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下别墅后,小姑竟直接卖了她的老破小,拎着大包小包来我家住
发布时间:2025-08-15 23:16 浏览量:2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正站在二楼画室的落地窗前,看一场无声的雨。
初夏的雨,细密得像牛毛,又轻盈得像叹息,将整个院子的绿意都洗刷得鲜亮欲滴。
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和湿润泥土混合的气息,干净得让人想深呼吸。
我喜欢这种安静。
为了这份安静,我和陈凯几乎耗尽了过去十年的积蓄,才在这片远离市区的林边,买下这栋带着小院子的房子。
门铃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打破了这幅宁静的画卷。
我微微蹙眉,陈凯今天公司有重要的项目会,要很晚才回来。会是谁?
我放下手中的调色刀,颜料在刀锋上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灰蓝色,像极了此刻窗外的天空。
走下旋转楼梯时,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温润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亲手构建的安稳之上。
可视门铃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以及她身后,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红蓝白编织袋和几个旧款的行李箱。
是陈凯的妹妹,我的小姑,陈娟。
我打开门。
一股混杂着樟脑丸、长途大巴和某种廉价香皂的气味,立刻冲破了院子里清新的草木香,涌入我的鼻腔。
“嫂子!”她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白得有些晃眼的牙,仿佛我们不是在自家门口,而是在某个久别重逢的车站。
她的身后,还跟着她十岁的儿子,乐乐,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石子路。
“小娟?你怎么……”我有些迟疑,目光越过她,看向那些行李。
“哥没跟你说吗?”她自顾自地指挥着乐乐,“乐乐,快,把东西往里搬,小心点,别磕着嫂子的门。”
她自己则一马当先,拖着最大号的那个行李箱,箱子的轮子在光滑的门廊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喀拉喀拉”声。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在我精心维护的宁静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站在门口,雨丝飘到我的手臂上,带来一丝凉意。
“说什么?”我问,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一滴墨,正在清水里慢慢化开。
“我把房子卖啦!”她终于停下来,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四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满意。
“卖了?”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
“对啊,”她拍了拍手,像是在宣布一件天大的喜事,“那老破小,住了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上个礼拜中介说有人出价不错,我就寻思着,卖了正好!”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热情。
“以后,我就和乐乐,跟你们一起住啦!哥说了,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能不管我。嫂子,你这房子真大,真亮堂,比电视里那些样板间还好看!”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客厅里那盏我从欧洲淘回来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落在她满是风尘的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说什么?
一起住?
那个被她称作“老破小”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虽然不大,地段却很好,是她和乐乐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根。
她就这么,卖了?
然后,拎着全部家当,来到了我的家门口,用一种“我来了,我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的语气,通知我这个“女主人”?
我看着她带来的那些行李,红蓝白的编织袋敞着口,能看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物和被褥,散发着久未见光的气息。
那气息,和我整个房子的格调,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小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们商量一下?”
“哎呀,商量什么呀,”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哥早就知道了,他同意的。他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惊喜。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我看向乐乐,他已经挣脱了行李,好奇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小手在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摸来摸去,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湿手印。
我的目光,落在了沙发扶手上。
那里,是我习惯放一本素描本和一支炭笔的地方。
此刻,它们已经被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水壶占据了。
那是乐乐的水壶。
房子还是我的房子,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不一样了。
“嫂子,哪个房间是我们的呀?我和乐乐住一间就行,不挑。”陈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像一个真正的女主人一样,开始规划起自己的领地。
我沉默地走上楼,打开了二楼客房的门。
那是我原本留给偶尔来访的父母的房间,朝南,带着一个小阳台,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樟树。
“哇,这间好!这间好!”她跟在我身后,发出一连串的赞叹。
她和乐乐冲了进去,把行李“砰”的一声扔在地上,激起一阵微尘。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开始从编织袋里往外掏东西,一件件带着浓重生活气息的物品,迅速占领了这个原本清爽整洁的房间。
印着卡通图案的床单,带着破了口的搪瓷脸盆,还有一个半旧的电水壶。
它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攻城略地,将我精心营造的“客房”氛围,变成了她的“卧室”。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门内,是她和乐乐兴奋的交谈声。
门外,是我一个人的,死寂。
我回到画室,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天色更暗了。
我拿起那把调色刀,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灰蓝色的感觉。
画布是空白的,我的心,也是。
晚上,陈凯回来的时候,陈娟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
红烧肉,炒青菜,番茄炒蛋,都是些家常菜,但油放得很重,整个一楼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油烟味。
我家的开放式厨房,用的是最好的抽油烟机,可依然抵挡不住这种地毯式的气味轰炸。
陈凯一进门,看到他妹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笑。
“小娟,你动作够快的啊!”
“那可不,”陈娟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邀功似的说,“哥,你看,我把家都搬来了,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陈凯的目光和我对视了一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躲闪和歉意。
他拉着我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老婆,对不起,我本来想这两天找个机会跟你说的。小娟她……她也是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那房子卖了就卖了吧,钱先放她那,以后给她傍身。我们家这么大,多她和乐乐两个人,也不算什么。”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他的眉宇间带着疲惫,语气里满是“息事宁人”的恳求。
我能说什么?
说我不愿意?说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一笔一划画出来的,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赶稿换来的?说我不喜欢我的私人空间被侵占,不喜欢我的生活节奏被打乱?
在“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的亲情牌面前,我所有的理由,似乎都显得那么自私和冷漠。
“先吃饭吧。”我淡淡地说。
饭桌上,陈娟和乐乐成了绝对的主角。
陈娟不停地给陈凯夹菜,嘴里絮叨着她卖房子的英明神武,以及对未来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乐乐则把饭菜吃得满桌子都是,筷子在盘子里乱戳,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习惯了吃饭时听一些轻音乐,但现在,电视机被打开了,播放着声音嘈杂的动画片,那是乐乐的要求。
陈娟说:“孩子嘛,就喜欢看个热闹。”
陈凯也附和道:“对对,让他看,让他看。”
没有人问我,想不想看。
饭后,我起身收拾碗筷,陈娟一把按住我。
“嫂子,你歇着,我来!”她表现得异常勤快。
然后,她把所有的碗筷都堆进了水槽,倒了半瓶洗洁精进去,哗啦哗啦地冲了一遍,就算洗完了。
我看着那些还挂着泡沫和油渍的碗碟,默默地戴上手套,重新洗了一遍。
陈凯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老婆,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委屈,但小娟她就是那种性格,没什么坏心眼。我们多担待一点。”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我问:“要担待多久?”
他沉默了。
是啊,多久呢?
她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这已经不是“暂住”了,这是一种宣告。
从她踏入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的漫长煎熬。
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早上,我不再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而是被客厅里传来的早间新闻的大嗓门吵醒。
陈娟有早起的习惯,而且喜欢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她说这样“提神”。
我下楼的时候,她已经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沙发上扔着她昨晚换下的衣服,茶几上摆着她的水杯、药瓶和一堆零食包装袋。
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落,那个可以看到院子风景的单人沙发,成了她的专属宝座。
我的画室,成了乐乐的第二个游乐场。
他总是趁我不注意,溜进去,用我的画笔在废纸上乱涂乱画。
我提醒过陈娟几次,让她管好孩子。
她总是满口答应:“好的好的,嫂子,我一定说他。”
但转身就对乐乐说:“乐乐,别碰嫂子那些贵的东西,到这边来玩。”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像是一种纵容。
有一次,我正在给一个重要的客户赶一张插画,需要绝对的安静。
乐乐却在门外不停地拍门,大喊:“我要进去玩!我要进去玩!”
陈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乐乐乖,嫂子在工作,我们不打扰她。”
听起来,她像是在劝阻。
可实际上,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乐乐哭闹。
我终于忍不住,打开门,对她说:“小娟,你能不能带他去院子里玩?我这里真的需要安静。”
我的语气,可能有些急了。
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把拉过乐乐,委屈地说:“嫂子,我知道,你嫌我们娘儿俩吵了。我们就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不懂你们城里人的规矩。可是乐乐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无力。
这是一种我从未遇到过的逻辑。
她将一切问题,都归结于“我们不懂规矩”,归结于“他只是个孩子”,仿佛这两句话,就是免死金牌,可以豁免一切过错。
而我,一旦提出异议,就成了那个“计较”的、“冷漠”的、“不通人情”的坏人。
陈凯回家后,她又在饭桌上,有意无意地提起了这件事。
“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嫂子今天好像不太高兴。都怪我,没把乐乐教好。”
她低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陈凯立刻瞪了我一眼,然后安慰她:“说的什么话,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嫂子她工作压力大,你多理解。”
然后,他转向我,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老婆,乐乐还小,活泼是天性。你的画室,要不……把门锁上?”
把门锁上。
在我的家里,我需要靠锁门,来换取一片工作的空间。
这听起来,多么讽刺。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那晚,我真的去买了把新锁,换在了画室门上。
第二天早上,我锁门出来的时候,正好被陈娟看见。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我知道,这根刺,算是结结实实地扎下了。
矛盾,在一次又一次的细节中,不断累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开始邀请她的那些牌友,到家里来打麻将。
客厅里,烟雾缭绕,麻将牌的碰撞声、女人们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
她们带来的瓜子壳、水果皮,扔得满地都是。
我跟陈凯抗议。
陈凯去找她谈。
谈完之后,她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嫂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些姐妹,她们都是些粗人。可我总得有点自己的生活吧?我一个人拉扯乐乐这么多年,也没个说话的人。现在好不容易住到哥嫂这,想找几个人说说话,你都容不下吗?”
她又一次,成功地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而我,成了那个刻薄的、不近人情的嫂子。
陈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用“她不容易”这四个字,来搪塞我。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我开始怀疑,我当初选择嫁给陈凯,是不是一个错误。
我爱他的温和,爱他的体贴,可我忽略了,他的温和背后,是面对亲情时的软弱和无原则。
他总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退的。
家,是我的底线。
这个我用尽心血打造的,赖以栖息的港湾,正在被一点点地侵蚀,变得面目全非。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陈娟因为看电视而发出的笑声,或者乐乐半夜哭闹的声音。
我的画笔,也变得迟滞起来。
我坐在画室里,对着空白的画布,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那些曾经能源源不断涌现的灵感,仿佛被堵塞了。
我画不出那些明亮的、温暖的色彩了。
我的画,开始变得灰暗、压抑。
客户的催稿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
我第一次,出现了拖稿的情况。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家,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扫”。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我接待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
是我的大学老师,也是带我入行的恩师,一位在业内德高望重的雕塑家。
他这次来,是想邀请我参加一个国际性的艺术展。
为了迎接他,我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
我打扫了整个房子,在客厅里插上了他最喜欢的白玫瑰,还亲手烤了巴斯克蛋糕。
我特意叮嘱陈娟,下午不要带朋友来家里,也让乐乐尽量待在房间里。
她答应得很好。
老师来了之后,我们聊得很愉快。
他对我这几年的作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也对我的新家赞不绝口。
“你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他说,“安静,有灵气,很适合创作。”
我笑了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安静”,是多么的虚假和脆弱。
我们正聊到兴头上,乐乐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水枪,嘴里喊着“冲啊”,对着客厅就是一通扫射。
水,溅得到处都是。
溅到了老师的裤脚上,溅到了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也溅到了……客厅角落里,那个玻璃柜上。
那个玻璃柜里,陈列着我最珍视的一件作品。
那是我毕业时,老师送给我的一个小型玻璃雕塑,名叫《初生》。
它是一个抽象的造型,像一粒即将萌发的种子,也像一个蜷缩的婴儿,线条流畅,通体晶莹,在光线下会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它不仅是恩师的赠予,更是我艺术之路的起点和初心。
我把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
乐乐的水,大部分被玻璃柜门挡住了。
但有一股水流,顺着柜门的缝隙,渗了进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起身,想去擦干。
可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乐乐见水枪没能引起我们的注意,竟然扔掉水枪,直接朝玻璃柜冲了过去。
他小小的身体,带着一股蛮力,狠狠地撞在了柜门上。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
玻璃柜门,被他撞开了。
而那个我视若珍宝的雕塑,《初生》,从架子上滑落下来,掉在地毯上,然后滚到了坚硬的地板上。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也残酷到极致的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初生》碎了。
碎成了无数块,大大小小的,闪着光的,玻璃碎片。
像一颗星星,在我面前,瞬间陨落。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胸口。
老师也惊得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错愕和惋惜。
陈娟闻声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呆住了。
乐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站在一地碎片中间,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像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凝固的时间。
也点燃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那座火山。
我没有哭,也没有尖叫。
我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堆碎片面前。
我蹲下身,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碎片。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滴血,从我的指尖渗出来,滴落在晶亮的碎片上,像一朵小小的,绝望的红梅。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哭泣的乐乐,直直地看向陈娟。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陈娟,”我说,“现在,带着你的儿子,从我的家里,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用“我的家”这个词。
不是“我们家”,是“我的家”。
陈娟被我的眼神吓到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把乐乐护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嫂子……我……乐乐他不是故意的,他还是个孩子……”
又是这句话。
“他还是个孩子。”
我慢慢地站起身,感觉膝盖有些发软。
“他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重要了。”我说,“重要的是,我的东西,碎了。我的底线,也碎了。”
我转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老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老师,对不起,今天不能招待您了。我送您出去。”
老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担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孩子,别太难过。东西碎了可以再做,心不能碎。”
我送老师到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雨幕中。
转身回来时,陈凯也回来了。
他显然是接到了陈娟的电话,行色匆匆。
一进门,看到一地狼藉,和我的脸色,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婆……”他刚开口。
我打断了他。
“陈凯,今天,我们必须做个了断。”
我指着陈娟和乐乐,一字一句地说:“让他们走。现在,立刻,马上。”
“嫂子!你怎么能这样!”陈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撒泼,“不就是打破了一个玻璃摆件吗?多少钱?我赔你!你至于要把我们赶出去吗?我哥还在这呢!这是我哥的家!”
“你的家?”我冷笑一声,转向陈凯,“陈凯,你告诉她,这个家,是谁的?”
陈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着我,又看看他妹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老婆,你先消消气。小娟,你也少说两句,快给嫂子道歉!”他还在试图和稀泥。
“道歉?”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觉得无比可笑,“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陈凯,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这个房子,首付,是我出的。每个月的房贷,是我在还。房本上,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从法律上讲,这是我的婚前财产。让你和你的家人住进来,是情分,不是本分。”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陈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她理所当然住进来的“哥嫂的家”,竟然和她哥哥,没有半点关系。
陈凯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和难堪。
“你……你……”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什么?”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你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回避的事实。你总说,她不容易,要我担待。可是陈凯,你有没有想过,我容不容易?我为了买这个房子,为了还房贷,接过多少加急的稿子,熬过多少个通宿的夜?我累的时候,谁来体谅我?我委屈的时候,谁来担待我?”
“你以为我买这个房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炫耀吗?不是!我是为了有一个能让我安心创作,能让我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可现在呢?这里变成了什么?变成了菜市场,变成了麻将馆,变成了儿童乐园!我连在自己的画室里,都需要上锁!陈凯,你告诉我,这还是我的家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那个破碎的雕塑。
而是因为,那个破碎的,关于“家”的梦想。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乐乐的抽泣声,和我的质问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陈凯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羞愧,有心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过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我,而是走过去,拉起了陈娟的手。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小娟,走吧。我们先出去。”
“哥!”陈娟不甘心地叫道,“你不能不管我!我房子都卖了,我能去哪啊!”
“我说了,走!”陈凯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厉起来,“你嫂子说得对。这里,是她的家。我们,做错了。”
他拉着还在哭闹的乐乐,拖着不情不愿的陈娟,走出了这个家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一地的狼藉,和那些闪着光的玻璃碎片。
我慢慢地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碎片。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也不知道陈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没有开灯,只是默默地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和我一起捡。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玻璃碎片,在手中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碎的声响。
捡完了所有的碎片,他用一个盒子装好,放在茶几上。
然后,他从我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他说。
这是那晚,他对我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那一夜,我们分房睡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画室。
我请了保洁,把整个房子,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我扔掉了陈娟留下的所有东西。
那些带着异味的床单,那个破了口的搪瓷脸盆,那个半旧的电水壶。
我把沙发套拆下来,送去干洗。
我把地毯卷起来,换了新的。
我甚至,用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喷了一遍。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抹去她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傍晚的时候,陈凯回来了。
他看上去很憔悴,眼窝深陷。
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小娟卖房子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没有接。
“她人呢?”我问。
“我给她和乐乐,在外面租了个两居室,离这里不远。家具什么的,都买好了。”他说,“房租我先付了一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婆,”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凉,“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是我错了。我总想着,两边都不得罪,结果,两边都得罪了。我总觉得,你是我的爱人,你会理解我,包容我。却忘了,你也是个需要被保护,被心疼的女人。”
“我把亲情,凌驾于我们的爱情之上了。我让你,在自己的家里,受了委屈。”
他的眼圈,红了。
“那个雕塑……我知道它对你的意义。钱,赔不了。但是,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赔你一个,完整的,安宁的家。”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如此坦诚的样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那层包裹在心口的,坚硬的冰,开始出现裂痕。
“陈凯,”我说,“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赔偿。我需要的,是你的态度。”
“我需要知道,在这个家里,在你的心里,我,才是那个,第一顺位的人。”
他用力地点头,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是,你一直都是。”他说,“只是我,做错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房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可以在清晨的鸟鸣中醒来,可以在洒满阳光的画室里,安心地画画。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我和陈凯之间,多了一层小心翼翼的客气。
他会主动包揽所有的家务,会记得在我画画的时候,给我端上一杯热牛奶。
他不再提他妹妹的任何事,仿佛那两个人,从未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知道,他在努力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
而我,也在努力地,学着原谅。
原谅他的软弱,也放过我自己的执念。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陈娟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也少了几分从前的理直气壮。
“嫂子,”她说,“对不起。”
我沉默着,听她继续说。
“我哥都跟我说了。房子是你的,这些年,你也一直很辛苦。是我……是我太想当然了。我总觉得,我哥有本事,我就能跟着享福。我忘了,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且,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那个摆件……我问过我哥了,他说很贵重。我卡里的钱,你拿去,就当是我赔给你的。”
“钱我不会要。”我说,“那是叔叔阿姨留给你和乐乐的,好好收着,以后过日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嫂子,”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乐乐他……他想你了。他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去你那个,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玩。”
我的心,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我想起了那个撞碎了《初生》的孩子。
在那一刻,我恨过他。
但现在,恨意散去,只剩下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
“等过段时间吧。”我说,“等我忙完这个画展。”
挂了电话,我走进画室。
那个曾经摆放着《初生》的玻璃柜,空荡荡的。
我走过去,打开柜门,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空无一物的位置。
老师说,东西碎了可以再做,心不能碎。
或许,破碎,也是一种新生。
就像我和陈凯的婚姻,就像我和陈娟的关系,就像这个家。
经历过一场剧烈的破碎之后,正在以一种新的方式,缓慢地,艰难地,重新粘合,重新生长。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新的,未经雕琢的玻璃坯。
它在阳光下,呈现出最纯粹的,透明的质感。
我把它放在工作台上,拿起了刻刀。
这一次,我想雕刻的,不再是那个蜷缩的,需要被保护的《初生》。
我想雕刻的,是一棵树。
一棵,深深扎根于土地,枝叶舒展,无畏风雨的,树。
院子里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了进来。
在我的刻刀下,一个新的故事,正伴随着细碎的“沙沙”声,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