
就让它在那里吧。
像一个句号,为那段荒唐的过去,画上一个潦草但完整的结局。
我的手机响了,是养母打来的。
“晚晚,今晚回家吃饭吗?爸爸买了你最爱吃的东星斑。”
我笑了,眼眶有些湿润。
“回啊,当然回!我现在就下班!”
走出公司大楼,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到马路对面,我爸妈正站在车旁,朝我挥手。
我笑着,朝他们跑了过去。
那才是我的家。
那才是,我真正的,血浓于水。
后来,我听说张磊相亲认识了一个姑娘,是个很朴实的农村女孩,不图他的钱,只图他的人。
为了配得上人家,张磊辞掉了工厂的工作,跟着一个老师傅学起了木工手艺。
很苦,很累,但他坚持下来了。
再后来,他们结婚了。没有新房,就租住在一个小小的单间里。
李惠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妈的时候,语气里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
她说:“这样也好,让他自己吃点苦,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妈把这些转述给我听,我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些故事,于我而言,就像在听一个远方的传说。
我偶尔会想起他们,想起那间昏暗的小屋,想起那包油腻的咸鸭蛋,想起张国民那张被生活压垮的脸。
但心里,已经不起任何波澜。
我的人生,早已驶向了另一条航道。
我有我的事业,我的朋友,我挚爱的父母。
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温暖而明亮。
有一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
年三十的晚上,我接到了张磊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成熟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充满痞气的无赖。
“姐,”他叫我,“新年快乐。”
我愣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我给你转了点钱,你收一下。不多,是我今年攒下的。”
“还有……我爸……他现在能扶着墙走几步了。医生说,是个奇迹。”
“他……他时常念叨你。他说,他对不起你。”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们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姐,谢谢你。也……对不起。”
挂了电话,我看到手机上有一笔转账信息。
金额不大,但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窗外,是漫天的烟火,绚烂而短暂。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走到爸妈身边,挽住他们的胳膊,跟他们一起看春晚。
电视里很热闹,家里也很温暖。
那笔钱,我没有收。
第二天,我把它原路退了回去,附上了一句话:
“好好生活。”
这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祝福。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们的人生,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了。
而我的人生,会一直,向着光,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