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长姐落水被地痞所救,养父为报恩将我嫁给了他
发布时间:2025-05-18 04:57 浏览量:2
长姐落水被地痞所救,养父为报恩将我嫁给了他。
却没想他黄袍加身,养父又将我的长姐塞进了宫里。
等到我与长姐同时怀孕,他却强行灌我喝下打胎药:
「珍儿,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三年后我又怀孕了,不过不是他的。
1.
我是沈家的第十二个养女,没有名字,不知身世。
排在我前面的十一个姐妹,被陆续送给了这乱世里的各色人物。
在我十三岁时,我的养父沈太公将我嫁给了霍骁,一个出了名的流氓地痞。
那日是沈太公的生辰,建安城中世家望族皆来赴宴。
霍骁不请自来,提了两串草鱼出现在沈家的宴席上。
我虽是养女却和婢女无异,低着头在摆放着各色菜碟。
沈家唯一的亲生嫡女沈明珠,众星捧月而出,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霍骁。
他朝着沈明珠吹了一声口哨。
沈明珠应声望去,脚下未站稳,直直跌到了手旁的湖塘里。
霍骁飞身入水,霎那间就将沈明珠抱上岸边。
时节虽逢乱世,礼崩乐坏,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有了实打实的肌肤之亲。
沈明珠很快被婢女和婆子抬了下去。
霍骁一人面对脸色铁青的沈太公。
他笑地肆意:「沈老,您看我和沈小姐这事......」
养父对我招手,我恭敬站了出来。
他淡淡道:「你和十二的婚事,挑个日子办了吧。」
沈太公一句话就把今日落水的沈小姐定为了我。
霍骁眼神里全是被轻视的不忿。
而我却庆幸自己被许给了霍骁,他笑的那样肆意,我能在他的笑容里看到生的希望。
那时谁都没料到这个成日游手好闲,到处蹭吃蹭喝的男人,如今可以跨过金銮殿,坐在那把龙椅上。
2.
我满心欢喜的等着封后大典。
等来的却是沈家将沈明珠送入宫中的消息。
我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
沈明珠先来见了我。
她头上戴着银鎏金凤钗,身着淡粉浮光锦,一如数年前般姿色动人。
我上前一步,含笑招呼道:「长姐安好。」
沈明珠娉娉袅袅坐下:「不必行礼了。」
我顺势坐到她的右手侧。
沈明珠脸上浮现出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也是,我这种卑贱之人怎么配和沈大小姐坐在一处,从前我都是跪着回话的。
沈明珠轻扫了我一眼:「爹爹说让我进宫和你相互扶持,我虽不大愿意,但父命难为,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就勉强做个贵妃吧。」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和沈明珠分享霍骁了吗?
我不愿意!
我将素手攥成拳头,指甲掐破我的掌心,疼痛让不得不我冷静下来。
霍骁起势,沈家从未相助,甚至霍骁最初并不是他们看好的。
我陪着霍骁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他说只会和我一起共享天下的。
如今事成,我的养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替下,让他的亲生女儿来坐享其成。
世上没有如此便宜的事儿。
我挂着谦卑的笑:「但凭长姐吩咐。」
3.
霍骁下朝后来我的寝宫,人还未到先到的是他爽朗的笑声。
我们这些年着实艰难,没有他这样混不吝的性子是挺不过来的。
我迎住他笑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霍骁搂住我:「西北军费解决了,咱们爹,沈太公愿意将家资捐出用作军费,属实解了心头大患。」
我从霍骁怀中抬头:「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爹竟如此慷慨,那他要什么?」
沈家的钱决计不会白拿,看来霍骁已经和沈家达成协定了。
无怪沈明珠那般颐指气使地让我做贵妃。
霍骁言辞停顿了一息,在我笑不达眼底的目光中说:
「沈家想让你长姐做皇后,你们也是姐妹总归皇后也是沈家人。」
好一个都是沈家人,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前惴惴不安的时光里。
做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不知道下一刻就会被送给哪路杀人不眨眼的豪杰。
我直勾勾望着他问:「你答应了?」
他捧着我的脸,在眉间落下一吻:「西北耽误不得了,珍儿也不想他们回不来吧?」
西北一旦被撕开口子,新建立起的王朝即刻危矣。
而『他们』里面有拼死就救过我的义弟,有一路扶持的谋士,有我们的半数身家。
沈家抓住了我的软肋,也握住了霍骁的命脉。
「珍儿,皇后不过是个名分,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我抚过他凌厉的眉角,我懂他的不容易,可是女人不就是活一个名分吗?
4.
我咬死了必须等大军还朝才能行册封大礼,否则我决不交还凤印。
霍骁本就委屈了我,自然顺着我的心意。
沈明珠气焰日渐高涨,伺候她的宫人已经私下喊上了皇后娘娘。
她要求我每日寅时去请安。
我到时她往往在睡梦当中。
等到她梳洗完毕,我已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她端坐在高位上敲打我:
「你若是想着早跟了陛下几年,就在我面前忘了规矩,那便是罪过,要是没我与陛下的缘分,你今日如何享的到这般福气。」
我垂着头:「小妹不敢,多谢长姐提点。」
福气?什么福气?和霍骁一起讨饭来躲过仇家的福气?还是战场上替他挡刀的福气?
今日沈明珠起的晚了,她训完话,我正撞上了霍骁来陪她用早膳。
霍骁乍一见我在,有一丝诧异又很快压下:
「珍儿,一块儿吃吧。」
沈明珠挽住我:「对呀,我让小厨房做你爱吃的。」又对霍骁娇嗔道:「我说不让妹妹来,她一定要守礼,都怪我今日起的迟了,害她好等。」
这顿饭吃的我心里发酸。
霍骁虽有意避嫌,我仍能发现他和沈明珠之间暗涌的情愫。
他会在沈明珠吃下他夹得菜后露出压制的笑意,会在沈明珠说话间望向她,那个眼神和我们浓情蜜意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虽不忿沈老太公轻视与他,却从不慢待我。
大婚当夜虽不奢华,但他也是尽了全力去置办。
那夜他问我姓名,我说叫沈十二。
他曲指轻叩我的额头笑道:「哪儿有人名字是行号的,又不是牲畜。」
可就我就是牲畜啊,沈家养的人畜。
他直视我怯怯的眼神,语气郑重:「以后你是老子的妻,老子珍而重视的人,叫珍儿好不好?」
我点了头,他叫我珍儿。
我不再是一个人畜。
我有了名字,有了爱的人,他叫霍骁。
5.
西北大胜的消息在半个月后传回。
领军之将顾放却在还朝后将大军直接驻扎在了皇城外,联合上书奏请册封我做皇后。
霍骁在建章宫中大怒:「他是什么意思,谁做皇后还要他来安排?他这是要造我反啊!」
我将他砸下的奏章拾起来,放在桌上:「陛下息怒,这不是很好吗?正好趁此收了顾放兵权。」
霍骁抬头凌厉地锁住我:「珍儿,你这招一石二鸟玩的真好,不,应该是一石三鸟。」
看,这就是和我刀山血海里走过来的男人,这就是我眼底心底爱着的男人。
他清楚的知道我所有的谋划。
用大军施压来明夺后位。
顾放战功彪炳,终究是个威胁,便以此来夺走他的兵权。
没有兵权又间接保住顾放一条命,避免了被卸磨杀驴。
这些我的丈夫看的清清楚楚,唯独看不到我的妒忌、我的伤心。
无论是沈家还是霍骁对于这群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人都不得不妥协。
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我拼尽所有保住了自己的名分。
沈明珠和我被封东西两宫皇后。
她位居东宫,压我一头。
霍骁终究偏向了沈明珠。
封后当晚,我独自守着花烛看它一点点燃到尽头,心底问霍骁和沈明珠在做什么呢?
我再也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我们洞房时他快意后情不自禁喊的是珠儿,掌上明珠的珠。
为了不让沈明珠嫁给淮安王,他不顾我才为他受的箭伤,执意行军攻下淮安,
他记得第一次见沈明珠时她穿的是青紫色,遂沈明珠入宫后内务府准备的皆是此色。
或许这就是命,她身来高贵,不费吹灰就能赢了我的倾尽全力。
我静坐了一夜,在天明时等来了脚步声。
我心念一动,是霍骁吗?
匆匆的脚步声让我知道他不是霍骁。
霍骁从不会这样急切地来见我。
来人是我的义弟顾放。
他一身戎装,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半点看不出是我捡的小乞丐。
那时是霍骁第一次战败,为了活命,我和他化作乞丐,逃出敌军地盘。
半路遇到顾放,他饿的只剩一口气,我把偷藏下来的一块儿麻糖分了一半给他。
他就此赖上了我,一路从小兵做到了将军,如今军中甚至是只认顾放不识霍骁。
顾放笑地肆意,像极了我第一次见霍骁时霍骁脸上的笑容:
「阿姐,我赶着宫门一开就来见你,给你带了麻糖,可甜。」
我接下他的麻糖,送到嘴里:「真甜。」可是压不住我心里的苦。
顾放蹲在我身边,把头伏在我的膝上:
「阿姐,明日我要启程玉门关了,我会为我的阿姐守住这江山。」
我终究没有忍住眼泪,喉头痛的出奇。
为了我的丈夫,我不得不舍弃这个用性命来护我周全的少年,我必须要剪去一切或许会妨碍霍骁的可能。
不久后,我怀孕了。
曾经我也有过孩子,可在攻打淮安时小产了。
如今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我格外珍惜。
以前霍骁说他想要个男孩儿最好是长得像他,脾气像我。
只用想着那个画面,我就觉得人生再苦也是值得的。
6.
沈明珠依旧要我每日去问安。
在霍骁面前我也暗暗提过此事。
霍骁只道:「她才入宫自然是不习惯,况且她又是你长姐,你去陪她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他说这话时的怜惜之情不由自主的倾泻出来,他都忘了我也是才到这个深宫当中。
我心里苦楚却也不怪他。
世人都喜华贵之物,沈明珠确是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为了稳胎,我按老辈的说法,瞒住前三个月,即使是霍骁我也没告诉。
而沈明珠有孕的消息是我从霍骁嘴里知道的。
霍骁下朝后专程来嘱咐我:「珍儿,明珠有喜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你也知道孩子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多么重要,你平日一定要好好照顾明珠。」
自登基后很少能见他笑的这样畅快了,他的喜形于色为的也是沈明珠。
我当然知道孩子在此刻到来是多么及时,否则我也不会有孕时如此欢喜。
霍骁多年未有一子,朝堂本就争论不休,一个孩子能解决很多问题。
我想告诉他,我们的孩子会更快到这个世间来。
可话到嘴边,见到他那样期待沈明珠的孩子,我又顿住了,直觉告诉我眼下不是一个好时机。
我带上两匹蜀锦去贺沈明珠大喜,这是我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可沈明珠的婢女穿的也是蜀锦。
她自然对我没好脸色:「你倒是会敷衍我,用这种下等货色就来打发我,也是,你能见过什么好东西。」
我自愿缩减用度,只是想边关的将士能多吃口饭。
沈明珠满室华贵衬地我可笑到了极点。
茶中有红花,我只好端起又放下:「是小妹没见识,让长姐见笑了。」
我再一次撞见霍骁,他身后是赐给沈明珠如流水的物件,吃食用具无一不是绝世珍品。
沈明珠娇嗔地牵着他的手,去摸她还未有丝毫起伏的肚子:「你说我们的孩儿是不是天下最聪慧的孩子?」
我注视这一切,霍骁绝不会说这种话,否则就是间接宣布了沈明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是,我们的孩儿肯定是这世间第一好的。」霍骁嘴角笑意丝毫不遮掩道。
我差点没站住,扶住椅子把手才稳住身形,我知道自己失态了。
霍骁是第一个平民做皇帝的男人,他一统乱世,稳定朝局,识人用人无一不毒辣。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呢?
原来我的孩子也是不配同沈明珠的孩子相争的。
7.
云收月堕,小雨淅沥。
我心慌的厉害,喊了两声婢女,进来的却是霍骁。
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神色晦暗。
我努力挤出笑来:「陛下这是何意?」
霍骁回避我的视线:「珍儿,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也知道嫡长的重要性,明珠孩子才适合做长子。」
我心下大骇,知道自己没喝那碗红花茶露出了把柄。
霍骁眼神里有不忍,更多的却是决绝和狠辣,他真的能为了沈明珠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望着他泪珠不断,字字泣血:「我们是结发夫妻啊。」
他说我是他珍而重之的人,他给了我名字,可是他依旧能毫不留情地舍弃了我。
霍骁掐住我的下巴:「珍儿,你我相互扶持多年,可是我爱的一直是明珠,我不愿看到以后他们兄弟相争,这事儿是我不好,我会补偿你的。」
雷声千嶂,雨来决堤。
霍骁离去的背影比恶鬼还可怕。
我静静感受腹中的搅动、生生撕裂的疼痛,呆呆看着身下一大滩落红。
夜半时分,宫人发现我出气多进气少,慌地宣太医。
太医来了频频摇头:「出血太大,恐怕只有血灵芝能救娘娘一命。」
死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不再重要,
我的贴身宫婢白芨从地上爬起来:「顾将军回朝时曾带回过血灵芝,正好在库房,奴婢这就去取。」
她一去半个时辰都未归来。
太医拿着山参给我吊命。
我眼皮越来越重,眼前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笑着掀起我红盖头的少年郎。
白芨大哭着跑回来,在我耳边嚎啕:「娘娘,奴婢无用,沈皇后今晚腹痛,胎位不稳,陛下让用血灵芝给她固胎,血灵芝被沈皇后的婢女抢去了。」
太医捶胸顿足:「你没说娘娘这儿情况危机吗?」
白芨泣不成声:「我给他们磕头,我求他们,陛下执意要将血灵芝给东宫皇后用。」
「沈皇后的婢女还说我们娘娘不过是沈家家奴,一应物件都该任由取用。」
「陛下赐了肉灵芝让娘娘将就着用。」
我想抬手给她擦泪,想说别哭了。
大概这就是命,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去,韶华光阴不过是痴念一场。
不是所有的畜生被起了名字,就妄想着自己可以做个人。
我闭上了这双满是怨恨和不甘的眼睛。
8.
我醒来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霍骁担忧地在床前握住我的手:「珍儿,你可算醒了。」
我一时迷惘,他连救我命的东西都能夺去给沈明珠用,也会担心我吗?
霍骁神色忧愁道:「玉门关外起了兵祸,顾放领军,他放心不下你,你给他写封家信吧。」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我不过是拴住顾放的一根绳子罢了,让他忠心卖命的绳子。
即使是死过一次,我心里还是在流泪,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宿命,为了丈夫要奉献一切包括性命?
霍骁拿着我颤颤巍巍写下的家书,面色愉悦的走了。
又过了半月,我收到了顾放从玉门关寄回的信件,连带着还有一只小奶狗。
他单看我的笔力就知道我生了病。
他说这只小奶狗是弟弟,他养的那只是姐姐,他不在就用这只小狗陪着我,弟弟在姐姐身边,姐姐就能健康平安。
我握着信泣不成声,没人不需要爱,没人不想要被爱。
我给小狗取名大福,用最柔软的衣物给它做窝,在小厨房给它做清淡的饭食。
生死恩怨在大福的陪伴下都消弥许多,我做好了一生如此的准备。
可在沈明珠脚下看到大福尸体时,我还是失控了。
大福的脑袋被踩的脑浆和鲜血混成一团,小小的身子软哒哒地摊在那儿。
沈明珠抬着她那高贵的头颅,蔑视道:
「这是你的贱狗?无怪和你一样不长眼。」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我平起平坐了吧?你以为你瞒着怀孕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你以为你有一个顾放就是什么了不得?」
「不过是我家收养的贱婢,也配同我争。」
匍匐在地上,我死死地咬住双唇,将杀戮藏在呼吸间的泥土里。
我是贱婢,可是我的大福不是贱狗。
它是有福气、有被爱的大福。
沈明珠踩着我的手指,扬长而去。
我顾不得手指淤青,小心地收起大福的尸体,捧在胸口,跌跌撞撞回到寝宫。
清理好大福的血迹,我小心地把它的脑袋一针一针地缝起来,埋在了我的床下,这样它就不会害怕了。
我梳好凌乱的头发,插上成婚时霍骁做苦力为我买的那只银簪。
快饿死时我都未曾想过要卖了这簪子,我以为这就是爱。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
顾放在边关连连战捷,霍骁对我态度也较往常热络起来。
9.
我趁着这个机会,撒娇道:「骁哥,我近来无趣的很,后宫事宜也是长姐管着,不如我去教教宫婢太监识字吧,这样他们就能更好地伺候骁哥和长姐了。」
『骁哥』是他在床榻上逗弄我时,让我如此唤他,往日我总是羞于启齿如今喊地是娇中带嗔。
霍骁虽不太愿意,哪儿有皇后做太监、宫女老师的道理?
可他是一个出身地痞的皇帝,对于这些小节不是十分在意。
我的温情软语,加上头上的那只银簪,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内书堂在我操办下一手建立起来。
选十岁上下聪明的小太监和小宫婢进入内书堂。
第一批我只选了二十人左右,再多我也教不过来。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我为了争宠的手段,可是当我第一堂课教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他们不再认为自己只是我争宠的工具。
我教他们识字,请了大学士为他们讲四书五经、通鉴节要、学习如何批复公文。
各地的奏章多如雪花,霍骁没有精力时,这群书判太监就完美的解决了他不想分权又要处理政务的矛盾。
而读过书的宫婢则能更好胜任六宫的各个位置。
他们私下里学着外朝那群考科举的叫我老师。
霍骁对内书堂也从之前的不赞同到用的顺手,不过一年时间。
沈明珠那儿的请安我更是一日不落,反而更加恭敬。
她噙着讥讽的笑:「说你卑贱,果然没有冤了你,你成日和太监宫婢混在一起,一股子低贱味儿,生性就是个贱种才喜欢和贱人待在一处。」
她话音刚落正好被进来的霍骁听了个完全。
他当场脸色微变,厉声道:「明珠,慎言!」
我卑贱?那地痞出身的霍骁又能好到哪儿去?
沈明珠何时见过霍骁如此疾言厉色,委屈的直掉眼泪。
我无须多言就在霍骁心里埋了一根刺。
如今沈家势大,我要用沈之矛攻沈之盾。
沈家最大的依仗除了沈太公就是沈明珠。
沈明珠此人做惯了皓月,见不得除她以外的萤光。
为此我促成了霍骁登基后的第一场大选。
10.
大选的官女子皆是大臣和各地乡绅选送。
沈明珠自然不愿意有人来分走她的宠爱,为这事儿还和霍骁闹了起来。
霍骁爱沈明珠没错,但他更爱他的江山。
他需要这些女人来充盈后宫,稳住前朝。
权势面前再浓烈的情爱都难免显得单薄
我自然而然的接下了这件差事儿,如往常一般,我会做到霍骁满意。
我留意了那些天然和沈家站在对立面家族的女子。
她们中但凡和沈明珠挂上一点相似的,我都让过了初选。
甚至发现了一位有沈明珠的神韵却多了份娇憨的女孩儿杨嫣。
最关键的是她的父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
我更相信这是那两个失去的孩子还有大福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
前朝、后宫我学会了笑中看变化、寻破绽,方可一子决江山。
她们这些生嫩面庞勾起了霍骁极大的兴趣。
而沈明珠怎么会允许这些威胁存在。
没过半月,杨嫣的脸上就开始长满密密麻麻的红点。
即便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我,都不忍直视,更何况是喜好她颜色的霍骁。
杨嫣不出意料的失宠了。
沈明珠以为她此事做的滴水不漏,殊不知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婢却是我的好学生。
我将那些证据暗暗透给了杨嫣,我这个西宫皇后自然成了她在这宫里的唯一救命稻草。
有杨嫣父亲在外活动,那些受沈家压迫的家族,都希望得到我庇护。
我虽没有实权,好歹名义上是皇后,还有一个骁勇的义弟,收下这些家族的投诚并不是什么难事。
人可能会背叛阶级,但是阶级永远不会背叛人。
过去他们是小弟跟着霍骁打天下,现在他们是大臣了要为家族的前途着想。
沈家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头,他们自然要另选山头。
最难的点在于我没有孩子。
立储站队才是决定了能延长多久的政治生命。
自小产后,我从未和霍骁同床。
一直用着小产后未愈要调养为借口,加上霍骁新得了不少新人,自然把我这颗黄珠弃置一旁。
我想要一个孩子,却再也不想要霍骁的孩子,那太疼了。
11.
我自己找人的话,知根知底的不多选择面太少了。
更重要的是如何保密是个棘手的问题,一旦东窗事发我死无葬身之地。
顾放的归来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打了胜仗要回朝述职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就算霍骁在不待见顾放也得让回建安。
顾放自然第一时间来见我。
我正好给沈明珠请完安。
他站在我院中,双目通红,浑身颤抖。
我知道他肯定知道那些事儿了。
他颤着嗓子,一字一句:「阿姐,他们都欺负你,我要宰了他们!」
我给白芨使了眼色让她把伺候的人带下去。
院中只留我和顾放,露花笼雾,凉风续续。
我轻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他是陛下,她是长姐。」
顾放惊诧地抬头,眼神中有不敢置信更多是激动。
因为我的话让他知道我不是往日那个逆来顺受的沈十二了。
一个皇帝,一个沈家不是单纯宰了就行的,一旦出手必须万无一失。
顾放激动道:「无论阿姐做什么,我必誓死相随!」
我擦去他脸上的热泪:「你下次进宫带一个随从吧,要长的好、身体好、最好脑子也好的。」
他不解道:「这是为何?」
我让他附耳过来,低声道出原由。
顾放那张玉郎神俊的脸霎时毫无血色。
12.
杨嫣在我扶持下治好了脸上的红点,又学了昆曲,重新夺回了霍骁的关注。
沈明珠为此更加记恨与我,怪我把杨嫣这个妖物引到宫中分去了她的宠爱。
遂去北苑猎玩时,她使了心眼,让我留在宫中。
这正和我心意,不用我再找借口。
霍骁传了消息给我,说是事情已办好。
罗帐薰残,背灯偷揾。
我一身素衣、无半分脂粉,蒙住了眼,躺在床榻上,等待下出最关键的一子。
来人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他坐到了床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宽慰他道:「不必紧张,你今日来此做完该做的,永远把这件事儿埋心底,自然一世荣华。」
他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我感受到他逐渐靠近地呼吸,那样急切、那样热烈。
我抬手抚摸他的眉骨,肯定道:「你是十三!」
顾放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放下去。
那时候讨饭夺追兵,顾放跟着我,我只告诉他我叫沈十二,他说那就叫他十三。
直到他成为一军主帅,我才为他取了『顾放』这个名字。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我对他的祝愿。
顾放手上用力,话语却带着哭腔:
「阿姐,如果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你分给我一半麻糖,我活了下来,我此后的人生都是为你而活。」
「你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我推开他的手顿住了。
既然本就是一场荒唐,圆了一个人的望也是好的。
玉人轻重,月与谁共,锦帐春宵恋不休。
顾放离开建安后,我怀孕了。
而霍骁还未与我同过房。
13.
给我把脉的太医吓地直接跪坐在地上
他抖着嗓子:「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我淡笑道:「陛下是今夜和我同房的,孩子的月份,也得是在这个月。」
太医将头死死埋在地上,不断磕头:「求娘娘给条活路。」
我收起了笑:「你家里一共十八口,最小的孩子才刚满月吧?」
「我不想杀人,除非杀人是活下去的唯一手段,所以你照我的话做。」
太医颤巍巍连保证后退了下去。
一着不慎满盘皆,性命为局下我敢请太医诊脉,是因为这个后宫已经在我的掌控中密不透风了。
沈明珠看不上的卑贱的宫婢可以随时给我传递任何消息。
霍骁轻视的太监握着批红大权,他能看到哪本奏折全看当值太监。
我靠着『忍』字走到今天,没有那么多的快意恩仇、奇计良谋,毕竟站在我面前的对手一个傻子都没有。
为了今夜顺利进行,我去勤政殿寻霍骁。
这是我小产后第一次踏入这里。
他立刻放下奏折扶起行礼的我:「珍儿,你怎么来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我想你了,来看看,还给你熬了米粥,累了吧。」
曾经他夜半还在研究如何作战时,我很是心疼他,总会端着碗米粥守着他,问他累不累。
霍骁果然被勾起了从前,感慨道:「只有珍儿疼我。」
男人或许就是生性犯贱,沈明珠不搭理他,他舔着脸讨好。
沈明珠在意他了,他又想起弃之敝履的我。
夜半时,我点燃了顾放在关外带回来的特质香料。
袅袅燃起的烟雾,让霍骁沉迷于情爱之中。
我冷眼旁观这个爱了数十年男人的丑态。
14.
点了几次香后,我召了太医。
西宫皇后怀孕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
沈明珠愤怒地砸了她屋子里所有的物件。
在霍骁陪我用晚膳时,派人来说她心绞痛。
霍骁放下筷子,提步就往沈明珠的椒房宫去。
沈明珠的陪嫁女婢一脸得胜的得意。
白芨气不过:「娘娘,她们真是太过分了。」
我只是淡笑摇摇头,沈明珠这朵娇花,还以为我是她的情敌,我们在宫斗。
她错了,从我怀上孩子那一刻起,我和她就是政敌。
朝堂上沈家,和我之前笼络的以杨嫣父亲为首的反沈党早已斗的势同水火。
沈明珠的孩子满了周岁,沈家就打着稳定民心的口号要求册立其为太子。
霍骁从开始坚定不移到如今是举棋不定。
要说和霍骁一日中待得最长时间的不是沈明珠,更不是其他的女人。
而是伺候他笔墨茶水的太监。
太监只用在他叹息的时候,有意无意来上一句:「要陛下早立太子真是难为陛下了,民间也没有这般着急的确定家主的。」
第一次说霍骁或许不在意,架不住长时间的这番说辞。
况且霍骁绝不是草包,他怎么能不知道外戚做大了的风险。
他再爱沈明珠,也要权衡他的江山。
不出所料他开始扶持反沈党,以此来削减沈家在朝堂上的声音。
沈明珠自然要同他闹腾,他两面受着夹板气。
渐渐地对沈明珠没了当初的情深意切。
我以养胎为名,闭门不出,从这场漩涡中抽身。
西北却再次大乱,顾放驰援半路中了埋伏,连人带马失踪,数十万大军溃散。
15.
这是这些年来动荡的最严重的一次。
霍骁在朝堂上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前朝后宫乱成一团。
我撑着肚子,在病倒了的霍骁床前请他领军:
「陛下您是万军之主,顾放已不可用,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江山,您要撑住啊。」
不是没有其他的领军之将,可是我就是要将霍骁架起来,让他拒绝不得。
他此时脸色惨白,我却无半分怜惜,只是用尽一切手段让他走入我编织好的终点。
曾经为了给他寻一株草药,我差点坠入山崖。
当时我一点都不怕,想到手里的药能救他的命,真好。
他也会改掉浪荡的性子,老实地搬起一袋袋米,扛起我们的家。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呢?
大概是从我们得到了太多开始。
有了太多就害怕失去,我们都在这条路上不是当初的模样。
我和霍骁走向宿命般的结局。
除了权利,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但一切终究那样深刻。
我戴着那只银簪,哭着求他亲自领兵。
我用我们的曾经来赌我自己的未来。
霍骁将我哭乱的碎发抚好:「珍儿不哭,我永远会保护我的珍儿。」
我哭地更厉害,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
可是为什么能狠心打掉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能夺走血灵芝不顾我的死活?
为什么爱的是沈明珠不是我?
这些我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我从霍骁的眼中回视自己,愤恨、杀伐、决绝唯独不再有爱。
16.
霍骁撑着病体发兵西北,他不愧是打下这座江山的男人。
不足一月就收拢了顾放的残部,打得西北乱党溃逃。
甚至开始犁庭扫穴,捣其巢窝,绝其种类,彻底将西北边患绝与百年。
前方线报不断传回,霍骁一封封的亲笔信,字迹力度的变化让我知道他的身体快不行了。
我心里没有丝毫的高兴,只有茫然。
西北大胜后霍骁病重,被抬回建安。
沈太公不顾宫禁强行闯宫,召我到沈明珠宫中议事。
我到时他们父女两正相谈甚欢。
沈太公扫了一眼我,冷声道:
「十二,如今皇上病重,太子虽未立,但是肯定是我们明珠的孩子做新皇。」
「这些年你在宫中过的好日子,是我们家格外的恩赐,如今万万不可与明珠相争,你带着孩子自尽吧,免得我动手,也好全了自己的体面。」
沈明珠抱着孩子颐指气使:
「以后我就是太后了,你这种卑贱之人是不配和我分两宫的,我儿子才是皇帝。」
整个沈家已经沉浸在即将做这江山之主的极乐当中。
我身边的白芨气恼到脸色通红,恨不得上前砍死这对恶心人的父女。
我故作乖顺:「全听父亲吩咐,只是陛下如今病重,可否等我为陛下尽最后一份力?」
沈太公施舍般道:「可。」
霍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为他遍请名医。
他却阻止了我:「生死天定,不必再劳民为此,医治不好医者难逃一死。」
我冠冕堂皇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为陛下尽命是应该的。」
霍骁重重咳了起来,几乎要把肺都撕裂。
他咳完后,静了良久道:「这天下马上就是你的了。」
我怔住片刻:「陛下说笑了。」原来他知道我做下的这一切啊。
霍骁深深地望着我,眼神清明,好像有无尽的不舍:
「我死后,将沈明珠陪葬,沈氏之子流放宁古塔,留他一条性命。」
活人陪葬这是前朝都未有之事,我震惊于霍骁对沈明珠的迷恋,死了都不忘要和她相守。
我点点头,示意答应了。
霍骁艰难地扯了一个笑:「珍儿不怕,骁哥永远会保护你。」
他说完后久撑的眼睛终于闭了下去。
我静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一点点没有呼吸,最后僵直。
我开始大笑,笑地整座宫殿都是我癫狂的笑声。
我终于一步步拿回了我所有的东西,甚至更多,此后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笑过后我还是哭了,哭地像在沈家做工完后唯一的一只馒头被抢了后的委屈。
霍骁真是个渣滓,他死了还要留那么句话让我为他哭上一哭。
17.
皇帝驾崩,天下大丧。
我宣读遗诏。
听到要将沈明珠陪葬时,沈太公大手一挥就让人包围了勤政殿。
他怒不可遏:「十二,你敢矫诏!陛下最爱明珠怎会让她殉葬,今日你认错自尽,我留你全尸!」
他话音刚落。
顾放身着重甲,一行人浩浩荡荡反围了沈家的人马。
沈太公被突如其来的顾放吓地退后两步:「你…你不是死了吗?」
顾放跪在地上将虎符奉上:「大行皇帝驾崩,虎符在此,一切由娘娘裁夺!」
沈太公不敢置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十二,快将虎符给爹,你怎么配拿着呢!」
我挂着轻笑玩弄着手中的虎符:
「我怎么不配?你不会以为靠着你府中的那几百私兵就能把控建安城吧?」
「五城兵马司指挥早在你带人进宫时就将沈家众人全部送进诏狱了,今日过后你们也尝尝流放、抢饭的日子,看看这是不是恩赐。」
沈太公无力地跌坐到地上,他知道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霍骁大丧七月,沈明珠也能苟活七月。
她每天咒骂:「沈十二你这个贱人!贱种!你看我不把你抽筋剥皮!你等死吧,我要把你的脑袋像你那只死狗一样踩碎!」
我倒是听的波澜不惊,无甚所谓。
可是我那些好学生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他们淫浸宫中,多的是折磨人不留伤的手段。
在沈明珠脸上给她贴一层层沾湿的油纸,等她濒死时在一张张揭开。
在她的纤纤玉指上插入银针,指甲盖和指甲肉分离的痛楚让她嚎叫。
沈明珠终于不再是那个坐高台的沈家嫡女。
她哭着像我求饶,哀嚎着说自己错了。
入殓那日她被折磨地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胡话:
「我是皇帝最喜欢的女人,我是万人迷!」
「系统你快出来啊,我已经把迷人数调到最高了,霍骁怎么还不爱我!」
「我是皇后,我是太后,我儿子是皇帝!」
她头骨碎裂的声响结束了仇怨愤恨。
押送沈家流放的狱卒传回消息,说沈太公的孙子为了抢一个馒头活活将沈太公打死。
原来他们也会为一个馒头大打出手。
17.
大丧后。
我抱着我的儿子,顶着九冠。
跨过金銮殿,坐到了那张龙椅上。
居高临下的位置,让我看清所有人脸上的神情,让我掌控所有人未知的命运。
这个王朝开启了由我掌权的时代。
我自称朕,沿着霍骁曾经和我一起构想的国策,一步步去实现我们当初起义时想要创造的天下。
一个不用卖女儿,不用担心明天死在那个豪强手里,一个只要努力就能吃的上饭的天下。
顾放换了长脸也换了个身份进了宫,那时他的失踪不过是让霍骁入瓮的一个局罢了。
我们之前牵扯太多,我把他放在眼皮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和顾放这些年从未有过脸红,大概是他像我的影子随着我的心意。
直到有次他烧了一封从西北寄来的信。
送信的驿卒说是三年前先帝让送的,当时漏了一封,如今发现后,跑死了八匹马加紧送来的。
我本想看看究竟写了什么,可顾放却如临大敌。
我自觉好笑,无论霍骁写了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和他的结局。
前半生我为他耗尽芳华,后半生因坐他困围城。
我们费尽心机,手段无数。
可都是没有输,也不算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