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优美，两种感伤——我听马玉涛的《老房东查铺》

六七十年代的许多“老歌”，曾经给了我不同的感受：有的让我紧张，有的让我激奋，还有的让我舒畅，而马玉涛的《老房东查铺》则给我感伤！

事实上，《老房东查铺》是一首略带叙事性的抒情歌曲，它立足于老房东半夜“查铺”的场景，歌咏“处处都是军民情”，赞美“革命的老传统”和老房东添火掖被子的“慈母心”。

青年时代的马玉涛，曾承担养马工作

这首歌的主旋律昂扬向上，带有鲜明的激进时代特色，马玉涛的歌声清亮，甜美，晶莹，婉转而圆润，但在我听来总带着几丝淡淡感伤，正所谓“移情于物”的审美心理作祟吧！

我有充分的理由感伤。

那时候，肚子总是半饥半饱，但饥饿不是主要因素，而是因为常年的劳累，没有休止的劳作。从初夏到深秋，农人们没日没夜的在田野上干活，汗洒黄土，冬春两季稍稍农闲，又要背井离乡，外出挖河挑堤，而那又是一种高强度的劳动。——我对某些歌曲的紧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例如，每天凌晨“营部”的高音喇叭固定播放一首歌，歌声一起我就心头一个激灵，民工们就得起床，而工棚内的闹钟刚刚指向六点。劳累所致的疲惫总让我觉得日子没有尽头，前途一片雾霾。

老房子上面的标语提示着过往的岁月

我虽然仅仅念了个小学，而且还是年级为数不多的笨蛋之一，但总有文士才子的自我感觉和多愁善感：有点自命不凡，不时迎风洒泪，总觉得父母那辈人是麻木愚昧的村夫农妇，是不可救药的阿Q祥林嫂。

汉北河水利工地

然而，就在这时，马玉涛的歌声呼应了我的敏感绝望心境。

记得那时候省电台有个节目叫“每*一歌”，我耐心守候，不止一个漆黑的夜晚，捧着小小的晶体管收音机，耗费昂贵的干电池，在村后聆听《老房东查铺》，遥望县城方向地平线上的光晕，想象城市的幸福生活，诅咒乡下人的牛马人生，暗自清点没有尽头的日子，任凭泪水长流……

马玉涛演唱《老房东查铺》

这首歌的开头一段，有那么一点催人心魄的味道。歌词是这样的：

星儿闪闪，缀夜空，

月儿弯弯，挂山顶，

老房东半夜三更来查铺，

手儿里，手儿里捧着一盏灯，

手捧一盏灯。

马玉涛甜美的声音唱出了午夜的宁静与辽远，构建了一种冲淡悠远的意境；那种宁静，抚慰着我郁闷烦躁的心，而辽远，则冲淡了我的绝望，把我的心绪导引到静谧而温馨的远方。与此同时，她那带有女中音音质的声音，温柔婉转，蕴含着成熟女性的娇柔与丰润，满足了我男性青春的精神憧憬，以致我无数次在脑海里描摹她的形象，尽管几十年后看到她的照片时有点点……

舞台上的马玉涛

后来，灰暗云彩的缝隙中漏出一丝光亮——我在生产队当了小小干部，但我仍然痴迷于马玉涛的《老房东查铺》……

时来运转！感谢社会转型，感谢高考，新生活的繁杂让我疏远并最后淡忘了马玉涛，还有那曾经羁绊我灵魂的《老房东查铺》！

……

几十年转瞬即逝，在嘈杂浮躁之后，在慵懒闲暇之际，面对半天夕阳，我又听到了马玉涛的《老房东查铺》，而且还看到了马玉涛的照片！

《老房东查铺》，还是马玉涛的原唱，同样激发感伤，但感伤的内涵与几十年前不一样！

舞台上的马玉涛

反顾身后歪歪扭扭的脚印，回想坎坎坷坷的来路，端详眼下勉勉强强的结局，我不禁潸然泪下！马玉涛的歌声依然甜美，娇柔，丰润，但我听出了落寞，惆怅，甚至还有幽怨，哀婉……

是追思一去不返的青春小鸟，还是感慨短短长长的人生？是缅怀曾经一道行走的伴侣，还是瞻望近在咫尺的道路尽头？“郢书燕说”，如此这般，或许，就是“感时花溅泪”的“主观审美投射”使然吧！

……

马玉涛的家庭平常生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不变的是“星儿闪闪，缀夜空，月儿弯弯，挂山顶”所塑造的意境之美！是歌声的清亮与甜美，自然还有阴晴圆缺的月亮……