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子张榜招妻,条件只有一个,要将外室视如己出,我偷摸揭了榜
发布时间:2025-06-22 22:55 浏览量:2
我是沈娇,户部尚书府里挂着嫡女名头的姑娘。若按世俗眼光来看,我该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毕竟父亲官居二品,母亲又是百年世家的掌上明珠。可现实却像把淬毒的剪刀,将这层光鲜的锦缎剪得支离破碎。
当家主母王氏的娘家犹如巍峨泰山,父亲在她面前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听闻父亲在王家门前遇见洒扫仆役都要躬身作揖,偶遇管事嬷嬷更要堆起笑脸问安。而我,这个被王氏亲手塞进父亲被窝的妓子所生之女,连踏足王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说来荒唐,王氏的福分仿佛全用在投胎上了。她占着正妻之位七年,父亲夜夜宿在她房中,府里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可那金尊玉贵的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这位最要脸面的当家主母怎肯让"不能生育"的污名沾身?于是精心挑选了胭脂巷里最温驯的清倌人香歌,亲自将人洗得干干净净送上了父亲的床榻。
起初父亲还推三阻四,王氏苦劝半月,直说得口干舌燥,父亲才憋出句"夫人何苦相逼"。当夜便在香歌房里要了七回水,临上朝前又急吼吼补了第八回。这般卖力耕耘下,我自然如期而至。
可惜香歌的好日子比昙花还短暂。王氏前脚刚允了父亲"暂宿偏房",后脚就命人封了院子。父亲翻墙探望时被嬷嬷一拳捶落,从此再不敢造次。而香歌,这个被当作生育工具的可怜人,连顿饱饭都成了奢望,整日数着指头等"去母留子"的那日。
偏生这蠢笨的丫头还不安分。她买通王氏陪嫁小厮,造谣主母未出阁时与宗室子弟荒唐,这才坏了身子下嫁寒门。父亲听完竟嗤笑:"难怪总觉着畅通无阻,恍若无底洞。"转头就将人证物证双手奉给王氏,信誓旦旦表忠心:"外头女子皆是蛇蝎心肠,此胎过后必不再沾花惹草。"
王氏的手段何其毒辣。她先活剐了告密小厮,将血淋淋的人皮扔进香歌房中。八个月身孕的香歌当场见了红,拼死生下我便被发落回窑子。老鸨得了王氏授意,将刚生产的香歌当作新鲜噱头推销:"诸位爷可尝过产乳妇人的滋味?"那些纨绔子弟如嗅着腥味的猫,不过半月就将人磋磨至死。
我顶着"嫡女"的名头活得像株野草。王氏永远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具,美则美矣,却似冰雕玉琢的凶器。她不在意我是否知晓身世,只消外人知道她能生养便够。至于我这条小命,在她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那年腊月,她携我赏梅忘归,任我在城外冻了整夜。次日见我还喘气,竟抚掌笑道:"好个命硬的丫头。"倒是奶娘搂着我哭得肝肠寸断,耳提面命:"往后见了夫人要唤娘亲,记牢了没?"
我自然记住了。病愈后巴巴跑去请安,甜甜唤了声"娘",换来的却是嬷嬷一记耳光:"腌臜东西也配叫娘?去池边跪着!"我乖乖跪在冰面上,望着天上飘雪暗自发笑:这般磋磨都熬过来了,往后还有什么可怕?
父亲倒是个有趣的。王氏在时,他对我视若无睹;独处时又抱着我唤心肝,咬牙切齿道:"等那夜叉老了,爹爹定为你出气。"我在心底冷笑,且不说王家如日中天,单是王氏的牌位,你这软骨头怕是要供在祠堂日日上香。
这般虚与委蛇的日子一过就是十数载。待到及笄之年,王氏倒热心张罗起我的婚事。京中权贵踏破门槛,她却总有说辞:丞相嫡子心眼如针尖,侯府独苗病弱似西子,连皇家都成了备选。我听得分明,她不过是怕我借势翻身。
"若让你攀了高枝,往后还不知要怎么作践我。"某夜王氏抚着我鬓角轻笑,烛火在她眸中跳成两点鬼火。我垂首不语,深知只要她握着父母之命,我便如笼中金丝雀,再华美的笼子终究是囚牢。
可我这人最擅在夹缝中求生。既然逃不出这四方天,总得想法子让日子过得舒坦些。毕竟被磋磨了十几年,再硬的骨头也该学会迂回了。
听闻恪靖侯府那位小世子陆远竟大张旗鼓地为妾室择选正妻,我当即决定搏上一搏。这位即将行弱冠之礼的侯府公子长我两岁,在京城素有纨绔之名。他那位叫秦氏的外室,可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女人。
陆远对这位红颜知己宠得毫无底线,为将其迎入府中,竟在陆老太君院门前长跪三日。昏厥苏醒反复折腾,险些废了一双腿,才换得老太君松口:"烟花女子岂配入我侯府?你若执意留她,便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只要陆家颜面无损,其他我概不干涉。"
陆远本不愿成婚,可外室在京中备受非议。为给心上人挣得名分,这亲事不结也得结。偏这位小世子是个实心眼,真就命人将告示贴在城门楼上,白纸黑字写着府中已有美妾,诚征贤妻。何谓贤妻?须得将妾室"视如己出"般疼爱。更许诺事成之后奉上黄金百两为谢礼。
告示一出,陆远顿时沦为荒唐无度的代名词。京中权贵哪个没点见不得光的营生?可这般将歌女明媒正娶还广而告之的,当真是头一遭。莫说三品大员,便是九品微末小吏都避之不及。
偏我瞧着这位陆世子颇有几分可爱。丫鬟樱拂瞪圆了眼睛:"姑娘莫不是魔怔了?"我轻拍她脸颊笑道:"这世间难得遇见实诚人。"黄金倒在其次,我真正好奇的是如何处理这般微妙关系。若能驾驭这般局面,往后何愁不能活得恣意?
当夜我便与父亲商议,盗用他的私印写了回函,悄悄贴在告示下方。陆家上门提亲那日,王氏险些打翻茶盏。她瞪着父亲:"这是谁应下的婚事?"父亲戳着我额头叹气:"除了这个孽障还有谁?这几日找不见印信,原是被她偷了去。"
王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父亲:"尚书大人看这事……"父亲先是正色训斥我,转而苦着脸道:"如今全京城都知我们应了亲事,若反悔不但毁了姑娘名节,更会开罪陆家。陆老太君可是今上的乳母啊。"
陆家管家已显出不耐,王氏却故意推脱:"世子既有心上人,怕是容不下我儿。"管家立刻拉下脸:"夫人此言差矣,我们侯府自有教规矩矩。"王氏反被逗笑,最终点头应允。
谁料管家接下来的话更惊人:"世子已与秦姨娘合过八字,三日后正是黄道吉日。姑娘且准备着,我们准时来接。"更令人瞠目的是,陆远竟亲自带着聘礼去迎娶外室,而我坐着青布小轿从侧门入了府。
管家见我掀了盖头,忙不迭解释:"世子原想与姨娘行礼,奈何老太君不允,今日且委屈夫人了。"樱拂气得直跺脚:"世家公子与歌女拜堂,成何体统!"
我卸下满头珠翠轻笑:"人家才是原配,我不过是强插进来的。要说委屈,该是那位秦姑娘才是。"樱拂闻言落泪:"奴婢是心疼姑娘,原以为嫁人能得夫君怜惜……"
"往后莫叫樱拂了,就叫拂樱吧。"我执起她的手:"我们不是来争宠的,待时机成熟,我必带你离开这牢笼,从此天高海阔任逍遥。"
新婚夜陆远未至,拂樱反倒宽慰我。我望着跳动的烛火轻笑:"再如何也强过在王氏跟前讨生活。如今顶着尚书千金的头衔,他们总不敢明目张胆磋磨。"提及王氏,拂樱突然瑟缩,脸色煞白如纸。
本以为次日该见陆远携妾室请安,谁知他竟清早便闯进我院子。这位传闻中的玉面郎君生得剑眉星目,偏薄唇紧抿透着股凉薄劲。刚进门便甩出冷言冷语:"莫以为嫁进侯府就能痴心妄想,本世子心里唯有宁儿。你们这些贵女最是虚伪,嘴上清高暗地里却写情书,当真令人作呕。"
"别管你自作多情到何种地步,那是你自己的事,休要与我絮叨,本世子没兴致听。"
他说罢,重重坐在紫檀桌案前,执起青花瓷盏一饮而尽。
虽则举止间尽显贵公子风范,可配上那张喋喋不休的薄唇,直教人脑仁生疼。
我正欲开口:"世子误会了,我对您从未有过……"
"住口!"陆远不耐地甩开折扇,"这些欲拒还迎的伎俩我见得多了,你以为轻飘飘说句没有,本世子就会信以为真?
哼!明知我心系宁儿,旁人避之不及,你倒上赶着要嫁进侯府,这般深情厚谊可真叫人感动!"
"昨夜我都不敢踏足西院,怕不是要被你生吞活剥了!"
我暗自叹息,罢了,多言无益,这分明是个油盐不进的自大狂。
见我垂眸不语,陆远也失了奚落的兴致,二人一前一后往寿安堂去。
"好孩子,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仔细瞧瞧。"
老太君虽已年逾古稀,锦衣华服衬得人精神矍铄,毕竟是宫闱里历练出来的,暮年威仪仍不减分毫。
我与陆远行过礼后,她便亲热地执起我的手,问起娘家琐事,又和颜悦色道:"既入了我侯府的门,便是自家人,往后缺什么短什么,尽管与祖母说;便是远儿这混账欺负你,也定要告诉祖母。"
我余光瞥见陆远在祖母面前乖顺如鹌鹑,与方才放荡不羁的纨绔模样判若两人,可见是真惧怕这位老祖宗。
老太君兴致颇高,执意留饭。我自无不可,却见陆远面露焦躁之色。
忽听得院中传来丫鬟哭喊,夹杂着嬷嬷的呵斥:"世子救命!姨娘绝食要见您……"
"姨娘哭得肝肠寸断,非要闯出来寻世子,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啪!"老太君将青玉筷重重拍在桌上,"什么腌臜东西,敢在寿安堂撒野!拖出去杖毙!"
"嬷嬷开恩呐!就让奴婢见世子最后一面……"
陆远如坐针毡,频频望向院门,偏生老太君恍若未闻,只管携我入席:"喜欢什么口味?告诉祖母,往后日日给你备着。"
"祖母……"陆远刚要开口。
老太君执起银箸夹菜,语调温柔得能滴出水:"瞧这细胳膊细腿的,既入了我陆家门,便要学着持家。可别学那些病西施,瘦得皮包骨头,还是圆润些更显福气……"
"孙儿告退!"陆远突然起身,衣摆带起一阵风,"待会儿再来向祖母请罪!"
望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我暗忖:生着副薄情相,倒是个痴情种,这秦姨娘果真手段了得。
"好孩子。"老太君突然攥紧我的手,目光陡然凌厉,"远儿年纪轻不懂事,祖母却知你是个明白人。"
"咱们侯府如今看着风光,实则全凭圣上念旧。可圣上年事已高,这世道……"她压低声音,"当务之急,是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我垂首应道:"祖母放心,若姨娘先有喜讯,孙媳定当悉心照料。"
"糊涂!"老太君猛然沉下脸,"一个青楼妓子也配诞下陆家血脉?瞧她恃宠而骄的样儿,把远儿迷得六亲不认!若再让她生下庶长子,这府里还有咱们祖孙立足之地?"
我但笑不语,横竖我也没打算长留这是非窝。
"你母亲出身清流,这些年你父亲后院清净,可见御下有方。你既承她教养,想来后宅手段也该学得几分。"
老太君眸光微闪,枯手轻拍我手背,"高门大户里,死个奴婢算得什么?谁还能怪罪主母不成?"
"可记下了?"
"孙媳谨记。"
接下来的日子,我晨昏定省后便深居简出。听说那日陆远跪着求情,老太君仍命人在秦氏院中杖毙了那个丫鬟,行刑时骨头碎裂声响了半日,直把秦氏吓得昏死数次。
陆远自此守在她院中寸步不离。
这日我心血来潮,提着食盒往秦姨娘院子去。刚至垂花门,便被侍卫拦下。
"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夫人请回。"
我含笑示意樱拂递上食盒:"听闻秦姨娘夜不能寐,我亲手熬了安神汤。"
侍卫瞥了眼描金食盒,冷着脸道:"姨娘所用之物,世子自会安排,不劳夫人费心。"
樱拂柳眉倒竖:"放肆!我们夫人熬了两个时辰的汤药,你们连通报都不愿?莫忘了谁才是正经主母!"
侍卫被训得面红耳赤,僵持片刻才不情不愿接过食盒。未几,院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汤汁淌了满地,那侍卫仍如松柏般立着,仿佛方才之事从未发生。
这月余,我始终未得见秦氏真容。在寿安堂用膳时倒见过陆远几次,唯独这位秦姨娘,竟似人间蒸发般从未露面。
"世子这般严防死守,莫不是怕人害了她?"我望着满池残荷轻笑。
樱拂撇嘴:"老太君再狠,也不会动秦姨娘。毕竟人是她点头接回来的,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伤了祖孙情分?"
我执起团扇轻摇:"所以老太君才盼着我出手呢。"
只是陆远这般护食的架势,倒比护着眼珠子还紧。
这位秦氏虽出身风尘,却能将陆世子牢牢拴在身边,足见其心计深沉。
更蹊跷的是,她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又已入府为妾,怎会连院门都不敢迈出半步?
委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按兵不动多日,老太君终是沉不住气了。
"你们成婚近两月光景,他竟从未踏足你房中,你竟不知筹谋?莫非真要将夫君拱手让与那烟花女子?"
我讪笑两声,垂首道:"祖母明鉴,孙媳实难见着世子面。"
老太君沉吟片刻,忽然计上心来:"今夜你且宽衣沐浴候着,我自有法子让他去你院里。"
我心下抗拒,面上却不得不谢恩。
更衣沐浴这般阵仗,依陆远那自负脾性,定要认定我对他痴心妄想了。
何况他断不会来。
"起开!谁许你安睡的?本世子还未就寝!"
子夜时分,我迷蒙睁眼,但见陆远杵在床前,险些疑心日头打西边出来。
"更深露重,世子不去秦姨娘处安寝,来此作甚?"
陆远气极反笑:"少装模作样!不是你跑去祖母跟前哭诉,逼着我来的?"
我困娇难耐,懒得多言,翻身拽过锦被:"世子要这般想,便这般想罢。夜深了,我先歇息。"
"哼,倒是会耍心眼。"
我闭目不语,正要坠入梦乡,忽被陆远拽着胳膊拎起。
他力道之大,竟将我衣襟扯落半边,露出雪色中衣。
陆远瞬间涨红面皮,猛然侧过身去:"穿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我将衣衫拉好,慢条斯理道:"这身行头乃老太君所赐,原以为世子不会来,见这料子金贵,便穿上了。"
"巧言令色!堂堂尚书千金会缺绫罗绸缎?下回说谎,走点心罢。"
我无意纠缠,直截了当:"世子有何贵干?"
陆远这才正色道:"沈氏,你当真这般痴心于我?甚至不在意我厌恶于你?"
这男人的自负程度,当真屡破下限。
"世子说是便是,若无要事,我且安寝了。"
陆远见我又要躺下,忙拽住我手腕:"你既如此倾心于我,可能爱屋及乌,善待秦氏?"
我瞌睡醒了几分:"如何善待?莫非让我与她抵足而眠?"
陆远剜我一眼:"圣驾明日往护国寺祈福,约莫半月方归,我得随行伴驾。这半月……你能否代为照拂秦氏?"
话毕,他似觉失言,难为情地补了句:"你若应下,我往后可常来你院中。虽给不了你全部,体面总还是有的。"
我眨眨眼:"世子可知我所求为何?"
陆远被我盯得发慌,拢紧衣襟:"休想觊觎我身子!"
我忍俊不禁:"世子不必赐我体面,我亦不稀罕这些。若真心想酬谢,不如将那榜单上许诺的百两黄金兑现?"
陆远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又玩欲擒故纵?成,待我归来便给你。但需记住,若秦氏有半点损伤……"
我坐直身子,指天发誓:"绝无差池!只要金子到手,我拼了命也护她周全!"
次日天未亮,陆远便进宫去了。
陪老太君用过早膳,我正欲探访那位神秘秦姨娘,却被拦下。
"你是个懂事的,祖母知你心急。然远儿尚未出城,若那院中有何风吹草动,他立时便知。且缓几日。"
我垂首应下。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端的沉得住气。
她不动,我晚几日探访亦无妨。
遂带着丫鬟樱拂回院歇息,一躺便是三日。
第四日清晨,老太君终有动作。
"听说秦氏离了远儿便夜不能寐,你将这安神汤送去,好生劝慰,都这般年岁了,也该学着自立。"
我盯着汤碗中青紫交杂的汤药,暗自咂舌。
这颜色,秦氏但凡神志清醒,怎会入口?
老太君竟将她当痴儿哄骗?
"老太君慈悲心肠,孙媳这便送去。"
老太君慈爱抚我发顶:"好孩子,待事了,祖母定让你早日怀上子嗣。"
此言惊得我脊背生寒,忙不迭告退。
她竟还存着这等心思?
秦姨娘院落门庭冷落,往日守卫早已撤去,徒留满院萧索。
一小丫鬟瑟缩门边,见我来此,竟尖叫着夺门而逃,"砰"地撞上房门,活似见着索命鬼。
我与樱拂对视一眼,但见她提着食盒上前叩门:"秦姨娘,少夫人特为您熬了补汤!"
回应她的却是更剧烈的关门声,伴着挪动桌椅的响动。
这架势……
"秦姨娘!"
樱拂正要发作,我轻拍她肩,缓步上前:"秦姨娘莫怕,我不是来寻衅的,带了安神汤来。"
"汤……汤……"
"姨娘且慢!"
"我要喝汤……"
话音未落,屋内骤然爆发巨力,竟将整张桌案掀翻。木门轰然洞开,冲出形容枯槁的女子,险些将我撞倒。
"秦姨娘?"
但见那女子睁着双懵懂眼眸,湿漉漉的眼底泛着凶光,可怜巴巴望着我:"饿……"
望着眼前这痴傻稚儿般的妇人,我如遭雷击。
那个令陆远神魂颠倒,不惜为她迎娶正妻的青楼女子,竟是个痴儿?
秦姨娘一口气连喝了三碗汤,又吃了一屉皮薄馅大的包子,还啃了半只鸡,这才心满意足地擦擦嘴,仰靠在椅子上打起了饱嗝。
别看她身材瘦弱,可这饱嗝打得又长又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一旁伺候她的丫鬟眼巴巴地盯着剩下的半只鸡,咽了咽口水。
“咕噜咕噜……”
“你也还没吃东西吗?”我关切地问道。
丫鬟饿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说道:“自从世子离府后。
守卫们都被打断腿赶出了府,膳房也不给我们送吃食了,我们都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太君前几日不让我来,还大张旗鼓地让我送那些五颜六色的汤。
要是换做正常人,肯定不会喝这些汤,可秦姨娘是个傻子,饿极了哪里还管汤里有没有毒,只怕让她吃人她都敢。
我让丫鬟去吃那半只鸡,丫鬟却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奴婢要在这里陪着姨娘。”
见她实在不放心秦姨娘,我也没再勉强。
正当我想和秦姨娘说说话时,只见她突然站起身来,嘴里喊着“阿远”就往外跑去。
丫鬟顾不上吃饭了,撒开腿就去追,于是,一主一仆就在院子里围着几棵树绕起了圈子。
“我要去找阿远,阿远,阿远去哪儿了,我的阿远……”
“姨娘不能出去啊,要是被老太君撞见,她会打死您的!”
“阿远…阿远…呜呜…阿远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去找他…”
“姨娘,世子半个月后就会回来,您再忍忍,千万别给世子惹事,一定要乖乖等到世子回来。”
两人就这么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秦姨娘激动过度晕了过去,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我本想多向丫鬟打听些情况,可丫鬟明显对我心存戒备,不愿多说,我只好先回自己的院子,只吩咐樱拂按时给秦姨娘送去一日三餐。
“小姐,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樱拂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去了几次膳房取饭,就和厨娘混熟了,还打听到了不少关于秦姨娘的事儿。
“她们说,世子和这位秦姨娘在一起都四年了,一开始一直养在外面,起初老太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世子玩腻了就会把她甩掉。
可谁能想到,去年皇上有意把七公主许配给世子,世子居然当场拒绝了,说他要娶秦姨娘为妻。
恪靖侯去世后,本来世子弱冠之年就可以继承爵位的,可她们说,就因为拒绝了尚公主这门亲事。
世子与爵位彻底无缘了,老太君盼着府里能有个孩子出生,这样就能隔代袭爵了。”
听了这番话,我震惊不已,全身都有些发麻。
为了一个妓子就放弃袭爵?
在我印象中,权势对于男人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就拿我爹来说吧。
他娶了王氏之后,这么多年宁愿忍受头上的“绿帽子”也不敢纳妾,表面上看起来夫妻情深,可仔细想想,其中又有多少是无奈之举呢?
至于其他世家子弟,寻花问柳简直是家常便饭,家里养着妓子小妾。
心情好了就去宠幸一番,有需要的时候互相交换玩弄也是常有的事,还美其名曰是风雅之事。
陆远这种做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老太君有没有害过秦姨娘?”我急切地问道。
樱拂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何止害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呢,听说,秦姨娘就是被老太君害傻的……”
“是怎么弄傻的?”我追问道。
“去年世子外出剿匪,秦姨娘和丫鬟上街的时候被人掳走了,三五个男人折磨了她一整晚,第二天又把她扔回了院子。
秦姨娘虽然是个妓子,但她也是个有尊严的人,受不了这种侮辱,就吞了块金子。
幸好那块金子比较大,卡在了嗓子眼,等世子把金子抠出来后,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脑子却不太灵光了。”
“从那以后,世子和老太君的关系变得很僵,直到老太君答应让秦姨娘过门,两人才做出了让步。”
我紧紧攥着帕子,突然明白了陆远为什么会找我来保护秦姨娘。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在府里,那些护卫根本保护不了秦姨娘;
他也清楚老太君想要害秦姨娘,肯定会通过我的手来动手,所以他干脆把秦姨娘推给我,只要她出了事,被追究责任的就是我。
至于我能不能保住秦姨娘,会不会被老太君记恨,他根本不在乎,他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人是否平安无事。
“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呢?”樱拂担忧地问道。
我冲樱拂笑了笑,说:“世子给了我金子,我干嘛要跟金子过不去呢。”
“那老太君那边……”樱拂接着问道。
“有了金子,我们去哪里不行,难道还要留在这儿成为第二个秦姨娘吗?”
这老太君表面上看起来慈祥善良,处处为我着想,可实际上,她根本没给我留任何退路。
要是秦姨娘死在我手上,陆远回来第一个就会杀了我,就算看在王氏的份上,他不把我赶尽杀绝,把我送回娘家,王氏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到那时,我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秦姨娘的身体明显圆润了许多。
期间老太君问过我几次秦姨娘有没有喝安神汤,我都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这秦姨娘力气大得很,每次见到我都骂我是坏人,我送去的东西都被她砸得稀巴烂。”
老太君听了,微微一笑,依旧和蔼地说:“看来远儿没少教她。”
“是啊,世子那么宠爱她,又不喜欢我这个孙媳,她自然也跟着防备我。”
“祖母知道了,既然这样,这几天你就别去了,远儿快回来了,别让他因为这事和你闹别扭。”
我嘴上答应着,出了院子后,就赶忙叮嘱樱拂:“快去告诉秦姨娘的丫鬟,晚上偷偷带秦姨娘来我的院子,老太君怕是要对她下手了。”
“姐姐,吃糕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姨娘对我十分信任,把我当成了亲人。
她的丫鬟虽然还是对我有所防备,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依靠我。
“马上就要睡觉了,吃太多会肚子胀的,明天早上再吃好不好?”我耐心地哄着她。
秦姨娘很乖巧地点点头,乖乖地躺在床上,歪着头问我:“姐姐,阿远呢,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他是不是嫌弃我,不要我了……”
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哭得十分可怜。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拿起帕子帮她擦去眼泪,像哄小孩一样安慰她:“怎么可能呢,世子每天都念叨着你的名字,说他想你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呢。
对了,姨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姨娘眨着大眼睛,天真地说:“我叫秦宁儿,阿远都喊我宁儿。”
“对对对,他就是这么说的,我的宁儿,我的小心肝,我一刻也离不开你。”
秦宁儿听了,傻傻地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姐姐,你摸摸,这里面有阿远的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忖道:这个畜生,居然做出这种事!
“你有没有告诉别人?”我连忙问道。
秦宁儿眨眨眼,摇摇头说:“阿远说不能告诉别人,他们都是坏人,但姐姐是好人,所以我才告诉你。”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傻妹妹,你最不应该告诉的人就是我啊。
要是我想害你,今晚这个孩子就没了。
但看着秦宁儿那充满母爱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凑近她的肚子听了听。
除了咕噜咕噜的水声,什么也没听到。
看着秦宁儿浑身散发着的母性光辉,我突然想起了香歌。
那个女人……当初是不是也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而满心欢喜呢?
二更天的时候,秦宁儿睡得正香,鼾声阵阵。
所以她没有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我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
如果那些事再让她经历一遍,她恐怕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嘭!”
四更天的时候,我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我轻轻拍了拍被吓得一哆嗦的秦宁儿,朝门口望去。
陆远身着一身黑衣,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煞气,手持长刀,站在门口,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宁儿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隔着帘子与他对视着。深夜的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但我从陆远那英俊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嘀嗒嘀嗒……】
一股血腥味弥漫到了床边,陆远握着剑,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
守卫都被杀了,他是怎么知道今晚要出事的?
又为什么认定是我把秦宁儿藏起来了呢?
“阿远…阿远…是你回来了吗…”
秦宁儿声音稚嫩,像个许久没见到父母的孩子,光着脚飞快地跑了过去,一头扑进陆远的怀里。
瞬间,陆远身上的那股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紧紧地抱住秦宁儿,我隐约听到了他的抽泣声。
“宁儿…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我还以为我来晚了……”
“呜呜呜,阿远,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秦宁儿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陆远用他那宽厚的胸膛紧紧地拥抱着她,给予她最温暖的依靠。
“宁儿,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月光洒在院子里,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我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竟有些感动。
陆远听到动静,扭头看向我,原本冰冷如霜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此刻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黑夜过后迎来了曙光。
第二天一早,大家像往常一样去请安、用膳,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远提前回到了京城,秦宁儿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我则坐在老太君的对面。
大家都心照不宣,表面上一团和气,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孩子,这杨枝甘露味道很不错,你尝尝喜不喜欢。”
我抿了一口,发现里面没有放糖,还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苦涩的味道让我的嘴巴麻木,失去了知觉。
“果然很好喝,老太君喜欢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老太君满意地点点头,握住我的手说:“你喜欢就好,明天早上还有。”
“对了,今天我娘家来信说,我的侄女苏琼要来京城看我,我年纪大了,和孩子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次我打算多留她住几天。
你们年龄差不多,到时候你帮祖母照顾一下她。”
当天下午,苏琼就来到了陆府。
这个姑娘性格活泼开朗,一看就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一口一个“表嫂”地叫着,显得十分亲昵。
“表哥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见到他?”苏琼问道。
我随口说道:“世子出门半个月了,太想念秦姨娘了,这几天一直在陪她,估计没时间过来。”
苏琼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悦。
“表嫂真是大度,这种事都能忍。”
我拍了拍苏琼的手,笑着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一个秦姨娘,就算府里再来几个姨娘,我也会把她们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苏琼羞涩地笑了笑,看样子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进府的姨娘。
临走的时候,她还赏给樱拂一块上好的玉佩,还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我。
“这个苏姑娘人真好,对小姐很贴心。”樱拂说道。
我望着苏琼远去的背影,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人心叵测,千万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结论,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结论就会害了你自己。”
樱拂听了,似乎又想起了王氏,生气地把玉佩扔到了一边,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