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是一种最高级生活状态
发布时间:2025-05-17 00:41 浏览量:3
胡适曾言:“中国哲学史上,若论思想的自由与超脱,庄子当为第一人。”
庄子一生淡泊名利,隐于市井却心游天地,以一支笔写尽世间逍遥。
他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红尘纷扰,多少人困于得失,而庄子独以一颗逍遥心,化枷锁为云烟。
庄子生于战国乱世,诸侯争霸,百姓流离。
他却如淤泥中的白莲,始终以超然之姿面对世事。
《庄子·逍遥游》开篇便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大鹏振翅高飞九万里,需借六月海风方能远行,而蜩与学鸠却讥笑:“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庄子借大鹏与蜩鸠之辩,道破世人局限:蜩鸠眼界狭小,以为飞翔不过树梢之高,又如何懂得大鹏俯瞰天地的境界?
世人常如蜩鸠,困于眼前得失,或追逐功名,或沉溺财货,看似忙碌,实则被外物所缚。
庄子在濮水垂钓时,楚王派使者邀他出仕。
他持竿不顾,反问:“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使者答:“宁生而曳尾涂中。”
庄子笑言:“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富贵如庙堂龟骨,自由如泥中龟尾,庄子选择了后者。
他深知:外物再美,若需以自由为代价,便是牢笼。
老子曾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庄子则更进一步,提出“坐忘”——忘是非,忘生死,忘物我。唯有挣脱外物的执念,才能如大鹏般翱翔于无何有之乡。
战国名士惠子曾嘲讽庄子:“子言无用。”
庄子答:“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天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
惠子默然。
庄子以“无用之用”点破世人功利之弊:若眼中只有“有用”,人生便如立于悬崖,稍有不慎,万劫不复;而懂得“无用”之美,方能在方寸之间,开辟出逍遥天地。
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读《庄子》,慨然写道:“去国辞家谪异方,中心自怪少忧伤。为寻庄子知归处,认得无何是本乡。”
红尘中人,若能如庄子般看淡荣辱,以“无用”修心,以“坐忘”处世,便再无可困住脚步的藩篱。
庄子曾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战国烽烟四起,世人或为权谋厮杀,或为生计奔命,庄子却独坐陋巷,以一支笔勾勒出超越生死的宇宙观。
《庄子·齐物论》中写:“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梦醒时分,他竟分不清自己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
这一“物化”之思,道尽庄子对自然法则的敬畏——万物本无界限,生死荣辱不过是造化的戏码。
楚王慕名拜访庄子,问他:“天下纷争,先生何以独善其身?”
庄子指向院中梧桐树:“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雁以不能鸣免于庖厨。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楚王不解,庄子又道:“顺应四时,不逆风雨;安于天命,不争人欲。此谓‘天籁’。”
庄子笔下,真正的逍遥并非逃避现实,而是与自然同频。
《庄子·养生主》中,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刀刃游走于筋骨之间,“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文惠君惊叹其技,庖丁却答:“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在庄子看来,庖丁的“解牛之道”正是逍遥的隐喻:看清世间规律,如庖丁目无全牛;顺应万物本性,如刀刃避开筋骨。如此,方能在纷繁世事中游刃有余。
战国名士惠子与庄子争论“鱼乐”之辩,亦成千古佳话。
二人游于濠梁,庄子见鱼悠然戏水,叹道:“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反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笑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这段对话看似诡辩,实则暗藏庄子对“天人合一”的追求——放下主观评判,以自然之心体察万物,便是逍遥的起点。
北宋文豪苏轼贬谪黄州时,写下《赤壁赋》:“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字里行间,尽是庄子“齐物”思想的回响。
他观江月而悟:“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正如庄子所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唯有放下执念,顺应天地节奏,才能如江水般浩荡自在。
庄子妻死,惠子往吊,却见他“鼓盆而歌”。
惠子怒斥:“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庄子淡然道:“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生死如四季轮转,哭嚎不过是违逆天道的徒劳。
《庄子·至乐》中写:“列子行食于道,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之曰:‘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
髑髅入梦,对列子言:“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庄子借此颠覆世俗对生死的恐惧: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回归自然大化的安宁。
秦末隐士严遵读《庄子》后,弃官归隐,著书立说。
他在《道德指归论》中写道:“生者,假借也;死者,归真也。”
此言深得庄子精髓——生如借居客栈,死如归还故乡。
东晋陶渊明临终前作《自祭文》:“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
这份面对死亡的从容,恰是庄子“安时而处顺”的践行。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
他笑拒:“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
弟子泣曰:“恐乌鸢之食夫子也。”
庄子答:“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这份超越生死的豁达,令唐代李白慨叹:“庄周梦胡蝶,胡蝶为庄周。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
庄子云:“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世人常赞颂患难中的温情,庄子却道破真相:与其困于绝境相互依存,不如在广阔的江湖中各自逍遥。
《庄子·大宗师》中,子桑户死,孟子反、子琴张临尸而歌。孔子闻之,派子贡质问:“临尸而歌,礼乎?”
二人笑答:“是恶知礼意!”
庄子借此讽刺儒家礼法的桎梏——真正的逍遥,在于超脱世俗规范,回归本真天性。
魏晋名士嵇康深谙此道。
他于《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写道:“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
即便面对司马氏的屠刀,他仍从容弹奏《广陵散》,临终叹道:“《广陵散》于今绝矣!”
这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气度,恰是庄子“逍遥游”的绝佳注解。
北宋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写:“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庄子则更进一步:莲不染淤泥,人亦不必厌弃红尘。
《庄子·人间世》中,匠石见栎树“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却嗤之以“散木”,认为其木质疏松无用。
栎树托梦道:“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
庄子以树喻人:世人眼中的“无用”,恰是保全性命的“大用”。
明代思想家李贽读《庄子》,痛批道学虚伪:“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
他主张“童心说”,认为人应如赤子般纯粹,这与庄子“法天贵真”的思想不谋而合。
可惜李贽最终因“离经叛道”入狱,临终前写下绝笔:“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我今不死更何待,愿早一命归黄泉。”
这份宁死不屈的率真,正是庄子精神在明代的悲壮回响。
在996工作制与内卷焦虑蔓延的今天,庄子的逍遥哲学愈发显现出穿越时空的智慧。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引用庄子“鱼乐”之辩,在《存在与时间》中探讨“诗意栖居”的可能。
他认为,现代人陷入“沉沦”状态,被功利与效率异化,而庄子的“无用之用”恰是一剂解药。
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在《草枕》中写道:“难居世间,便在非人情的天地间暂游。”
这与庄子“乘物以游心”的境界异曲同工——当现实令人窒息时,不妨如大鹏展翅,在精神世界中开辟一方净土。
企业家稻盛和夫将庄子“庖丁解牛”的智慧融入管理,提出“看见事物本质”的经营哲学,带领京瓷穿越数次经济危机。
心理学家荣格从《庄子》中汲取灵感,提出“自性化”理论:人应像庄子笔下的栎树,接纳自身“无用”的部分,才能实现完整人格。
他在《金花的秘密》中写道:“让光明与黑暗和解,才是真正的圆满。”
这与庄子“混沌开七窍而死”的寓言遥相呼应——过度追求完美与秩序,反而会扼杀生命的自然韵律。
作家三毛一生践行庄子式的逍遥。
她在撒哈拉沙漠中写道:“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
即便遭遇丧夫之痛,她仍坚持“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这种将苦难化作诗意的能力,正是庄子“安之若命”的现代演绎。
学者钱穆曾说:“中国思想大传统中,庄子的地位仅次于孔子。”
王阳明在龙场悟道,庄子于濠梁观鱼,二者皆以独特方式参透生命真谛。
不同的是,阳明心学教人“事上磨练”,庄子哲学则说“虚室生白”——清空杂念,方见本性光明。
今日重读《庄子》,并非要人避世隐居,而是启示我们:
在房贷压力与职场竞争中,仍可如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
在信息爆炸与价值混乱时,仍能如北冥之鱼化鹏高飞;
在生老病死的无常里,仍敢如庄子鼓盆而歌,笑对天地大化。
逍遥从来不是乌托邦,而是一种选择。
正如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所言:“庄子是水的哲学家,他教会我们如何流动。”
若觉人生如困局,不妨翻开《庄子》,让两千年前的智慧,带你游于无何有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