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龟山话四皓（散文）

漫步龟山话四皓（散文）

张新贵

秋阳漫过龟山的轮廓时，石阶上的青苔正浸着一层薄光。拾级而上，风里飘着松针的气息，混着山菊淡淡的香，倒像是把两千多年的光阴，都酿成了这清冽的味道。

早听说商山深处藏着一段关于“四皓”的往事。这四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原是秦末的博士，因不满秦政的苛酷，遁入这秦岭余脉的密林。他们大约是爱极了这里的，不然怎会在刘邦称帝后，连天子的征召都婉言谢绝？山风穿过古柏时发出的声响，或许正是他们当年松下对弈的余韵。

山腰处有块平整的巨石，相传是四皓当年讲学的地方。石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凹痕，像是被无数双鞋底磨出的记忆。想象他们围坐于此，对着山间的樵夫、溪边的浣女讲解《诗》《书》，那些艰深的字句经山风一吹，竟也变得如清泉般易懂。远处的商洛古道上，马蹄声碎，而这里的琅琅书声，却比任何金戈铁马都更能穿透岁月。

最让人驻足的是那片竹林。竹影婆娑间，仿佛能看见四位老者白衣胜雪，抚琴长啸。他们弃了朝堂的荣华，却在这山野间寻到了真正的自在。刘邦欲废太子刘盈，吕后请出四皓辅佐，这四位隐士一出山，竟让帝王也不得不收回成命。他们不是不懂权谋，只是不屑于用；他们不是不爱家国，只是选择用更本真的方式守护。

下山时回望，夕阳正为龟山镀上一层金边。四皓早已化作山间的草木，可他们留下的风骨，却像这山一样，历经风雨而愈发厚重。或许真正的智慧，从来都不在高高的朝堂，而在这与天地相融的淡泊里——守得住初心，耐得住寂寞，方能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一座不朽的山。

风又起，竹声飒飒，像是在说：真正的归隐，从不是逃离，而是以一颗通透的心，与世间万物，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