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悲催，中年修仙修成天兵，却被悟空一棒打死

王武四十岁才入仙门，苦熬百年终成南天门值守天兵。第一次任务竟是围剿齐天大圣孙悟空。

凌霄殿上，玉帝冷眼旁观十万天兵布阵。当那道金箍棒化作灭世金光扫来时，王武看清了大圣眼中千年孤火。

棍风撕裂仙甲瞬间，前世记忆轰然觉醒——五百年前花果山，他曾是那只被大圣摸过头顶的小猴。

南天门高耸入云，冰冷的玉石台阶延伸向缥缈的深空。王武挺直腰板，冰凉的甲胄紧贴着他这具历经百年苦熬才换来的仙躯。

他四十岁那年才在荒山破庙里，捡到一本虫蛀的残卷，稀里糊涂引动了气感。那时他已两鬓微霜，筋骨僵硬，哪比得那些天生道骨、自幼修行的天之骄子？

百载寒暑，熬干了凡俗的血肉，耗尽了卑微的寿数，终于褪去一身凡胎，换来这身冰冷的天兵甲胄，站在这万界仰望的南天门下。

值守，日复一日，看着云卷云舒，仙鹤往来。他像个新钉上去的木桩，僵硬而沉默。偶尔，会有相熟的低阶仙吏路过，投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王武只是把腰杆挺得更直，紧握手中那杆比他凡间用过的锄头沉重百倍的长戟。

南天门吞吐着来自下界的稀薄愿力与偶尔飞升的幸运儿，风凛冽地刮过玉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里很高，很冷，离他曾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间烟火，远得只剩下一个模糊而温暖的梦影。

直到那一声裂帛般的号角，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亘古的宁静。

“呜——嗡——！”

号角声凄厉如枭啼，带着一种蛮横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南天门外所有的秩序与静谧。

王武猛地抬头，心脏在冰冷的胸甲下骤然擂鼓。

那声音不是从凌霄殿方向传来，而是来自下界，来自那深不可测的云海之下，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的暴烈与不屈，狠狠地撞在天庭森严的壁垒上！

“妖猴！是那妖猴孙悟空！”身旁一个资格稍老的天兵牙齿咯咯作响，面无人色地低吼，“他又打上来了！快！集结！凌霄宝殿护驾！”

南天门瞬间炸开了锅。原本肃立的银甲卫士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蚂蚁，惊惶奔走，沉重的脚步踏在玉石上发出混乱的轰鸣。

刺目的金光令旗在混乱的人影中急促挥舞，一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射向凌霄殿的方向，那是赶去增援的各路神仙。混乱的气流卷起王武的披风，猎猎作响。

“快走！愣着等死吗！”身后一股大力推搡而来，是那个面无人色的老兵。王武一个趔趄，几乎被推下高高的台阶。

他下意识地握紧长戟，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入掌心。来不及思索，身体已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去，跌跌撞撞地汇入那条由无数银甲汇成的、涌向凌霄殿的刺目洪流。

凌霄宝殿悬浮于九天之上，琉璃宝顶折射着冰冷永恒的天光。此刻，这座象征三界至高权威的殿堂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肃杀之中。

王武挤在密密麻麻的天兵方阵最外围，勉强能看到一点殿前的景象。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天兵天将。

托塔天王李靖面沉似水，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矗立，玲珑宝塔悬浮于顶，散发出镇压一切的沉重威压。

三太子哪吒脚踩风火轮，火尖枪吞吐着刺目的烈焰，少年神祇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亢奋与战意。

巨灵神如同山岳，宣花斧刃寒光慑人。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平日里只闻其名的仙班巨头，此刻尽数肃立，仙光缭绕，杀气腾腾，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而在这张网的中心，在那片被众神刻意空出的、弥漫着无形风暴的空地上，只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只猴。

金甲映着天光，如同流动的熔金。两根长长的雉鸡翎在他头顶桀骜不驯地颤动。

他随意地扛着那根传说中搅翻过东海、捣碎过地府的神铁，棒子黝黑无光，却让所有注视它的仙神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四周密密麻麻、刀枪如林的“天威”，那双火眼金睛里跳跃的，不是恐惧，不是愤怒，竟是一种近乎荒诞的、睥睨万物的嘲弄。仿佛眼前这十万天兵、满殿神佛，不过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蝼蚁。

凌霄殿深处，高踞九龙宝座之上，玉帝的面容隐藏在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玉珠之后，模糊不清。只有那身明黄的龙袍，在宝殿深处散发着冰冷而绝对的权威。没有言语，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天兵的心头。

王武站在最外围的方阵边缘，手心全是冰凉的汗。他偷偷抬眼，试图穿过无数甲胄的缝隙，再看一眼那风暴中心的身影。

那道目光，那道穿透了十万天兵、直抵他灵魂深处的目光——那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尽九重天的孤火！

那绝非妖魔的凶戾，而是某种……某种被彻底背叛、被深深囚禁、被无数岁月消磨却依旧不肯熄灭的……不甘与悲凉！

就在王武心神剧震的刹那，死寂被一声尖啸彻底撕碎！

“呔！聒噪！”

平地惊雷！那声音不大，却蕴含着崩山裂海的伟力，狠狠砸在每一个天兵的神魂之上！王武只觉得耳膜嗡地一声，眼前发黑，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那道金色的身影动了！

没有繁复的法诀，没有惊天动地的吟唱，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狂暴的一击！

孙悟空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天穹的炽烈金光，手中的金箍棒不再是武器，而是化作了开天辟地的意志本身！它无限地延长、膨胀，裹挟着摧毁星辰、荡涤寰宇的恐怖力量，向着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仙神阵列，毫无花巧地横扫而来！

“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又在下一瞬被狂暴地压缩！王武的瞳孔里，只看到那根充塞天地、毁灭一切的巨棒，带着碾压一切的绝对力量，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朝着他所在的阵列边缘，无情地覆盖下来！

挡在前方的仙神，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李靖的宝塔金光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砸飞！哪吒的风火轮火焰黯淡，火尖枪脱手，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倒射出去！

巨灵神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石机击中的土偶，轰然碎裂！仙光破碎，神兵哀鸣，阵列如同被烧红的铁棍捅穿的积雪，瞬间崩溃！

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抵达王武面前！刺骨的罡风先至，吹得他脸上皮肉扭曲变形，冰冷的天兵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碎裂！死亡的阴影，冰冷、粘稠、绝对，瞬间将他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魂飞魄散的瞬间，王武的目光穿透了那毁灭的金光，死死锁定了棒影之后那双燃烧着孤寂与桀骜的眼眸！

那火焰跳跃着，映照出花果山的瀑布、水帘洞的石座、漫山遍野的桃林……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遥远的温暖呼唤，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猛地在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大王——！”

两个字，用尽了王武残存的全部生命和跨越五百年的思念，冲破喉咙，嘶哑凄厉，却又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战场的轰鸣与死亡的尖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那根足以碾碎星辰的金箍棒，那无可阻挡的毁灭轨迹，在王武嘶吼出声的刹那，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却又真实存在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万分之一瞬，王武的识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彻底淹没！五百年的仙道苦修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剥落，显露出被深埋的前尘——

水帘洞外，飞瀑如练，水雾弥漫，带着花果山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花果的清甜气息。阳光穿过水雾，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一只毛发蓬松、眼神懵懂的小猴，正笨拙地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凤尾蝶。它摔倒了，滚在柔软的草地上，沾了一身草屑和露水，委屈地吱吱叫。

一只毛茸茸、温暖的大手，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轻轻地落在它乱糟糟的头顶。

“嘿，小呆子，看路！”那声音爽朗而充满力量，带着花果山主人特有的豪迈与不羁。大手揉了揉它头顶的绒毛，温暖而粗糙的触感，驱散了所有委屈。

小猴抬起头，撞进一双金色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满了阳光、自由，以及对所有猴子猴孙无条件的宠溺和笑意。那张毛脸雷公嘴，在此刻小猴的眼中，是这天地间最伟岸、最温暖的所在。它本能地蹭了蹭那只温暖的大手，发出依恋的、满足的吱吱声。

“大王……” 小猴的心声无声地呼唤着，那是刻入灵魂的烙印。

前世温暖的烙印与今生冰冷的死亡，在灵魂深处轰然对撞！那根带来毁灭的金箍棒，那根属于他心中唯一大王的棍棒，此刻正携着灭顶之威，降临！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王武胸前早已碎裂的仙甲。那感觉并非想象中的剧痛，反而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烙印在灵魂之上。时间被无限拉长，视野在急速褪色、扭曲、破碎。

他最后看到的，是棒影之后，那双燃烧着亘古孤寂与桀骜的金色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极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埋于狂暴之下的惊愕与……痛楚？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在那片焚尽一切的烈焰中，激起了转瞬即逝的涟漪。

“是我啊……” 王武残存的意识里，只余下这无声的三个字。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终于尘埃落定的释然与……归途般的宁静。

沉重的黑暗温柔地、彻底地拥抱了他。

花果山的瀑布依旧轰鸣，水雾氤氲。那只大手留在头顶的温暖，穿透了五百年的时光与冰冷的死亡，成为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感知到的、永恒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