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华丽转身

张千盯着办公桌上那份离婚协议书发呆，那些鲜红的手指印像伤口一样刺眼。

怎么也想不到，苏雯会这么强烈要求离婚，哪怕净身出户。

想起苏雯那乜斜的眼神，仿佛他是个粘在身上的牛皮糖一般令她厌弃，心里就涌起一股愤恨。

即使已经离异三个月了，仍然让他不能释怀。

林栋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

“张哥，帝豪酒店168包厢，速度滴”。

林栋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猥琐，“给你介绍认识一对极品姐妹花，姐姐那范儿——你绝对喜欢”

张千下意识想拒绝，却又想起苏雯毫不留恋离去的模样，不禁恨恨应下。

“老子有钱有样，往上扑的女人多了去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老子还能找个少女，你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妈，哼哼，看谁要你”

张千心里腹诽着随口问

“啥样的？”

“哎，咱形容不好，那肌肤嫩的跟掐出水似的，关键那风情啊，啧啧……”。林栋压低声音，“跟那个……武藤兰有的一比”。

张千的脸部涌上一股潮热，由于和苏雯的婚姻危机，已经半年没有碰女人的他，禁不住有些意动。

想到苏雯，十年的婚姻，她永远穿的板板正正，模样端庄，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就连在床上也是一板一眼，像个木头。让他禁不住开玩笑地叫她修女。

想到这，张千有些急不可耐。

“二十分钟到。”

推开帝豪酒店包厢门的瞬间，混杂着白酒与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栋正搂着个穿红色深V裙的年轻女孩说着悄悄话，而旁边——

张千的呼吸停滞了。

一个女人侧对着门，一袭黑色露背裙勾勒出完美的腰线，栗色卷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仅是侧影就让人心摇神驰。

她正举杯和旁边的人碰杯，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张哥！”林栋醉醺醺地招手，“快来坐，给你留着位呢！呐，就苏小姐身边！”。他指着那个女人旁边空着的位置。

张千欣喜地走过去，那个女人缓缓转身，眉梢上挑，红唇勾起一抹弧度：“好久不见，张总！”

张千的酒杯“咣当”掉在地上。

这张脸——修长的眉毛，卷翘浓密纤长的睫毛扑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像一汪深潭，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冲张千露出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微笑。

张千跟见了鬼似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这，是苏雯，他的前妻？。

可是那样的姿态却是张千从未看见过的，又好似陌生人披着苏雯的脸皮。

“我曹..……”林栋狐疑地左右看看。“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苏雯晃着酒杯，鲜红的指甲在杯壁上轻轻敲击，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同床共枕了十年呢，是不是啊，前夫哥？”

包厢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张千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低胸的v领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沟壑隐约可见，嘴上的唇釉鲜红而又张扬，波浪的长发随着女人的摆动，展露出无限风情。

这哪里还是张千记忆中那个清汤寡水的苏雯？

“失陪一下”，张千朝林栋点头示意，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往外拖。

走廊的镜面墙上映照出无数两人割裂的影子。张千顾不上整理刚才打湿的衣服，把女人拖到无人处。

“你疯了吗？”，张千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吼道，“打扮的这么妖艳和那群人厮混？你知道林栋是什么人吗？”

苏雯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整理一下被张千弄皱的裙装，从镶钻手包里掏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

动作娴熟优雅，让张千又惊了一惊。

“怎么，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她徐徐地朝张千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红唇嘟起，笑谑着，“当初怎么说我来着？”

张千的喉咙突然发紧。想起来两年前的公司年会，苏雯难得穿了条收腰的米色紧身连衣裙，抹了点唇彩。他却满满的嘲讽——

“呦，修女也知道打扮了？只不过麻雀再怎么打扮还是麻雀，永远飞不上枝头”。

苏雯的脸色当即惨白，却只是默默回了房间换成了平日的穿着。那天晚上，她背对着张千蜷缩在床边，肩膀微微发抖。而张千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拿着手机打游戏。

“我这个麻雀何德何能，劳驾您张总费心”，苏雯嗤笑，用手指娇媚地点着张千的胸膛。

“前夫哥，别忘了，咱们已经离了，跟谁玩，是我的自由”，说着斜睨了张千一眼，把烟头在墙上按熄，丢在一边的垃圾桶内。

她歪着头，嘴角上扬，神情似天真无邪的少女。

张千的脸色像一张调色板一样变换不停，

他拉住苏雯，央求道，“雯，我知道你恨我，可也别这么糟践自己啊！”

“恨?”，苏雯咯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前夫哥，你一向都喜欢高估自己。”

她收住笑，眼神黝黑地盯着张千，正色说道，“我现在别提多感激你，感谢你离异之恩，让我做回了自己。”

“你，你……”张千脸色苍白，踉跄后退，却不甘心地说道，“你那时百般讨好我，不是因为爱我吗？”

“爱啊……”苏雯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悠远，

“我还记得，我们结婚九周年纪念日，我穿了件真丝睡裙，想给你个惊喜。那是你一直念叨了许久的。可你，给了我什么？”

张千茫然地回想起那一幕，当天，他正在芳子那受了挫，芳子是他的初恋情人，丰腴白皙，像个熟透的水蜜桃一般，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他抱着她想要去开房，却被芳子啐了一口，说什么“老娘是你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欲求不满的他根本没注意那天是结婚纪念日，看见穿着真丝睡裙的苏雯，不由就想起了芳子的唾弃，忍不住无名火起，二话不说就上前撕了苏雯的裙子，并不顾她的强烈反抗，强要了她。

苏雯当时嘤嘤哭泣了许久，犹如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躺在一堆碎片里，而他餍足后却一句话都没说，转头去了书房。

后来，苏雯连夜收拾行李回了娘家，一周后才回来，从此再没提过这件事。

“那个，我……”张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混账，嗫嚅着却说不出道歉的话。

“你知道我后来去找芳子了吗？”苏雯突然说，“就在你那样对我后，因为你的嘴里一直喊着芳子。”

张千震惊地看着她。“我，我……”他涨红着脸，觉得自己像被剥掉了外衣，跪在大庭广众之下。

“芳子教了我很多。”苏雯轻抚着自己的卷发，“她说永远不要把感情寄托在男人身上，因为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男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妹儿，要做个男人又想要，却要不到的女王……”。

张千羞愧难当，却不知该怎么反驳

说他经得住诱惑?还是他是个好男人?

“起初，我是有些不信的”，苏雯的笑容突然变得锋利，“我给了你一个机会，可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日子，张千通过了一个美女的微信请求，他们聊得火热，渐渐聊到了那一方面，张千自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了美女，准备来一场艳遇。

不曾想，约好开房的房间里，那个站在窗边风情万种的女人转过头来却是苏雯。

他惊慌失措之下故意大发雷霆，掩饰他的虚弱，说他早就知道是苏雯，说苏雯卑鄙无耻，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然后又讽刺苏雯是不是想做个荡妇。

“你说我'东施效颦'，说我想学芳子却只学到皮毛..……”苏雯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张千心里，“那天晚上我终于明白，你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幻想中那个能同时满足你'纯洁妻子'和'放荡情人'幻想的完美女人。”

苏雯抬手将卷发别到耳后，这个曾经含蓄的动作现在充满撩拨意味。她耳垂上摇晃的钻石耳钉刺得张千眼睛发疼——那是他去年推说资金紧张没给她买的款式。

“知道芳子教会我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吗？”她的红唇贴上张千的耳廓，温热的气息熏得张千从耳朵一直红到脖颈，“男人，永远会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她后退半步，高跟鞋精准碾过地上的烟头...“尤其是当牛奶变成他们喝不起的香槟时。”

“嘘，不要否认，前夫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总拿我和她比较..…因为她的确很懂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人”。

苏雯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唇边，俏皮一笑，似寒冰消融，万物复苏。

“现在，我们都自由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苏雯咯咯笑道，“哎呦，春光无限好”。

说着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一步步远去。

张千望着苏雯款款而去的背影，无力地滑坐在地……。

‌人啊！总是喜欢追求自己得不到的，而后又懊悔失去的‌，从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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