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发布时间:2025-08-14 10:10 浏览量:2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据说这句话是陆象山说的。
陆象先曾被罢去相位,出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剑南道按察使,他处理政事崇尚仁德宽恕。司马韦抱真劝谏他要用严刑峻法树立威严,不然百姓会轻慢且无所畏惧,陆象先则认为政事在于治理,不一定要用刑法树威,最终没有听取韦抱真的意见,蜀地百姓也得到了教化。后来他屡次升迁,做到蒲州刺史兼任河东按察史。小吏犯了错误,他训诫后打发其回去,大吏争辩认为应杖打小吏,陆象先表示人情相通,若一定要责罚,应从大吏开始,大吏惭愧而退。陆象先多次说“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意思是天下本来没什么事,是平庸无能之辈把事情弄复杂了。
后来这句话的意思变成人们常常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遇事生非,疑神疑鬼地自找麻烦。
在现代生活中,当人们为一些不存在或极小的问题过度担忧、焦虑时,就会用“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来自我劝解或劝诫他人。
原来我也深以为然。
最近闲来无事,也想生出点是非,总是怀疑智者说的箴言、警句。
世上本无事,到底是谁导致的担忧和焦虑?
从根子上也许不是庸人造成的。这种想法是我从看蚂蚁上树的时候想到的。
蚂蚁在树干上下穿梭时,我蹲在树下凝神静气看着他们在忙碌。
或许会被突然落下的阴影惊扰。那片阴影来自站立的我,可在蚂蚁的感知里,这不过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一片骤然变暗的区域,或是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它们的复眼无法聚焦远处的轮廓,视力远不及 “鼠目寸光” 的老鼠,更不可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人类总爱将蚂蚁归为二维生物,又想象外星人是超越三维的存在,以此解释为何从未相遇。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存在,我们也困在自己的认知维度里编织猜想。可这一切或许本无意义 —— 蚂蚁不会思考 “人类是什么”,正如外星人(若存在)或许从不在意地球是否有智慧生命。
存在的本质从来简单,是人类赋予了它复杂的注解。我们给星辰命名,为草木分类,对未知刨根问底,却忘了这些执念或许只是自导自演的剧本。当蚂蚁继续搬运食物,当星辰依旧运转,世上本无那么多必须解答的问题,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类,在时光里自说自话。
世上本无事,我们只是活在自己虚构的概念中。这些概念可不是庸人的创造,反而是智者的杰作。比如爱情、幸福、勤劳、意义、自由、价值、美。如果没有这些概念,我们的烦恼就会少很多。
爱情被歌颂为跨越生死的羁绊,可拆解来看,不过是多巴胺催生的迷恋、催产素维系的依恋,是生物演化出的繁衍策略 —— 让两个个体更愿意共同抚育后代。我们给这种生理反应套上浪漫的外衣,却忘了草原上的羚羊也会为伴侣争斗,只是它们不会称之为 “爱情”。
幸福被描绘成终其一生的追求,本质却是大脑奖赏机制的即时反馈。吃到甜美的果实会幸福,是因为糖分能快速补充能量;得到他人的认可会幸福,是因为群体接纳意味着更高的生存概率。这些源于生存需求的愉悦感,被我们升华为 “人生目标”,可对于山野间的松鼠而言,囤满过冬的坚果就是全部的 “幸福”,它们从不需要用概念去定义这种状态。
尊严被视为不可侵犯的底线,究其根本是社会协作的隐形契约。原始部落中,尊重强者能避免冲突,保护弱者能维系群体存续,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逐渐内化为 “尊严” 的感知。就像狼群会承认头狼的权威,却不会用 “尊严” 来解释这种秩序;人类却为其赋予道德重量,仿佛这是宇宙自带的法则。
勤劳被称赞为美德,实则是资源匮乏年代刻进基因的生存本能。远古人类必须持续狩猎、耕种才能避免饥饿,这种对 “持续行动” 的正向反馈,慢慢演变成文化中的价值判断。可蚂蚁日复一日搬运食物,从不是因为 “勤劳” 的美德,只是生存程序的自动运行;人类却用这个概念自我鞭策,将本能包装成意志的胜利。
就连 “意义” 本身,也只是认知过剩的副产品。其他生物只需遵循本能生存,而人类的大脑却进化出追问 “为什么” 的能力。当无法接受存在的随机性时,我们便创造出 “意义” 来填补空白 —— 给星辰赋予诗意,给草木赋予品格,给生命赋予使命。可宇宙从未要求谁去寻找意义,就像河流不会思考自己为何流淌,花朵不会追问绽放的目的。
正义被供奉为社会的基石,本质上是群体利益的平衡术。原始社会中,平分猎物能减少争夺,惩罚偷窃能保护储存,这些维护集体存续的规则逐渐凝结成 “正义” 的概念。狮子捕猎后允许幼崽先食,是生存智慧的自然流露;人类却为这种平衡披上道德法袍,仿佛正义是刻在宇宙深处的方程式。
成功被定义为人生的巅峰,说到底是资源占有量的社会标签。远古时期储存更多食物、拥有更强壮的体魄意味着更高存活率,这种生存优势慢慢转化为 “成功” 的评判标准。候鸟每年精准迁徙到温暖地带,从不会自诩 “成功”;人类却用财富、地位、声望搭建起成功的阶梯,让无数人在攀爬中忘记生存的本真。
自由被赞颂为天赋的权利,实则是环境限制的相对状态。鱼在水中游弋不是因为 “自由”,而是水体恰好能支撑其生存;鸟在天空翱翔不是追求 “自由”,而是翅膀适配空气动力学的自然结果。人类却将摆脱特定束缚的状态命名为 “自由”,为其赋予神圣光环,仿佛存在一种绝对的自由等待追寻。
美被推崇为永恒的追求,追根溯源是进化筛选的偏好机制。对称的面孔暗示基因健康,饱满的果实意味着营养充足,清澈的水源代表生存希望,这些利于繁衍的特征逐渐固化为 “美” 的标准。蜜蜂被花朵的色彩吸引只是为了采蜜,不会赞叹 “美学价值”;人类却为山川湖海、诗词歌赋赋予美的定义,让主观感受成为普世追求。
这些概念共同构成了迷宫的基石:用道德包装生存策略,用价值掩盖本能需求,用意义填补认知空白。剥离这些层层叠叠的概念,真实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是激素在血液中流动,是神经在传递信号,是个体为了存续而协作,是万物遵循自然规律运行。没有那么多必须坚守的意义,没有那么多需要定义的情感,就像蚂蚁不会为 “存在的本质” 烦恼,它们只是在阳光下,认真地搬动一粒米。世上本无事,不过是人类用概念为自己搭建了一座迷宫,然后在里面反复寻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