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度过富贵顺遂的一生 可我却在一次宫宴上,睡了帝王的枕榻
发布时间:2025-08-15 08:55 浏览量:2
我的父亲是右相,嫡姐是当今皇后。
未婚夫是和我两情相悦的侯府世子。
我本该度过富贵顺遂的一生。
可我却在一次宫宴上,睡在了帝王的枕榻。
嫡姐带着人赶来时,我才后知后觉被她算计了。
自荐枕席、不守妇道......泼天脏水向我涌来。
我带着一身骂名回了府,父亲将我软禁,准备一条白绫了结我。
嫡姐癫狂大笑,「妹妹啊,我没有的幸福与自由,你也不配!」
我没想到,垂死挣扎的关键时刻,一道封妃圣旨救了我。
1
长风过处,章元宫巍峨依旧。
我的手拂过那花白色的荼蘼。
曾经那颗鲜活跳动的心。
早已在这深宫变得平和淡漠。
我是大昱王朝的皇太后,高高在上,却不胜寒冷。
而这样青云直上却孤寂寥落的一生。
不知该谢谁,更不知该怨谁。
纵使已过多载,那夜仍是我的噩梦。
我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
父亲是权势赫赫的右相,可我的母亲。
只是商贾之女,只是继室。
父亲的先夫人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她是沁阳王的嫡亲女儿,是名动京城的长嘉郡主。
沁阳是大昱的附属国,国中之国,实力却不可小觑。
纵使先夫人如此尊贵。
却也难敌命数,天不假年,早早就因病去了。
后来,父亲娶了母亲为继室。
出身名门,父母疼爱,我十岁之前的人生,完美如梦境。
可是,十岁之后,却有一人处处与我为敌。
似乎,我的不幸,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她生来的尊贵铸就了她的傲气,也造就了她后来的癫狂。
她便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姐姐---慕昭华。
尊贵血脉的传承,让她高高在上,俯瞰一切。
更容不得卑贱之人鸠占鹊巢。
在她眼里,我和母亲便是那鸠占鹊巢的卑贱之人。
她幼时被沁阳王后带走,悉心教养。
后来大概是担心所有人忘记了慕府还有一位这样尊贵的嫡小姐。
所以就将她送了回来。
那日全府上下都在都在府门前迎她。
只见她一袭红色披风,高贵逼人。
「长姐。」我缓步上前行礼。
可是她却极为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甚是复杂。
就那一眼,让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她回来之后,时常望着我。
笑的甚是清冷诡异,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后来,新帝登基,择定的皇后是她。
一纸圣旨,她即将成为凤仪宫的女主人,位主中宫,母仪天下。
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父亲也为我选了人家,是永安侯府的世子。
唯愿我后半生相夫教子,安然顺遂。
那永安侯府是清贵之家,与慕家亦是世交。
那世子幼时倒常来府中做客,与我倒也有数面之缘。
比之慕昭华的荣耀无双,父亲如此安排,我更庆幸许多。
那宫苑深深,无双荣耀的背后尽是阴谋诡计。
红粉佳人转身便是红粉骷髅。
如履薄冰的一生,不如寻常人家安然一世。
冬来,大雪纷飞,整个昱京都笼罩在白雪皑皑之中。
永安侯带世子过府,阿然传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梅园里折着红梅。
闻言,我只淡淡一笑,继续折着红梅:
「两家本是世交,过府叙话本就是常事。」
阿然促狭地笑着,脸上满是打趣:
「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未来姑爷长什么模样?」
「不想。」说着,我佯装拿起红梅枝作势要打她。
谁料,一脚踩进雪窝之中,顿觉疼痛难忍。
眼见就要扑倒在地,却被一人堪堪扶住。
「是昭池妹妹吗?」
声音温润,令人如沐春风,在这寒日里让人心生暖意。
我勉强站直身子,避开了他的搀扶,阿然也急忙上前扶住了我。
「见过世子。」
他眼眸中微微有些惊讶,转瞬轻笑:
「幼时有过数面之缘,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昭池妹妹竟然还能认出我来。」
「是你腰间的玉佩……」
沈云仲这才低头看向那枚玉佩,不由得一笑:
「原来是这儿露了破绽。」
「脚伤如何?可有大碍?」
我虽疼痛,却只能故作淡定:「不碍事的。」
一路上阿然搀扶着我,走的极慢。
他似乎走的更慢,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此刻雪大了,不如在角亭里稍坐。」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实则是脚有些走不动了。
打发阿然去拿了煮茶工具来。
将刚折下来的红梅花瓣清洗备用,取干净雪水融化。
「方才还疑惑为何要折梅枝,不想妹妹还有此雅兴。」
我莞尔一笑:「闺中无趣,闲来打发时间罢了。」
雪色漫漫,唯有暗香浮动,茶叶翻腾,颇有韵味。
「世子,请!」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美酒香茶,异曲同工,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效仿先贤,雪中取乐。」
沈云仲眉眼含笑,本就俊逸儒雅,此刻更显风致。
「闲时兴趣,承蒙世子不弃。」
阿然特地为我加了一件大氅,免得我受风着凉。
沈云仲少时便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
与我说及各方风物人情,可谓精彩。
一时间,相谈甚欢,脚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只是,我未曾注意到那不远处的红色衣角,那娇美的脸庞上满是狠厉与不忿。
2
其实,今日永安侯携世子登门,无非是故意给我俩找个相处时机罢了。
那些下人,也都识时务的退下了。
从大漠风光聊到江南烟雨,从幼时相见聊到如今变化。
时间就这样恍然而逝。
晚间,他拜别父亲,随着永安侯离开。
临走之时,望着我温润一笑,恍如明霞散开。
晚间,阿然正在给我揉着脚,母亲却进来了。
「如何?对云仲那孩子可满意?」
母亲嘴角含笑,想来是对那世子极其满意了。
我脸色微赫,想起他笑如春风的模样,清声道:
「温润君子,翩翩如玉,自是极好的。」
得了我的肯定,母亲总算放心了,这才笑着离开了。
第二日,他便差人送来了上好的药膏。
阿然忍不住打趣我,其实我心中也是不胜欢喜。
转眼,便是年节至,虽然繁忙,可是他仍然不时送些玩意儿过来。
皆是我不曾见过的宝贝,学舌的鹦哥儿,江南的长寿花……
书中之物与真实所见,确实有太多差别。
每每见到这些,都不由得向往他所说的江湖阔大。
年节过了,便是元宵灯会。
这一日,各家公子小姐皆可出门观灯游玩,结伴而行,不必拘泥于世俗礼教。
提前数十日,他便下了帖子,邀我元宵赏灯。
父亲母亲得知此事,反而乐见其成。
婚约既定,培养些感情总归是好的。
他早早就在府门前候着了。
阿然和他的小厮不远不近的跟着后面,我与他并排而行。
灯会年年都是相同的模样,可是今年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有所不同。
他带我登上望江楼的高处,凉风飒飒,吹起翩翩衣袂。
万家灯火,盛世璀璨,尽收眼底。
「原来,除了皇城之巅,这儿也可以将昱京美景尽收眼底。」
他取出披风,给我披上,眉眼含笑,温润雅致:
「不仅有昱京繁华,还有江湖阔大,日后必带你一一览尽。」
我不由得赫然,这话中意味儿已经太过明显。
我心中欣喜,却暗自不安。
母亲那日说,幼时有高僧批命,姻缘上只怕坎坷。
心下沉闷,这繁华灯光也无心细赏了。
「风大了,我们离开吧。」
「好!」他从善如流的应着。
临下楼之际,不远处有人悠悠出声:
「可惜了!凤者,当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却偏偏自栖桑木,坠落枝头。」
明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却因为他的话生出几分忐忑。
尤其是那人的眼神,太过深沉。
长街繁华如斯,我却少了观赏之心。
直到沈云仲拿出了一盏花灯,莹莹幽光,甚是不俗。
「给你!」
我缓缓接过,才发现那灯中放着一枚珠子。
「凡灯易灭,华光易逝,我游历南海时,得了这颗珠子,就将它赠予你,唯愿这灯长明不灭。」
且不论夜明珠之贵重,单单这份心思,已是难寻。
我所有的不安尽数消退,批命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要我与他同心,又何惧未来坎坷。
3
上元灯会过了,也到了慕昭华该入宫的日子了。
那日,慕府门庭若市,此后,慕家权势更上一层。
临走时,她抚着我的手,缓缓笑着:
「妹妹,姐姐不会忘了你的。」
他人看来,姐妹情深。
可我却知,慕昭华对我有着深深的敌意。
我本以为她成为了凤仪宫的主人,便再也无暇顾及我了。
可是后来,她常常召我入宫陪伴。
本无几分姐妹之情,可是我却不能推辞。
在宫中,我见到了新帝燕霈。
他那含笑的眉眼总是带着些许打量,眸子深沉如海不可逼视。
我隐隐觉得这少年帝王似曾相识。
而慕昭华待我也愈发殷切。
每过一段时日,总要接我入宫小住。
父亲母亲也盼着姐妹情深,家宅和睦,自是赞成。
可是,我却惶惶不安。
中秋夜宴,凤仪宫的总管太监引我入宫。
「二小姐,皇后娘娘思念亲人,特命奴才接您入宫团聚。」
推辞不过,只得颔首应下。
可是,我不知,事情最后会变成那般模样。
我明明心有疑虑,未曾沾染凤仪宫任何酒水与吃食。
可是最后我却人事不省,任人摆布。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那少年帝王睡在我的身旁。
紧接着就是慕昭华带着宫女嬷嬷们闯了进来。
满脸的不可置信,继而挥泪当场。
若说做戏,我从不知她是个中好手。
慕家的丑闻,更是天家丑闻!
所以,这件事不能是当今皇后陷害嫡妹。
不能是皇帝觊觎美色,手段卑劣。
只能是我,慕家昭池,贪慕虚荣,自荐枕席……
我不能嘶吼,更无可辩白。
有时候,没人愿意相信真相。
世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一切。
周围的眼神儿,尽是嘲讽不屑。
她们的指指点点,辱骂责问,似乎要将我吞没。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过许多张面孔。
父亲的怒容,母亲的悲痛,还有温润如玉,朗如春风的那人。
我回府了,带着一身骂名,慕昭华达到了她的目的。
母亲被软禁了,等着我的,是父亲准备好的三尺白绫。
我的存在,坏了他慕家世代清名。
纵使前半生,疼爱的如珠如宝。
此刻,却要亲手了却我的性命。
「阿池,你莫怪爹爹狠心,慕家的女儿,此次只能保住一个。」
是啊,我若想证明清白,必然要指认慕昭华陷害。
可她位主中宫,我满身骂名,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个牺牲品,只能是我。
我没有想到,最后救下我的,竟是那一纸圣旨。
永安侯府的退婚帖早早便到了。
我毫不意外,只是心寒,寒凉如冰。
起初,我还盼着,能再见沈云仲一面。
哪怕再无可能,我也想向他解释清楚。
只愿他能信我,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施恩一般颁下圣旨。
言不忍臣下羞怀,特召我入宫侍奉,册为玉妃。
仿佛我该千恩万谢般接受他的恩赐。
是啊,若非他,我满身冤屈,却只能黄泉哭诉了,我该谢他的恩典。
我跪拜于地,接下旨意,再无一丝犹豫。
册封当夜,他便来了我的宫殿,我跪地行礼,他却扶着我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眉眼处带着帝王的傲然与君临天下的霸气,更带着几分嘲弄与打量。
「女子如娇花,当高挂枝头,粲然而开,四时明艳,岂可坠入尘埃,自甘堕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凉薄。
我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那日在望江楼上出声之人,便是这尊贵无限的少年帝王。
可惜,灯光昏暗,我亦心思难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容貌。
此刻,我才认真的看着他。
此后,他不仅是君临天下的王,更是我后半生之所寄。
他缓缓抚着我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却只有嘲弄:「如此颜色,难怪你那个姐姐嫉妒了。」
4
此后,长达三年,整个后宫都处于怨愤之中。
只因玉妃入宫恩宠不衰,皇帝再不踏足他处。
其他后妃所居之高楼殿宇,恍若冷宫。
宠,既是幸,亦是灾。
他予三千宠爱,却不予半分庇佑。
所有的明刀暗箭,处处荆棘丛生,只有我艰难踏过。
又是中秋至,他携我姗姗来迟。
众人瞧见了我一身明艳宫装,云鬓高耸,三千恩宠集于一身,纷纷感慨我因祸得福。
三年前的仲秋,我满身骂名,人人唾弃。
今年仲秋,常伴君侧,恩宠不衰,后宫失色。
世事,着实难料。
皇后称病,未曾列席,他携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高位,与他同座。
众人大惊失色!
中宫不稳。
「你看,他们在怕你,你的父亲,你的敌人,他们都在怕。」
他的声音极其轻缓,却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作用。
他高高在上,仿佛立于云端的神祇,俯瞰众生,摆弄着所有人的命运。
嘲笑世人的愚蠢不堪,就连捉弄起来,都寻不到趣味一般。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在怕我,还是怕他们有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君王。
与他同坐高位,是多少女子毕生所求,可我,却心冷如灰。
他微微示意,身旁的总管太监就已领会。
「玉妃慕氏,秀毓名门,柔嘉淑慎,敬上克勤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娴静端雅,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正一品贵妃,授金册金印,钦此。」
众人皆惊,我看着各色目光,却毫无触动。
我缓缓起身,敛裙下拜:「谢陛下。」
他附身扶我,声音清朗,足以让众人都听见:
「以后皇长子就交由你抚养吧。」
恩宠,早已盛极。
「这是给爱妃的奖励,这三年,没有让朕失望。」
他的声音故意压低,只能我一人听到,外人看来只道恩宠优渥,情深缱绻。
我神色不改,早就该适应这样的帝王了。
作为他的枕边人,也要喜怒不形于色。
外人满目震惊,就连慕家,沈家众人,亦是难掩惊色。
入宫不过三年,便已是贵妃,四妃皆位居其下。
如今更抚养皇长子,未来,不可估量。
众人皆震惊不已,皇后久病,玉贵妃却宠冠后宫,无人能与之争锋。
难不成慕家一门双姝,皆为牡丹?
当年的丑闻逐渐被盛宠掩盖。
众人只知帝王宠爱玉贵妃,深情不移,六宫失色,皆为摆设……
富丽堂皇的宫殿,歌舞升平,四下投来的目光,满是探究。
我浅笑晏晏,做着世人口中宠冠后庭的贵妃。
盛宴散场,终究只剩下满目荒凉。
我匆匆而出,似乎这逼仄的氛围已经让人透不过气来。
却不想,有人比我更早出来。
那凉亭中,一人着淡雅青衣,似乎早早就在等着我。
「参见贵妃娘娘。」
他恭谨尊礼,再也不是我当日倾心的洒脱公子了。
「沈世子,免礼!」
我款款落座,身后婢子如云,悠悠的为我打着扇子。
不过一载,所有的少女心思却尽数淹没在多变的命途之上。
我神色自若,可是他却有着局促不安,看向我的眼神中,尽是闪躲。
「世子成婚,本宫却忘了送上贺礼,还望世子莫怪。」
我巧笑嫣然,混不在意。
可是,他却满眼伤痛。
当年不留情面,斩断我所有退路,我虽不怨恨他。
可是如今他故作深情,委实让我恶心。
「本宫乏了,回吧。」
只这一句,让他的欲言又止,再难有开口的机会。
我回去之后,那些宫人都噤若寒蝉。
那明黄色身影负手而立,手中拿着一颗珠子,随手把玩。
那珠子在夜色中泛着莹莹幽光。
我心头一颤,缓步近前:「陛下……」
皇帝恍若兴趣盎然:「爱妃从何处得了这样的宝贝,朕竟然不知?」
我猛然跪下:「入宫前,故人所赠。」
入宫一年,我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知,他心思深沉,洞穿人心,与其瞒,反而不如坦言。
「是永安侯府世子吧?」
「是!」
他缓缓将我扶起来,任谁看着,都是恩宠无限。
只有我,身在其中,只觉坠入陷阱,难以逃脱。
他低声笑了:
「夜明珠虽好,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明日朕差人送颗更大更好的给你。」
说完,那枚珠子就被顺手扔给了身后的内监:「磨成粉末入药吧。」
「谢陛下。」我缓缓附身。
看着美丽珍奇的事物在他面前,慢慢的消散,这是他的乐趣之一。
5
皇后病了,我步入了凤仪宫的大门。
这是我梦魇一般的存在,可如今,尽数释然。
她靠在软榻之上,冷冷的笑着:
「妹妹,如今,你可体会到这深宫的孤寂与寒冷了吗?」
我缓缓垂眸,悠然落座,低声叹息道:
「是啊,纵使繁华无限,仍然觉得冷呢。」
「看来,你便是陛下选中的人了,如此也好。」
她的话语中满是沧桑与悲凉。
「姐姐这话,何解?」
她脸色苍白,傲气却一如当年:
「以后,你就明白了,你我皆为棋子,下场必会同样惨淡。」
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她的眼眸锋利如刀,直直的看向我。
低声呢喃道:
「我不爱他,我也不爱这中宫权势,可是,我却被人一步步推了上来,成为深深宫苑的陪葬品。」
此刻,我竟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她的眼眸缓缓抬起:
「你不想困在深宫,你不想要这赫赫荣华,你以为我就想要吗?」
是啊,慕府和沁阳王的后人。
从出生之日起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那荣华富贵了。
「妹妹,这深宫孤寂,我太想拉着你一起了。我没有的幸福与自由,你也不配!」
我走出凤仪宫,阳光在天上。
我伸手,似乎能触碰,又似乎,碰不上。
从她答应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前路坎坷不平,亦难寻归途。
皇长子送到我宫中教养,我只能仔细照顾。
宫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皇长子正是牙牙学语的阶段,我瞧着他,也心下柔软。
我伸手抱抱他,他却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顿时笑了,捏着他肉嘟嘟的手,觉得未来的路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门外,有人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神色复杂。
自从灏儿养在这儿,皇帝来的越发勤了。
每次瞧见我和灏儿,他的嘴角总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种笑,实在久违,不是那种讥讽嘲笑,更没有阴谋算计。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帝王,好像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与谋算。
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着七情六欲,也有爱恨情仇,更有舐犊情深……
6
转眼,又不知是几载春秋。
皇长子也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
日日都得去聆听太傅教诲。
那日,我亲手做了他最爱吃的枣糕,打算去接他下学。
可是,刚走到御园,便看到了那凶险场景。
「来人呀,大皇子落水了……」
闻言,我心慌不已,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
扔下了身后的披帛和外袍,径直跳入了水中。
后面一众宫婢奴才也是慌了神,紧跟着跳了下来。
我只记得,我将灏儿抱了上来。
后面的事,我已然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晕倒之前看到了一截衣角。
我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皇帝守在我的榻前,神色复杂,不可捉摸。
「灏儿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我的语气透着慌乱,手紧紧地抓着皇帝的衣袖。
他的眼眸带着几分探究,最后轻叹了一声:
「他没事,你放心吧。」
自那日后,我缠绵病榻,长达数月。
皇帝更是不愿意去其他嫔妃宫里了。
无论前朝后宫,都在说我是红颜祸水,魅惑君心。
我出现在凤仪宫的时候,慕昭华毫不意外。
她的眉眼处透着一如既往的冷傲与讥诮。
「妹妹如今三千宠爱在一身,跑到我这冷宫,不怕折了你的福分?」
「若真是我的福气,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折了的。」
我语气清冷,全无上次的淡漠。
「哈哈,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就是你以后的模样,这深宫,是吃人的……」
我看着她,不免觉得悲凉。
她不爱皇帝,更不屑后宫宠爱。
可是她也可悲,身处泥沼爬不出去,却硬生生的想把我也拖进去。
陪她一起折磨,一起煎熬。
「你要将我拖下地狱,又为何要对灏儿下手?稚子无辜啊。」
她听了我的话,目光依旧清冷,然后慢悠悠的开口:
「他死了,你不好过,陛下更不好过。」
从我走出凤仪宫的那一刻,大门落锁。
这座华美巍峨的宫殿,终究成了慕昭华的囚笼。
而这皇城,何尝不是我的囚笼!
害我灏儿的帮凶,还有庆妃,我亦不会轻饶。
一盏毒酒送去的时候,她倒是喝的干脆利落。
整个后宫已经在我掌控之中,六宫无人敢违逆我的意思。
摄六宫事,位同副后,恩宠长盛不衰。
自我入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宫宴之上他们只能瞧着我遥遥高坐,尊华无限。
那日我狼狈归家,就已经见了这世间所有的人情凉薄。
7
夜深了,灏儿在我的怀中睡着了。
我看着他满是稚气的脸庞,不由得轻笑。
或许这就是巍峨深宫给我的唯一的慰藉。
那人缓缓靠近,明黄色的身影幽幽而来,带着一身清寒。
他的手臂抱住了我和灏儿。
「昭池……」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的心猛然一颤。
「你会好好护着灏儿的,是吗?」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若有若无。
「是,妾身会用命护着灏儿。」
「那就好。」他的声音有几分不对劲。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我,继而缓步离开。
远远的,我似乎听见了他的咳嗽声。
从那日之后,他来的越发的少了。
听闻,宫里进了新人。
合宫众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的恩宠也终究到头了。
出身相府,嫡姐为后,盛宠不衰,抚养皇长子。
我的存在,在这大昱王朝的后宫,本就是独一无二的传奇。
如今,她们瞧着这样的传奇便要陨落了,自然兴奋不已。
眼看高楼起,眼看楼坍塌。
皇帝的恩宠渐衰,我的长乐宫前也变得门可罗雀。
再不复往日众人争相拜见的场景。
长达一年,我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皇帝的转变,我也不知其原由。
可是,我那时时悬着的心,反而踏实了不少。
花圃中培植了不少新的品种,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可是,刚入花圃,便听到了那刺耳的声音。
「这花,就送到本宫的庆阳宫吧。」
女子声音中带了几分倨傲,颐指气使的对着那些奴才们。
几个奴才面面相觑,十分为难,只得回道:
「韩昭仪可莫为难奴才们,这荼蘼花是玉贵妃亲自交代的,奴等可不敢擅自做主。」
「混账奴才,耳目闭塞,后宫的天要变了,可怜你们还看不清风向。」
韩灵儿身旁的婢女厉声呵斥着。
不远处的嫔妃们,分明是在等着看戏。
窃窃私语道:「庆阳宫这位出身平平,可入宫不过一年,便已是九嫔之首,尊昭仪之位,只怕来日要与玉贵妃一争了。」
「我看未必,只怕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呀,她如今还未到妃位,就敢如此张狂,只不过是因为她未曾见过玉贵妃盛宠之时是何等风光。」
那些人并没有看到我,所以才敢如此大胆。
韩灵儿似乎也没打算放过那几个奴才。
她下颚微抬,不屑地笑道:
「不过是几盆花儿罢了,难不成是刻意不予本宫?」
那几个奴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韩昭仪饶命,实在不是奴才等刻意推辞,玉贵妃娘娘亲自交代的,奴才们不敢有违。」
「来人,掌嘴!」韩灵儿冷声呵斥道。
身后几个嬷嬷快速出列,眼看就要出手了。
「住手!」
我身旁的掌事宫女阿青出声,众人才注意到我的出现。
顿时,众宫妃俯拜一地:「见过贵妃娘娘。」
唯有韩灵儿,她那一张娇美的脸庞上,浮现的却是不甘和野心。
我缓步而来,眼神淡淡的睨着她。
浸淫深宫多载,位高而权重,皇帝那不怒自威的模样,总归学了七八分。
那韩灵儿的神色变了,似乎有些顶不住了。
「韩昭仪似乎不懂后宫规矩,从明日起,便前往长乐宫晨昏定省吧,本宫让郭嬷嬷好生教一教你。」
闻言,那韩灵儿怒目圆睁,气呼呼的说道:
「妾还要伺候陛下,怕是比不得贵妃娘娘这般清闲。」
周围响起了一道道抽气之声。
各个都在为韩灵儿的不知死活而惊诧。
只不过她们更想看看这一场是谁赢了。
「若学不好规矩,只怕也伺候不好陛下,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者陛下向来厌弃。」
我云淡风轻的开口。
韩灵儿不过是凤仪宫那人的爪牙罢了。
她不屑于争宠,我更不屑,可是我断断不会容忍别人踩到我头上。
「玉贵妃恭谨守礼,不是一样被陛下厌弃了吗?」
她的脸上尽是得意与傲气。
我又靠近了她几分,嘴角微勾,漫不经心地开口:
「若真厌弃,焉能大权在握?这个道理都看不透,确实该反省了。韩昭仪以下犯上,就跪在这儿静思己过吧。」
我不知皇帝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但我知晓,他不会爱这样肤浅的女子。
韩灵儿,或许只是他竖起的一个靶子。
「阿青,你在这儿陪陪韩昭仪吧。」
「是。」
说白了,就是让人看着她。
说完,我款款离去,众人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我刚回宫,那荼蘼花便送到了。
是夜,听闻庆祥宫里里外外忙的一团乱,太医也在那儿候了一夜。
韩灵儿的宫女去请皇帝多次,可是皇帝避而不见。
8
只是因为,他待在我的长乐宫中。
「朕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点了点头:「好,可是灏儿怎么办?」
「阿池,他已经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时时刻刻盯着他了。」
他浅笑开口。
他竟然命人备了民间常服,这便是要出宫?
当马车在宫道咕噜咕噜地转动的时候,我竟然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怎么,不高兴吗?」
「高兴,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宫了。」
我的声音里此刻真的带着三分雀跃。
未曾料到,他竟然带我来了一处小院。
清幽雅致,极其僻静,却应有尽有,看来他常来。
只有一聋哑嬷嬷在屋内收拾。
瞧他来了,便做了几样小菜端上,拿了两小坛子酒。
他给我倒在了酒杯中,自己却拿了一小坛子直接饮。
「你只能少饮一些,尝尝吧,我亲手酿的。」
我的脸上闪过惊讶,却没有多问,端起酒杯,浅浅一抿。
只觉得清香甘洌,带着淡淡梅香。
「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在何时吗?」
「景黎元年上元节,望江楼吧。」
他摇了摇头:「上启二十八年六月,正阳楼。」
我脑子中努力回想着,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模糊的印象。
「围魏救赵,此举解了我东宫之困,论及谋略,你兄长远不如你。」
他声音低沉,可是我却沉默了。
当日情急之举,却被他记住了。
他今晚仿佛变了一个人,让我生出了一种错觉。
似乎心思深沉不可揣摩的帝王也有几分真心。
夜色苍茫,他却带我去了一处地方。
一座孤冢,看那墓碑上的字,我方知这是何人。
竟是他尚在东宫时早逝的太子妃,皇长子的生母。
为何她没有入皇陵,而是葬在了这儿?
他的手缓缓抚摸着石碑,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最后,竟有一抹释然。
原来,他并非无情,而是一腔情意早已倾付。
回程,他一直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着。
漫长的宫道上倒映下长长的身影。
似乎有了那么几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味儿。
可是,我却不敢多想。
帝王的爱,不可求!
于我,更是牵绊负累。
韩昭仪被打入冷宫,整个后宫都清静了。
前朝后宫,皆以为我是帝王最爱的女子。
就连慕昭华也这样以为,我再见到她时,她那冷傲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本宫没想到,你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帝王爱,是幸,亦是不幸。」
听到她的话,若说我没有触动,必然是假的。
可我不敢信,亦不能信,只有守住自己的心。
在这后宫方有那所剩无几的自由。
皇帝病了,病的极重。
来的那样迅猛,让我措手不及。
看着他躺在龙榻之上,不复昔日姿容,我的心猛然抽疼了一下。
他身边的太监与我说,他已经病了许久了,只是不愿意让我知晓。
原来,我真的没有心,也对他从来没有上心过。
那日,我坐在床榻前,他散了所有宫人,拉住我的手,沉声道:
「昭池,以后大昱的江山就交给灏儿,也交给你了。」
我迈过头去,掩藏眼中酸涩,过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
「若你我相识的早一些,结局,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景历八年,大昱皇帝燕霈崩,史称昱世宗。
在位八载,享年三十一岁。
种种纠葛爱恨,所有的筹谋算计。
从他离开的这一日,便了结了吧。
9
他走之前,留下一道圣旨,一道密令和一封信。
立皇长子燕宁灏为帝,尊玉贵妃为皇太后。
左右二相,云麾将军,太傅共同辅政。
他算是留了一道难题给我了,幼子登基,本就帝位不稳。
若权臣跋扈,宦官专权……
我去见了慕昭华。
「哈哈哈,如今,你看明白了吗?他选中你,调教你,磨练你,赐你无上权力,就是为了今日,让你护住幼帝,保他江山稳固,一世无忧。」
这些,已经不需要她再多说了。
「那你当知,我为皇太后,你的结局是什么?」
我微微垂眸。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的一生,都葬送在这里了。」
慕昭华的语气清冷如灰,再无当年的傲气。
「皇后对先皇痴心一片,追随而去。」我淡漠开口。
话音落,凤仪宫再次归为死寂。
是夜,丧钟鸣。
灏儿登基,我垂帘听政,代为理政。
又是一年科举取士时。
殿试之时,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甚是熟悉。
曾经向往江湖阔大的逍遥之人,如今也要在这宦海之中浮沉了。
琼林宴散,万籁俱寂。
那人跪在下首,我将无关之人都遣了出去。
高堂殿宇,权势赫赫,当年一心想要山水相伴,不慕朝堂。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如此结局。
「沈世子有什么想要说的?」
「当年,永安侯府与齐王过从甚密,先帝登基之后,父亲唯恐先帝追究。后来父亲受先皇后的点拨,得知了先帝对你的心思,设计于你,希望得先帝宽宥。」
他声音中带着克制隐忍,曾经意气风发的潇洒儿郎。
也在这一刻愧疚地低下头。
「那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不急不缓地追问道。
「我虽不知他的谋算,可后来,也是帮凶。」
毕竟那退婚书是他亲手所写,他的声音中满是悔恨与无奈。
听完,我沉默了许久。
当年耿耿于怀的事,没想到早已释然。
我并非是当年的单纯女子了。
所有的事,我早都知晓了,却仍然愿意给他一次亲口阐述的机会。
「起来吧,全族性命,你又怎能罔顾。过往之事,我已忘了,不必再提,乏了……」
「谢太后!」
他躬身跪下,良久,不愿起身。
我越过他,朝着外面走去,前尘过往,随风而散。
从此,只有君臣,再无其它。
10
又是一载上元节,我从皇城之巅,俯瞰万家灯火。
不免孤寂,换上常服,踏出那巍峨高耸的皇城。
闹市之中,隐隐约约有暗香浮动,我循香而来,推门而入。
只见那小院之中,尽是各色娇花。
旁边有一女子,正在侍弄,满脸尽是轻松与幸福。
我俩相顾无言,最后,淡淡一笑。
「妹妹……」
她这一声妹妹,想来是真心的吧。
出了院子,我一人漫无目的地逛着,看着周遭成双结对的人影,莞尔一笑。
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
「臣愿护送一程。」
我点了点头,他始终跟在我的身后,君臣之距,不敢有丝毫僭越。
夜深了,灯散了。
「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我不由得问出了声。
沈云仲沉思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昔日,山水相伴不慕朝堂,乃心之所向;今朝,庙堂之高尽心相辅,亦是幸福。」
我叹息了一声,轻摇了摇头,转身入了那巍峨皇城。
这是我一生的枷锁,他实在不必陪我受着。
长夜漫漫,我拆开了先帝留下的信。
看完以后,不知不觉,早已湿了面庞。
那信被扔进炭盆,化为灰烬。
后世记载,幼帝登基,慕太后垂帘听政。
于天元五年还政,创盛世,史称天元之兴。
一代贤臣沈云仲,官拜宰辅,竭尽心力。
辅佐帝王,心忧天下。
令人嗟叹的是,其妻病逝后,再不续弦。
无一后人,对发妻之深情,令世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